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灵霄殿外斗金猴

    大圣跳出丹炉，即去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却又大乱天宫。拿猴先拿棒，这句话真的很重要。猴王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幸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挡住，然后又有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大圣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

    有两句诗形容大圣，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其实孙悟空在去东海龙宫索取兵器前就对众猴说过，我自闻道之后，水不能溺，火不能焚。回去再看庄子的齐物论，“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现在孙悟空终于修成至人了。

    玉帝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如来降伏。二圣到了灵山的雷音宝刹，先要对四金刚和八菩萨礼毕，再等众神传达，如来召请，然后还要对如来礼佛三匝，侍立宝莲台下，再等如来问话。都什么时候了，急死人。二圣还要讲故事，从花果山产石猴，到弼马温，齐天大圣，蟠桃会，兜率宫，二郎神，八卦炉，等等等等。哪里等得了。

    如来听完了故事，终于赶来了。他止住刀兵，问大圣，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如来当然知道大圣是在花果山生长的，他只是不知道大圣是在那里得道的。这两个问题一起问，其实是要让大圣分心，不让他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

    大圣是自学成才的，所以如来问得再巧妙也得不到答案。大圣为什么不对如来说，灵台山上采药苗，那山有个老仙长？因为如来能知过去未来，大圣骗得了黑风山的熊罴怪，却骗不了如来。所以干脆不骗，也不告诉你正确答案。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大圣教如来传话，要玉帝搬出去，将天宫让与我。如来对大圣说，玉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个一劫之数也就是开篇说的一元之数。做什么事情都讲究论资排辈，或者说天数，你妖猴还不够资格。再修几劫，却来争吵。

    有条成语叫做在劫难逃，也叫做劫数难逃。这里的劫和劫数应该就是指宇宙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循环一次，这是天地之数，是改变不了的。在劫难逃的难不是困难的意思，而是不能的意思，说得婉转一点而已。后来这条成语的意思，演变成了命中注定要遭受的灾难是逃脱不了的。

    开篇还说了，一元之数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可以划分成活宇宙的十一万八千八百年和死宇宙的一万零八百年，活宇宙同死宇宙交替循环。在死宇宙的时候，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两间人物俱无，意思是天地之间没有人也没有物。玉帝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那么他混沌的时候在哪里？可能要从历经劫难，劫后重生这两条成语去理解。

    美猴王学习长生之道，是因为花果山的通背猿猴对他说，佛与仙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原来要不生不灭的话，轮回也就是劫难还是靠躲的。如来骂大圣是初世为人的畜生，等到大圣劫后重生，那就是二世为人了。

    西游记开篇有一句诗形容混沌未分的状态，茫茫渺渺无人见，这里的无人见是见不到人的意思。可以想象一下，那时候与天同寿的佛与仙与神圣都在冬眠，没有人睁开眼睛看，当然看不见人。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死宇宙的时候，冬眠的人不思考，所以什么都不在，一派混沌。好像这样也能解释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