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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接任大典

    三皇堡其实是由三座巨大的楼堡拼接而成,如果从半空中俯视,活脱就是一片三叶草。不过与三叶草不同的是,三座楼堡的中心交界处留了一大片空地,交接大典就在此举行。

    贺兰山地处北境,不同于中原腹地,仲夏的太阳并没有那么毒辣。纵然天气比较凉爽,但也抵不住长时间的炙晒,基于此种原因,三家各遣工匠,在中央广场上支起了一张世所罕见的超大凉棚。

    由于人数众多,光入座就花了一个多时辰。依照向例,首先由现任堡主韩铜猊致辞感谢前来捧场的众宾客。韩铜猊之后,上官腾和匡家现任家主匡缸缸依次登场致词。

    说完致谢词,不忙着交接,因入场时分定在了巳时整,三位家主相继亮相过后,已临近午时。但听得午时的钟鼓响过之后,三座楼堡十二道朱门内,游出十二条长龙。

    每一条长龙前后差不多有百来个家仆组成,衔尾相接,井然有序。每个人手中或美酒佳酿,或珍馐美馔,抑或是果品细点。

    鉴于宾朋过于众多,假使把宴席全部摆在凉棚下,未免挤的慌,是以三家在各自正厅,又摆了三百来桌。在厅内饮宴的多半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们趁着三皇堡新旧堡主交接之际,前来露个脸面,凑个热闹,保不准祖宗保佑,能够攀附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此跟着飞黄腾达。

    饮宴完毕,众人吃了点果子,解解暑气。

    匡家几个元老人物见时间差不多了,向匡缸缸道:“是时候了。”

    匡缸缸“啊”的一声,满脸的不情愿,若非逼不得已,他才不愿在群雄面前露脸。原来这交接大会,历来都是由第三家组织承办。

    肥胖的身躯,让匡缸缸爬个楼梯都要比别人更费劲。再度站在高台之上,面对底下数不清的目光,匡缸缸手心直冒热汗,之前登台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心跳加速了整个午宴,此时,要由他独自一人主持交接仪式,当真是比要他命还难受。

    二十五六的年纪,作为一家之主,匡缸缸似乎年轻了些。当年家主变更之时,由于匡缸缸的父亲一辈或英年早逝或流离在外,整整一代人竟是一个像样的都挑不出来,迫于此种原因,才不得已在孙子辈中选了唯一已经成年的匡缸缸出任家主。整个家族之中,固然还有几个元老级人物,无奈一个个都已经齿落舌钝,早没了当家理纪的精力。

    在场群雄见了匡家一家之主扭扭捏捏的模样,无不暗暗发笑。由于匡缸缸平素很少出门,许多人都是第一回见到匡家这个新一任当家人,不少热衷于拉呱的好事之徒当场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了起来:

    “缸缸?三皇堡好歹是名门世家,怎么会起这么俗气的名字?”

    “可能是为了好生养吧。”

    “什么好生养,不知道就别乱说。”

    “难不成你知道?”

    “废话。”

    “你倒说出来听听。”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因他娘大字不识一个,分娩时恰好见门外摆了两口水缸。原先呢,是叫匡两缸,后来可能是觉得不太中听,就改成了匡缸缸。”

    “老兄,你这样瞎掰扯就没意思了,小弟虽然见识短浅,但也晓得阮氏当年乃名门闺秀,怎么可能大字不识一个。”

    “阮氏的确是名门闺秀,但与匡缸缸有什么干系,她又不是匡缸缸的生母。”

    “不是吗?”

    “哼,既然知道自己见识短浅,就该把嘴巴给闭紧了。阮氏不曾生育,哪来的儿子。”

    “匡缸缸是庶出?”

    “你才知道。”

    “嘿嘿,还真是今儿个才听说。”

    “生母据说是长安城花街柳巷中的一名粉头,不知怎么的就跟匡沐好上了,追随匡沐来了三皇堡。匡沐那时尚未娶亲,一个烟花女子,哪敢往家里领,就在前面市镇租了间院子。两人就在那院子里,你侬我侬的,腻歪了一段时日。匡沐的德性你们也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匡沐是什么德性?”

    “明知故问的欠揍德性。”

    “噢,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

    “娘娘的,非得打个岔才高兴。两人在一块没多久,匡沐就玩腻了,给了点小钱直接把那粉头给打发走了。那粉头挺要强的,没有纠缠,那时听说已经有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回了长安。直至五六年后,那粉头染病在床,命不久矣,才托人带着匡缸缸辗转找到三皇堡来。”

    众人“噢”的一声,齐声道:“原来如此。”

    “谁能想到婊子生的崽,竟能成为匡家的当家人,他老子都没当成,反倒让他占了便宜。”

    “英雄不问出处,说不准人家年少有为。”

    “有个鸟为,不说别的,就武功而论,在三皇堡之中,他可能连前一百都进不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人家好歹是一家之主。”

    “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差劲也不该掉到一百名开外。”

    “你们爱信不信。”

    “争什么争,喊个百晓生出来,不就明了了。”

    “对呀,《邪侠恶仁榜》总不会错的。”

    “怎么不会错,老子年初还排在四百三十八名,结果到了最新一期,反而往下掉了十一个名次。要知道老子今年手风不错,半年时间,结果了十三条性命,其中川西老鼠洞的三当家就是让老子给嗝屁掉的。大伙评评理,这样的战绩,不升反降,是不是没道理?”

    “可能是人家受了重伤,命在顷刻,结果让你捡了个便宜。”

    “抑或是在蹲坑屙屎,猝不及防。”

    “也有可能是早就死透了,你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的杰作,其实不过是鞭了一顿尸体。”

    “我操你祖宗的,你他娘的才鞭尸。”

    “吵什么,不满意《邪侠恶仁榜》给的排名,大可以去百晓城找百晓城城主闹去。”

    “你当我不敢去?老子参加完今天的交接大会,明儿个就动身上百晓城去。”

    “说来说去,尽是些废话,就没人知道匡缸缸的具体排名吗?妈的,还得老子亲自召个百晓生出来。”

    “别费银子了,召来了也是徒劳。”

    “何以这么说?”

    “匡缸缸连个交手记录都没有,哪会有排名。”

    “武林盟主姜松鹤过去几年不也是一直歇着,人家还不是年年排第一。”

    “匡缸缸哪能与姜松鹤相提并论,老盟主只是这几年没出手,匡缸缸是出生至今都未曾动过一次手。”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见匡缸缸在台上叽里咕噜,声音细的跟蚊子没什么两样,群雄竖起耳朵,仍旧一句话都听不清。

    不少人在下面起哄道:“听不清。”“声音大点。”“是不是没吃饭?”“我儿子喉咙都比你响,他才三个月大。”

    匡缸缸本来就紧张逾恒,遭群雄这么一闹,更是汗流浃背,连脖子根都给憋得红彤彤的。他一急,说话声调都变了,且幸他声音本来就小,故此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可能是刚才群雄之中有人提到了婴孩的哭声,匡柏年突然一跃而起,跳上了身前的桌案,三脚两腿,就把桌面弄得一片狼藉,杯盘碗盏无一幸存。

    他一边搞破坏,一边打着婴儿的哭腔“哇哇哇”个不停。这一来,登时把群雄给逗乐了,都道:“别说,学的还真像。”

    不知哪个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喊了声:“再来个鸡叫声。”

    别看匡柏年神志不清,耳朵绝对没问题,底下刚喊完,就见他双手叉腰,“喔喔喔”的叫了起来,中气十足,声音传至堡外,引得鸡棚鸟窝里一阵喧闹。

    学完了公鸡叫,又“咯咯嘎”“咯咯嘎”学起了母鸡叫。

    匡家几个元老见了,又气又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叫道:“赶紧拉下来!赶紧拉下来!”

    岂料匡柏年来了兴致,踏着桌案,一边跑一边鹦鹉学舌。群雄只管乐呵,一会儿让他学猪叫,一会儿又让学马嘶鸣,没完没了。

    一时间,笑声震天,在场群雄无不咧着个嘴巴,权当是饭后娱乐。

    上官腾实在看不下去,再怎么说,匡家始终是三皇堡中的一员,低声吩咐了一句,上官家家众立即加入了追逐大战。

    匡柏年犹似老猿猴附身,一会儿跳上凉棚,一会儿窜入人群,嘴里自始至终没个停休。最受累的就要属匡家的家仆了,一帮子人刚从东赶到西,又从西追到东,累死累活不说,在人群中左奔右突,一个不小心被绊一跤,弄个头破血流,也只能咬牙硬抗。

    在不知转了多少圈、费了多少劲后,才把匡柏年围在了一个死角。匡家管家挤在最前头,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拉住了一条胳膊,余人见状,一哄而上,二话不说就是一顿五花大绑。

    眼看一出闹剧就要收场,岂料匡柏年再一次用行动惊掉了群雄的下巴,在抬回的路上,他一个不爽快,竟尿起了裤子,尿水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群雄见了,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那匡家的管家也是有意思,不给他抬回去换干净衣裤,倒在那说教了起来,那口吻,就像是在教训一个做错了事的顽童。

    韩铜猊面色凝重,厉声喝道:“闹够了没有,还不抬下去。”训斥完了那管家,转而又温言向高台上的匡缸缸道:“贤侄,莫要受干扰,继续说,不过话声可以稍稍响亮点。”

    匡缸缸怔怔地点了下头,然而再开口依旧是声若蚊蝇。

    群雄见了匡家的景象,有摇头叹息的,也有嗤笑鄙夷的。

    “没想到堂堂匡家竟已沦落到这般地步。”

    “眼下倒没什么,六年后,那才是一出好戏。”

    “哇,前辈,你还会未卜先知呐,为什么六年后会有一出好戏?”

    “小子,刚出茅庐吧?这么显而易见的走向,你都看不出?”

    “我……我看不出,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三皇堡堡主六年一换,六年后,轮到匡家掌权,以匡家目前的情状,你觉得上官家和韩家会俯首称臣吗?”

    “这还不止,倘若上官家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六年后,匡缸缸不仅仅袭承三皇堡堡主,连武林盟主的宝座也得换他坐。”

    “嘘,小点声,泰山派姜正龙就在前头坐着呢。”

    “你才要当心点,明知盟主在前头坐着,还敢直呼其名,真个是胆大不要命。”

    匡缸缸嘟哝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后,缩手缩脚来到韩铜猊面前,一脸局促地说道:“韩……韩叔,堡……堡主令牌?”

    就在这一刹那,在场群豪俱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韩铜猊,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幕场景,包括泰山派在内,许多人皆不希望三皇堡的交接仪式进行的太过顺利。

    “五松大夫”白头翁见韩铜猊迟迟没有掏令牌的动作,咧嘴一笑道:“韩铜猊终究舍不得他的堡主位置。”陈有鹿道:“他不乐意才好,最好三家大战一场,斗他个你死我活。”袁中侯道:“目前来看,匡家是不敢蹚这趟浑水的。”牛铅道:“纵使匡家有那个胆量,也不够格。”

    姜正龙不紧不慢喝着茶,不时抬头朝韩铜猊的方向睨上一眼,开口道:“十师弟,你对三皇堡三家有何看法?”

    六杰之中,唯鬼遮面卓立在后,他不喜欢坐着的感觉,也不喜欢多话,见掌门问起,才道:“人心不齐,不足为惧。”

    姜正龙呷了口茶,甚是赞许道:“说得好。”他素知韩铜猊心高气傲,绝不会甘心做人臣,尤其是当下韩家兵强马壮,要他将堡主之位拱手让与他人,就算他答应,他韩氏族人也不会答应。

    眼看韩铜猊迟迟没有行动,姜正龙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在他看来,韩铜猊在任的最后一年是其统一三皇堡的最佳机会,然则却一拖再拖,在内部尚未统一的节点,居然西出关外,与魔教余孽正面对垒了一把,且幸是胜利而归,否则韩家多半要一蹶不振。

    韩铜猊晾了匡缸缸好一会儿,才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块制作精绝的乌金令牌,在众所注目之下,交给了匡缸缸。

    姜正龙见状,鄙夷一笑,心道:“到头来,不过是只纸老虎。”韩铜猊在他心中的形象亦是跟着一落千丈。

    匡缸缸得了令牌,径直走到上官腾面前,讷讷说道:“上官叔叔,堡……堡主令牌。”说着双手奉上令牌。不想上官腾伸手一挡,道:“老头子不中用啦。”向一旁努了努嘴,示意匡缸缸把令牌直接交给自己的儿子。

    上官俊城一愣,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一脸错愕道:“爹?”

    上官腾拍了拍他肩膀道:“城儿,爹老了,是时候退居幕后了。爹就你一个……咳咳……一个儿子,你可不要令爹失望。上官家的未来以后就要看你啦。”跟着高高举起上官俊城的右手,纵声宣布道:“我宣布,从今天起,上官俊城就是上官家的新家主。”

    群雄面面相望,说吃惊有点吃惊,说不吃惊,基本都在意料之内,无非是早或晚的问题。

    既然上官俊城成了上官家的新家主,堡主令牌自然不能再给上官腾了,偏生匡缸缸没反应过来,依旧傻乎乎往上官腾手中送。上官腾绷着个面孔,颇为不悦,直至一旁的颜管家出声提醒,匡缸缸才把令牌送到了上官俊城的面前。

    虽说早知有这么一天,但当真要面对之时,上官俊城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定了定神,努力克制住紧张的情绪,终于接过了令牌,顺理成章成为三皇堡新一任堡主。

    与上官家交厚的豪杰率先拍手叫好,有了带头的,现场登时掌声雷动,贺喜声不断。

    作为新任堡主,自然免不了要登台致辞,好在上官俊城未雨绸缪,提前让账房先生给他拟了一段,无非是些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