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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花落

    北境春来的晚,草原的一切还被一片荒芜的白色残雪所覆盖,北风呼啸,数不清的细沙迎面而来。河溪上大大小小的浮冰随水去而漂流,一阵兵马走过,奔向远处行营,迸溅起数不清的泥沙飞舞。

    耶律明扆正在榻上短暂休憩,黑山事变后,他出乎意料的当上了辽国皇帝,年号保宁。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喜事转危为安,反而因为日夜操劳变法,病痛的折磨让他每况愈下。

    他娶了当朝宰相小女萧绰为妻,立为皇后。皇后虽为女儿身,但其明达治道,知人善用,国家大事在她治下井井有条。她大力支持皇帝变法,主张锐意改革,奖励开垦,减免赋税。辽国在他们治下政通人和,百姓日渐兴盛。

    耶律明扆的床头是还没能来得及批阅的奏疏,他刚睁开眼睛,便见奏事官在一旁伫立,想来他等的有段时辰了。

    “说。”耶律明扆站起身来,顺手拿起奏疏翻阅。

    “休哥传来捷报,扰乱我朝边境,栖居在胜州的那一伙劫匪已尽数歼灭。”奏事官拿出怀中奏折,呈向皇帝。

    “知道了,让他早点回来。”耶律明扆最喜欢这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看到落款是为年初,知他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欲以此充绩,便只言此,并未怪罪他擅自调兵之责。

    “我妹妹呢?”耶律明扆又问道。

    “今早就到行营了,公主还在等你。”奏事官答道。

    耶律明扆听完径直走出营帐,寒风落雪洒在他的额头,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未更衣。他顾不及这许多,连忙走向耶律淑沁的穹苍。

    耶律明扆进了营帐见她未醒,轻手轻脚的坐在床头,他轻轻牵起他的手,却又想到他双手冰冷,连忙又松开了手。奏事官在营外手拿裘衣,进也不是,去也不是。

    “身体好些了吗?”耶律明扆见她睁眼,轻声问道。

    耶律淑沁轻轻点了点头,她强撑着身体坐起,看向明扆。“唉,早知道就不让你再见他了。”耶律明扆说谈及之人,正是梅千念。

    “还在怪我吗?”耶律淑沁笑道。“你做皇帝那天,我求你的事,你现在能答应我了吗?”

    “你从上京来见我,就只为了这一件事?”耶律明扆只能苦笑,自她出嫁之后,他与妹妹日渐疏离,他没想到已然到了这般田地。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可笑,他觉得是他亲手将他的妹妹推入火海。

    “我答应了,你与他和离吧。”耶律明扆再见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见耶律淑沁泪眼星光,冲着自己微笑。

    “谢谢哥哥。”耶律淑沁答道。

    “你与你丈夫和离,是为了再见他吗?”耶律明扆问道。“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若是想,我派人将他寻来,让他生生世世的陪着你。”

    耶律淑沁轻轻摇了摇头以示不愿。

    “为什么?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耶律明扆问道。

    “中原人常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这当然是我所期望,可一切都不及从前,我们早已注定不能共赴白首,哪怕再见一面都是奢望。”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耶律明扆想起往事,不由得潸然泪下。

    耶律淑沁捏起袖袍,为耶律明扆擦去泪水。她的神情里柔情似水,她轻笑着抚慰耶律明扆心里的悔恨与伤痛。“怪你什么?是淑沁做了错事,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的哥哥如今是皇帝,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做皇帝哪有那么容易,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全看在眼里。”

    “哥哥,我心里也有苦,只不过我并不觉得比你强过多少。人活一世多有遗憾,如果有一天……”

    “别说胡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耶律明扆不愿再听下去,他到如今也不愿相信他的妹妹比他的命短。

    “我们才重逢几年呐,长生天好狠的心,这么快就要将你从我的手中夺去……”耶律明扆喘息着哽咽不止,他强忍住泪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哥哥这辈子对不起你,我也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你心爱的人要是知道一定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我希望你今后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最起码有他在的时候,你是快乐的。”

    “不要让他知道,比起刚重逢的喜悦,天人永隔的悲伤更让人痛切心骨,我们都不会快乐的。”耶律淑沁否认道。

    “你有你心里的鸿鹄,我知道我若是不嫁给萧思温的侄子,如果不这样你就得不到他的支持,你就不会是现在的大汗,皇帝。你狠心逼我吃打胎药,我不怪你,我就是你的代价。我回辽国之后,我就再也做不回我了。”

    “我也有我的忧愁,我当然不舍得,我当然想知道我的孩子是男是女,我想知道当一个母亲的滋味,我多么想回到他的身边,我多么想做回自己。”

    耶律淑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又成了漂泊的游子,我的命也即将消逝……”

    耶律明扆爱怜许久,他擦干眼泪,又询问起耶律淑沁。“妹妹,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他二人推心置腹,这是他二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耶律淑沁从幼时与梅千念相逢,一直讲到北归辽国.耶律淑沁将他二人的相互爱慕,讲在由此情萌生出的各种趣事之中。

    耶律明扆再出穹苍时天色已晚,雪还一直下得不停,他穿上裘衣就想在去太医中问问淑沁病情如何,可寻得救治之法。

    他抬眼向远方眺望,正巧看见有一人一马跌跌撞撞正朝行营走来。耶律明扆抬手事宜兵士前去探明,他想是百姓迷路,他当应道施以援手。

    行营内灯火通明,耶律淑沁的穹苍内一片寂静,她面色白皙,薄唇不见血色,唯一红的只剩下那一双眼,在她对边不远跪着一男子,那男子双膝跪地,手脚反捆,他蓬头垢面,一身布衣全是补丁,他的神情嘴脸无不透露出一股傲慢不逊之感。

    “我到现在才看出来,你们两个真的好像啊!”他向后抖擞长发,发屑如雪般散落,头发被他抖到了后面,露出了她的模样。耶律淑沁这才将她认出,他就是几年之前在汴京蓄意刺杀,与林盼安交手的孙明。

    若非耶律淑沁被药苦的辗转难眠,她怎么也没想过曾经的故友在他的口中变成了淫女,成了他在难民中炫耀的本钱。

    “什么好像?”耶律淑沁问道。

    “有个很长时间我都以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所以我现在都感觉有些惋惜了,如果那天是你的话那只会更好玩。”孙明说完狂笑不止,他越是挣扎,绳结越紧,他像站起,却崩裂开伤口,疼的他踉跄着摔倒在地。

    “你这么说对得起她吗?”耶律淑沁为故友感到惋惜,心怕莫非梅千念也出了意外?她心里踌躇许久,心想要拿他如何是好,以泄心中愤慨,她想要不要等梅千念归来,让他处置此事。

    “我对不起谁?你这蛮夷人又怎会明白?他用狂悖轻浮掩饰自己心里的彷徨,他二人只简单对视,对她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你还不知你的罪吗?”耶律淑沁颤抖着,指着他嘶吼。

    “我有什么罪?我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

    “我对不起她吗?我没有对不起她,我还给了她我最后的那根黄金。她有了拿一根黄金一定会过得很好。”孙明开始喃喃自语,想起她嘴角又挂上了笑。“可谁有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孙明的苦笑转而变声呜咽,他开始流泪,想起与她躺在梅千念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怎么了?”耶律淑沁问道。

    孙明摇了摇头,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知道,他再想挣扎,一柄弯刀抵在他的额头。

    “老老实实跪着!”拿刀的正是那耶律明扆,他冷眼瞧着孙明,他紧握双拳,一脚正蹬将他踢翻。“嘴里再不干不净,朕叫你死!”

    “妹妹早些休息吧。”耶律明扆收刀,走向耶律淑沁。“身体要紧,你才刚有些许好转,别气坏了身体。”

    “可是……可是梅沁出了这样的事,我怎能……”梅沁口吐鲜血,倒在耶律明扆怀中。

    “太医!快去吧太医传来!”耶律明扆抱起耶律淑沁,恨蹬面前孙明。“把他押下去,朕要他生不如死!”

    耶律淑沁躺在床上,她一想到梅沁生死未卜便心如刀绞,她咬紧牙关看向耶律明扆,神情中透出祈求。“我要他受尽凌迟之苦,我要他的血肉剁成泥,筑进我的陵墓,我要他的头骨为梅沁殉葬,我要他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轮回。”

    这是耶律淑沁想得到最重的刑法,她冥冥之中似乎又有所感应,想他就快到了。“等梅千念来,让他处置吧。”梅沁说完,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