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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小毛皮兽人

    阿二还是头一次带宠物去就医。

    当宠物医生问他,怀里抱着这只家伙属于什么物种时,阿二勉为其难地说,“就按体型大一百倍的普通橘猫算吧!”

    宠物医生面对这个无聊的笑话,同样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然后按照自己的经验,给它开了一副给普通幼年橘猫服用的药剂,主要作用是,让这只猫白天睡得香,晚上睡不着。

    “记住,白天服黑色的药包,晚上服白色的药包。”宠物医生嘱咐。

    阿二对于为什么要让一只猫“白天睡得香,晚上睡不着”提出疑问,医生的答案仅有两个字:

    天性。

    奇怪的天性,阿二抱怨。

    回到阿二万事屋时,时间正赶上傍晚,也就是黑夜与白天的交界,太阳的光线不偏不倚切分了阿二万事屋所在的巷子。

    阿二计算着时间,一个问题从他脑海里冒出来,就这种情况而言,到底算白天,还是晚上呢?到底该让它睡不着,还是睡得香呢?

    当太阳沉下半个身体,阴影占据巷子的大部分时,他终于确定黑夜占了优势,他打开白色药包,倒进碗里,用热水冲开,端进内屋。

    内屋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块床板。

    因此,推开门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还在床板上昏睡的“橘猫”。

    如果说,它真的还在昏睡的话。

    不过,此时的情况超出阿二的预期,房间悄无声息,床板空无一物。

    “奇怪,去哪儿?”阿二下意识地扫过整个房间,没有“橘猫”的踪影。

    噗通一声,一双长满肉垫的脚掌落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力度刚好。下一秒,另外两只脚掌控制住他的脖子,迅速一拧。

    咔嚓一声,阿二猝然到底。

    “区区一个人类罢了。”“橘猫”轻蔑地说。

    话音未落,倒下的阿二却没了踪迹,一个身影突然立在门口。

    “你竟然会说话?”阿二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惊讶。

    比阿二更惊讶的,是眼前这只“橘猫”。它分明已经干掉眼前这家伙了,可这家伙怎么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橘猫”再一次动手,对阿二发起袭击。

    “你不仅会说话,而且身手也十分迅捷,就像一只受过训练的猫。”阿二一边躲闪,一边道。

    “你骂谁是猫呢?”“橘猫”的惊讶变成了愤怒,愤怒化作更为迅疾的拳脚,如雨点般打向阿二,“我可是不折不扣的毛皮兽人,宇宙智慧生物协会承认的智慧物种。”

    阿二扑哧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吞金兽的本体原来就是毛皮兽人,你是双形态生物。”

    “没错。”小巧的毛皮兽人纵身一跃,来了个鹞子翻身,跳到阿二的背后,又一次拧断了阿二的脖子,“我不仅是双形态生物,而且是极为暴躁的双形态生物。不过,你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不算晚。”阿二又一次站在门口。

    小毛皮兽人龇着牙,又朝他发起攻击。

    “听我说……”阿二试图解释,但没有来得及开口,毛皮兽人的手速更快一步。

    “好吧,听我解释,我没有任何恶意……”阿二又活生生出现在门前,对刚才那一记致命攻击满不在意。

    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被击倒,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让你重新击倒,如此往复,这无疑给攻击者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眼前这个毛皮兽人心情极度不爽。

    这就像一台正儿八经的拳击擂台赛,当你一记重拳结结实实抡着对手脸上,将他击倒,再也爬不起来,裁判趴在地上开始数数,已经数到九,“十”即将脱口而出,他却突然快快乐乐地站起来,满不在乎地说:“好吧,刚才那一切都不算数,让我们重头来,忽略掉最基本的物理规律,让我的脸把你的拳头锤得稀巴烂。”

    这很荒诞,但这样荒诞的事情,就在它眼前发生了,并且重复了三次。接下来,如果没有猜错,还将继续重复,无止境地重复,只要对方被自己击倒,情况就会回到现在这副死样子。

    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儿呢?

    它决定放弃自己作为小毛皮兽人和吞金兽双形态生物的双重暴躁,忍住性子,听听家伙到底要讲些什么。

    “好吧,”小毛皮兽人妥协了,“你说吧,就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破烂不堪,黑不拉几的地方说起。”

    这话可触碰了阿二的底线,他有些生气,“嘿,小橘猫,你可以揍我,把我打死一百次,这都无所谓,但你不能侮辱这个地方。”

    阿二的话同样触碰了小毛皮兽人的底线,对方还以双倍的怒气,“如果我不小心侮辱这个地方,我会给这个地方道歉,但你叫我‘小橘猫’,是对我双倍的侮辱,你明白吗?我可不小,而且也不是一只橘猫,我是毛皮兽人和吞金兽的双形态生物,是高级的智慧生物。”

    “好吧,很抱歉。”阿二决定消消气,“我受不了有人说这里破旧,虽然这里的确很破,也很旧,但这是我爹生前开的铺子。除了这只表,他给我剩下的东西,就只有这间老铺子了。”

    “我也很抱歉,”小毛皮兽人不知是被阿二的情绪触动,还是想起了自己刚刚过世不久的爹妈,惆怅的情绪也袭上心头,“我不知道这是你爹留给你的遗物。”

    小毛皮兽人试图在这间破旧不堪的房子里,找出某些可以宽慰人心的优点,好让阿二得到些许慰藉。

    它扫过整间屋子,没有发现任何一处优点,这真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只能生硬地编造某个优点,比如房间很宽敞,装修很古朴,风格很有特点,选用的材质很有个性……

    擦,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

    最后,小毛皮兽人终于开口了,“至少房顶的蜘蛛网很新,而且很完整。”

    对阿二来说,这算什么优点?反倒加剧了内心的消极情绪。小毛皮兽人试图再编一个借口,但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耗时不菲。

    “我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委托协会成员,被很多人视为强者和英雄的存在。只可惜,我六岁那年,妈妈死了。从那以后,我爹每天都酗酒度日,不仅荒废了自己的事业,还把家里的一切都卖了,用来换酒。现在,家里除了那台挂在墙上的显示器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最后,他也因为饮酒过度,躺在医院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的爹妈也死了,还有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和两个小妹妹。”小毛皮兽人心情沉重,想起爹妈死前的最后画面。

    “那天,我和老爹出去寻找食物,妈妈在家照顾五个弟弟妹妹。当我们兴高采烈地背着食物回家,却发现自己的家已经被毁,半座山都被炸平,巨大的机械在我们的家周围狂奔、碾压,发出刺耳的叫声。妈妈拖着五个孩子无助地奔跑,弟弟妹妹们被吓坏了,它们只想逃离那些大机器,可是那玩意儿实在太多了,跑的也太快了,它们不断从四面八方出现。”

    “最终,一辆车挡在了弟弟妹妹身前,巨大的轮胎就要压在他们身上,妈妈扑上去,护在他们身上,老爹也发了疯地跑过去,挡在妈妈和五个弟弟妹妹身前。但是,轮胎无情地从他们身上压了过去……”

    “毛皮兽人向来不哭,这只是例外。”它抹了抹眼角,“那以后,我失去了理智,我只知道自己体内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我的身体不断膨胀,就像一个被愤怒充满的气球,最后我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二正要把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它,外屋的显示器突然闪动起来,屏幕出现雪花似的斑点,然后变成一条条波动的纹路,伴着刺耳的杂波。

    “这老古董又发疯了。”阿二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显示器,随即指了指桌子上的药,“你把这碗药喝了,等我把显示器关掉,再告诉你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阿二走到外屋,搬着板凳,来到显示器下方,站在板凳上,手指差一点可以够到开关按钮。

    他踮起脚尖,手指刚好触到开关,突然,屏幕一闪,雪花和斑纹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像。

    人像渐渐清晰。

    此时,在内屋,小毛皮兽人端起碗,正准备喝药,恍然发现药碗旁边放着的药包,上面写着:暖心宠物医院特制包药,专供十岁以下宠物猫使用。

    “该死!我说过,我不是宠物,更不是猫!”

    这再一次触犯了它的底线。

    小毛皮兽人气得跳脚,从内屋蹿出来,扑倒阿二身上,拳脚相加,愤怒地道:“你给我喝宠物猫的药,你分明是把我当成了一只猫,还特喵是一只宠物猫,而且是十岁以下的小宠物猫。”

    “你听我解释——”

    噗通,两个人从板凳上摔了下来,扭成一团。

    显示屏的画面稳定下来,屏幕里的人摊开手,对另一个人在说话,“好像不太行,看不清那边的情况,毕竟太久没有用到这条线路了,或许根本连地址都是错的。”

    另一个人也钻进了屏幕,用一双大鼻孔瞪着屏幕。

    “可是地址显示没问题,”他拍了拍机器,“哦,这下清晰了。”

    两个人同时站在屏幕前,不过显示在他们眼前的画面并不怎么雅观:一只橘色的猫正压在男人身上,显得如此迫切且不耐烦,一只手放在男人的脸颊,另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急欲扯开男人的衣服。男人衣冠不整地躺在下面,双手搂在橘猫的腰部。

    这个画面,真叫人浮想联翩。

    “哇吼,真是激情的画面。”屏幕中的人显得格外兴奋,不过很快就掩盖了下来,“咳咳咳,我是说,真是不凑巧,打扰了你们的美事儿。”

    “这年头,这世道,”另一个人试图缓解尴尬,“人和猫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等你们完事儿,我们再来。”第一个人说。

    屏幕里的画面再次跳动和闪烁,渐渐变回斑纹和雪花。

    “别别别,别误会呀!你们别走,听我解释!”阿二急忙爬起来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