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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谁是棋中人

    段誉叹道“咱们是坦诚布公的朋友,我不会奢求你会对我有心……何况我此时心念着王姑娘,如果不全心实意,那岂不是侮辱了我的这份真心……我和你不一样,虽然你身在这里,但我知道你心系远方,你有凌云志,不甘泯凡尘,但我没有什么志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宁作吾听后不由恼火,她很想斥问“我也想做普通人啊,只是我可以吗……难道我愿意背负这重担吗,难道我和青儿不愿畅游海内逍遥寰宇吗……你生在大理又如何能体会底层汉人的疾苦……何况我母亲又是因何故而死的……”

    宁作吾很想倾泄出这些话,她很需要人理解,也很需要志同道合的人

    但段誉显然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因为知道段誉不是,所以她不会说这些话,因为说了段誉也不会懂,也不会理解,无非就是生出几分同情,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宁作吾作为段誉朋友,她不想看到朋友黯然神伤,所以想说些话宽慰段誉一些

    没想到最后反而让她一肚子火

    此时宁作吾也是不愿搭理他了,心想“既然你愿意多愁善感,那随你吧”

    宁作吾叹道“你倒是深情,可是这世上份量的最重的是个情字,最轻的也是个情字……随你吧”

    苏星河闻言走了过来,笑道“可叹,可叹!段正淳拈花惹草,号称武林中第一风流浪子,没想到生的儿子可一点也不像他,不肖之极,丢老子的脸……你拼命想讨好那位王姑娘,王姑娘对你却全不理睬,真气死人了……真可是聪明脸孔笨肚肠,对付女人一点手段也没有”

    段誉微怒,他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苏星河竟然一开口就如此贬低他,不忿道“前辈也说我父亲拈花惹草,我为何要效仿他,一往情深又有什么错”

    苏星河依然保持笑容“老夫只是说公子你欠些手段,你看我逍遥派哪个不是自诩风流,就是那年逾花甲的丁春秋,你看他身边女弟子结群,但却无一是处子,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滋滋,真是羡煞旁人也……你若开窍些,那王姑娘虽然不至于宽衣解带,但也应软语相迎……”

    “你……你怎……”段誉怒指苏星河,一时竟因愤怒无法正常言语

    苏星河哈哈笑道“公子不必动怒,你不是对那王姑娘心念的紧么,不如老夫指点指点你……既然那王姑娘心系她的表哥,这是她的执念,也是她的弱点,有弱点就有攻克的办法……那慕容复的执念又是什么?想来众所周知,你何不利用起来,让王姑娘对他心灰意冷呢……如此抱得美人岂不美哉……不过,老夫也要奉劝公子,王姑娘也会是你的弱点,可别被恶人所利用了啊”

    段誉调整呼吸,沉声道“我段誉虽不屑于成为君子,但也绝非要做小人,横刀夺爱,趁火打劫之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苏星河叹道“哎,可叹,可悲,你冥顽不灵,老夫言尽于此了”

    “你……”段誉为之气结

    宁作吾心惊于苏星河的言论

    她本来以为苏星河会是逍遥派少有的纯良人物,没想到也是如此怪张

    丁春秋被人称作“丁老怪”,你这师兄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宁作吾侧耳跳动了一下,听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声音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当做全然未查般,向苏星河说道

    “苏老前辈,你既然教段公子行恶,却又让他小心恶人,岂不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不劝人行善,反而唆使其不走正道呢”

    段誉目光雪亮,看着宁作吾连连点头,非常赞同

    苏星河微微一愣,忽然笑道“那是你们佛家的说辞,我逍遥派从不讲善恶因果,只讲物尽其用,善用其道……我派有门绝学名‘北冥神功’,吸食他人内力为己用,你觉得此术阴毒吗,可是光明正大的杀人术可习得,这就不可学了吗……我有徒弟薛慕华,外号‘阎王敌’,你可知他一身毒理更是远胜医理,以毒攻毒不知救活多少人,他欲把救治方法传授他人,可那些人却如避蛇蝎一样,惶恐不及,哈哈……岂不知能救命治人才为正道,管他用什么方法……宁姑娘,请问我说的对吗”

    “这……”段誉心中迷茫,虽然他家修佛理,但他并不是迂腐不知变通之人,苏星河言之凿凿却也有几分道理,何况他也修炼了北冥神功,虽然他从不用此功吸人内力,但几次危难时却都仰仗此功获救……

    宁作吾回道“物用其道我是认同的,但是三尺之上有神明……不能只为一己私欲,图自己逍遥快活而不顾及她人的感受,情感之事更是儿戏不得……自周公定下礼乐开始,就是无媒不成婚,无礼不同床……那些没有礼成,就双双苟合的,却是不被天理所容的”

    段誉感觉宁作吾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连道“宁姑娘所言极是,我虽然喜欢王姑娘,但尊之以礼,更是不敢僭越半分……即使她嫁予她表哥我也是祝福的,只要她快乐幸福……”

    苏星河闻言忽然大笑起来,仿佛段誉讲了什么令他发笑的笑话

    “段公子,老夫听闻大理国有走婚一族,男子深夜时分摸入女子花房,一夜欢好后,清晨无人时就会离开……然而其族民心团结,更盛他族,你觉得天理容否?……两情相悦,不束礼教,又岂有不合天理之说”

    “这……这……”段誉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宁作吾道“大理走婚族小女也素有耳闻,却不是像前辈轻描淡写说得如此龌蹉不堪,反而男子真心取悦更胜中原,怨男恨女更是少之,这自然在天理之内……两情相悦自然可以私定终身,普天之下私奔幸福者有之,但大多数却都是自食苦果……世人皆言‘螳螂食夫’,却不知自然环境下这是极少发生的,不顺天理,强行交合,才会食此恶果……段正淳自诩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孰不知早已情孽加身,此时如果迷途知返尚可救,执迷不悟必毁身……”

    宁作吾朗朗说着,不知何时袁紫衣和逍遥子已经来到了外界

    逍遥子提醒道“紫衣,你切不可听信那白衣女子之言,咱逍遥派讲究大逍遥、大自在,打破天道方能成仙,不要被任何外物所束缚”

    袁紫衣略过逍遥子的苦口婆心,甚至宁作吾和苏星河的辩论也并未细嚼,一双美眸明艳动人,她只觉此时宁作吾遗世孤立的样子真的好美啊……

    逍遥子见袁紫衣如此痴迷模样,暗道糟糕,还要敦敦教诲,却突然听到宁作吾新的说辞,微微一怔,静听下来

    “苏老前辈,贵派不拘于礼教的作风着实让人敬佩,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然,你有你自己的道,我也多说无易……那就聊聊贵派吧,世人皆知丁春秋恶名远扬,却不知道他前三十当真是尽忠尽职的好徒弟,天资之高甚至远胜你这个师兄,尊师不肯授他真传,他就自己创造出化功大法一门,开创武学自立门户,也颇令人敬佩……至于他的人品,偷袭尊师,将他推入悬崖,看似大逆不道,但不是也暗合逍遥派的一贯作风吗……前辈先不要动怒,我还有话说……其实尊师逍遥子我也略有所闻,早年他与师妹李秋水情投意合,隐居山林逍遥快活了几年,最后忍不住寂寞消失匿迹,留下李秋水孤儿寡母……再次现世却是三十年以后的今天,其中虽然有丁春秋的原由,但难道就不可以托人捎个话吗……他为人自视逍遥,尤其注重外在容貌,自己成了跛子无脸见人,恐怕被人嘲笑,却坑苦了一对母女,你可知李秋水让人发下的誓言,‘杀尽天下所有逍遥派的人’,其间之恨可见一斑……尊师一躲就是三十年,心中执念就是托人杀死丁春秋,他只知道是丁春秋负了他,可他不曾想过自己也是负过她人的,如此自私之人着实让人不耻……那恶贯满盈的段延庆,贵为大理正统继承人,却遭人陷害,毁了容貌,废了双腿,断了手筋,一日之间身份逆转,高高在上的太子沦为仰人鞋底的乞丐,常人可曾受得?但他身残志坚,心怀壮志,一跃受到西夏一品堂的重视……值得一提的是,那西夏一品堂的主人正是尊师叔李秋水……反观汝师,他贵为世外高人,但却心如尘土早怀死志,其心智与段延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贵派自负逍遥,但是真的逍遥吗,你大师伯的事迹我也略知一二,她藏匿于天山灵鹫宫中,世人称其天山童姥,她用生死符控制各大门派,看似物尽其用,效果颇佳,孰不知一场大祸即将来临……你教段公子悦女之道,也许初见成效,却不知王语嫣早已情根深种,唯有日久深情才能感化……若行你之道,纵使幸得其身,也只是一时欢愉,反而使自己迷失了初心,红颜老去时,从此再不知情滋味……世上份量唯有情字最珍重,段公子重情重义难得可贵,为何要让他成为轻情寡幸之人……段公子,你切不可听信他人的一派胡言,两情相悦固然难得,但唯有真心以待方得始终……”

    此话涛涛犹如惊涛骇浪,苏星河由一时的震怒变成了震惊,有些秘辛他略有听闻,却不甚了解,他本来只是悲叹那段誉的忧人自扰,却不曾想听到了如此惊天大秘

    而段誉之前迷茫的内心也变得清澈无比,再无任何杂念而言,心静通达之余满含感激的热泪,拱手拜道“多谢姑娘的真诚教诲……”

    ……

    山谷之外,段延庆掩面而走“老四,如果你再敢冒犯那两位姑娘,我就废了你……”

    云中鹤吃吃道“我……不敢……不敢……可是大哥……我的踏雪无痕……”

    段延庆喝道“闭嘴”

    ……

    擂鼓山的一座山峰上,丁春秋右手捻着一银丝,有声音汇聚到他识海中

    一声叹息传来

    “哎,罢了罢了,师傅你若不来杀我,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

    待听闻山外之人走后,宁作吾呼出一口气,歉道“我胡编乱造,当不得真,前辈不要怪罪”

    这时她看到袁紫衣和一位老人迎面走来

    那老人三尺长须,气质端庄,走起路来却一瘸一拐的

    当看清那人样貌时,宁作吾只觉青丝直竖,仿佛灵魂要出窍般,发出一声惊呼

    “啊……这……不可能……”

    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诡异一幕……

    那人竟然和大明国师长着相同的面孔,不是朱熹还能是谁

    她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往事和回忆疯狂地在她脑海内翻动

    没有……没有……我找不到……我想不通……我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吾姐”袁紫衣奔来,抱住了倾倒下的宁作吾

    宁作吾迷迷糊糊问道“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棋中人”

    ……

    她本来以为自己掌握了自己的棋局,已经跳脱棋外,此时却又升起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