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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世外高人

    次晨,阮好伯和武三公亲送叶馗四人至山门外。丁辰找不到进一步的线索,早在半夜时分悄然离去。

    叶馗准备前往大宛国走一遭,倘若乾坤笔在那安家落户,指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黑熊和驴蛋自告奋勇,要送叶馗四人一程,其实两人的小心思是想借机与楚瑶多处几日。

    武三公道:“黑熊,听说你以前在大宛国待过几年?”黑熊道:“入教之前,属下曾在大宛国做过几年马匹生意。”武三公点头道:“那自然会说大宛语了?”

    黑熊暗暗窃喜,听这意思是准备让他随行了,拍着胸脯道:“莫说大宛语了,就是大宛人放个屁,属下也能知道他中午都吃了些啥。”驴蛋见长老只选了黑熊,急道:“我也能,我也能。”

    武三公紧着眉头道:“没事少把鼻子凑在人家屁股后头嗅啊嗅的,都什么怪癖好,传出去了,教天下人以为我们都是些变态。”跟着道:“黑熊一人就够了,那么多人跟着,你们不烦,叶老弟还烦呢。”

    不过全让叶馗给拒绝了,随行人数越多,他越不自在。临走时,他向武三公说道:“有一事须加当心,最近有一个从天竺来的教派,欲对你们不利。我曾与其中几位交过手,绝非泛泛之辈。”他本不愿插手武林纷争,但见武三公情致殷切,便破了一回例。

    阮好伯淡淡一笑道:“敝教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相信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犯的。”话声平稳,似乎全没当回事。武三公大手一挥,粗着嗓门道:“让他们来就是了,老夫倒要瞧瞧他们有多大本事。”叶馗欲待再说,阮好伯道:“多谢叶先生警言相告,小老儿等一定多加留意。”

    待叶馗四人离去不久,昨晚外出打探消息的哨探匆匆而回。

    阮好伯道:“追踪的怎么样了?”哨探回道:“报告长老,裴大柱一伙往深山里去了。”武三公笑道:“一群泥车瓦马,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困死在里头。”哨探嗫嚅道:“可……可姓裴的他们朝师祖云居的筑天峰方向去了,会不会搅扰师祖静修?”武三公一拍脑袋,叫道:“哎呀,那可使不得。快快备马,待我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阮好伯伸手将他拦下,道:“慢着。”武三公道:“二哥,你也要去?”阮好伯道:“事有轻急缓重,眼下七塔明王随时都有可能攻上鬼哭狼嚎,我们实力本来就大大不及,切不可在这个节点分散兵力。”武三公道:“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吗?”

    阮好伯道:“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其实他早就对这个外来教派有所耳闻,天山派覆灭后,更是全面警戒。

    武三公道:“那师公他?”阮好伯道:“师公那里有星纪堂堂主在,不会任由裴大柱那群乌合之众胡乱撒野的。再说了,以师公的武学修为,咱应该求助他才是,而非倒转过来。”武三公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就不再争辩。

    阮好伯招来黑熊,交待道:“你往筑天峰跑一趟,见到你师祖后,就说本教大敌当前,危在旦夕,望他老人家念在昔年同门份上,出山支助众后辈一二。”

    黑熊领了命令,去伙房随便包了些干粮,当即启程往筑天峰进发。

    阮好伯当初在鬼哭狼嚎重建根据地,绝不是慌不择路,也不是一时兴起,选址在此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隐居在筑天峰的上上代长老傲睨九天。

    傲睨九天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退隐深山,是以这个名字对于这一代火辰教弟子来说相当陌生,年轻一些的更是听都没听过。阮好伯也只从上一代长老口中听闻过两次,故而当十二年前教主战死、群龙无首之际,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云居在西域的这位元老级人物。可结果却令他失望了,傲睨九天性格乖戾,阮好伯连吃了十二年的闭门羹。

    此番以七塔明王领衔的敌人进逼鬼哭狼嚎,看似是一场危机,但在阮好伯眼中,却是个不可错失的良机。十二年前,因事发突然,且路途遥远,傲睨九天纵然有意赴援,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这回的境况与十二年前完全不同,傲睨九天心再狠、血再冷,要他眼睁睁看着昔日舍命事奉的火辰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覆灭,阮好伯笃定他下不了那个狠心。傲睨九天一旦出山,在其领导下,火辰教重登武林之巅,就指日可待了。

    筑天峰距离鬼哭狼嚎有小半个月的路程,黑熊身负要命,不敢怠慢,天不亮就起身,月挂枝头才歇宿。

    这一日行至巳时,阳光驱散云雾,筑天峰已然在望,黑熊喜极,不觉加快了脚步。

    待到午时,他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才找了块较光滑的石头坐下,填腹充饥。刚把干粮从包袱中取出,乍见四下里数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些人身上所穿的服饰,黑熊几天前才见过,正是三皇堡韩氏特有的装扮。

    领头的裴大柱正盘腿坐在一个篝火堆前,手里捧了块烤的有点发焦的狍子腿,怔怔地瞅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黑熊心中叫苦不迭:“眼睛长屁股上了,这么群大活人,我竟然没瞧见。”

    死一般的沉寂,如果竖起耳朵,都能听到黑熊砰砰乱跳的心跳声。总算他及时回过神来,强自镇定住心绪后,准备装作附近山上的猎户,以此来蒙混过关,谁知刚开口喊了声“老乡”,裴大柱就跳脚而起,叫道:“捆了这小子。”

    黑熊见状,哪敢再作逗留,慌不迭脚下抹油。

    裴大柱带出来的两百号人中,阿谀奉承的多,干实事的少,几个疏漏,就让黑熊溜出了包围圈。只听见背后裴大柱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没用的东西,赶紧追啊,抓到的重重有赏,抓不到的回去挨鞭子。”

    两百号人这才打起精神,奋起直追。

    黑熊一突出重围,头都不敢回,拼了命往前奔。且幸他常走山路,经验丰富,专挑一些狭窄的地方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裴大柱一众甩在了后头。

    有了这次前车之鉴,黑熊不敢再掉以轻心,连吃饭喝水都不作停留。到第二天天明,终于来到筑天峰山脚。举首仰望,只见山腰处隐隐有几缕炊烟。

    黑熊精神大振,提了一口气,直奔山上来。爬过一条凹凸不平的坡道,几座茅草屋赫然进入视线。

    黑熊喜不自胜,扯开喉咙叫道:“封堂主,封堂主!”刚喊了两声,一棵粗壮的桦树背后蓦地闪出两条人影,不由分说,抓起一把土,就往黑熊的嘴里塞。

    左边那个酒糟鼻压低了喉咙呵斥道:“要死啦,大呼小叫的,惹恼了师祖,要你好看。”黑熊一边清理嘴中的烂泥,一边说道:“我是黑熊呀。”另一人道:“管你黑熊白熊,不想做死熊,就给我闭上嘴。”

    酒糟鼻问道:“是谁派你来的?”黑熊老老实实回道:“阮长老。”酒糟鼻有些不耐烦道:“你回去禀复两位长老,师祖自三个月前睡下后,一直未醒。”黑熊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岂不是……”酒糟鼻当即一声喝止了他,斥道:“胡说些什么呢?师祖超凡脱俗,岂能用俗人的眼光度量。”

    黑熊不敢反驳,暗自嘀咕道:“师祖又不是乌龟王八,需要冬眠。三个月不醒,十之八九是驾鹤西游去了。”想起师祖年过百岁,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心里头刚念叨完,前面就有人兴冲冲地喊道:“师祖醒啦,师祖醒啦。”

    黑熊又惊又喜,又带了丝恐惧:“不会是诈尸还魂吧?”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当下,三人发足赶上山腰。山腰的西面已被改建成一片生活区,正在烧水做饭的教众听到喜讯,通通抛下手中的活计,向后山跑去。

    翻过一座小山坳,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人影绰绰,黑熊一眼望去,全是星纪堂的兄弟。

    空地的尽头拔地而起,耸立着一道突兀的绝壁。石壁高逾二三十丈,整块壁面溜光滑泽,好似山神老人家给媳妇置办的一面巨大镜子。

    黑熊见石壁顶端,嫩芽绿草从沿口冒出来,几棵松柏亭亭如盖,想必山顶另有一番风景,只是太高太陡,视线不及。

    石壁的底端,跪着三个土人,若不是看见左首那人伸手挠了挠后背,黑熊真以为是三座小土堆。三人全身上下俱是脏污不堪,也不知在此跪了有多久了。

    就在这时,山顶传下一道哈欠声,如阴天的闷雷,嗡嗡震耳,跟着一个粗豪的声音道:“黄毛小子,你怎么还在呐?”声音雄浑有力,在山林间不断回荡盘绕,迟迟不散,乍听之下,只道是天神下凡。

    黑熊心惊不已:“这便是师祖么?”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感觉随时都要蹦出胸口,也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被话声给震到了,只见他双膝一屈,当场就跪倒在了地上。

    酒糟鼻压低了声音道:“又没跟你说话,你瞎激动个什么劲。”黑熊道:“我今天第一次来,给师祖磕头,那是理所应当的。”

    三拜九叩之后,黑熊方才起身,仰着个脑袋,两颗眼珠子不住地从左扫到右,再从右扫到左,想要一睹师祖的风范。酒糟鼻道:“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没用的,我在这守了十一年,都没见到过师祖的庐山真面目。”

    黑熊半信半疑,心想哪能那么玄乎,十一年,牛郎织女都见了十一回了,不信见个人,比见神仙还难。

    跪在中间的土人微微挺起僵硬的腰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后,说道:“师公一日不出山,徒孙一日不起。”他便是火辰教十二堂之首的星纪堂堂主封恒,与他一齐跪着的二人则分别是星纪堂的副堂主和三把手。

    黑熊见三人身前的山壁上赫然刻有八个大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从字迹来看,像是用手指经年累月划出来的。

    傲睨九天长笑一声,道:“小子,你是不是故事听多了,以为精诚所至,金石就一定会开吗?哈哈哈哈,这招对其他人或许管用,对本座可不管用。本座第一天就跟你们言明了,你们跪再久都是枉然,莫说是十一年,就算是一百年,一千年,本座也不会改变心意,哈哈哈哈。”

    笑声粗狂震四野,一时间林鸟惊飞,走兽乱窜,内力差的都不能自已地捂上了耳朵。

    封恒不为所动,食指不停来回摹写着那八个字。黑熊见他食指指甲早已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厚的老茧,也不知他重复写了多少遍。

    半晌,笑声止歇,山林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酒糟鼻上前在封恒耳边低语了几句,得到堂主的首肯之后,才唤黑熊上前。

    尚未近身,黑熊就嗅到了一股恶臭难闻的气味,不用说,肯定是出自三人身上,心中嘀咕道:“刚入春就这么臭了,到了炎炎夏日,那还不得出蛆啊。”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当真见到三人披头散发的野人模样,黑熊还是给吓了一跳。这与他记忆中的星纪堂堂主完全是判若云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却跟行将就木的半死人一般,难道真的跪了十一年之久?

    封恒没有注意到呆若木鸡的黑熊,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道:“阮长老有何吩咐?”短暂的愣神过后,黑熊忙跪将下来,将阮长老托付给他的话重述了一遍。

    封恒听过之后,皱了皱眉头,道:“我许久没有涉足江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这七塔明王是什么来历?有多厉害?”

    黑熊道:“可厉害了,就说那天山派,在江湖之中,也算小有名堂,碰上那七塔明王,竟然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听说七个明王这个吹口气,那个打个屁,就把天山派给崩飞了。”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口沫横飞,要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封恒撇撇嘴道:“你说书呢,哪有放个屁把一个门派崩飞的?”黑熊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谈话间,山下蓦地传来锣鼓丝竹声。

    封恒奇道:“阮长老另行派了接驾队伍?”

    黑熊亦是一头雾水,道:“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