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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随军

    刘霞跪得笔直,任凭田氏哭闹。

    “战场上刀剑无眼,女儿不知还能不能回来。若是女儿意外身死,父亲带着范氏和志儿忠儿回乡去,女儿已经置办下一些田产,能保你们衣食无忧。至于杨氏,女儿已经写下了放夫书,放他归家。云儿是个男孩子,让他跟着父亲走更好。还有,女儿的身后事。若是能找回遗体,让范氏扶棺回乡,葬入祖坟。若是找不回来,父亲替我建一座衣冠冢便是。”

    一番话交代完,田氏哭得几乎要厥过去。

    刘霞脸上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从母亲去世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此生再不会过那样的日子。除非我身死,否则定要衣锦还乡。父亲若不是自作主张将范氏接来京城,我现在又何须拿命搏前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父亲快别哭了。”

    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田氏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女儿。刘霞伸出手去,为他抹掉满脸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不是刚刚说完那些话。

    这一夜,刘府彻夜充斥着田氏与范氏的哭声,刘霞的外院与杨崇的院子,静悄悄的。

    直到天光大亮。

    一下早朝,青岚便低声禀报:“陛下,刘学士一早便在御书房外候着了。”

    元晗叹了口气:“把诏书取来吧。”

    刘霞见元晗走来,跪倒行礼:“陛下,臣来请命随军。”

    “你真的想好了?”

    “臣已经和父亲交代完了身后事,若是能够回来,再向父亲尽孝。”

    元晗无言,取过青岚手中的诏书递给刘霞。

    刘霞双手接过:“臣谢主隆恩。臣告退。”

    刚退开两步,元晗突然出声:“绮文。”

    “陛下。”

    “活着回来。”

    刘霞觉得喉头一哽,顿了顿才答道:“臣会的。”

    诏书已下,刘霞直接住进了军营里。两三日时间,要忙的事情很多,眨眼便过去了。

    启程前一夜,有自称刘府的侍从赶到营门前。刘霞出门一见,是杨崇身边的柳儿。

    柳儿原本是杨家主夫崔氏身边的贴身侍从,是崔氏指来帮衬杨崇的。柳儿的卖身契还在杨家,所以除了杨崇,没人能指使得了他。

    田氏与范氏哭的肝肠寸断,杨崇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平静如一潭死水。

    柳儿取出一个包袱,递给刘霞:“这是我家主子为大人准备的,里面是一些药材。还望大人一路珍重。”

    刘霞以为,杨崇即便不恨她,也不会再有以前的琴瑟和谐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口,他不仅没有如范氏一般手足无措,反而在默默地帮助她。

    若是她不曾娶亲,他真的是她娶来的正夫,该是多好。

    刘霞定了定神,接过包袱:“替我谢谢崇儿。我若是回不来,和离书已经写好了,他自可归家再嫁,云儿他也可以带走。另外替我告诉他,我很幸运,能娶到他。”

    这一番肺腑之言,柳儿却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福身一礼:“奴才告退。”

    柳儿离去没多久,又有几人通传,要见刘霞。

    却是陆雨梁玉韩雯雯三人。

    陆雨手中提着酒坛子:“绮文,我们来为你饯行,不知可否赏脸?”

    刘霞微微一笑:“知交故友,自然当浮一大白。”

    几人也不走远,就在军营边的林子里。陆雨拍开酒封:“莹之授了给事中,绮文却是授了武将衔,华月听说要授刑部的职。我嘛,八成是外放当个县令的了。咱们这么快就要各奔东西,今儿既是为绮文饯行,也是为咱们自己。”

    说完大大喝了一口酒,转手将坛子递给梁玉。

    梁玉接过坛子,想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一句:“绮文,保重。”

    韩雯雯历来话不多,只是拎着坛子,遥祝一下,便喝了酒。一坛酒最终递到了刘霞手中。

    “军中不能饮酒,云润的酒又这么烈,我只能喝一点点。”刘霞浅浅喝了一小口,“我虽然胆大,依旧是惜命的,定会保重。待我回京,你们再给我接风。”

    “好!我就说你刘绮文不会做以命相搏的事情,便是做了,也有几分把握。奈何莹之不信,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我只能牵这个头,来给你送别。”陆雨从刘霞手中接过酒坛子,又大大饮了一口。

    梁玉有些不好意思,刘霞一介文官,请命上战场,由不得梁玉不多想,是不是要以死来掩盖德行上的污点。

    毕竟是同年一场,又都是元晗潜邸时的老人,梁玉别别扭扭地找了陆雨,才有了这一场饯行。

    因着出身的关系,刘霞与梁玉和韩雯雯这些世家女都不甚亲厚,只与陆雨来往较密。但是梁玉性格宽厚,对刘霞的冷淡并不在意。一来二去,倒是有了几分交情。

    刘霞对梁玉拱了拱手:“莹之,多谢。以往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梁玉连连摆手:“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送走了来饯行的几人,刘霞回到军需官们的营帐,里面挨挨挤挤睡了不少人。在空处躺下,冰冷的地面上传来阵阵寒气。她以前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睡在军营里。

    自从降了品级之后,刘霞知道自己外放的路被彻底堵死了。如陆雨,外放为一方父母官,升迁靠政绩。而自己,外放也就是县丞一类的小官,上面压着县令,不知哪一年才能出头。

    选了随军这条路,所有人都在盼着她平安回来,可是没人知道,她根本不打算回来。一个参与过战争的军需官,在赤州这样的边境之地,授一个县令的官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既消解了她的污点,又为自己争回了起点。

    在军中有些交情的地方官,面对塔里族时不时的犯境,能护得一方平安,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作为政绩的?

    若是如她所想,不出几年,便能在县令的位置上得到升迁,比陆雨踏踏实实为生民计,来的更快,算是一条捷径了。

    这一切虽然都伴随着危险,但绝对值得一搏。这就是她与陆雨的不同之处。陆雨即便知道她的想法,也不会如她一般,在风险中求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