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反攻之日
尽管被她连人带甲撞得生疼，身上像是被铁片嵌进肉里，但我还是忍着痛，在露塔的耳边轻声说：“你呀，长高了，哥哥都不敢认了。”
露塔闻声抬头，头盔好险刮到我下巴，略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委屈、激动与不安，泪水模糊视线。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坚毅的甩头，把软弱与不安全都丢却。
现在她是第七军团辖下一支支援小队的队长，不能表现得太脆弱。而且她想让哥哥看到自己半年来的变化，不再是一个只会哭的女孩，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露塔说：“哥，你才是，为什么你一点都没变啊？”她想努力保持平静，但说话时声音止不住颤抖。
我想回答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露塔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就是队长的哥哥，拯救了王国的英雄？看起来不像啊，怎么比我还年轻。”是那个男性士兵说的，他身旁的女兵在手忙脚乱的劝阻。
“想不到还能再次见到你。”曼苏尔说，他挥手招来安提柯，下令道，“你去跟他们把货运回去，顺便和盖奥斯讲一声，露塔会晚点回去。”
安提柯应了一声，叫上那两名士兵准备驾走马车。露塔突然想起些什么，小声向我道歉，跑去手下的身边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才走过来，“哥，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到底是怎么……”
曼苏尔拦住了急于询问真相的露塔，“哎，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他四处望了望，虽然人群散开了，但还是有好事的民众向这边看，“你们要是没地方去，我来准备怎么样？”
和露塔对视一眼，我说：“去我下榻的旅店吧，我有个人想让你见见。”露塔点头。
曼苏尔知趣的说：“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有空来我镇长府坐坐。”说着，他准备离开。
我叫住他，询问关于医生的事情，果不其然，每个城镇的情况都近乎相同——医生作为重要的战略人才，被军队吸纳，普通居民想要看病，都需要递交申请，然后排队等待。
不过露塔就在军中，还有盖奥斯这个鼎鼎有名的军团长，想给莉迪娅找几个医生来瞧瞧，应该不难。
在我下榻的旅店房间中，露塔看向昏迷中的莉迪娅，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感受到皮肤的微凉之后，受惊般抖动了一下。
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面颊深陷，颧骨异常突出，已然瘦脱了相。
每日看着她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我的内心就被悔恨占满，无边痛楚不停冲刷自我，恨不得终日昏睡不醒的是我自己。
此刻看着她毫无生机的样子，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
露塔内心同样大受震撼，但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怎么安慰我，“哥，别难过了，虽然我的能力不起作用，但军团里能人辈出，还有各地的名医，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回去就拜托盖奥斯将军。”
我转过身子一抹眼泪，强颜欢笑道：“是啊，她一定会没事的。”但我心里清楚，莉迪娅只怕没那么容易好起来，让她变成这样的是研究所，只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艾玛叩响了房间门，给我们端来了热茶。
我们回桌边坐下，露塔接过茶杯，低声说了句谢谢，我也从艾玛手里接过杯子，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小啜几口茶水，露塔忽然说：“艾玛，对不起，哥哥出事的时候我……我太着急了，把你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一直没去看你。”艾玛慌忙摆手表示没关系。
原来露塔一直都留在前线，没有随艾丽西亚回北方去。她大概是不愿放弃寻找我吧？就像现在我不愿为莉迪娅放弃希望一样。
我凝望着露塔，心中又一次被她感动，直言道：“露塔，刚刚我跟你说的，你就一点都不怀疑？”
刚刚我把自己和莉迪娅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给了露塔听，可她听完非但不像艾丽西亚那样生气，反而连句质疑都没有，这让我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
露塔摇摇头，“看到哥平安无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怀疑你？”她额前的发丝跟着摇摆，露出眉毛上丑陋的伤疤。
露塔注意到我的目光，不自然的揪住发丝往伤疤上遮了遮，歉意的笑笑，解释说：“一次不小心，被炮弹炸起来的碎片刮的。”
“很疼吧？”我心里感到内疚，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时间就是这样残忍的东西，一不小心你就被它抛下。幸运的人能抓住时间的尾巴，或凭此机会重获新生；但大部分人只能成为过往的奴隶，终日沉醉在以往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我告诫自己，即使遇到再难以接受的事实，也要努力面对，千万不能逃避。
露塔见我撩起头发查看她眉上的伤疤，脸上不禁微微一红，轻轻荡开我的手，“哥，早就不疼了。”因为脸上多了这道伤疤，她变得有些许自卑。
我坐回椅子上，叹出一口气，“唉，你变成这样真的让我很自责，之前我还怕你会和艾丽西亚一样。”
深知内情的露塔劝说我道：“哥，你不要怪艾丽西亚姐姐，她……她只是经历了太多。”
此时，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露塔，到底在那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艾丽西亚会埋怨我害死了加林德斯？”
露塔张张嘴，眉头紧蹙，愁云惨淡，“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们要做好准备……”
她不停地讲述，一直从我们分开下到裂缝讲到了相遇之前，期间为了行动方便还卸掉了身上的盔甲。艾玛听得半懂不懂，便一直在给她递茶水，担心她口渴。
由于时间久远，露塔也不能记得每一处细节，有时会停下思考，有时又会推翻刚才的说法。我静静的听着，偶有发言，最后拼凑出了事件大概的全貌：
首先是我和莉迪娅下到裂缝没多久，城中的精灵竟然里应外合发起偷袭。城里的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人被杀，更多的是被精灵围困在某处。边防军被分割战场，各自为战。
幸好加林德斯率领一队老兵逐个击破，迅速收拢散兵，恢复了挥，但随后与艾丽西亚起了争执。加林德斯认为应该立即突围，以保全实力与艾丽西亚的安危为重；但艾丽西亚放不下我和莉迪娅，执意要回到城堡。
其实双方的选择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一个硬闯天险关隘，另一个深陷敌军包围网，不论哪一个都危险重重。因此格雷夫提议，让大家据守在城堡中，由他向外界传信，等待关内守军救援。
然而众人在城堡里守到了夜晚才等来约定好的信号，期间边防军搜寻过我们的下落，还抗过了精灵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而加林德斯伤重不治，未能看到信号便死在艾丽西亚眼前。
等边防军在关内守军拼死掩护下通过关隘，才得知格雷夫为了送信，飞越特雷旺斯山时被精灵发觉，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守军的营地，把消息传了出去。
经此一战，边防军名存实亡，活着回到关内的士兵十不存一，不足三百人。
之后，艾丽西亚受乌姆的邀请回到王都，继承王位，宣布坎度斯进入全面战争状态。然后率领重组之后的军队一次次与精灵就北蛰城与圆石镇展开拉锯战，结果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直到三个月后，戈加希山脉北侧的两个城镇——北蛰城和圆石镇——完全被精灵攻陷，近山脉防御阵线初步成型。
艾丽西亚判断以当下王国军的实力既无法抵挡精灵的入侵，又无法实现她为加林德斯复仇的心愿，决定用几个月的时间作准备，举全国之力发起反攻。这是一次无比残酷的冒险，决定了人类是该被当做精灵的宠物圈养，还是能与他们坐在一起决定世界格局的棋手。
她孤身回到王都，颁布一系列苛刻的条例，设立“王国再建委员会”为坎度斯最高行政机关，拥有统筹王国上下一切事物的权力，那些条例也被重整为“王国再建法案”。
法案正式通过当天，王国军更名为复兴军——不止是山脉边上的两个城镇与狄卢卡，就连四十年前被精灵抢占的土地，艾丽西亚也要一并夺回来。
明天就是复兴军反攻之日。
露塔闻声抬头，头盔好险刮到我下巴，略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委屈、激动与不安，泪水模糊视线。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坚毅的甩头，把软弱与不安全都丢却。
现在她是第七军团辖下一支支援小队的队长，不能表现得太脆弱。而且她想让哥哥看到自己半年来的变化，不再是一个只会哭的女孩，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露塔说：“哥，你才是，为什么你一点都没变啊？”她想努力保持平静，但说话时声音止不住颤抖。
我想回答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露塔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就是队长的哥哥，拯救了王国的英雄？看起来不像啊，怎么比我还年轻。”是那个男性士兵说的，他身旁的女兵在手忙脚乱的劝阻。
“想不到还能再次见到你。”曼苏尔说，他挥手招来安提柯，下令道，“你去跟他们把货运回去，顺便和盖奥斯讲一声，露塔会晚点回去。”
安提柯应了一声，叫上那两名士兵准备驾走马车。露塔突然想起些什么，小声向我道歉，跑去手下的身边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才走过来，“哥，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到底是怎么……”
曼苏尔拦住了急于询问真相的露塔，“哎，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他四处望了望，虽然人群散开了，但还是有好事的民众向这边看，“你们要是没地方去，我来准备怎么样？”
和露塔对视一眼，我说：“去我下榻的旅店吧，我有个人想让你见见。”露塔点头。
曼苏尔知趣的说：“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有空来我镇长府坐坐。”说着，他准备离开。
我叫住他，询问关于医生的事情，果不其然，每个城镇的情况都近乎相同——医生作为重要的战略人才，被军队吸纳，普通居民想要看病，都需要递交申请，然后排队等待。
不过露塔就在军中，还有盖奥斯这个鼎鼎有名的军团长，想给莉迪娅找几个医生来瞧瞧，应该不难。
在我下榻的旅店房间中，露塔看向昏迷中的莉迪娅，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感受到皮肤的微凉之后，受惊般抖动了一下。
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面颊深陷，颧骨异常突出，已然瘦脱了相。
每日看着她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我的内心就被悔恨占满，无边痛楚不停冲刷自我，恨不得终日昏睡不醒的是我自己。
此刻看着她毫无生机的样子，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
露塔内心同样大受震撼，但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怎么安慰我，“哥，别难过了，虽然我的能力不起作用，但军团里能人辈出，还有各地的名医，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回去就拜托盖奥斯将军。”
我转过身子一抹眼泪，强颜欢笑道：“是啊，她一定会没事的。”但我心里清楚，莉迪娅只怕没那么容易好起来，让她变成这样的是研究所，只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艾玛叩响了房间门，给我们端来了热茶。
我们回桌边坐下，露塔接过茶杯，低声说了句谢谢，我也从艾玛手里接过杯子，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小啜几口茶水，露塔忽然说：“艾玛，对不起，哥哥出事的时候我……我太着急了，把你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一直没去看你。”艾玛慌忙摆手表示没关系。
原来露塔一直都留在前线，没有随艾丽西亚回北方去。她大概是不愿放弃寻找我吧？就像现在我不愿为莉迪娅放弃希望一样。
我凝望着露塔，心中又一次被她感动，直言道：“露塔，刚刚我跟你说的，你就一点都不怀疑？”
刚刚我把自己和莉迪娅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给了露塔听，可她听完非但不像艾丽西亚那样生气，反而连句质疑都没有，这让我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
露塔摇摇头，“看到哥平安无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怀疑你？”她额前的发丝跟着摇摆，露出眉毛上丑陋的伤疤。
露塔注意到我的目光，不自然的揪住发丝往伤疤上遮了遮，歉意的笑笑，解释说：“一次不小心，被炮弹炸起来的碎片刮的。”
“很疼吧？”我心里感到内疚，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时间就是这样残忍的东西，一不小心你就被它抛下。幸运的人能抓住时间的尾巴，或凭此机会重获新生；但大部分人只能成为过往的奴隶，终日沉醉在以往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我告诫自己，即使遇到再难以接受的事实，也要努力面对，千万不能逃避。
露塔见我撩起头发查看她眉上的伤疤，脸上不禁微微一红，轻轻荡开我的手，“哥，早就不疼了。”因为脸上多了这道伤疤，她变得有些许自卑。
我坐回椅子上，叹出一口气，“唉，你变成这样真的让我很自责，之前我还怕你会和艾丽西亚一样。”
深知内情的露塔劝说我道：“哥，你不要怪艾丽西亚姐姐，她……她只是经历了太多。”
此时，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露塔，到底在那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艾丽西亚会埋怨我害死了加林德斯？”
露塔张张嘴，眉头紧蹙，愁云惨淡，“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们要做好准备……”
她不停地讲述，一直从我们分开下到裂缝讲到了相遇之前，期间为了行动方便还卸掉了身上的盔甲。艾玛听得半懂不懂，便一直在给她递茶水，担心她口渴。
由于时间久远，露塔也不能记得每一处细节，有时会停下思考，有时又会推翻刚才的说法。我静静的听着，偶有发言，最后拼凑出了事件大概的全貌：
首先是我和莉迪娅下到裂缝没多久，城中的精灵竟然里应外合发起偷袭。城里的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人被杀，更多的是被精灵围困在某处。边防军被分割战场，各自为战。
幸好加林德斯率领一队老兵逐个击破，迅速收拢散兵，恢复了挥，但随后与艾丽西亚起了争执。加林德斯认为应该立即突围，以保全实力与艾丽西亚的安危为重；但艾丽西亚放不下我和莉迪娅，执意要回到城堡。
其实双方的选择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一个硬闯天险关隘，另一个深陷敌军包围网，不论哪一个都危险重重。因此格雷夫提议，让大家据守在城堡中，由他向外界传信，等待关内守军救援。
然而众人在城堡里守到了夜晚才等来约定好的信号，期间边防军搜寻过我们的下落，还抗过了精灵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而加林德斯伤重不治，未能看到信号便死在艾丽西亚眼前。
等边防军在关内守军拼死掩护下通过关隘，才得知格雷夫为了送信，飞越特雷旺斯山时被精灵发觉，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守军的营地，把消息传了出去。
经此一战，边防军名存实亡，活着回到关内的士兵十不存一，不足三百人。
之后，艾丽西亚受乌姆的邀请回到王都，继承王位，宣布坎度斯进入全面战争状态。然后率领重组之后的军队一次次与精灵就北蛰城与圆石镇展开拉锯战，结果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直到三个月后，戈加希山脉北侧的两个城镇——北蛰城和圆石镇——完全被精灵攻陷，近山脉防御阵线初步成型。
艾丽西亚判断以当下王国军的实力既无法抵挡精灵的入侵，又无法实现她为加林德斯复仇的心愿，决定用几个月的时间作准备，举全国之力发起反攻。这是一次无比残酷的冒险，决定了人类是该被当做精灵的宠物圈养，还是能与他们坐在一起决定世界格局的棋手。
她孤身回到王都，颁布一系列苛刻的条例，设立“王国再建委员会”为坎度斯最高行政机关，拥有统筹王国上下一切事物的权力，那些条例也被重整为“王国再建法案”。
法案正式通过当天，王国军更名为复兴军——不止是山脉边上的两个城镇与狄卢卡，就连四十年前被精灵抢占的土地，艾丽西亚也要一并夺回来。
明天就是复兴军反攻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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