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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世界好似被锻成了白银

    桓树城。

    雨过天晴之后,整座城池被洗了个干净。

    不久前天空降下苍白,乌云不一会就聚拢了,然后雨水便哗哗地下了一阵。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也不拖沓。

    这里的灵气格外清新,且品质极高。之前林葬天过来这里的时候,曾在一间密室里看到了那颗造成桓树城的灵气与众不同的绿色的浑圆珠子,刚一见得,其生机勃勃地气息刚一释放,周围因它的出现而涌现出来的绿色的雾气氤氲着,经久不散。那股难以解释的强大生命力使得那丝丝缕缕的雾气经过地面时,都会引发其生出嫩绿的萌芽,神异至极。小小的珠子内部,蕴含着璀璨的星辰一般的东西,星星点点,遍布其中,下面托着它的,是一朵祥云模样的云彩。虽然当时林葬天没有细看,但是那朵云绝对也是那颗珠子的一个伴生之物,也不是寻常之物。

    见到此等神异的奇妙物件,很难不生出贪婪地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心理,而像这样的一颗能够净化灵气,聚气化灵的神物若是能够随身携带的话,那么修炼的过程当中就仿佛是带上了一个减少修炼时间的利器,可以用最少的时间得到最高效的修炼成果。因为仅仅是这么小小的一颗珠子,便已经能够让整个桓树城都变得不一样了,改变了整个桓树城的灵气品质,单凭这一点,就很难找到类似的物件来取代它。

    所以为了守护这一方城池的灵气以及抱着润泽百姓的心理,当时找到了桓树城灵气品质如此之高之不同的根源的林葬天选择了将它放回那个石门里面,选择将桓树城的秘密保留,不让其被污秽的思想与坏人所占据。

    世上的清净之地本就不多,又何必为了那一点小小的私欲而毁掉一座桓树城呢?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雨过天晴之后,也就只有那些年纪尚小的孩童愿意跑出来玩耍,自由自在的。反正无需担心生活,大可以肆意地玩耍,即使是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家,也不会轻易告诉孩子自己家里的情况,或许是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提前背上了整个家庭的心理重担。与其告诉他们现实有多么残酷,更多的大人还是更希望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们可以任意地去幻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以将一座沙砾看作一座大山,可以将弯弯扭扭的一条小溪流,看作滔滔的长河,可以把这个他们目之所及的世界,变成属于他们自己的童话屋,可以做任何事情,唯一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烦恼生活到底该怎么过,怎么活。

    孩子们打闹在一块,没来由地快乐,他们即使身上满是泥泞,也依然能够笑得很开怀。这样的童年或许谁都有过,但是随着年纪长大之后,这份记忆便变得特别起来。

    雨后的世界尤其适合孩子们玩耍,他们尽情地呼吸着这份清新的空气,肆意奔跑,踢着地上的积水,哈哈笑着对方脸上的泥点,再看到对方指过来,一副欢乐的景象。大人则遥遥地看着他们,一脸回忆当年的慈祥微笑,眼角都是皱褶,透露着年龄的信息和岁月的痕迹。他们的快乐变成了孩子们的快乐,因为别人而快乐,开始强调一种奉献的精神。桓树城的人们活得都还算不错,在这里生活的普通人是感受不到桓树城的真正魅力的,说不上来哪里好,只是觉得在这里生活得比较舒服,并没有其他的感受。而那些有过修行经历的人们则是很清楚的知道这座城池的独到之处,选择在这里定居下来,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这里优质的灵气,方便他们修炼和生活。但是发现桓树城的“秘密”的人们都不会轻易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发现,只会选择默默地放在心里,当是个宝藏似的藏着,也不愿意透露给那些修行之人,反正他们早晚也会觉察出来,又何必早早地暴露?所以在桓树城,无论是修行之人,还是普通人,都各自抱着自己的秘密生活着,心意斑斓。

    桓树城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独自走着,他近来找到了一份活计,刚好可以用上一身的力气,是去港口那边当搬运工,那边正好缺人。而汉子力气既大,人又老实,于是不知不觉间汉子竟已和那边的商家签订了协议,成为了一个长期工,反正那边一直在缺人,汉子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往搬运货物的时候也没什么想法,只顾着搬完这一趟又一趟之后,中午的饭里面能多加几片肉。不得不说,自从找了份有着落的活,每个月都能领到固定的佣金之后,魁梧汉子也不由得有了些“过来人”的小小骄傲,感觉自己成熟了不少,他偶尔吃完饭后会看看街上走过的款款而来的女子,然后想着自己的终生大事,他还是喜欢温柔的,印象中温柔的女子除了他娘好像就没别人了,所以他找媳妇都是按照着他母亲的模样找的,看看哪个温柔似水,哪个泼辣不讲理,一个个看过去,日子也过去了不少,但是身材一天比一天魁梧起来的汉子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他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是说世界那么大,两个人的相遇和相爱,都得看缘分。所以他之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于是就变得安静下来,有时候他也会去看看邻居翠花,她的性子最是温柔,每次见到他,汉子都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融化了似的,变得软塌塌的,一点也硬不起来了。

    汉子想到这,脸颊不由得一红。他被阳光晒得皮肤都变成了古铜色,这个颜色刚好适合他这副魁梧的身材,就连翠花也这么说,说看你三天两头地到处跑,没想到居然还把身体给锻炼出来了,身上现在一点赘肉也没有了。听闻这话的汉子只当这是夸奖,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笑,回了一句:“羡慕吗?”汉子是无心之言,可是翠花却很难不听进心里去,所以她脸上一红,往他的胸前轻轻捶了一下,便提着裙子跑开了。汉子当时站在原地,看着翠花的婀娜背影怔怔出神,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走在街上,往港口的方向走。

    雨后的阳光不一会就变得刺眼起来,对于他这样需要长时间在太阳底下的就更是如此了。不过好在汉子带了个适合他的大脑袋的草帽,刚好可以挡着点太阳。草帽是翠花给他编的,交给他的时候翠花只是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汉子工作的时候可以戴着,太阳还是比较毒的,晒得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说完这些之后,便像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一样,不发一言地走了。汉子抱着草帽,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在草帽上面,一颗心颤颤巍巍。

    汉子戴上草帽,一身无袖衫被他洗得发白,在阳光下反着光。

    以前他不了解港口那边到底是在运什么货物,直到不久前他问了些人,才明白了过来这些货物究竟是些什么,以及这些货物的去向。听港口那个老头说,最近因为东部的那些域外异族,一些城镇里的有钱又有远识的人家都开始纷纷往那边捐献物资,以支持抵御域外异族,桓树城也不例外,尤其是那欧阳家,支持得最为积极。你现在搬的这些货物,有极大一部分都是桓树城的人们捐献的物资,而这当中,那个欧阳家更是占了大头。

    不明此事的汉子只是听着老头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秘闻,然后偶尔发出自己的疑问。就比如:

    “为什么帝国还需要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去捐献物资呢?”

    “那些域外异族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他们不都是鱼吗?如果死了的话,是不是也能当作食物给吃了?”

    汉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且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老头听得也不耐烦了,只好简单地回答了几句,然后便随意将他给打发走了。

    “帝国也没有强求大家去做这些事情,都是人们自发的行动,不过这其中也有心怀鬼胎的人,必须报上去虚假的捐赠物资的数字,然后给自己的产业打广告的,以及别的一些“小聪明”的行为,用这件事情来做噱头的。当然了,也有真正在做好事的人,就比如你我都知道的欧阳家,他们家的人我见过几次,每回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也没什么架子,除去那两位偶尔来这边的欧阳家的家主以外,那位小少爷欧阳承也来过几回,俗话说看一个人怎么样,你首先得看他的父母,那小少爷欧阳承看起来也是个没脾气的,所以想来那一家人都还挺不错的。嗯……总之,在这件事情当中,有好有坏吧,反正捐献过去的物资都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域外异族据我所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它们还真的让咱们损失了不少将领呢,所以也并不是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一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老头子我看了都心烦……”老人咳嗽了几声,喝了点水,与汉子讲了没几句,本来想简单说几句就把他打发走去干活的,没想到反而还越说越来劲了,停都停不下来。

    “至于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你那些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反正你只需要把那些长得像鱼的域外异族看作是人类,然后换位思考一下,你就知道它们到底能不能吃了。”老人没好气地说道。

    汉子想了想,然后不禁恶心地干呕了一下,眼见老人还有话要说,汉子也再也听不下去了,于是便撒腿就溜了。老头在他身后喊他,他也装作没听见,朝着后面挥挥手,说了句去干活了,便没了人影。

    港口上,汉子看到了老头所说的那个叫做欧阳承的人,后者一身绿色的长衫,一脸哭相,皱着眉头站在港口那边,指挥着人们搬运货物。汉子轻轻抬起草帽,看了眼欧阳承,脸上不禁有些笑容。那人是个挺有趣的年轻人,每次来这边也不知道戴个帽子,这些天下来,他竟然也黑了不少,若不是他养尊处优的缘故的话,估计给他换身衣服放到人群里就认不出来了。

    如此想着,汉子便也投身到搬运货物的行列当中去了。比较显眼的是他的那顶大草帽,在搬运的人们之间显得尤为特别。因为他的草帽好像永远是那么干净,那么新。

    欧阳承站在港口上,眉头快挤成了一团,本来想着今天刚下过雨,港口这边能凉快点,结果当他自告奋勇地过来了之后,云彩没一会就全部散去了,头顶的太阳好像跟他有仇似的,每次他过来,都会被阳光晒得晕晕乎乎的,这些天下来还黑了不少,这让欧阳承不禁有些伤心,因为他喜欢女子白皙的皮肤,所以在欣赏美的这一方面,他还是更偏向于皮肤白的,所以当他自己被晒成这样的时候,欧阳承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他爹娘逼着他过来这里,他可是打死都不想受这个苦。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有一回不小心进入了家族禁地,心中不安又有愧,所以才这么听话。就连他父母都觉得欧阳承像是转性了似的,一点也不像过去的那个欧阳承了。但他们也都没多想,只当是他长大了,便也不像以前那样跟他讲那么多的大道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看来也并不是不能信,多少有点道理的。

    这些日子下来,欧阳承看着这些任劳任怨的搬运货物的人们,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种夹杂着同情的复杂情感,再看向他们的时候,再也没了过去的那种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生?欧阳承有时候不禁会这么想。他眼角余光忽然一晃,瞥见了一个大草帽在人堆里走过来,那个人他有印象,每次过来都戴着一个草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看上去很精巧的样子。欧阳承有些嫉妒地看了几眼,然后看了眼手中的扇子,越看越不得劲,只好迅速扇动扇子,好让自己除了晒,也能凉快一点。

    是时候去买个草帽了,不管戴上去好看不好看,现在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了?欧阳承暗暗想着。

    ————

    欧阳家。

    忙了大半天的欧阳承回了家,一进家门,便看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侍女正笑盈盈地望向他这边。

    欧阳承用扇子挡着脸,没好气地说道:“怎么?看我这样很好笑吗?”

    “不是,少爷,是觉得您更有男人味了。”今天格外活泼的女子回答道。

    欧阳承说道:“也不知道谁教你的这些,一天天的不学好,什么男人味?难道你认为的男人味就是这样的黑炭吗?那还不如说男人味是焦味呢,烧焦了的味道!”

    “少爷可真幽默啊。”女子掩嘴笑道。

    欧阳承看了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自从他被逼着去了港口那边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大转变,以前谨小慎微的,生怕惹了自己不高兴,结果现在居然敢取笑自己了。欧阳承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摸准了自己的脾气,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看来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身为将来欧阳家的家主的威严了,欧阳承想道。

    于是欧阳承哎哟一声,“无力”地坐在地上,施施然伸出一只手来,哀叹道:“哎呀,少爷我现在没力气了,你要不背我回去吧?”

    欧阳承伸着手,见她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点也不为所动,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连这样的话都不听了,不应该啊?于是欧阳承只好继续装作自己没有力气,病怏怏地说道:“少爷我真的没有力气了,不信你看……”说着,欧阳承还拉起自己的另一只胳膊,然后无力地瘫在地上,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欧阳承抬起头来,见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的身后,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光是这两声咳嗽,就让欧阳承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悦。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僵硬地看向身后。

    果然,他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父母心中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就这么倒塌了,现在十分后悔。

    站在欧阳承身后的,是他的那位父亲,欧阳家主,还有他的母亲,欧阳妇人,欧阳家主一脸严肃,盯着坐在地上没个正形的欧阳承,然后沉声道:“快起来!站没个站相,坐没坐相的,一点身为欧阳家的人的自觉都没有!”

    欧阳承赶紧收敛神色,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见欧阳家主还想说些什么,欧阳妇人微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背,小声道:“给孩子留点面子,别说了。”她挽着欧阳家主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欧阳承见此,心中不禁对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我亲娘有办法!

    果然,听了欧阳夫人的话之后,欧阳家主再生气都没话可说了,气也消了,随后从欧阳承面前走了过去。

    欧阳承则低着头不敢看他父亲,从小害怕到大了,一直没敢和他当堂叫板过。别人都说他这是孝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害怕大过尊敬。

    欧阳夫人走过的时候,顺手勾了勾欧阳承的手臂,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欧阳承无限感激地露出一个不值钱的笑容,然后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顺带着给了站在一旁看笑话的侍女一个白眼,后者置若罔闻,左看看右看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天色渐暗。

    欧阳家也准备开始吃饭了。

    饭桌上还是他们三个人,欧阳承的那个大哥不在,一家子吃得也就没有那么荤腻,若是欧阳世回来的话,估计饭桌上就全都是荤菜了。欧阳承拿着筷子,一边不动声色地吃着肉,一边想念起他的那个大哥来。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见了,但是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所以欧阳承一直等着欧阳世什么时候回来,自己把这个欧阳家主的重担给分担一半到他身上去,不然现在父母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他做的好还是坏,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最近港口那边怎么样了?”欧阳家主开口问道。

    欧阳承嘴里的饭菜顿时没了滋味,他看了眼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然后说道:“和往常一一样,没什么问题,就是听说东边需求量还是很大,咱们要不要再多捐点?”

    “嗯,还是按照现在这个货物量运送吧,至于之后的事情,等到时候再说。东边的形势太过变化无常了,咱们做好咱们应该做的就行了,不要太过招摇。”欧阳家主看了眼欧阳承说道。他近来瘦了些,也晒黑了不少。是欧阳家主乐于看到的情况,只是涉及家族的一些秘辛,欧阳承还没到知道的时候。不过还是有些欣慰的,那就是让他不再觉得欧阳家后继无人了,也稍微放心了一些。只是这个孩子还是得多批评,不能夸太多,不然他连自己姓什么都能忘了,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

    欧阳承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或许这次捐赠物资的事件,也算是让他看清了他这个父亲的为人,以前一直觉得他一点也不通情达理,现在发现自己的这位父亲还是挺善良的,也算是长这么大以来的一个新发现,对他父亲有了新的认识。他微微笑了一下,随意地吃着饭菜,扭了扭脖子,现在他的脖子还有些酸,肩膀也是。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女突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他揉捏起肩膀。

    欧阳承舒适地闭上眼,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人给自己按摩,真是美哉。正当他舒适地享受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他心里大呼不好,果然,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对上了他父亲的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他的父亲正脸色阴沉地盯着欧阳承,嘴角扯了一下,问道:“舒服吗?”

    欧阳承不由得哀叹一声。

    得了,又得挨骂了,真是造孽啊!

    这天晚上,书房里面,欧阳承抄了一夜的书,眼都没合,天一亮便睡去了。

    侍女悄悄拉开门,看了眼欧阳承的睡脸,狡黠地一笑。

    捉弄少爷真是好玩啊。她心里想道。

    ————

    西北。

    距离西北林家某处森林中,林葬天抬头看了眼树上啼叫的鸟儿,忽然停下脚步。

    树枝上。

    那两只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快活。它们正在努力地修炼成人,但是它们两个眼中的世界却完全不一样,因为它们的眼睛一个是红色的,而另一个是绿色的,所以它们眼中的世界与对方有着很大的差异。对于这一类还未修炼成人的鸟类,林葬天一贯是抱着旁观的心态来看待的,若是真能遇上天资不错的,顺手指点一番也不错,还能结个善缘。不过眼下这两只小鸟,羽毛色泽一般,天赋也一般,林葬天帮不了它们什么,也没必要帮,因为若是要帮忙的话,估计林葬天得花好大一番力气才能起到效果,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帮。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林葬天走到这里之后,便不想再走了,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顺便听听看它们在说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林葬天随意地走到它们所在的那棵大树底下,席地而坐,背靠在大树上,听着它们说话。

    它们对于林葬天的到来一点也不觉得稀奇,更没有想要离开的愿望。估计是人类见多了的缘故,它们见到林葬天走过来,只是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然后便将脑袋扭向一边,继续着它们的对话了。

    林葬天把月壶剑解下来,放在身边,缓缓闭上眼睛,盘膝坐着,像是陷入到了修炼的状态里面似的。

    只听见那两只鸟的对话,倒是有趣得很。

    其中一只鸟问道:“你觉不觉得世界就是红色的?我睁眼闭眼都是一个颜色,红通通的。”说着,它挪动爪子,翅膀张开,似乎是要形容自己眼中的红色世界究竟有多大似的。

    另一只鸟反驳道:“不对,世界是绿色的,我看到的都是绿色,就连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胡说!明明就是红色的,你在骗人!”它喊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骗人了,而且……咦?不对,什么骗人啊,你想要修炼成人想疯了是吧?张口闭口就叫自己是人,我都没有那么不要脸。”

    “哼,你是你,我是我。”绿眼睛的鸟仰着头说道。

    “唉?等会,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的原因呢?就比如你的眼睛是红色的,而我是绿色的,所以我们眼中的世界才会那么不一样?”红色眼睛的鸟冷静地说道。

    “或许吧。”绿眼睛的鸟还在气头上,它扇了扇翅膀,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要跟红眼睛的鸟挨得太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红眼睛的鸟有些伤心地问道。

    “因为我热!”绿眼睛的鸟言不由衷地说道。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天气都有点怪怪的吗?”红眼睛的鸟也没放在心上,问道。之前它们飞过这一片地带的时候,感觉天气还不像现在这么炎热,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居然这么热,搞得它们都没精打采的,只能躲在这片树荫底下乘凉,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所以说我很热嘛。”绿眼睛的鸟说道。

    “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上回咱们差点就没命了,若不是咱们跑得还算快的话,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没法在这里说话了。”说到这里,它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扇了下翅膀,然后挪动爪子,又靠近了些红眼睛的鸟。

    “你不是说你热吗?”

    “现在又凉快了啊!”

    “哦,上回可真是惊险啊,那个黑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差点就被它给撞上了,而且我看那玩意不像是咱们这样有生命的生物,反而像是个虚无缥缈的烟雾,只是它看着也不像是完全没有意识,感觉比我们厉害多了。”红眼睛的鸟说道。

    “太没天理了,咱们这样辛辛苦苦地日夜坚持修炼,也没见有多少成效,连个人也打不过,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鬼东西,却能够四处乱跑,谁也不怕,我看它还吃了个人呢,那个伯伯被那个东西穿过之后,一眨眼就没了,太吓人了。”绿眼睛的鸟说道。

    “是啊,而且它还戴个白色的面具,模样瞧着太狰狞了,也不知道它父母是长什么样?”红眼睛的鸟天真道。

    “肯定不好看。”绿眼睛的鸟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了,问你件事。”

    “说。”

    “若是有一天我修炼得快了,比你早一天修炼成人形,你会不会羞愧得想死啊?”

    “我才不会死呢!死亡一点也不美好,我不干!”

    树下。

    林葬天听着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由得笑了下。对于林葬天来说,知道这些鸟类的语言,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以前跟某人学过几招,所以还算是精通此道,对于这些修炼过的鸟类来说,林葬天就是它们的一个最不用担心的“偷听者”,即使林葬天光明正大地听它们在说什么,它们也绝不会察觉到。

    不过,林葬天沉吟片刻,它们口中的那个黑影,说得应该就是妖灵了,如果说它们在这附近遇到了妖灵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帝国上下,估计此刻早已经被妖灵给遍布得到处都是了。而那些善于隐藏自己身份的妖灵,此时说不定已经混在了普通的百姓之中了。至于林葬天头顶上的这两只鸟的遭遇,估计是因为妖灵在野外四处无人的情况下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的原因罢了,所以才会显示出那股黑烟般的状态,虽然如此,但是它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无论它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敌人,它们的实力都不会大打折扣,有时候因为它们过于肆意妄为,反而会出现它们超常发挥的情况。但是这样的事情对于它们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想要除掉它们的人来说,就是天大的灾难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那么就得赶快回家了。

    林葬天拿起月壶剑,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树上的那两只鸟,它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并没有因为林葬天的动作而感到任何好奇,只当他是个偶然经过的路人,并不在意。

    刚才两只鸟的对话林葬天全部都听到了,包括现在,它们还在讨论着自己眼中所见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好像刚才的那个话题根本没有结束似的,现在又被它们给延续了起来。看着唧唧啾啾在树枝上叫个不停的小鸟,林葬天不由得感受到了这个炎热季节下的真正的热闹之处。天气确实越来越热了,从雪原厄斯回来不久以后,林葬天已经把自己的那个厚厚的外袍给脱了下来,收了起来。想来天气的炎热与当今时代的灵气也有点关系,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法展示出其真正重要的地方罢了。

    林葬天准备走了,林家府邸再不久就要到了。

    刚才它们之间的对话很热闹,也很有趣,让林葬天听着放松了一会。而且最让林葬天比较认可的是它们刚才说的一句话:“死亡一点也不美好,我才不干呢。”刚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葬天不自觉地暗暗点头,对于这句话表示认可和赞赏。

    是啊,死亡可一点也都不美好呢。

    林葬天微笑着想道。

    ————

    西北林家。

    夕阳西下,余晖的影子拖在地上,把牵挂着某人的脚步也跟着停止在了阴影里面。

    扎着羊角辫的姑娘,小脸红扑扑的,正在山上练拳,一路往山下走,边走边有模有样地打出一拳,动作极其标准,是她偷学来的功夫。她平时没有课业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从山脚一路练拳走到山上,然后再一路练拳走回来,长此以往下来,羊角辫女孩的身体倒是比以前健康了不少。而她,也离着自己的那个将军梦又近了一步。

    自从她跟林葬天讲过自己的梦想之后,就开始练拳不停了,虽然她的家人对此表示不理解,还曾经劝阻过她,告诉她加入林家军的危险,不是闹着玩的,但是羊角辫的女孩一点也都没有动摇,相反,她还拉出了林葬天的那句话来跟她父母解释,说这是得到了少主允许的。所以她父母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指望着她这突如其来,没个长性的热度快点过去,却没想到她居然坚持下来了,且不说她到底练习得有多好,但是就单单凭她这股不怕困难,坚持不懈的精神,她将来做任何事都能做出来一番成果的。

    所以,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就开始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孤独的旅程,每天一有时间就来山上,开始练拳,坚持了很多天了,一天也没有停。

    山坡上,女孩的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连她的衣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但是她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坚持,并不是一件值得取笑的事情。她练拳和她读书一个样子,有时候别人指定的东西,她就不爱去看它,也不是不看,只是不爱看,看了几眼就放下了,这也导致大家对她过去也存在误解。这不,见她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家也都找不到理由去说她不好。只是希望她能早点长大,早点认清现实,他们口中的现实。

    羊角辫的女孩走过一段山路,身上动作不停,她只是刚好望向远处沉入天际的那一轮太阳。

    “真美啊……”她不由得感慨道。

    自从她开始练拳,就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美丽的夕阳,夕阳西下,世人都说这是黑夜的到来,但是对她而言,她是喜欢夕阳与星空,多过白昼的,有时候天气太过炎热,就连教书的老师都会迟到一会,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大太阳,就会感到那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太阳,就像融化的铁浆一样浇下来,实在是烫人得很。

    看着夕阳落下的美景,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的动作也开始变得优雅起来。她的这个拳法,是从一本小说上面其中一页的插图上面扣下来的,还记得当时她还兴致勃勃地找林葬天求证了一番,得到的结果是可以学习,但是要注意安全。只不过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练拳为什么需要注意安全,但是她心里其实隐约有点猜测,这可能是少主担心她练拳太过辛苦,所以特意跟自己嘱咐的。这么一想,她练拳的动力又更加充足了。

    还记得当时少主看到那副拳谱的时候,表情有些惊喜,这又给了她很大的幻想空间,想着自己是不是走了大运,捡到了宝了。不过林葬天也就是惊讶了一瞬,然后看着她拿着的剩下的小说书,问自己能不能看一下,羊角辫的女孩定然义不容辞,十分爽快地就交给他了。看得一旁的“大头”心里酸溜溜的。要知道,“大头”曾经找过她好几次,就是为了借那本书,可是羊角辫女孩一直不答应,即使是“大头”委屈地哭了出来,她也不答应,反而指着“大头”说你装哭,我不跟你玩了。结果就是“大头”的惨败,一点好处没捞着,还白流了不少眼泪,让他们取笑了他好久,“爱哭鬼”这个外号也叫了一阵子。

    当时还不懂什么是练拳的羊角辫小女孩抬头天真地问林葬天:“少主,我这个样子,真的可以练拳吗?”

    “怎么?难道你认为你自己不行?”林葬天微笑道。

    “那如果有一天,我即使练拳练得很好了,也没法当上女将军怎么办呢?”她又问道。

    林葬天看出了她的迷茫,只是跟她讲道:“只有乱世,才会有那么没天理的事情,现在你生活在西北林家的地盘上,没人敢让你平白无故地受委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也就是那句话,让她坚定了开始练拳的想法,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要坚持自己所要坚持的事情,努力地达到林家的女将军的水准。每当她练拳累了的时候,想要偷懒的时候,那句话都会在她的耳边响起来,让她更有动力,更加的不敢松懈。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突然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不悦。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来叫她回家吃饭。她撇撇嘴,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父母让她回家吃饭,都是通过这个被她称作“大头”的小男孩来传递消息,喊她回家吃饭。而这份对家里的人的不满,就被她不时地迁怒到那个任劳任怨的“大头”身上了。

    “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大头”跑到山脚下,朝着还在山坡上的羊角辫女孩喊道。

    他抬头看了眼距离,正想着要上去呢,就听到了羊角辫女孩的声音:“知道啦!我练完拳就回去,谢谢你啦,你先回去吧。”

    “我等你一起!”“大头”双手放在嘴的两边,朝着羊角辫女孩喊道。

    “别等我,你先回!”

    “大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羊角辫女孩见他这样,心里不由得来了气。都让你回去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你在那等我,我能让你等我太久吗?肯定要早点下去的呀!可是我一旦快点下去的话,那么我今日的练拳就不完整了,以后当不成女将军谁负责?!她鼓着嘴,一边练拳,一边撒气,待她终于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人就变成了她了,她还是加快了练拳的速度,但是比之前更加专注,所以也就更累了。

    “让你先回……你……你怎么还不回?”羊角辫的女孩有些生气地对“大头”说道。

    “大头”双手攥着衣角,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此,羊角辫女孩只好无奈地说了声走吧,然后便和“大头”一起回家了。他们两家挨着,所以也顺路,从小玩在一起的两个人,关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家长是看不出来这些的,不然也不会让“大头”来接羊角辫女孩回家。

    只能说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不同了,一个火,一个水,要是讲些别的,那就是水能灭火,两个人相克。不过这一类说法现在也不太适用了,他们两个人纯粹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头”其实最开始不叫“大头”,是羊角辫女孩最先开始叫的,后来大家也就都叫他“大头”了。“大头”的头也并不大,只不过是脸大一些,所以看上去头就显得大了,于是羊角辫女孩见他这样,便一直喊他“大头”了。而对于她不太喜欢“大头”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觉得他的性子太过懦弱了,可能是觉得他总是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甩也甩不掉,总之就是不喜欢他。

    羊角辫女孩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大头”,又多了一条不喜欢他的理由,话太少,人没意思。

    过了一会,“大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羊角辫女孩说道:“你听说了吗?少主好像要回来了!”

    “啊?!”羊角辫女孩站在了原地,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动弹了,她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兴奋地几乎要蹦起来,事实她也正是这么做的。“真的假的?你没骗我?”羊角辫女孩将信将疑地看向身旁的“大头”,问道。

    “我听我爹说的,要是骗人也是他骗的你,跟我没关系!”“大头”踮了踮脚,高度刚好和羊角辫女孩齐平,他的个子比她矮半个头,这个年纪的男孩普遍比女孩要矮,所以在她的面前,“大头”往往是没有什么自信的。

    “哼!这是什么道理,说得像你不是你爹的儿子似的。”羊角辫女孩倔强道,她实际上还是很高兴的,可就是拉不下面子来跟他说一声谢谢。这个消息让她顿时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晚上能吃三碗饭。

    “大头”听她这么说,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好撂下一句:“那就肯定是真的!”

    羊角辫女孩也不再计较,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去。“大头”则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一直也追不上她,他不禁想要跟着羊角辫女孩一起去锻炼身体,争取下次能够追上她。

    “哎!等等我!”“大头”跑得气喘吁吁的,朝着前面的羊角辫女孩往回招手道。

    羊角辫女孩回头笑道:“不等!有本事自己追上来啊!”

    夕阳西下,两个孩子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同样的,整个西北也即将迎来它最热的一天。

    傍晚。

    羊角辫女孩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哼歌,惹得全家都不由得看向她,担心她是不是练拳练傻了。

    “咱闺女不会得了什么疯病了吧?”羊角辫女孩的父亲指了指她,跟孩子她妈说道。

    “别胡说,闭上你的嘴!”

    于是男人赶紧低下头,开始埋头吃饭,他这个夫人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也不知道咱闺女是随了谁呢?男人想道。

    ————

    某处海域。

    天空无云,蓝得如水洗过似的晴朗干净。

    海面上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经过,带起了无数浪花,在海天之间拖出了一条白色的如云一般的“缎带”。

    风角鲸上,一个散漫的翘着二郎腿的年轻人正悠闲地躺着,他脑袋枕在自己的手上,即使手已经麻了也懒得抽出来,眼睛一会睁开一只,看看那支不听话的灵笔究竟飞到哪里去了,然后左眼睁完了右眼睁,两只眼睛总有一只在休息。这也算是南宫七溪独到的休息之法了吧。

    他虽然看着年轻,但是他的鬓角里,肉眼可见的有几根白发躲在黑发里面,虽然之前被他隐藏得极好,但是现在有些日子没见人了,便也不再那么注意自己的形象了,白发自然而然地就露了出来。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也没人看到,就是偶尔翻身的时候,那些冒出来的白发会扎进耳朵里面,弄得他耳朵痒痒的,然后不自觉地去用手挠耳朵,时间长了居然还养成了抠耳朵的习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拍了拍,想着去到那个地方之前,一定得把这个习惯给改掉了,不能让别人瞧了笑话去。

    南宫七溪伸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一笑。

    没想到我现在也要去担心时间了啊……他有些感慨地想道。

    随着死亡一步步的紧逼,南宫七溪的动作也不得不再快一点了。

    “我们现在到哪了?”南宫七溪拍了拍身下的风角鲸,问道。

    “如你所说,我们现在正在前往冰帝所在的位置。”风角鲸说道。

    “哦,那就行。”南宫七溪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瞥了眼身边的那个陶钵,里面的那枚玻璃眼珠依然躺在陶钵底部,这些天来,南宫七溪一直也没看出点什么。想着干脆直接去找冰帝算了,反正她现在刚好也闲着。而且他们之中,除了他,剩下的人好像都很聪明,就像是无师自通似的,看到什么都能很快联想到一些别的东西出来,而且最后的结果往往还都能证明他们都是正确的。这就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呢?南宫七溪时常这么想。但是事实总是会告诉他一个真理,那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除了自己的这个天才以外,还有一些不能被称作天才,但是却比天才还要天才的存在,而人们将这样的人称作:“妖孽。”

    过去的时间里,南宫七溪曾经不厌其烦地以“妖孽”这两个字来喊他们,林葬天还好,但是冰帝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当场一个不留情面的冰封之术,南宫七溪差点就被冻住了。事实上,他也确实被冻住过几回,只是因为他大意了的缘故罢了。

    仔细想来,过去那段时光,倒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南宫七溪摇摇头。

    怎么年纪大了就开始喜欢怀念起从前了?真不像我。他自嘲地笑笑。

    眼前的大海辽阔地铺开在眼前,看得久了,感觉自己的那些烦恼就全都不是问题了,都能够丢进海里面去。以前写书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新奇的感受,之前的文字,对每一个读者来说,在看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第二次创作出来的东西了。他常常这样想,所以对于那些对他地书褒贬不一的人们,他往往没什么话想要对他们说,毕竟他们所喜欢的自己,也不过是从书上得知的一个肤浅的,经过美化之后的自我形象罢了,而那些讨厌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他们和喜欢的那波人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但是归根结底,造成他们或喜欢,或厌恶的原因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因为自己。自己轻易地下定义,过度解读,亦或是理解偏差,都会造成写书的人遭到唾骂。

    但是不同的是,南宫七溪看待这样的事情,又有自己独到的方法,他会选择不去想,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无论是批评还是赞赏,只要能被记住,对他而言,多半就算是一件好事了。南宫七溪也不是没有过怒气,就是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无知且无趣,但又总是喜欢高高在上地指点江山,动不动就要用自己那贫瘠的想象力去定义一些完全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

    这么想,我是不是也有些傲慢呢?

    南宫七溪忽然想道。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睡觉!”南宫七溪才做起来没多久,就又要睡去,他躺倒在风角鲸的背上,稳稳当当地躺着,安静地享受着风角鲸带来的微风。

    “又睡?这一路上我好像就没见你清醒过。”风角鲸实在是忍不住吐槽道。

    “哎呀!”南宫七溪换了个二郎腿翘着,侧身躺着,一手撑着下巴,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忍不住想跟我聊天了,行吧,我都懂的,你想聊什么?我都可以跟你聊,尽情地说就好!”

    “没什么想聊的,别自作多情了。”风角鲸有些无语地说道。

    “是吗?”南宫七溪再次躺下,翘着腿,眼睛看着天空,淡淡道:“是吗?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话要说呢?”

    过了一会,风角鲸开口道:“其实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你觉得我真的还有同伴吗?”

    “当然!”南宫七溪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罢了,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在骗你做苦力了。”

    “喂!你好像把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了啊……”风角鲸说道。

    南宫七溪笑了下,然后说道:“有时候我就在想,你说人啊,真是奇怪,如果没有别人来证明你的话,就往往认不清自己,看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其实我觉得这倒是可以换个视角来思考的,就比如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么你存在的意义又该如何去定义呢?想来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了吧。”

    “你话里有话啊。”风角鲸说道。

    南宫七溪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个例子一点也不恰当,不过理还是这个理,我是先提前说好,免得你到时候伤心又难过。”

    “我倒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也是,也只有你,在海里浮沉了那么多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说实话,我挺敬佩你的。我认识一个人,他和你一样固执,咳咳……也不能说是固执,嗯,这叫执着吧,对,执着,他就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也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过去我们一起去过不少危险的秘境,都是他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他后面走,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那时候大家都名声不显,谁又能知道当初那个经常板着脸的男人,将来会是那么光彩夺目呢?不过也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变成这样……”南宫七溪摇摇头,感觉自从冥帝进入轮回之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都少了很多,就是那股时不时冒出来的杀气还是让人后脊背发凉。

    “哈哈……不小心越扯越远了。”南宫七溪抱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风角鲸说道:“没事,你要是想说的话就多说几句,不然一直安安静静的,我害怕我不小心睡着了。”它说的这些当然都是借口,只不过它想要听南宫七溪接着讲的这句话倒是真的,它还是比较喜欢听南宫七溪讲一些过去的故事的,因为他说的那些它好歹还能知道一些,不至于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

    然后南宫七溪又接着说:“那时候天地还比较荒凉,荒凉到什么程度呢,即使是当今世上的那些所谓的天才去了,都闯不出个名堂来。”

    “这么夸张?”风角鲸讶异道。

    南宫七溪笑眯起眼睛,腿悠悠地晃着,“我不知道你们海里怎么算的啊,我们陆地上那时候能称得上帝啊圣啊的,都不是一般人,随便一个人放在当今世上,都是震慑一方的存在,没人敢不服。”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夸你自己?”风角鲸无奈地问道。

    南宫七溪笑了下,舔了舔嘴,问道:“怎么?不行吗?”

    “你开心就好。”风角鲸说道。

    南宫七溪笑了笑,鼓励似地拍了拍它的身体,说道:“你也别灰心,继续找总能找到的。我这个人直觉一向很准,你们风角鲸一族绝对还有存活的同伴,你相我准没错!”

    “好。”风角鲸沉声道。

    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海面上突然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南宫七溪抬了抬袖子,将到处乱跑的灵笔也收了回来,他望着银白色的大海,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有着不少漂浮着的碎冰和巨大的冰川。

    “这是……到北海了?”南宫七溪问道。

    风角鲸说道:“是的,还要往前走吗?”

    “嗯。”南宫七溪点点头,忽然他眼睛一缩,眉头皱起,喊道:“等等!”

    还没等风角鲸反应过来,南宫七溪便已经将袖子里的灵笔甩到了手中,然后他拿起灵笔,在面前的虚空处轻轻蘸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写出一连串的金色文字,各个灿然如金。然后南宫七溪将灵笔一收,并拢双指,朝前方某处一点,衣袖飞舞。

    风角鲸只看到空中一闪而逝一道金色的光束,然后极远处的地方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随即又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只见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海面下袭来,掀起了一阵滚滚的巨浪,打破了一路的冰川和浮冰。

    也算是开路了。风角鲸心想。

    过了一会,南宫七溪坐在风角鲸背上,一手虚握着,一只手在那个笼罩着那个黑色影子的光团上面写着些什么,当他手停下来的时候,那个淡金色的光球上浮现了一圈涟漪,然后便又肉眼可见地凝固了几分。

    “那是什么?”风角鲸问道。

    南宫七溪看着被自己拘押过来的黑色影子,脸上有些喜色,笑道:“妖灵,没想到让我在这么偏的地方给遇到了,哈哈,等到时候去冰帝那的时候刚好可以邀功,咱们也不算是没带见面礼。”

    “妖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风角鲸问道。

    南宫七溪嘴角勾起,手握拳,那个金色的光球于是变小了几分,那个妖灵被挤成了一团,几乎要被压扁了似的。他看了看那个妖灵,眼神冷漠,说道:“那自然是有人在搞鬼了啊……”

    “魔教?”风角鲸问道。

    “没错。”南宫七溪点点头,这个妖灵身上的气味确实是和魔教脱不了干系的,不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得等到了冰帝那边再说吧。

    他看了眼那个黑影形状,眉毛一挑,冷笑道:“没想到这个妖灵选择附身的,居然还是一个海龟?真是恶心人!我可是最喜欢海龟了!”

    “走了?”风角鲸沉默了一会问道。

    南宫七溪点点头:说道:“走吧,大功一件!嘿嘿……”

    风角鲸见他那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不禁有些无语。

    之后他们缓缓地前进。

    四周的海水在不断向后退去,冰川也相继破碎倒下,放眼望去,海天一色,世界好似被锻成了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