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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共鸣

    生活在旧金山,西方地域中关于社交文化方面,总流传着这样一句意思差不多的谚语,人们将它视为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一种礼仪规则,具体说是这样的——

    “Ifyou’rebeingontime,thenyou’relate.Ifyoucameearly,thenyou’reontime.”

    (“如果你准点出现,那么你已经晚了;如果你提前赶到,那么你才是准时的。”)

    将银白色的玛莎拉蒂停放在市区内离学校两个街区距离左右的停车场中,辉炎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龙铭就读的学校内——

    青山高中。

    ……

    今天是学校规定的“家长日”。

    辉炎作为龙铭的临时监护人,这也是他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有机会来体验一下、作为“家长”来参加高中生的家长会,的感觉。

    青山高中的校区是以旧金山市区里的一座古建筑改建而成的,外观看起来很像欧洲中世纪的某座古城堡。走在宽阔的校园长廊里,火神环顾着四周的场景——

    简洁现代的内部设计风格与古朴大气的外观形象相融合,令参观者产生了一种置身现代又同时可以感受得到历史堆砌而成的年代感。

    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龙铭所在的教室外,透过外缘的窗玻璃,辉炎望见此刻站在教室中朗读着一本书的少年正是龙铭。他似乎在朗读其中的一篇短文,从教室外依稀可以听见少年柔和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用英文念道:

    “不管我在哪里,这只鸽子总会找到我,我只要心中一想,唤她一声,她立刻就飞到我的眼前。”

    “我爱这只鸽子,如同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我知道鸽子也爱我。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意义。这只鸽子是我生命中的快乐之源……”

    原来是特斯拉的故事……

    依循着少年读出的文字,从字里行间的内容中辉炎知晓了其短文的出处——

    龙铭此刻朗读的故事,正是来自于发明家尼古拉·特斯拉的个人传记《我是未来:特斯拉传》,其中记述了一段特斯拉与一只白鸽的故事:

    记得书里说过,在特斯拉的年轻时代里,他曾挚爱过一只雌鸽。

    有一天晚上,这只鸽子从敞开的窗口飞到了特斯拉的书桌前。

    她来告诉他一句话——

    她就要死了……

    在特斯拉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后,从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光,一到强烈的光。

    在那之后,年轻的特斯拉将这只鸽子捧在手心,感受到她的羽毛轻轻吻着他的手心,然后鸽子渐渐在他的手心里咽了气。

    据书里记录,那只鸽子死去之后,特斯拉的生活也就失去了活力……

    特斯拉的自述中曾记载了他关于这只鸽子的思念:

    “在那之前,不管我的计划显得何等野心勃勃,我知道,我终归能够完成的。但是,当我失去了她的时候,我知道我一生的工作就此了结了。”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其他生物的眼中看见过,像鸽子的眼睛一样这么强烈的光……这道光,强烈、耀眼、炫目,比我在实验室里用最大的灯泡找出的光还要强烈……”

    空气中,少年不符合年纪的智慧与敏感,透过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瞬间触动了听者细腻的心弦,毫无防备的共鸣如闪电般划过胸口。

    仿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碰触了一样,灵魂深处的记忆感,沉寂数万年之前的深邃情感若隐若现……

    辉炎没有打扰龙铭的朗读,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外侧耳倾听。

    ……

    ……

    放学后,辉炎和龙铭一同走出了校园,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两位“行走的雕像”在校园中自由穿梭,在校园内却引来了不小的骚动。但是,他们两位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在意,那些一路所经之处身边同学与路人投来的目光,就这样一路走出了校区,走到了停车位旁。

    “下次能不能换形风来替我参加家长会?”

    将书包放在了后备箱里,龙铭拉开车门向里面坐了进去,他对着辉炎说道。

    “为什么?”

    褐发的辉炎戴上墨镜后将车子启动,他转了方向盘不急不慢的问着,随即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你太扎眼了。”

    原来,龙铭并不是完全没有在意刚刚校园中的一阵骚动,少年无奈得吹了吹前额的碎发,然后毫不顾忌对方感受,直抒胸臆。

    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彼此间的距离感似乎慢慢拉近了,现在说起话来也不会太见外,基本上沟通起来都是简单又直接的方式。

    龙铭吹了吹前额的碎发继续说道:

    “而且车子也太扎眼了。”

    “我不想在学校里显得特别。”

    “那样很麻烦。”

    娴熟的将方向盘打弯,然后驶入了通向市中心的街道马路上,辉炎沉默了片刻后,依然不急不慢的回答了旁边少年的提议:

    “不可以。”

    简洁而有力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余光中睹见少年将头转向了自己,辉炎继续回答:

    “Likeitornot,you’respecial.”

    (“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事实,你都是特别的。”)

    “无论如何隐藏,你的存在感都很明显。”

    “接受现实吧,龙铭。”

    “你是特别的。”

    车子停在了前面的红灯前,辉炎转头看了看龙铭,继续不动声色的补充了一句:

    “但有时我们必须改变自己的‘形状’以融入周围的环境……”

    什么嘛……

    一边让人家学着接纳自己真实本来的样子,一边又很深沉的告诉人家要适时调整自己的棱角以融入群体之中,不去显得那么特别……

    这些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与其说这么多......

    还不如直接表达你根本不想改变……

    为了狡辩而说了这么说教育人的大话,到头来还不是拒绝了“不给我惹麻烦”的提议……

    大人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转弯抹角,已达成自己的目的,真没意思。

    龙铭叹了口气并深呼吸,他伸手按下右手臂边的按钮,车窗随即缓缓落下。晚风伴着夏阳温暖的霞光从窗外吹来,轻盈的撩拨着少年的一头黑发。

    渐渐熟悉了彼此的辉炎和龙铭变得不再像刚见面时那么生疏了,现在的他们相互拌起嘴来的沟通模式,这样偶尔变扭中暗藏和谐的奇异相处方式已经是一种常态,见怪不怪了。

    ......

    “我们有两只眼睛:尘世的和灵性的。建议,让它成为一只眼睛。”

    “宇宙里的各种表现都是生命的呈现,如同一只会思考的动物。”

    “光的能量包含精神能量:音乐、诗歌、信仰、意志、喜悦、和平与爱。”

    当路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辉炎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并入高速车道,口中突然念出一些和刚才的对话毫无关联的句子,那些语句如诗歌一般优雅,充满了灵性的智慧。

    仿佛从空气中摄入的一道光。

    听到辉炎说出这些话,少年如清泉般透明的双瞳中闪现出了不一样的光点———

    那些话出自这个世界的一位发明家:尼古拉·特斯拉,都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古今中外在众多发明家中,特斯拉是龙铭在这个世界里最欣赏的一位伟大的发明家。尼古拉·特斯拉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有创造力和神秘的人,他发明了超越他当时时代正在使用的主要科技:

    他曾说过:“我想要照亮整个地球。我们完全有足够的电力制造出’第二个太阳’,亮光可以环绕赤道,就像土星环一样。”

    事实上,如果没有特斯拉当时的发明和研究,我们今天的科技会落后很多。然而特斯拉的发明远远超过电力。

    他震撼世界的发明有无线电、涡轮发动、直升机(尽管最早是达芬奇有这个构思),荧光霓虹灯,鱼雷及X射线等等。当他死的时候,还有近700项世界专利。

    就在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时,龙铭还在文学课上分享了一段关于他的故事。

    难道……

    辉炎听到了吗……?

    他其实很早就来学校了吧……

    龙铭耸了耸鼻子,故作淡定,他问向辉炎:

    “你了解特斯拉的故事?”

    ……

    “当然。”

    辉炎目视前方专注的开着车,并简短的说:

    “是我很欣赏的一个人类。”

    他是一位满怀创造力的人,他用一生的时光凝聚出了一道划破宇宙的闪电,照亮当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会照亮未来世界的每个角落。即使他已去世很多年,他的精神与热情依然在点燃着一代又一代的发明家。

    当时,特斯拉这个名字,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很陌生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特斯拉的一生中有很多信息都被当时的当势者所刻意隐瞒,理由很明确——

    他的价值观与寡头垄断不相一致。

    据说当时他的发明已经缔造了万亿美元的无数个帝国,但他却不溶于那些商业帝国的寡头巨鳄。甚至他也不溶于同时期的科学家比如爱因斯坦和发明家爱迪生。

    他的特立独行,只为造物而来。

    那些被现代商业利润驱使所泯灭掉的造物精神,只有在特斯拉的一生中方可去寻找那源头的力量。而且他的一生活得那样随性,好像只有灵魂中干净纯粹的孩子,才可以接近他。

    如清风拂过平静的水面,听着辉炎的回答,一旁发问的少年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却掀起了一丝波澜。

    “特斯拉曾经说过的话中,你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

    见少年在一旁看着窗外不语,辉炎问到。

    “……”

    龙铭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念出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来:

    “食物,是人类生存的基本需要。但是,有什么可以代替食物?人类为什么必须吃食物?生活在地球上的神灵可以采集光、空气、水、草、花、果中的能量,而少食或着不食依然能量充足。可是人类的出路在哪里呢?该用什么样的酒,浇灌所有的渴望,令他们能在心中欢呼,并明白他们的灵魂也曾是无所不能的神。”

    特斯拉不仅仅是科学家、物理学家、电子工程专家,他还是诗人、音乐家、画家、未来学家和哲学家......

    他目通万里,思接千代……

    辉炎的唇角浅浅扬起一丝弧度,俊美的侧脸无声无息间变得柔和了。此刻,他没有去看龙铭的眼睛,却在心里笑了。

    这个孩子真得很特别,他们在很多地方都很有默契,仿佛心灵之间本是相通的。

    这句话,是辉炎第一次了解尼古拉·特斯拉时,曾被其深深吸引的一段话,现在听到龙铭念出来,仿佛心中仍然存在着某种感动。

    原来……

    他的内心里有浪漫的诗歌,很人类的一面……

    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这一点还真像他的母亲……

    龙铭是否早已忘记自己也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祇了呢……?

    虽然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却对很多事情都有着超常敏感的感知力,他的年轻与他所拥有的智慧好不协调。能在如此童真的年纪看懂并欣赏到特斯拉的话,他一定有一颗善良且充满慈悲的心。

    ......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如此珍贵且稀有的良善之心,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

    通常情况下,人们唯有在经历过了很多魔难与坎坷后,体验过陷入绝境时的背水一战,面对命运的考验,在那些如履薄冰的至暗时刻,依然拥有逆风而上继续攀登的决心和勇气,以此激发出心中那股即使身处困境亦无所畏惧,勇敢拼搏,突破自我后方能唤醒让“原本的不可能变为可能”之力。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如此这般方能淬炼出如同钻石一般坚固纯粹的心质,而对于小小年纪又未经世事的龙铭来说,拥有这样的心量格局真得很奇特。

    这样的特质难道也是与生俱来的吗……?

    火神辉炎无声的思考着,心中对于这个少年又滋生出很多的好奇。

    “你呢?”

    火神无名的沉默被少年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龙铭反问道,好奇对方会有怎样的回答。

    “你已经说出来了。”

    辉炎淡然的说,车子开出了市区,向一号公路外开去,然后渐渐驶进了郊区外。

    “除了这句呢?”

    离到家还有一段路程,龙铭继续好奇的追问,既然他已经说了,那么总还有第二喜欢的可以分享一下,以此打发打发时间吧。

    “……”

    像龙铭刚才被问到时的反应一样,辉炎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念出心中浮现的一句话:

    “任何一个物质,任何一个生命,那最深的深处,一定是空无所空的空,那是千真万确的,那是一种莫名的信和意志,是生命强大起来的源头,那是爱,那是光,那是道……是青春的翅膀。”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连神祇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巧合吧……

    为什么,辉炎喜欢的话和他一样呢?

    少年将头靠在车窗边不语,他看向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心中默默思考着一些他所不明白的事情。

    龙铭眼神中的光亮如夜空中渐渐浮现的星辰,此刻正连成线。

    “还有哪些?”

    少年继续问道。

    “每一样东西都是电,首先是光,从无尽的源头中创造了物质,并且把它分发到代表宇宙和地球的生活的各个层面的各种形式之中。”

    “黑色是光的真实面目,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这一点。这是人类和其他生物的惊人的恩典。”

    火神辉炎开着车,默默说道。

    宇宙里的各种表现都是生命力的一种呈现,所有的一切都是电力……

    是想象力让生命诞生于这个世界,要明白你们自己就是神的存在,并且你们每个人的愿望都会被实现......

    这个世界是因为先有能量,才有物质的出现,而黑洞其实是能量和生命的最强大来源……

    听着辉炎的话语,车里的气氛安静了下来,但是不会显得尴尬。

    他们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默默专注的开着车,一个人静静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银白色的跑车汇入了夜晚疾驰的一辆辆移动着的灯光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电力。”

    “想象力让生命诞生。”

    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共鸣,总是在很多不经意的平凡小事中睹见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