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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魔高一丈(4)

    乌海老大率众等候多时,胡耆堂才从辕门外策骑匆匆而回。他到得帐前,与乌海老大等手下窃窃交谈几句,就直奔舆车而来。旋即登车揭帘而入,对欧阳华敏和闵儿单只说了一声:“暂且得罪两位。”便迅捷出手封了两人身上数处要穴,使两人仅能僵坐不动,无法再张口说话。

    欧阳华敏和闵儿心中已约略有底,知道胡耆堂必是担怕己等两人在途中挣闹叫喊,惊动路人,泄露奸谋,遂尽量听从他摆布。但在穴道被封之时,仍免不了一些本能反应。

    胡耆堂猝然盯住欧阳华敏,两眼刹那间浮闪过一丝怪异目光。欧阳华敏发觉他用心甚细,不敢与他对视,装着浑浑噩噩,只当全然不察。闵儿为避免胡耆堂生疑,也故作慌张不解,以假象迷惑实情。胡耆堂左看看右看看二人,犹豫一瞬,却解去绑缚二人的绳索,返身下车。跟即回到坐骑上,率同乌海四兄弟、北海双鹰和众侍卫驭驾策驹起行。

    欧阳华敏透过车帷缝隙仔细辨认了一下随行之众,除了自始至终不见祖穆支的身影,其他从范夫人城同来的人手全在当中。心想祖穆支多半已受胡耆堂之命,先行赶回范夫人城执行机谋。但眼下自己和闵儿更受胡耆堂强制,难再有望向大单于和七家行头传讯,只能暗替七家行头捏一把冷汗。

    一众车骑离开胡耆堂的临时王帐,取道从龙庭城寨西门而出,向城门守卫声称要回去范夫人城。城门守卫好像特意不给胡耆堂面子,视这位赫赫有名的右谷蠡王如同寻常商贾过客,悉依公例严加盘查。只是那个大瓦缺内空无一物,诸多家什行囊皆无古怪之处,藏着青龙宝剑的大木箱幸好留有大单于的赐印,得免翻搜核检。欧阳华敏和闵儿浑身动弹不得,被迫端坐车中,可城门守卫登车显然旨在寻找某物,未能发觉有异。

    欧阳华敏看着小小的城门守卫竟敢对一位封王如此肆无忌惮地盘查,瞬即想到其等必是暗中得了大单于的密令。虽然已知大单于对胡耆堂确实未能安心,但连一个城门关卡都不许轻易放过这位亲弟弟,觉得大单于的做法未免太过无情。估计胡耆堂正因早已料到大单于对其疑戒重重,才预先登舆封住自己和闵儿之口,严防不测。

    一行车骑久久才得放行。胡耆堂好不容易熬过城门守卫的怀疑,率众安全出城,一班手下受气抱怨自不必说。待到离城已远,车骑转向南行,过了余吾水上的便桥,乌海四兄弟再也控不住愤懑,开始放声叫骂起来,诅咒大单于器量狭小,刻意刁难堂堂封王,不把亲兄弟当自己人。北海双鹰及众侍卫也跟着怒声附和,顷刻群情鼎沸。

    胡耆堂始终甚是镇定,屡屡制止属下不敬之言,劝慰道:“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日后本王自会与大单于算清这笔帐。”乌海四兄弟仍旧恶怒难消,扬言要拿欧阳华敏和闵儿顶替大单于出气。

    此举倒似触醒了胡耆堂某些事情,但听他道:“不必过分让相爷夫妇遭罪,且依原计将他们藏入缸中就是。”欧阳华敏闻言,方知那个大瓦缸原来是为自己和闵儿所备。

    乌海老大当即传令众随从停车下马,三三两两将欧阳华敏和闵儿拖拽出舆车,捉手提脚抬至后车的大瓦缸旁,揭开缸盖,狠狠塞入缸中。一边像对待牲畜似的折腾,一边骂骂咧咧,免不得阴使几招拳脚泄愤。欧阳华敏和闵儿口不能言,四肢瘫软无力,只能忍着性子,任凭其等放肆侮辱。

    胡耆堂对众手下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等得他们稍稍解恨,才命合上厚重的缸盖,将欧阳华敏和闵儿囚禁在缸内。众手下接着取来粗大的铁链,将缸盖连同整个缸体牢牢捆扎结实。巧的是缸匠在烧制时给缸盖留了一个巴掌大的洞孔,既可供缸内见光透气,同时方便给缸内之人递送饮食诸物,几乎就是专供拘押犯人所用。

    转瞬之间,一个普通大瓦缸变成了一座坚固监牢,欧阳华敏和闵儿即使穴道自解,也断难逃得出去。两人只好静下心来,察看缸内情状,但见里面通壁光滑,瓮鼓甚大,容下两人绰绰有余。然则置身其内,除了从上方的洞孔能知时日之过,再无法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两人迅即明白胡耆堂的意图,之所以要将两人关入封闭的瓦缸,乃是要使两人与外隔绝,不让两人知悉其等的去向作为。

    胡耆堂在缸外检视了一遍封盖坚实程度,然后从洞孔伸手入内,单只解开欧阳华敏的哑穴,问道:“当于老兄,你坦白说来,大单于派你到本王身边,私底下究竟有何使命?”

    欧阳华敏情知他早晚必会追究此事,一般借口不可能应付过去,若弄不好令对方更起疑心,指不定其等立马搜查大木箱中的家当,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答道:“大单于的确不太信得过王爷,因而派下官到王爷身边任职,名为右相,实则负有监视王爷之责。”

    胡耆堂又问:“仅仅是监视而已么?”欧阳华敏为使他深信不疑,干脆说出部分实情:“大单于不相信藏宝图被盗,怀疑王爷故意妄造事端,欲将藏宝图占为己有,故此命下官到王爷身边暗中寻查。”胡耆堂道:“怪不得派你这个武功高手前来。”

    欧阳华敏心头一懔,惊问:“王爷缘何作此断言?怎知下官就是武功高手?”胡耆堂道:“刺探藏宝图这等重任,大单于不可能交给一个不会武功之人。至于如何能探知你的武功深浅,乃因本王在点封你的穴道之时,发觉你的体内真气非比寻常。只有武功高强之辈,才可能有恁般修为。”

    欧阳华敏想不到胡耆堂的心思竟此等缜密细致,暗忖:“看来自己与闵儿乔装潜伏之情能瞒过其人,纯属侥幸。”霎时不由得猛增警惕:“这个恶人务须更加小心对付才行。”遂沉稳应道:“下官确是会些武功,但与王爷相比,只是泛泛而已,并非什么高人。”

    胡耆堂道:“你了解本王的武学家底?”欧阳华敏道:“王爷在英雄大会上技压群雄,威名远传千里,有谁人不知道王爷身怀盖世武功?”胡耆堂略显得意,威吓道:“你识得就好。本王念你愿意说出实情,眼下姑且饶你们夫妇不死。但你们若想在本王身边呆下去,就得让本王相信你们决不再替大单于卖命,否则本王立教你们身首异处,决无虚言!”

    欧阳华敏道:“下官已将大单于亲授的密命透露给王爷,哪还可能继续效命于大单于?只要王爷宽宏大量,不治下官死罪,下官日后定当悉听王爷差遣,决不敢有背叛王爷之心!”胡耆堂冷笑数声,讥讽道:“本王只不过才盘问你几句,你便将大单于交办的机要托底出卖,本王岂敢轻信于你!”欧阳华敏周旋应道:“下官没能把住口风,其实是深有苦衷。”

    胡耆堂责问:“你卖主求荣易如俯身拾芥,哪会有什么苦衷?”欧阳华敏答道:“下官受命之时,已知不是王爷的对手,根本无望完成大单于疑神疑鬼之旨。但既然得闻大单于之秘计,若不听从行事,必定会被杀人灭口。下官身不由已,唯有冒险一试。岂料王爷英明善断远胜大单于,下官刚到王爷帐下立足未稳,就被王爷识破机谋囚禁起来。如今身处瓮内,假使仍拒不向王爷诚恳交待,敢情更是死路一条。所以莫如见问即招,将实情禀明王爷。”

    胡耆堂默然有顷,估计是相信了欧阳华敏所言,感慨道:“像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也只有大单于才会用你。”欧阳华敏听出其疑已有缓解迹象,存心问道:“王爷仅因下官说几句实话,便认定下官是那种卑鄙小人么?”胡耆堂不容置辩反诘:“难道不是么?!”

    欧阳华敏叹道:“王爷若持这样的心胸襟怀,与大单于的狭小器量何异!”胡耆堂似听得出乎意外,恶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欧阳华敏抒发议论道:“自古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才择主而事。’下官原以为王爷已争得天下英雄之名,他日毋庸置疑便是大胡之主,故而敢辱使命,去暗投明,抱诚归附。哪怕有负大单于,只要王爷不弃,能留下官在身边效力,下官就有机会将功赎罪,挽回名节。殊没想到王爷与大单于一样的嫌疑心重,见才不用,视事不明!”

    胡耆堂闻言大受刺激,直如被人在伤口上撒盐,又似心有所动,冷笑道:“你虚与委蛇应承大单于前来卧底,行踪败露即投诚反戈,岂能与良才相提并论!不过想要在本王帐下苟且偷生,也无不可。但眼下须得老老实实在缸内呆着,待本王办完一件大事,才能放你们夫妇二人出来。”

    欧阳华敏企图续加辩解,好让胡耆堂尽释其疑。胡耆堂却显得心事重重,不再理会欧阳华敏,返身弃骑乘舆,率领众属下接着赶路。欧阳华敏和闵儿被大缸所困,无法确知沿途所向,仅能凭盖孔中射进来的日光约莫辨认,好像是往东南进发。

    由于缸内釉壁凹突滑溜,空间积鬰曲蹙,加上手脚动弹不得,欧阳华敏和闵儿无法控稳身形。车行颠簸之时,两人更是被抛来晃去,彼此不时被碰撞挤压在一块。这样持续下去,等到穴道自解之时,两人非被弄得骨头散架不可。欧阳华敏忽然心生一念,若以般若菩提内力能解开身上被封要穴,便可平衡躯体,免受一番折磨。

    本来以胡耆堂的功力之强,所封穴道必难破解,但欧阳华敏深知般若菩提内功心法奇处甚多,不可等闲视之,只要尝试得当,说不定便能奏效。此刻被困车中正难耐其苦,遂默运般若菩提之功,慢慢调理内息,细细捉摸起来。为免重踏气火入窍之险,不敢过于用强,每一步都遵循疏通经脉之要旨,小心翼翼尝试,无果即止。

    费了半个时辰,但觉两臂上被封的穴脉突然通畅,气血和顺,双手便能动作起来,不由得惊喜非常。确信已找到了破解胡耆堂点穴功力的窍门,即依葫芦画瓢,很快其他被封要穴也一一迎刃而解。等到通身元气稍稍恢复,立以惯常功力,替闵儿解开被封穴位。

    闵儿早已察觉欧阳华敏在暗自运功解穴,一直盯着他看,甚是着急担忧,直至见其举动已无妨碍,即转而欣喜,又不无惊奇。待周身也得自由,张口能言,因担心缸外有人能听得见,便小声询问欧阳华敏如何能自行破解胡耆堂的点穴手法。欧阳华敏也压低话喉,悄悄将运行般若菩提内力解穴的经过告诉她,两人在暗地里都是兴奋赞叹不已,觉得此门奇功真是博大精深,非一技一绝所能包容穷尽。

    两人穴位已解,在缸内稍能安坐自如,不再像先前那般憋屈难熬。但欧阳华敏眼望着闵儿陪同自己甘冒生死之危,受此缧绁之苦,终感过意不去,遂与闵儿窃窃私语,安慰其怀。闵儿却别有意味道:“这个去处其实并不坏,好像整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欧阳华敏听得怦然一动,心底里蓦地一股两人相依为命之情油然而生,久久挥之不去。

    一行车骑走了大半日,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便歇下来扎营用膳。乌海老大拿了一些干粮连同水囊从缸盖上的洞孔递进来,欧阳华敏掐算穴道自解的时辰未到,没有伸手去接,闵儿也不支声,更无动作。乌海老大吆喝几句,不见两人回应,便将食物丢落缸中,笑道:“看来你们还得再饿一夜,权当是明日的早饭罢。”对缸内情状全然未起疑心。

    欧阳华敏和闵儿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只能数着日起日落,合计车骑行进脚程。几日之后的一个晌午,忽然发觉外面蹄声喧嚣嘈杂,一行车骑遇上了大队人马,停了下来。随而听到两个熟悉的话声向胡耆堂恭敬问安,欧阳华敏的心头好像被皮鞭猛抽了一下,赶忙竖起耳朵细辩,确认正是施明、吴光二人。

    欲待继续听明外面的景况,哪料胡耆堂立马吩咐数名侍卫走到缸外,将缸内唯一能见光透气的盖孔堵死,甚至连整个大缸好像都已被某物遮覆。缸内顷刻间如坠地狱之中,既无亮光,也再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声响。

    欧阳华敏急切想要知晓有关施明、吴光的详情,面对整个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大缸,却毫无门路可寻。如若强行破缸而出,必会震惊胡耆堂,暴露身份,无法再在他身边潜伏追踪仇人,况且大缸被烧炼得形同钨金所制,能否破之尚未可知。紧迫之下,想起曾用般若菩提内力掌击木桩的情形,突然异想天开:“假如能用掌力将坚硬的缸壁内质震成木炭一般松脆,而又没有把大缸击破,就容易偷挖出小小的洞眼来,暗中窥探外面胡耆堂和施明、吴光等人的情状。”

    此法虽然颇显荒唐,但万般无计之际,并非绝然不可一试。而且自从以般若菩提内力修炼降魔般若掌之后,欧阳华敏已觉双掌力道精进了不少,尽管缸壁要比木桩坚硬强固,却未必不能摧之。万一击破大缸惊动外面之众,就推脱是沿途颠荡太剧,不知何时已将瓦缸震裂,经不起碰撞。如此应付,估计也能遮掩得过去。

    盘算好种种可能的应对之策,当即坐定,气沉丹田,运起般若菩提之功,积聚劲力于掌,黑暗中对着胡耆堂适才话声来向认准大缸的腰腹,把握住分寸沉猛击出。嗡嗡然但觉大缸中掌后纹丝不动,也毫无破裂响状,好像缸壁乃是丝绵所制,刹那间尽将掌击力道吸纳得干干净净。

    欧阳华敏感觉此情如己所料,便伸手抚探缸壁被击之处,发现那一小块地方隐然已不如原来光滑坚实。以指用力戳挖,立察有沙粒碎屑脱落,壁状松软有如烘干结块的泥末。再深挖入里,果然随手在缸壁间掏出一个小小的洞眼来,一束亮光恰似黑暗中的闪电,瞬间射入缸腹之内。

    闵儿一见光明,止不住惊讶的低低“啊”了一声,情难自抑赞道:“欧阳哥哥,你真是厉害!往后可以拿手指当镐头用了。”欧阳华敏向她简单阐明缘由,闵儿对般若菩提的神奇功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夸叹其妙。

    外面的话声重又传入缸内,虽然不甚清晰,但能知相距大缸所在的马车不是很远。欧阳华敏以一目小心贴近洞眼,迫不及待向外探望,但见一行车骑所停之处,是在一片大草原上。缸外约有数丈之遥的舆车旁侧,胡耆堂正全神贯注听着施明、吴光奏报,乌海四兄弟守在前后左右,北海双鹰和数名侍卫却在远处招呼大队匈奴骑兵。

    欧阳华敏认得当中数名将官,知道他们来自祖渠黎骨侯的总兵大营,所领队伍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大队骑兵的后方,则是望无边际的沼泽,水草丰茂,却满目荒凉。

    施明、吴光所奏之情似与藏宝图有关,欧阳华敏凝神细听,立知其详。原来在自己渡河逃走之后,胡耆堂即命施明、吴光火速返回范夫人城,调派祖渠黎成千上万的铁骑兵将,分队四出搜捕追拿师父剑牍先生三人。有负责前往三人失踪的一带搜寻的,有沿着靠近大汉边境从东到西拦截盘查的,更有冒险深入右贤王呼延丕显的领属秘密查找的,可谓是倾巢而出,遍地草木皆兵。

    眼前这队人马,只是负责向夫羊句山以东、以北,沿匈奴前往大汉边境的大小各条道路搜寻的一支,由施明、吴光负责引领,结果却好在汉匈的东路商道上与胡耆堂南下的车骑相遇。至时欧阳华敏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在余吾谷龙城见不到施明、吴光,原来其二人根本没有到达那里,也就无法亲自去见楼无恙回话。

    不过或可庆幸的是,从施明、吴光所奏之情来看,胡耆堂四处派出的人手至今仍未能找到师父剑牍先生三人的一点儿踪影。胡耆堂当然不肯死心,把搜找发现欧阳华敏尚还活着,且此际必定还在匈奴的信息告诉施明、吴光,责命其二人率众在接下来寻缉剑牍先生三人的同时,一并查捕欧阳华敏。

    施明、吴光听后均大为吃惊,难以置信,甚至怀疑乌海老四是否真的遇到了欧阳华敏。施明更道:“那小子明明中了孩儿俩发射的毒镖,若无高人相救,决计无法苟活下来。”胡耆堂对其此言极不以为然,辨析道:“关键之处,恰在于怎知没有高人救他?你们在大胡银镖上加煨之毒虽然厉害非常,奇异难克,但前次被该类毒镖所伤的四名羽林勇士正是被首阳山的了无法师所救,他必然懂得化解之法。此次了无法师三人幸得那欧阳小子相助脱身,估计当时并未走远,等到那欧阳小子中镖渡河而逃,保不准却好被其师父三人抢先找到,及时将他救起,是以那欧阳小子才侥幸得以活命。”

    施明道:“了无法师三名亡命窃贼若是没有抓紧时机逃走,过后再想南回大汉,哪里还能闯过我等布下的天罗地网。”吴光若有所悟,插话道:“依父王所言,莫非那三个早已该死的老家伙现今就在大漠中某处旮旯里,与那欧阳小子躲在一块儿?要是那样,我等势必能把他们一齐搜揪出来。”

    胡耆堂道:“为父原先也是这么想,但后来从乌海老四等人手里救走那欧阳小子的,却是个蒙面怪女人,以此判断,前来偷盗藏宝图的一行人手,极有可能并不止了无法师三人。正因还有人隐伏在暗处,才得趁了无法师三人把我等拖住之机,偷偷从为父帐后破幕而入,偷走了藏宝图。”吴光如醍醐灌顶,恍然道:“原来他们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胡耆堂不无懊恼,点头道:“没错,后来那欧阳小子舍命引诱我们追赶,分明也是其等之谋。只因当晚诸事来得太过突然,又在大胡内地,为父一时疏忽大意,结果才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施明道:“那晚欧阳小子不是已承认藏宝图被他偷走了么?”胡耆堂道:“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诈敌之言,决不可轻信。”施明道:“以孩儿对那小子的了解,从他当时的言行举止推敲,不像是有假。”胡耆堂道:“他为报家门大仇,三番五次与父王本人过不去。那晚欲逼迫为父拿你们两人是问,查出真凶,多半是故意借藏宝图和《太公兵法》相要挟。因其举动看似在情理之中,不见得两物就是被他所盗;即便是其所为,我等也无法确知藏宝图是否还在他手里。”

    施明歉疚道:“想不到孩儿两人莽撞行事,给父王招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万望父王恕罪。孩儿这就和吴光兄弟持续全力搜查那欧阳小子和一众贼人,哪怕把整个地底下翻转过来,也一定要追缉他们到手,将功补过。”吴光附和道:“正是。他们胆敢留在大胡,我们定教他们插翅难飞。”两人表明决心,一道向胡耆堂辞行。

    胡耆堂嘱咐道:“你们引众若是往北搜寻,可能会遇到楼无恙大侠伙同长安市肆七家大行头率领大队汉人南归。到时你们尽量绕道避开,不必与楼大侠见面招呼,更不要听从其计向七家行头动手,只管暗中派人前来知会父王本人即可。”

    施明、吴光喜形于色,几乎同声问道:“父王可是愿意相助楼大侠除掉其余七家大行头?”胡耆堂道:“楼无恙阴险狡猾,我们决不能随随便便听从他指使,受他算计摆布。为父虽已答应助他一臂之力,但不希望你们再多加插手进来,一切交由为父酌情区处便好。”

    施明担心道:“孩儿俩若是置身事外,楼大侠可能会借口反悔,不肯如约将长安市肆的好处分给孩儿两人经营。”胡耆堂道:“为父已经想好如何对付他的手段,事成之后可由不得他出尔反尔。”施明道:“孩儿愚昧,不明此中玄机,望父王详加指教。”

    胡耆堂道:“依照楼无恙之计,是要将七家行头及其随从全部杀光,连大单于所派的护送使节也不能留下活口。这样处置,表面上看是死无对证,到头来若在大单于面前说是流寇所害,确难追查惩凶;若向大汉朝廷嫁祸给大单于,令双方不明不白,则大可从中坐收渔利,但不排除楼无恙暗地里会另藏打算。为防不测,为父决定先将其欲屠戮之众全部拿下,秘密关押起来。楼无恙若是言而有信,满足我等所提的条件,我等再将关押之众悉数杀掉不晚;楼无恙若是胆敢食言,我等就将关押之众全放出来,让他们尽知楼无恙所谋。届时七家行头对楼无恙必定不肯轻饶,说不定要联起手来,把楼家彻底铲除干净。有此掣肘手段,楼无恙便不得不顺从我等之意。”

    施明、吴光听了胡耆堂的狠辣对策,无不佩服赞同,放下心来,拜别胡耆堂,率领大队匈奴铁骑如风卷残云,顷刻去得莫知所向。胡耆堂命其原班车骑稍加歇息,续往南行。

    欧阳华敏细细推敲胡耆堂父子三人的一番言语,愈加确信其等对自己的家门大仇不无知情,施明、吴光更是难脱干系。尤其是听施明说到他和吴光因莽撞行事拖累胡耆堂之时,简直可以断定他和吴光便是自己家仇的真正元凶,眼下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凿实的证据而已。心想:“有道是苦心人天不负,照此潜伏追究下去,真凶必定很快现出原形来。”

    胡耆堂领着一行车骑越走越慢,次日黄昏,在一片孤兀密集长于广漠荒沙中的小胡杨林前停下,吩咐乌海四兄弟、北海双鹰等人就地扎营,等候增援人手到来。从其等的交谈中,欧阳华敏和闵儿得知,胡耆堂果然是指派祖穆支到范夫人城去调兵遣将,要他从军中挑选出三百名武功好手,前来共同对付七家行头。眼前所处之地便是白骨滩,即胡耆堂和楼无恙商定伏击屠杀七家行头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