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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 妖星扫太微

    大元至正二十二(1362)年六月

    益都城外

    察罕帖木儿自去年攻下济南后,派兵分守重要关卡,收辑流亡百姓,整编郡县户口,重整地方文官体系,山东地区号令焕然,颇有清明迹象。

    而大军围着益都城,环绕城池驻扎数十个大营,挖深堑,筑长围,制作大量攻城器具,各路攻城军都已布建接近完成。

    主帅大营中,察罕与既是外甥(亲姊姊的儿子),也是养子(早年过继)的扩廓帖木儿,两人正在大帐中闲谈。

    察罕道:“此刻坚守益都的是毛贵部将陈猱头等,他们也算是人物,还死守着益都。”

    扩廓回道:“父亲,大军已围攻了几个月,这几日攻城器具、河水改道,也都已经准备妥当,陈猱头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察罕道:“不错,自从毛贵在至正十七年占领山东行省大部分区域以来,我大元今日终于可以收复整个山东,收回这京畿往南的南北要冲重地,解除大都的兵燹之患。”

    此时攻伐时身先士卒,正年轻气盛的扩廓,有些愤恨地道:“要不是受制于那个孛罗,父亲早就收复山东了。”

    “父亲为朝廷兵戈征戎,十年来转战各地,建立无数战功。结果朝廷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不解孛罗兵权,让权责归于父亲,以致罔顾了多次战机;竟还封孛罗高官,居于父亲之上。”说完,也忍不住地气哼了一声。

    察罕道:“唉,陛下在位快三十年,自从丞相脱脱走了后,朝廷变得污秽不堪,政令时时更变,诏命更是前后不一,任命几个行省的要员等,刚上任或还在就任途中,就被替换,地方无所适从,便割地为主,也让贼党有机可趁。”

    扩廓气道:“还不是老的沙和秃坚帖木儿在朝廷内作乱,尤其那个老的沙,依仗自己是陛下的舅舅,更是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察罕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扩廓道:“去年护送贡粮去大都时,父亲要我联系皇太子,当时也在场的资正院使朴不花说的;后来被父亲派往冀宁作战,所以还未跟父亲谈及。”

    察罕道:“朴不花常常在陛下前挑拨是非,此人所言,不可全信。”

    扩廓不满地回道:“可是院使帮父亲讲了许多好话,也在陛下前述说父亲的战功啊!”

    察罕道:“就是如此,才让事情变得麻烦,本来和孛罗也不用搞得这么僵,因为朴不花的美言,造成孛罗更为不满,也让双方更是僵持不下。”

    扩廓还是不服气地说:“这是孛罗的问题,他明明战功不及父亲,却又要抢得比父亲还高的官职。”

    察罕道:“总之,要和朴不花保持距离,宫廷的事很复杂,能不掺杂就不要掺杂。”

    扩廓还是有疑问,道:“据说至正十八年,京师闹了大饥荒、大瘟疫,加以当时河南、河北、山东等郡县也因长年兵燹,到处死尸、骸骨。”

    “是朴不花上告于陛下,除了官府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挖掘深坑,男女分开收瘗外,朴不花也拿出自己的财产,只要百姓搬运尸体来葬的,都随即给钞鼓励,收葬曝尸荒野的尸骨,还在万安寿庆寺开办无遮大会。”

    “一直收葬到至正二十年四月,听说拿出宝钞共二万七千九十余锭、米五百六十余石,前后瘗葬二十万人。又在大悲寺修水陆大会三昼夜,超渡亡者,做很多善事、义举。”

    察罕道:“不错,瘗葬了二十万人,这是很大的义举。不过,有人为善,不欲人知;而这朴不花,倒是大张旗鼓地做善事,还让陛下命令翰林学士承旨张翥,撰写功德文称颂此事,立了《善惠之碑》,只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扩廓听了还是不太同意,道:“朴不花就算沽名钓誉,至少也做了很多好事。”

    察罕有些严厉地道:“妖僧办的法会?会是什么样的好事?”

    “宫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在外的将领,可以涉足、可以搅和的,一个不小心,不仅可能被下诏处死、身死异地,更可能会身败名裂、名臭千古。”

    “尽量远离宫廷,不要去掺杂、搅和;你千万要记得,唯有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有机会匡复我大元朝。”

    当时,元帝在位已三十年,经历少年流放生涯,继位后的早期权臣把政,中期君臣互斗,早已厌烦了处理政事;以致先前的哈麻兄弟,现在的秃鲁帖木儿、波迪哇儿祃等嬖臣、狎臣们,更是配合喜好,介绍西番僧人授予元帝各类淫术,时好**享乐。

    而皇太子逐渐长大、春秋日盛,所以部分军国之事,元帝有时也交由皇太子临决。而生母皇后奇氏,见皇帝昏庸无道,荒废政事,更是积极结党、拉拢大将,计划让元帝内禅给皇太子,让自己的儿子早些继位。

    然而,元帝虽然厌政,却贪恋于权位,时而重用奇皇后、皇太子的人马:搠思监、朴不花等,时而重用老臣党:老的沙、秃坚帖木儿等,维持双方恐怖平衡,自己则与狎臣秃鲁帖木儿等享乐后宫,任随朝纲败坏,国力逐渐疲弱。

    其实,孛罗帖木儿也正值年轻,也想要有所作为;同样地,也气愤朝廷政纲紊乱,如同扩廓一般,想要改革、想要除弊,想要救大元朝。

    只不过与孛罗结党的,是大根脚,是老臣们这一边的人马;而奇皇后身为高丽人,察罕、扩廓也被认为不是纯正的蒙古大根脚。以致两党互相倾轧,朝廷更为混乱,政事无所适从,政令无法行于地方。

    扩廓虽觉得父亲说得对,但年轻气盛,尚想要辩解。

    察罕却道:“不要再谈朝廷的事了。”

    接着说:“近日益都的包围网接近完成,田丰、王士诚等人已派人来邀请,到他们的大营里去,观看营垒及攻城器具等装备。明日起,我会去各个大营里走一圈,都确实准备好了,大军即刻全力攻城。”

    扩廓收回了欲再辩解的心,跟察罕言道:“父亲,田丰过去是义兵万户,与父亲同样是招募义勇而壮大的;而且这些年,听说曾经自号为『花马王』,不知会不会有异心?让小儿率领亲兵与父亲同往。”

    察罕道:“我推心待人,若有怀疑,怎么得人心,而且在此乱世,掌有军权的人,谁不想着要飞黄腾达!如此一来,不就每个人都得要防患?”

    “不用了,我带一队亲兵前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