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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爱在铜城 第1节

    我的家乡铜城,一个南方十八线的小城,原本小城不叫这个名,自打几十年前城郊弄了个坨大的铜冶炼基地,才得了这么个雅称,这铜基地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加工厂,家里铜没有全靠外人送。不过整个小城硬是靠着这么个大型加工厂外加一些沾边的活常年混迹在全国百强县,也算很牛B了,呵呵。

    我叫水仔,出生的人民医院离家不到一百米,算是土生土长的铜城人。我是晌午的时候出的生,打生出来就是个吃货,要不是落地的时候牙口不好还能赶回家吃个午饭。不过比一个吃货赶不上吃饭还要悲催的是,我是屁股先着的地,生出来的时候满脸黢黑一声不吭特别高冷,护士姐姐实在看不惯我一来就装B,抱起我就一顿狠掐非说要把我掐个鬼哭狼嚎才肯放手。可能自打出生就饱经摧残狂受刺激,所以打小脑子就不好使,但是又特别皮,鬼画桃符爬墙挖壁经常干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后面爷爷给我取了个外号叫“二见”,国语就是二愣子的意思。别人家的孩子是越大越懂事,我是越大越二,越二越皮,而且是变本加厉的带着院子里的小娃一起皮。最后老娘也看不下去了于是抓着我一顿抽,老娘抽我用的是从扫帚上撇出来的竹条,伤害性不大,痛疼性极强,用老娘的话说那叫伤皮不伤骨。仗着不伤骨这股邪性,老娘打我上幼儿园起一直抽到初三,终于把我给抽老实了,老实的我老老实实的上了一年学,居然莫名其妙的考上了高中,估计也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父母是双职工,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双双下岗,本来对我的学业不报希望,琢磨着再补个两年还是不行那就学门手艺或者捡个破烂算瞭,没想最后我会突然发飙一考即中,由此认为我是个可塑之才,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老爹老娘就开始深谋远虑的筹谋起我的大学学费,两老商量了两天两宿最终达成共识,双双外出给我谋学费,而我这么一个老实的娃,自然是十分放心(迫不得已)的寄宿在了学校。

    关于绿茵的记忆,就是从住宿的时候开始的。我是2000年上的高中,我们这个城小高中也少,当时总共就三所中学有高中,一中、二中和四中(三中是职高暂且不算),打我读小学起就听过一首火遍全城的打油诗用来形容三所高中,“一中的才子,二中的婊子,四中的流子(混混)”,到我上高中的时候虽然不再那么夸张,但是一中一如既往还是城里最牛的高中。我考上的是“流子学校”,当然已经非常知足,而且那年四中的录取线比二中还高,算是全城的二流高中,得知消息的我已不仅仅是知足,简直就是牛B!更牛B的是,初中我上的也是四中,也就是说高中我又回到了母校,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报名的时候,由于对学校过分的熟悉,我原本打算一个人去,但是老娘说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非要送我,我执拗不过,只好随她,然后提起两袋衣服就出了门,其实家里离学校走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算缺条短脚裤也能随取随到。

    到了学校,在宣传栏里很快就找到自己分到的班级,高一(1)班,再去到自己班上报了名,报名的是我们班主任,交完学费他又问我,要住宿么,我说要的,他指了指教学楼,住宿去宿管办那边交住宿费。

    找到宿管办,老师问我哪个班的,我说高一(1)班,老师说住宿费60块钱。初中的时候就听几个住宿的娃说住宿费要好多钱得上百,现在这个价钱完全不符合市场行情,我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多少?”老师看了看老娘“嗯个崽葛小就耳背嘎?”老娘对老师笑了笑赶紧交了钱。交完钱另一个老师领着我们去找宿舍,我一看这方向完全不对,“这是要去敬老院?”

    敬老院在四中完全是个恐惧般的存在,打我上初一起就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因为谁都逃不了老班的咛咛嚷嚷,“不管你们怎么调皮都不能皮到敬老院,谁要是敢去抓到了轻的叫家长,重的警告记过,恶劣的直接背书包回家”。敬老院当时在我们眼里那完全就是个禁区,再皮的娃也只敢在远处偷摸着望望,至于一所二流的牛B中学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更牛B的禁区,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战战兢兢地跟在老师屁股后面进了敬老院,进了院子一看,老头老太太一个没有,全是跟我一般大的娃,老师把我带到一个用白漆写了“4”字的门前,“嗯哩以后就住葛了。”

    我放下手里的两袋衣服四处张望,这特么就是让我诚惶诚恐了三年的地方!整个院子落在学校的墙角边,墙外是一条小路,院子的围墙沿着外面小道路而砌,因此围墙带了一定的弧度。有弧度的地方都空着,所以整个院子其实只有两个面建了房子,院子的结构就有点类似时钟里的九点钟,两个指针的位置就是房子所在的位置,时钟上数字外的圆弧就是学校的围墙。院子里所有的房子都是一层的小平房,貌似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60块钱的住宿费,确实是物有所值。

    老娘看了看屋顶的裂缝,正要开口,我抢了老娘的话“别人能住我也可以!”老娘笑笑,“我是要告诉你以后东西不要放到缝底下,省得淋雨。”听完老娘的苦口婆心差点让我痛哭流涕。宿舍一清二白,除了三床六铺(上下铺)毛都没有,老娘给我备齐日用品后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原来还少了床被子,被子买完老娘还特意叮嘱我,要是还冷的话可以去家里拿,被子放在XX方向的XX柜子里。九月的天抱着老娘牌被子打瞌睡,真的好温暖。

    老娘走完,院友们隆重登场。院子不大,三个班就给彻底瓜分完,所以院友由三个班的娃组成,高一(1)、(2)、(3)班,每个房间差不多大,三床六铺,唯一两个不同的房间,一个估计原来是活动室,房间有点大,里面住了将近二十来号人,还有个1号宿舍,挨着墙建,面积最小,里面只摆下两张床四个铺,特别要说的是,四张铺上三个娃成后来了我的同桌,贵哥、超哥和峰哥,敢情像是我进错了宿舍。

    贵哥是我上高中的第一任同桌,当时坐我们后面的一个女娃正好是贵哥的初中同学,这个女娃脸上有个小红印像朵小花(其实挺好看),她说是胎记再长几年自己就能消了,我说她这是面犯桃花正宗的花姑娘,而且这女娃是复兴名字最后是个“子”字,我又问她祖籍是不是哪个岛上的,最后综合在一起给她取了个花名,某岛花姑娘,她很生气,后面就经常跟我互损。贵哥躲在一旁坏笑,“看你们挺聊得来,改天要不要再加把火给你们撮合撮合?”我大义凛然的告诉贵哥,我喜欢的是本土妮子。高二的时候女娃去了文科班,脸上的胎记消没消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几个娃在追她,总之听说是越长越靓。更戏剧性的是,若干年后,我们还差点成了相亲对象,后面互相听说了对方的名字,都嘿嘿一笑。现在想来,但凡我脑子稍微好使一点或者没有缺根筋那么轴,很多的时间节点可能都会改变故事的结局。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了一个80后的独一无二的青春。

    说回我们的敬老院宿舍,至于敬老院为什么会变成宿舍,这个是开学几个月后才知道的,1999年,上面出了一个文件叫《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这个文件的核心内容就是各大高校要开始扩招了,现在满大街的娃随便拎两个就有一个大学生就是从那年起开始培养出来的。高校扩招,按理来说本着严进宽出的原则,进高中难,上大学易,把大学入取线降低,之前落榜的娃全放进去不就好了(最近听说以后上大学要走这种路子了),但是当时实行的政策是宽进宽出,大学扩招,中学也跟着开始扩招,而且中学扩招的条件也不是降低入取线,而是在原来的入取线外扩招人数(至少我们学校当时就这么搞),比如原来招100人入取线定在500分刚好,现在招200人分数线还是定在500,另外100人从达不到入取线的娃里面再招。至于扩招的要求嘛,非常简单,名额先到先得,交钱就完事瞭。

    我们上高一的时候,正好赶上学校第一届扩招,当时高一总共八个班,每个班六十来号人,后面一问,有一半娃是扩招进来的,这就相当于多了两百来号人,另外高三那边又加了几个补习班,这么一算高中部总共加了快三百人,住宿生起码有八成(高中部的娃大部分来自十里八乡都得住宿)。

    师资力量不够可以招,老师的教学弹性也很大,教三十个也是教,教六十个也是教,教室不够没关系,塞三十个是塞,赛六十个也特么能塞,反正学校不归交通部管,挤不破教室就OK。但是住宿是个硬指标,你丫总不能把几个娃往一张床上挤,关键盖房是个大工程,不是三两天就能搞完收工,校领导想破了脑壳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在了这院子上面。至于怎么把院子给盘下来,老头老太太弄哪去了压根没老师关心,因为很多老师连自己的事都关心不了了,敬老院这边房间根本就不够,紧跟着老师的单身宿舍也给征用了,别说老头老太太去哪了,老师弄哪去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宿舍腾完,几个校领导掰完手指头一算还是不够,又叫来搬砖工连着几天几夜在宿舍楼旁边用砖头搭了个大平房,往里面一口气塞了四五十张床,床铺塞完校长会心一笑,妈的总算够地方塞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