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视我为友，而陛下待我如狗。
万界商城
范闲踉踉跄跄地走向医馆，他此刻最担心的是他的家人。
担心庆帝对他家人不利
担心庆帝拿他家人威胁。
他如今感觉自己
好比楚霸王逃到乌江边
好比汉刘备坐在黄鹤楼上
好比关云长被困土山岗
好比冲霄楼上的白玉堂!
范闲心中愁郁，又重伤在身。
还未走到医馆，便晕倒在了路上。
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墙壁，刺眼的无影灯。
耳边传来医疗设备短促的嘀嘀声。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
又好似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什么南庆，什么五竹叔，什么万界商城？
不过是黄粱一梦。
“什么事这么想不开，竟一夜白头?”
病房内的薛慕华见他醒来微微摇头，他的话打碎了范闲心中美好的幻想。
愁人心中似箭穿!
范闲离开了医馆，找到了墨羽。
跪求墨羽保他家人平安。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墨羽没有答应
有些事只能偷偷地做
商城不干涉顾客之间的私人恩怨，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不可能公然破坏，自毁招牌。
信誉是商人的根本，为商不可无信!
他甚至可以偷偷杀了庆帝，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保范闲家人。
...
范闲从城主那里出来
正好撞见了庆帝和洪四庠。
“范闲，跟朕回去，朕不会杀你。君无戏言！若还想抗命，先想想你的家人!”
范闲苦涩一笑，闭眼摇头。
即使皇帝不杀他，也一定会利用他引出五竹叔。
范闲不会为了救家人，而牺牲五竹叔。
两者对调也是一样。
在他心里
感情上的事情无法两权相害取其轻。
四周围着一些人在看热闹
张楚岚站了出来，“庆帝，拿家人威胁算什么男人?”
乔峰亦跟着附和，“你这样做，不怕将来你的仇人也这样对你吗？”
平时极为低调的苏轼也缓步上前
作为文化人，他说出来的话更能切中要害，也更有分量。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嗣。范府家小之生存，全在庆帝耳。”
其他围观者也开始七嘴八舌地为范闲鸣不平。
“混账!朕与自己臣子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
庆帝冷眼扫过众人。
这时身旁的洪四庠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瞥了眼最先替范闲说话的三人。
与洪四庠多年的默契，让庆帝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先开口的三人
张楚岚可以说是墨羽的跟班小弟，经常替他办事。
乔峰是墨羽的结拜大哥。
苏轼是商城的第一个客人，也和墨羽关系匪浅。
这三人一同力挺范闲，其中意思耐人寻味。
好似墨羽在说
我不干涉，你也别做得太过分。
“范闲，别说朕不公平，给你十天时间突破大宗师，到时你我在比斗场决斗，输的人任由对方处置!”
庆帝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的自信来源于实力，即使是突破已久的老牌大宗师，他都自信能以一敌二。
更何况年纪轻轻的范闲。
范闲没想到皇帝就这样妥协了，愣了两秒才想通缘由。
朝乔峰等人深深鞠躬，心怀感激道：
“谢谢你们，谢谢！”
“不用谢，乔某只是看不惯他这种做法罢了。”
“我也是看他不顺眼，不过毕竟是你们的私事，十日后比斗的事我们也帮不了你，你自己保重。”
乔峰和张楚岚分别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离去。
...
南庆皇宫，御书房外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庆帝耳中，那是轮椅轧过青石板的声音。
数十年来，他听了无数遍
每当南庆有大事发生
或者他想找人说话时
声音便会出现。
只是最近几年听得少了。
轮椅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宫女太监，都会小心翼翼地让开道路。
相比于陛下
这位鉴察院院长更让人畏惧。
陈萍萍已经从影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因为影子也只知道大概，他不懂范闲为什么会突然刺杀陛下?
得知范闲一夜白头时，这位冷面冷血的老院长，也偷偷抹了下眼角。
轮椅到了御书房门槛处。
几个太监上前抬起轮椅，如同平时一样。
庆帝也如同往常一样，看不出情绪。
“那逆子不是给你买了药，不管用吗？”
陈萍萍揉了揉残腿，脸上难得露出欣慰与慈祥的神色。
“这么多年的旧疾，总要一些时间慢慢恢复。”
御书房静默了许久
庆帝好似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朕最近总会怀念起年轻时候的事。”
陈萍萍语气平淡，“陛下正当盛年。”
庆帝道：“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这里了，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如果是为那逆子求情，就不必说了。你该知道，我不会杀他。”
陈萍萍摇头，“与他无关，有件事憋在奴才心里很久，如今确定了，终于可以来问陛下了。”
庆帝双眼微眯，“什么事？”
“陛下当年为什么要杀她?”
陈萍萍平静的声音下，好似隐藏着无尽的怒火。
庆帝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萍萍，反问了一句，“果然是你告诉范闲的，为了那个女人，你要...背叛朕?”
那些年
陈萍萍不知舍命救了他多少次?
这双腿也是因为救他才落下的残疾。
他本以为
谁都可能背叛他，唯独陈萍萍不可能。
“我这一生，再未见过小姐那样的女子，如同仙女降凡尘。她拼尽全力帮助了你、拯救了我、改变了庆国，也让天下变得更美好。”
“可你...”说到这里，陈萍萍闭上眼睛，语气突转变得苍凉悲愤，“却生生毁了她！”
泪水从眼角滑落
过了许久才恢复往常冷漠的面孔。
又继续道：“我一直有个疑惑，我和范建两人，陛下都能轻易调走，但五竹为什么恰好在那个时候离开。这个疑惑不解开，我对陛下的怀疑也终究只是怀疑，因此从未想过背叛。直到最近，范闲说到了墨城主的机器人仆从，以及小姐和五竹的来历，我才明白。陛下当年应该是和神庙使者暗中合谋了。”
庆帝面无表情，“你这一生都在钻研如何害人，要了解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朕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难道朕对你不够好?朕对你的好比不过那个女人?还是说你这阉狗也喜欢上了她？”
陈萍萍微微摇头，“陛下待臣极厚。高官厚禄，一人之下！然而这一切却都比不上她给我的哪怕一块糕点。因为她视我为友，而陛下，待我如狗。”
庆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和讥讽，“这么多年了，朕没想到，你竟也是个人物。你来这里，仅是为了问朕一句为什么吗？”
庆帝的语气让陈萍萍感觉无比失落，但也让他如释重负。
“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推着轮子缓缓靠近，短短距离仿佛跨越了几十年的时空。
直到和庆帝只有一丈远。
“去死吧，我的陛下！”之前一直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此时突然向上一抬。
扶手转动带动了其中的板机
咔嚓一声。
那是内部结构，金属碰撞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是两道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藏在扶手下二十多年的两根金属枪管，突然喷射出强大的气流!
气流中夹着大量铁屑钢珠和火药!
威力无比!
庆帝猝不及防下，被巨大的冲击力袭击。
瞬间倒身撞墙，腹部渐渐染红!
这是叶轻眉，当年为了保护陈萍萍，亲手为他打造的霰弹枪!
近距离下
霰弹枪的威力不是手枪所能比的!
大宗师在没有防备下，也得重伤!
短短数日间
庆帝接连被两个最信任的人暗算。
此时身受重伤，却不及心伤!
他如同暴怒的狂狮，忍着伤痛上前掐住陈萍萍的脖子。
陈萍萍只是声音发哑，呵呵笑着。
庆帝与范闲约战之事他已知晓。
时日不多
他能为故人之子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范闲踉踉跄跄地走向医馆，他此刻最担心的是他的家人。
担心庆帝对他家人不利
担心庆帝拿他家人威胁。
他如今感觉自己
好比楚霸王逃到乌江边
好比汉刘备坐在黄鹤楼上
好比关云长被困土山岗
好比冲霄楼上的白玉堂!
范闲心中愁郁，又重伤在身。
还未走到医馆，便晕倒在了路上。
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墙壁，刺眼的无影灯。
耳边传来医疗设备短促的嘀嘀声。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
又好似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什么南庆，什么五竹叔，什么万界商城？
不过是黄粱一梦。
“什么事这么想不开，竟一夜白头?”
病房内的薛慕华见他醒来微微摇头，他的话打碎了范闲心中美好的幻想。
愁人心中似箭穿!
范闲离开了医馆，找到了墨羽。
跪求墨羽保他家人平安。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墨羽没有答应
有些事只能偷偷地做
商城不干涉顾客之间的私人恩怨，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不可能公然破坏，自毁招牌。
信誉是商人的根本，为商不可无信!
他甚至可以偷偷杀了庆帝，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保范闲家人。
...
范闲从城主那里出来
正好撞见了庆帝和洪四庠。
“范闲，跟朕回去，朕不会杀你。君无戏言！若还想抗命，先想想你的家人!”
范闲苦涩一笑，闭眼摇头。
即使皇帝不杀他，也一定会利用他引出五竹叔。
范闲不会为了救家人，而牺牲五竹叔。
两者对调也是一样。
在他心里
感情上的事情无法两权相害取其轻。
四周围着一些人在看热闹
张楚岚站了出来，“庆帝，拿家人威胁算什么男人?”
乔峰亦跟着附和，“你这样做，不怕将来你的仇人也这样对你吗？”
平时极为低调的苏轼也缓步上前
作为文化人，他说出来的话更能切中要害，也更有分量。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嗣。范府家小之生存，全在庆帝耳。”
其他围观者也开始七嘴八舌地为范闲鸣不平。
“混账!朕与自己臣子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
庆帝冷眼扫过众人。
这时身旁的洪四庠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瞥了眼最先替范闲说话的三人。
与洪四庠多年的默契，让庆帝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先开口的三人
张楚岚可以说是墨羽的跟班小弟，经常替他办事。
乔峰是墨羽的结拜大哥。
苏轼是商城的第一个客人，也和墨羽关系匪浅。
这三人一同力挺范闲，其中意思耐人寻味。
好似墨羽在说
我不干涉，你也别做得太过分。
“范闲，别说朕不公平，给你十天时间突破大宗师，到时你我在比斗场决斗，输的人任由对方处置!”
庆帝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的自信来源于实力，即使是突破已久的老牌大宗师，他都自信能以一敌二。
更何况年纪轻轻的范闲。
范闲没想到皇帝就这样妥协了，愣了两秒才想通缘由。
朝乔峰等人深深鞠躬，心怀感激道：
“谢谢你们，谢谢！”
“不用谢，乔某只是看不惯他这种做法罢了。”
“我也是看他不顺眼，不过毕竟是你们的私事，十日后比斗的事我们也帮不了你，你自己保重。”
乔峰和张楚岚分别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离去。
...
南庆皇宫，御书房外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庆帝耳中，那是轮椅轧过青石板的声音。
数十年来，他听了无数遍
每当南庆有大事发生
或者他想找人说话时
声音便会出现。
只是最近几年听得少了。
轮椅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宫女太监，都会小心翼翼地让开道路。
相比于陛下
这位鉴察院院长更让人畏惧。
陈萍萍已经从影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因为影子也只知道大概，他不懂范闲为什么会突然刺杀陛下?
得知范闲一夜白头时，这位冷面冷血的老院长，也偷偷抹了下眼角。
轮椅到了御书房门槛处。
几个太监上前抬起轮椅，如同平时一样。
庆帝也如同往常一样，看不出情绪。
“那逆子不是给你买了药，不管用吗？”
陈萍萍揉了揉残腿，脸上难得露出欣慰与慈祥的神色。
“这么多年的旧疾，总要一些时间慢慢恢复。”
御书房静默了许久
庆帝好似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朕最近总会怀念起年轻时候的事。”
陈萍萍语气平淡，“陛下正当盛年。”
庆帝道：“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这里了，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如果是为那逆子求情，就不必说了。你该知道，我不会杀他。”
陈萍萍摇头，“与他无关，有件事憋在奴才心里很久，如今确定了，终于可以来问陛下了。”
庆帝双眼微眯，“什么事？”
“陛下当年为什么要杀她?”
陈萍萍平静的声音下，好似隐藏着无尽的怒火。
庆帝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萍萍，反问了一句，“果然是你告诉范闲的，为了那个女人，你要...背叛朕?”
那些年
陈萍萍不知舍命救了他多少次?
这双腿也是因为救他才落下的残疾。
他本以为
谁都可能背叛他，唯独陈萍萍不可能。
“我这一生，再未见过小姐那样的女子，如同仙女降凡尘。她拼尽全力帮助了你、拯救了我、改变了庆国，也让天下变得更美好。”
“可你...”说到这里，陈萍萍闭上眼睛，语气突转变得苍凉悲愤，“却生生毁了她！”
泪水从眼角滑落
过了许久才恢复往常冷漠的面孔。
又继续道：“我一直有个疑惑，我和范建两人，陛下都能轻易调走，但五竹为什么恰好在那个时候离开。这个疑惑不解开，我对陛下的怀疑也终究只是怀疑，因此从未想过背叛。直到最近，范闲说到了墨城主的机器人仆从，以及小姐和五竹的来历，我才明白。陛下当年应该是和神庙使者暗中合谋了。”
庆帝面无表情，“你这一生都在钻研如何害人，要了解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朕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难道朕对你不够好?朕对你的好比不过那个女人?还是说你这阉狗也喜欢上了她？”
陈萍萍微微摇头，“陛下待臣极厚。高官厚禄，一人之下！然而这一切却都比不上她给我的哪怕一块糕点。因为她视我为友，而陛下，待我如狗。”
庆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和讥讽，“这么多年了，朕没想到，你竟也是个人物。你来这里，仅是为了问朕一句为什么吗？”
庆帝的语气让陈萍萍感觉无比失落，但也让他如释重负。
“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推着轮子缓缓靠近，短短距离仿佛跨越了几十年的时空。
直到和庆帝只有一丈远。
“去死吧，我的陛下！”之前一直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此时突然向上一抬。
扶手转动带动了其中的板机
咔嚓一声。
那是内部结构，金属碰撞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是两道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藏在扶手下二十多年的两根金属枪管，突然喷射出强大的气流!
气流中夹着大量铁屑钢珠和火药!
威力无比!
庆帝猝不及防下，被巨大的冲击力袭击。
瞬间倒身撞墙，腹部渐渐染红!
这是叶轻眉，当年为了保护陈萍萍，亲手为他打造的霰弹枪!
近距离下
霰弹枪的威力不是手枪所能比的!
大宗师在没有防备下，也得重伤!
短短数日间
庆帝接连被两个最信任的人暗算。
此时身受重伤，却不及心伤!
他如同暴怒的狂狮，忍着伤痛上前掐住陈萍萍的脖子。
陈萍萍只是声音发哑，呵呵笑着。
庆帝与范闲约战之事他已知晓。
时日不多
他能为故人之子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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