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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浓雾半散

    环山阁,江月卧房。

    釉青儿很是拘谨的坐在床沿上。她垂着螓首,神情不安。钱玉莹,白曼椿坐在几步外的茶桌上。姐妹俩不着喜怒,淡淡的饮着茶水。

    眼看着江月进来,姐妹俩眼前一亮。

    钱玉莹水眸不为人知的微微一眯,狡黠的神采转瞬即逝。白曼冰俏脸一红,点头示意。

    确认心中所想,钱玉莹笑容更胜,却是看向江月,调笑道:“你这家伙,半天才来。这又是去哪里风流了?喏,人家姑娘都等你老半天了。”

    江月一愕,心道,这哪跟哪?尴尬一笑,拱手一礼。

    釉青儿见着江月,神情立马就变了。起身稍稍几步往前,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公子..........”

    江月一展笑颜,温和点头。

    却见众人在钱玉莹的组织下,缓缓的离去了。

    “啪!”屋门合上。偌大的卧房之中,只剩江月跟釉青儿两人。

    原是那釉青儿在回来的半道上昏了过去。她本来就重伤在身,内伤拖了这么久,不得救治,早已是强弩之末。加上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场大战。是,她是从头到尾被江月抱着,而那打斗的过程中却也难免颠簸。

    她现在可是关键人物。黑白两道都在找她。然而,她说的很清楚,洪武寺系统里,已经有魔教暗线渗透其中。自己若是被洪武寺关押,必然会遭暗杀。

    江月信了。所以,现在,洪武寺也不安全。

    这才决定将人先保护起来,不管怎么说,治伤要紧。

    有白淑梅引路,江月很顺利的就将这姑娘藏到了环山阁里。

    她虽说是个窑姐儿出身,但总归男女有别。总不能因为人家是个淸倌儿,他江月就肆无忌惮的随意触碰人家身子吧?

    所以照顾她的事情,江月就托付给了钱玉莹跟白曼椿。

    说来也有意思。一个入了贱籍,身份最低微的窑姐儿,却让两位郡主级的仙女伺候。釉青儿若是知道她们身份,不知道会怎么想。

    姐妹俩为她洗澡,为她疗愈内伤,给她买新衣服。

    不知怎的,釉青儿特别怕虫子。一睁眼,就神情紧张,就像疯了一样。小嘴不断惊呼着:“虫子!虫子!”

    钱玉莹怕她神经过于紧绷,于是就幻出烈阳境,将方圆百米之内的虫子,全都锁定,烧死。

    釉青儿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们在那里忙前忙后好几天,不辞辛苦的照顾釉青儿。江月却当起了甩手掌柜,自己的卧室本来也就不怎么用,干脆腾出来金屋藏娇。他自己则依旧回那祝环山顶,清修去了...............

    经过几日的悉心照料,釉青儿伤势恢复,已无性命之忧。然,她修为不高,那种程度的内伤,她难以自愈。虽醒,却尚在虚弱。

    钱玉莹为她准备了尚好的饭食,其中不乏滋补用的珍品。可这丫头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吃。她口口声声要见江月,不管谁来,问她什么,她都闭口无言。

    要么就是一句话:“我要见江公子............”

    “怎么不吃东西呢?”江月领着她到桌边坐下。

    桌子上,汤品菜肴满满当当。这些东西,看着就不便宜,若是寻常人家,哪怕过年都不一定吃这么好。

    釉青儿摇了摇头。

    江月温和的笑着,拾起筷子,夹了一片海参,放进了嘴里。

    随即又夹了一片,喂给了釉青儿。

    釉青儿没有犹豫,小嘴一张,微带红霞的嚼了起来。

    “素阳宫是魔教。青天宗是正派。他们不会害你的。”江月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山药排骨汤,然后顺进嘴里。又舀了一勺,喂给釉青儿。

    釉青儿温顺的喝了,却是摇头:“奴家只信公子。”

    这种受人信赖的感觉,确实不错。江月一展笑颜:“你信我,便也能信他们。不是大家一起救的你么?何故只信我一人?”

    釉青儿水眸一扫,看了眼江月受伤的那条手臂。

    江月见状,笑道:“就因为这个?”

    釉青儿点头。

    江月摇头苦笑,这便温和道:“江某虽不是什么仁义侠客。然则见人于危难,也愿出手相救。更何况,姑娘心里应该清楚。江某救你,是有所图的。”

    釉青儿摇头,柔声道:“即便如此,公子待奴家温柔。哪怕攸关性命,公子也没有将奴家丢下。所以,奴家相信公子。”

    江月点头:“姑娘虽是魔教中人,倒也能辩识好歹。”

    釉青儿闻言立马摇头:“奴家不是魔教中人。奴家是被逼的。”

    江月又喂了她一口饭食,温和道:“嗯,你说。我听。”

    釉青儿眼眶微湿,凄然哭诉。

    原来。釉青儿从小就被素阳宫养大。在她七八岁那会儿,就被人送到了楼子里。多年训练,培养她伺候人的本事。窑姐儿会的那些个奇技淫巧,她是样样精通。

    与此同时,还不断训练她谍报能力。如今她二十有一,早已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工作者。窑姐儿是她的身份,一来是真窑姐儿,二来也是以这个身份作为掩护。

    多年来,她一直做着联络下线的工作,算作是一个情报中转点。联络方式一般都是下线以嫖客的身份与她接触。也有出大差的时候。

    所谓出大差,是花坊业里的行话。就是指窑姐儿上门服务,或者被恩客包了银子,外出同游。

    每每出大差,她都是去州府之外送信。总共三次,一次肃州,一次利州,一次漳州。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仍是完璧处女。原因有二。

    一是因她自爱。

    二,也是素阳宫从旁照顾。

    这个照顾,并不是说魔教对她的关照。而是因为她相貌不错,身段热火。算作女中极品。

    这样的女子,魔教一般都会留着她们的贞洁。

    做什么用呢?

    没错,便是用作行贿。

    魔教想要渗透中原,免不了要跟中原人打交道。其中,官员相对难以腐蚀。可虽然天朝官员极具信仰,却也难免出那么几个贪官污吏。

    再来就是富商。这些民间商人,一般都掌握着非常可观的资源以及人脉。他们跟官员不一样,商人逐利,而且信仰偏弱。

    魔教往往会拿他们当做切入点。或威逼,或利诱。

    最后就是拿他们当做奖品。魔教渗透中原,并不是所有环节,都是西域人自己掌控的。

    西域人里虽然也有黑头发,黑眼睛,容貌类似中原人的存在。却只在少数。

    中原这么大,想把情报网铺遍天朝,光靠西域人,那是不可能的。

    其中,那些已经加入素阳宫的中原人。就是他们的赏罚对象。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想要人家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自然要给人家足够的甜头。

    而除了银钱。俊男美女这种奖品,就是最实在,也是最诱人的东西了。

    没错。釉青儿这样的人,素阳宫还养了许多。他们,就是素阳宫培养出来,用来行贿的。

    也是釉青儿有些本事,她谍报能力很强,故而素阳宫一直不舍得将她送人。

    也是因为她有本事,所以反侦察能力极强,这才能提前感知危险,在魔教动手之前,逃出生天。

    那天,釉青儿以为自己被人夺了贞操。她之所以会那样懊恼,一是因为她真的很自爱。

    二是因为,一旦她失去贞操。那么对素阳宫来说,她就无法成为奖品,或用作行贿。从此以后,她除了谍报任务之外,还得彻彻底底的沦为娼妓,为素阳宫挣银子。

    而那种受千人枕万人睡的日子,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她为了证明清白之身,立马就将自己仍是处女的事情告诉了老鸨,并凭借自己出色的判断能力,做了一次初步分析。

    后续的那些窑姐儿消失,便是源自于此。

    “奴家是身不由己的。那些不听话的姐妹,不是被他们杀害,就是被他们丢给教徒享乐。公子...............”釉青儿泣不成声。

    江月心情些许沉重,点头安抚,一边,还喂了她一口汤水。

    “那你现在都逃出来了,总不必为他们卖命了吧?”江月话语温和依旧。

    “不会了。奴家是中原人来的。虽然不知父母是谁,但奴家知道自己身子里流的是中原血脉。曾经不堪回首,如今幸获新生,怎会愿意自甘堕落。”釉青儿神情激动,小手一伸,抓着江月的衣袖。

    “好,你相信我对吗?那我也愿意相信你。现在,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你,愿意吗?”江月话音柔软,似哄非哄的问道。

    釉青儿一抹眼泪,坚定的点了点头:“奴家愿意!”

    一通长谈。二人有问有答。釉青儿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月就这么一边温柔的喂她吃饭,一边适时提问。

    釉青儿身体很虚,饭后稍显疲乏。江月也毫无顾忌,就这么将她温柔抱起,然后放到了床上。

    薄被盖好,他将姑娘家的一只小手捉来,就这么轻握她的手腕,悄然的为她引渡内息,助她疗伤。

    有了釉青儿解惑,很多东西,江月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为什么温必扬要被魔教点杀满门,他明白了为什么绿烟会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魔教要偷那镯子。

    起因,釉青儿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中原方面好像有势力察觉到了温必扬有问题。

    这件事,釉青儿不能确定。所以不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温必扬暴露的事情,是一定的。

    温必扬知道自己一旦暴露,魔教那边肯定会有动作。故而,这老狐狸先做了打算。

    他去珠宝行定制了一批银镯子。然后将跟自己相关的所有暗线,以及湖州地区他所知的所有据点,包括头目名字,全都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藏在了镯子里。

    他将这些镯子,以礼物的形式,送给了很多人。

    然而,其中,只有几个镯子里,是藏有情报的。剩下的,都是一些扰乱视听的空壳。

    温必扬威胁素阳宫。一旦他,或者那些带着镯子的人有什么意外。那些带有情报的人,就会把其中的信息,公之于众。

    同时,他挥金如土,请来不少看家护院,增加魔教行刺难度。其中,就包括了江月恩师,江心作。

    原以为这样可以将魔教一军。却不想,魔教行事狠辣,手眼通天,竟是将那些镯子所在,查了个一清二楚。

    当素阳宫掌握那些镯子动向的时候,温必扬也就再无保命护符了。

    很快的。魔教出手了。先是温必扬一家被屠。紧接着就是那些带着镯子的人,被魔教挨个点杀。

    然而,其中有两个地方出了纰漏。

    一个,是温必扬小妾的镯子不见了。另一个,则是绿烟。

    素阳宫一边盯着绿烟,一边查访那小妾的镯子去往何处。

    据釉青儿所知。那小妾的镯子是被她寄回了娘家。那镯子并不值钱,所以,那小妾看不上。她娘家好像还有一个弟弟,正准备成亲。她便是打算将那镯子当做聘礼,也算是给自己弟弟出一份力。

    可魔教去了以后,并没有发现镯子。

    那边线索断了,暂时无法挖掘。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向绿烟。后面的事情,江月也就知道了。

    镯子被偷了.........................

    听到这里,江月不禁湿了眼眶。

    釉青儿目露无措,小手温柔,反扣江月手腕:“奴家只道公子心善,不想竟是如此心软。魔教素来狠辣,那村子受屠也是无妄之灾..........”

    江月摇了摇头:“我爹娘就在那里.................”

    釉青儿闻言娇躯一震,水眸颤抖,心生不安。

    江月复而低头,看向她那惊恐的眼眸,缓而摇头:“你只是从事,并未参与其中。我不会怪你的。”

    “公子..................”看着江月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前额流海,釉青儿泪水滑落。

    他明明伤心欲绝。换了别人,恐怕要将这气,撒在自己身上。然而,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担心自己害怕,还要安抚自己.....................

    “公子..............”釉青儿心头的那份决心,悄然间,更坚定了。

    江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复而收起泪水,勉强自己露出一丝笑颜,柔声道:“这个屋子,是我住的地方。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安心的在这里疗伤好了。我说了我不怪你,我也说过,只要你听话配合,我就保你性命。我不会食言的。”

    说完,他轻柔的拍了拍釉青儿手背,起身欲走。

    却不想,釉青儿拉住了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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