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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文海和春香

    素杰手里也捏着自己的秋衣,他把捉到的大虱子都放在纸上,将小的、中等的虱子都用指甲盖挤死在秋衣上,被他就地解决的虱子发出“嘣嘣”的响声,两只拇指指甲盖上也沾满了黑血,如同刽子手刚刚斩了死刑犯,犯人的鲜血有时也会溅到刽子手的身上。

    他捉了一会儿,感到秋衣上的虱子实在太多了,就将秋衣送到嘴边,两只手分别捏着线缝的两头,让牙齿沿着线缝从一头咬到另一头,然后再咬着原路返回,嘴里时而发出“咯咯”的声音。如果说红平捉虱子就像一只温柔的母猴子,那么素杰绝对是一只暴躁的公猩猩。

    等捉的差不多了,富田让大家把各自捉的虱子拿到桌子上。小伙伴们都把放着虱子的纸摆在桌子上,曼宇发现俊伟捉的虱子最多,富田捉的虱子最少,而素杰捉的虱子又个头最大,最大的一只就像曼宇家小黑猪身上的虱子。

    曼宇白天见小黑猪晒着太阳睡觉,有时候就会蹲在小黑猪身旁帮它捉虱子,小黑猪身上的虱子又大又圆,个个都像小麦粒。当曼宇把捉到的虱子放在地上的瓦片上时,眼看着它周身的小腿不停地扒搭着,但鼓圆的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就像一抬陷在泥水里的拖拉机,干“轰轰”就是不前进。

    曼宇也曾用拇指指甲挤过瓦片上的虱子,但都失败了,那些虱子就如同装满水的牛皮袋,挤上去软绵绵的,但是皮非常厚,无论你怎么挤,皮就是不会破,最后还是曼宇用一块瓦片压在虱子上,两片瓦片用力一挤,“嘣”地一声响,溅出一片黑血,那虱子才被杀死。

    俊伟看到自己捉的最多,就问富田头名有什么奖励。素杰也问富田自己捉的虱子个头最大又有什么奖励,富田看了看两人后只是哈哈大笑。红平咳嗽一声,笑嘻嘻地说:“要不咱们把大家的虱子聚到一起,烧熟了让他俩吃吧?”

    大家一听顿时都笑了起来,素杰和俊伟更是站起身来,安住红平的头,两人动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红平也是发出一声惨叫,就跳着躲到宏正身后,死死抓住宏正的后背。宏正尝试着摆脱他的手,但都失败了,只好伸着胳膊帮他当着俊伟和素杰。

    小伙伴们最后把纸上的虱子用指甲盖全部挤死,每一张纸上都沾满了鲜红的血斑和瘪了的虱子残体,又将这些纸折叠起来,放到火上烧了,按小伙伴们的话说,这是在给虱子火葬。

    第二天早上,直到听到曼宇娘的喊声,小伙伴们才起了床,起床后都各自回家吃早饭。曼宇刚吃过早饭,素杰娘就拿着鞋底来曼宇家串门。冬天里村民们无所事事,妇女们就喜欢串门,手里拉着鞋底到处找人磨嘴皮子。

    曼宇在西屋里桌子上写作业,素杰娘和曼宇娘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拉着鞋底、拉起呱来。素杰娘说:“你知道吗,文海和春香要结婚了。”

    “啊?不会吧。”曼宇娘很是惊讶。

    “怎么会假,昨晚上田收来俺家里亲口说的。”

    曼宇知道田收总是喜欢帮助村子里张罗喜事,他要是说文海哥和春香姐结婚,那准不会假。接着曼宇娘说:“他俩才多大啊?不够年龄吧?”

    “这有什么,都满十八岁了,过去姑娘十六岁就得嫁人了——听说俩人给公家里塞点钱,公家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登记了”

    “啊?已经登完记了,怎么这么急呀?”

    “都有了俩月了,能不急吗?”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给俺说说。”

    这时曼宇也站了起来,他对院子里两个大人拉呱越听越感兴趣,就走到门口,双手扒在门上,露出一个脑袋,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边瞪着眼睛张望。他看见娘手里拿着一个鞋底,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歪着头望着素杰娘的脸,仿佛一蹲塑像一动不动。

    素杰娘坐在另一张小板凳上,两张小板凳有一步远,她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鞋底,将针穿过鞋底,猛拉着线,仿佛那鞋底很硬,她必须使出很大的力气才能把线拉过来,鞋底上也发出“呲呲”的拉线声。

    素杰娘看出曼宇娘对她说的很感兴趣,便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其实他俩在学校里就好上了,在村子里不敢,在学校里可好着呢。俺听说文海给春香还写了好几封情书,开始春香有点害怕,不敢给他回信,后来觉得并没有人注意他俩,就开始给文海回信了,俩人从此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俺前年去集市上换面,路过他们学校门口时,就看到他俩坐在一个小饭店门口吃饭,俩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可亲热了。俺当时没太在意,还以为是现在的学生都思想开放了呢。”

    曼宇这时也想起来,几个月前的晚上,自己在麦场里捉爬叉,在麦秸垛里见到过他俩,文海给他一大把爬叉,他还以为他俩也是在捉爬叉,没想到是在谈恋爱。

    “前年夏天,两人参加中考,都报考的县二中,一中是不敢报的,分数太高。俩人不愿意分开,就发誓说要上就上同一所高中,要不上就都回家种地。春香学习不好,她娘还生着病,家里孩子又多,她爹早想着她初中毕业赶紧回家帮忙了。文海倒学习不错,他爹又支持他上学,可他就是喜欢春香,知道春香初中毕业就要回家种地,他在考试时就故意不考好,考出来的成绩让他爹足足骂了三天。”

    “难怪文海这孩子考那么差,俺当时还问他呢,说他平时学习挺好的,在学校里还拿过奖状,这次考出来的分数咋比平时还要低上一大截呢?他说是考试发挥失常,俺又说就算发挥失常也不能这么离谱啊,难道是考场上睡着了?他就不在再说话,低着头只是叹息。”

    “可不是吗?你看他爹要他去复习,要他来年再考个县一中,可他死活不去,说他就是喜欢种地,就是喜欢和土坷垃打交道。俺说他喜欢种地是假,喜欢春香才是真的,天下有几个人会喜欢种地的。”素杰娘说到高兴处,抿着嘴笑了起来。

    “俺说其他男孩不上学都出去打工了,文海爹也撵过文海出去打工,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谁料文海打死也不出去,说就喜欢待在家里,原来是在守着春香啊,要是春香爹也让春香出去打工,估计文海这孩子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出去了。”曼宇娘说完略有所思,觉得文海这孩子还挺有心的。

    “那必须呀!在家里这两年,俩人白天都各自下地干活,没见过来往,暗地里却一直在谈着恋爱,你看平时和他们要好的小伙伴,不都疏远他俩了吗?”素杰娘说到这里满面春风,还略带着讥笑。

    “春香她娘也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前几天,她发现春香经常呕吐,摸摸额头也没有发烧,就断定春香怀孕了。春香娘趁大夫来家里给她看病的时候,偷偷让大夫帮女儿把把脉,大夫一碰春香的手腕,就知道她是怀孕了,而且还有两个月了。春香娘一听气得脸都发绿了,不停地咳嗽着逼着春香说出了是谁,春香哭着求她娘不要告诉爹,不然她爹非把她打死不可。那大夫知道缘由后,也劝春香娘消消气,这种事要考虑清楚慢慢来,总能够解决的,春香娘听了大夫的话,先是瞒着春香爹,可一想起这件事就不自觉地流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