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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雾里花

    与湖州相隔两州之外的梧州某处,一条昏暗的小巷中。

    一架旅居缓缓的从黑暗之中驶来。拐角处,有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他全身上下都穿着纯黑的锦衣,便是脸上,也带着纯黑的修罗面具。兜帽手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是暴露在外的。

    他无声无息,双手奉着一根细小的竹筒。垂着脑袋,恭敬的侯在那里。

    旅居在他面前匀速驶过。

    下一秒,旅居缓缓驶去。那里却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

    旅居中,秀床上,一名女奴玉体横陈,半躺半靠的依在车板上。她褪了外衫,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半透罗衣,白皙粉嫩的肌肤隐约可见。少年郎慵懒的躺在她的怀里。他神情淡淡,脑袋枕在那温软泛香的玉腿上,似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见另一名女奴拿着一根小竹筒过来,他停下了正在女奴臀上游走的手。

    书信内容不多,只是一眼,他便眉头一皱。随即从那温香软玉中坐了起来。

    女奴似是意犹未尽,眸中闪过一丝幽怨,娇躯微侧,慵懒的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她俏脸不断的蹭着少年郎的后勃颈,贪婪而痴迷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闭着水眸,娇声问道:“主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少年郎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书信递向背后。

    女奴接过一看,刹那间,那眉眼之中的媚态尽消,小嘴轻喃,淡道:“糟了.............”

    少年郎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却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片刻之后,一只信鸽从旅居里飞了出来,随即展翅西去。

    该是消却了烦恼。少年郎心情恢复如初,他揽过身边女奴,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拈指扣住女奴的下巴,神情戏谑,笑道:“让我猜猜,你会怎么做呢?”

    谁都知道,他问的不是怀中女奴,而是另有所指。他怀里的女奴自然也知道。却是顺着话音,藕臂一环,扣住他的脖颈,随即微微用力,凑上朱唇,送了少年一个蜜吻。

    一帘之隔的中段房间里。梦香神情平静,呆呆的坐在软椅上。她被少年一路带着同行,经历种种,无论这少年见谁,去哪,都毫不避讳的将她带在身边。事到如今,哪里还猜不到这少年的真实身份?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为什么要为难江月?她偏头看了眼面前那个穿着粗布衣服,惴惴不安的农家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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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宜城,鸿福居。

    二楼包厢中,颦儿坐在桌旁。圆桌对面,是一位迷踪阁打扮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劝慰颦儿保重身体的九重牌高手。

    颦儿为他添了一杯茶水。中年男子恭敬谢过。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跟素阳宫有关?”颦儿平静的确认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诚然道:“江兄修为不在刘某之下。鄙派虽然不比各大名门战力卓绝,然而,功法皆以身法见长。江兄近宗师顶的修为,遭遇不敌,若执意想跑,对家也绝对留他不住。”

    他手指把玩着茶杯,感慨的说道:“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乃是死于中毒。近宗师,一般的毒物早已无效。故而,老夫怀疑,他这次碰上的对头,乃是蛛仙,玛硕依古。”

    蛛仙,玛硕依古。那是西域素阳宫里,宗师境的高手。有道是一代后浪推前浪。江湖每五年举行一次武林大会,就是因为,差不多每五年便会有一批新人出现。其中不乏武道中的佼佼者。

    而二十年,便是一个世代。其中,玛硕依古就是西域素阳宫,新生代武者里,最强的十人之一。

    西域人痴迷武学,喜好研究功法。素阳宫作为西域武林的唯一至尊,在这方面,那绝对是头一份的。

    每年都有各种新式武学在素阳宫问世。

    其中,就有一门邪门武学,名曰《蚀骨腐心录》,也叫《食蛊俘心录》。

    乃是魔头囚禹参考南疆巫蛊之术编撰而成。此功法阴邪至极,招式凌厉,手法狠毒。最重要的是,这门功法的招式之中,自带毒性。

    要知道,毒这种属性,对于武道高手来说,那是不怎么管用的。

    因为体内有内息的存在。而内息这东西,就相当于是护体屏障。不光能强身健体,还能让习武之人,免疫毒障。修为越高,抗性则越好。

    因为毒素这种东西对武者效果并不出众,所以,一般研究武学,都不会走这个方向。

    然而,《蚀骨腐心录》却是剑走偏锋。也不知道囚禹是怎么设计的。这功法还真就被他搞成了。

    凡是中了《蚀骨腐心录》里的招数,即便是宗师化境,也难抗那致命的毒效。

    有人说是因为习者修炼方式不同。说是中毒,其实是改变了中招者的内力走向。也就是说,其实这功法没毒,中招后,看似中毒,归根结底,却是内伤。只不过,跟普通的内伤表现不同而已。

    也有人说,这功法是依靠南疆巫蛊术。所以不是中毒,而是中蛊。

    还有人说,这功法确实能让对手中毒。只不过,那毒素区别于普通毒物,强度更胜,毒性刁钻。这才让内息无法免疫。

    反正对于这门功法,江湖之中众说纷纭。而那蛛仙,玛硕依古的名字,却在五年前,就已经于天下武林中,传开了。

    江心作浑身上下无伤,却是死于中毒。他一个近宗师顶的高手,怎么可能因中毒而死?

    这刘姓的中年男子,理所当然的就联想到了那西域蛛仙,玛硕依古。

    自二十年前素阳宫碧水败退,其潜伏在中原的庞大暗线也在今后的两年里,被天朝逐步的铲除殆尽。

    然而,近年来,中原各处,皆有素阳宫的身影出没。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素阳宫乱世之心不死,无时无刻不想覆灭天朝,取而代之。

    魔教再度渗透中原,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湖州远离东海,又靠近西域。素阳宫不敢接近东边,却敢在西部搞小动作。毕竟,这里不是东海灵宫的势力范围。

    江心作这次接的单子又是跑西南方向。

    几条线索连在一起,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颦儿微微一叹,稍作思量,便也认可了中年男子的设想。只是,素阳宫,这可是能跟东海打擂,甚至比东海还要强大的存在。

    如果,杀死江心作的人,真是那素阳宫的蛛仙儿。那别说江月无能为力,便是迷踪阁想要为自己的顶级门徒报仇,也是决然做不到的。

    毕竟,素阳宫高手如云。两者云泥之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即便是迷踪阁的掌门,碰上玛硕依古这个宗师境,怕不是也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颦儿倒也无所谓江心作的死活,更无所谓迷踪阁的脸面。她在乎的,只不过是江月罢了。

    “你觉得............如果江月回来,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做?”颦儿转着茶杯,偏头问道。

    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眼前这位大小姐倾心江月,这已经无需质疑了。他知道这姑娘会有此问,是在为江月做打算。

    倒也实话实说:“凭刘某对江月的了解。这位年轻人虽然举止偶有荒唐,然则却是个重情至性之人。江兄是他恩师,他若回来,必会追查江兄死因。”

    颦儿干脆的问道:“他会报仇?”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他会报仇!”

    “哪怕明知自己打不过?”颦儿皱眉问道。

    中年男子感慨道:“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虽有狂气,却不冲动。然而,他视江兄为父,江兄惨死,我却也不敢保证他能否保持克制。”

    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姑娘是在担心江月,不禁开口道:“江月天资绝世罕见,悟性可拔头筹。然则,碍于功法所限,他修为止步幻气阶段。他去调查江兄死因,若那对手真是西域蛛仙。恐怕,凶多吉少。某虽算他师叔,然,江月狂放,并不一定会听某劝。姑娘乃是江月心上之人,不妨规劝一二。”

    颦儿神情一黯,闪过一丝羞意,片刻后,却作无奈:“妾身.........妾身也只是与江郎有过片面交集.............”

    中年男子闻言一愕,点了点头,感慨道:“原是姑娘家单相思了。”

    突然,颦儿神情一振,肃然道:“阁下乃迷踪阁九重高手,若妾身下单子,阁下可愿接下这门生意?”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某乃迷踪阁门人,有单子,自然会接。”接着,他神情一黯,似有愧疚:“说来惭愧,刘某修为平平。江兄都不是那人对手,刘某前去,想必也是送死。即便刘某想接,柜上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

    九重牌子的高手都没资格接,看来,这件事被迷踪阁列为高危任务了。

    “你的意思是要影出面?”颦儿确认道。

    迷踪阁掌门,是不会轻易接单子的。但凡影会出面,便是说明事情难到一定程度了。

    而且,请影出手,那个费用,可想而知......................

    “也好,只要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随你们开价。”颦儿正肃说道。

    中年男子闻言起身:“既是如此,某这便回师门上报。”

    他转身欲走,却是又回过头来:“姑娘若有需要,刘某愿陪姑娘去江月家中探访。或许对姑娘了解他的为人,有帮助...........”他拱手一礼,随即推门而去。

    在他看来,这位漂亮的富家小姐,对江月是真爱了。舍得为他花银子到在其次,谈话间,她眉眼中流露出的丝丝情意,对江月的关切,皆源自真心。

    但看得出来,这姑娘倾心江月,或是因为一见钟情,故而对他不甚了解。

    这中年男子乃是邪派中人。邪派武林唯情,对她这种重情义的女子,自然心生敬意。

    他站在鸿福居的门前,叹了口气,接着内力运转。明明是青天白日,他的身影,却悄然消散。只见那长街之上,一阵黑烟缥缈,随着清风,飘散远方。

    窗前,少女双眉微颦。她不曾体会过至亲挚友离去,故而,淡淡忧虑,不知江月得知师父惨死后,会如何哀伤?

    她代入自己,回想她哭棺时的肝肠寸断,不禁幽幽一叹,朱唇轻启,喃道:“人生最苦,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