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

    纠察，顾名思义，不仅需要观察还需要进行纠正。

    纠察轻点了下广志的肩膀，广志立刻会意，这是让他出去的意思，佛前太过亮堂，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

    广志走出大殿，纠察环抱着双臂站在门的一侧，他的眼神并不友善，但广志并不在意，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般憨笑着。

    纠察放下手臂，广志得以看见纠察手中拿着的木质小棍儿，那棍是专门用来惩戒的，广志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转而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伸出手。

    木棍儿沉沉地落在广志的手心。

    “啪！”

    “啪！”

    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广志的手心逐渐泛红甚至快要肿成一个包子才停手，广志偏过头看向大殿正中央摆放着的发着金光的佛像，不禁憨笑起来。

    这一幕并没有被纠察看到，他打完后便越过广志走进大殿内，似乎在寻找他的一下个目标。

    广志站在门外，听着大殿内传来的阵阵诵经声觉得好生可笑，佛不言功德，却要求僧人日日诵经，佛不求一物，民间却筑起万间华舍，刻出佛像夜夜参拜。

    “嘿嘿嘿。”广志忍不住地发笑起来，笑声逐渐放肆。

    “僧人广志，被妖邪迷了心窍，精神疯癫，关入我寺降魔殿内！”白发和尚手捧一张黄纸宣读着寺庙对广志做出的决定。

    跪在蒲团上的广志精神有些恍惚，他看见眼前站在自己身前的并不是寺里德高望重的住持，这里也不是山野间一处知名的寺庙，而是那深锁宫墙之内的皇宫秘境，再看眼前，哪儿有什么僧人读罪诏，只有一个捏着嗓子在门前交换的阴阳人，那人捧着圣旨，左一个奉天承运，右一个狗屁诏曰。

    “嘿嘿嘿。”广志痴痴的笑了起来，正在宣读的住持抬头看了一眼，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随着大门的关闭，广志面前的阳光也在逐渐褪去，一点一点地从广志的眼前消失。

    广志伸出手，想要留住这最后的温暖，可佛不度他，空留下一屋子的黑暗。

    黑暗里泛起一双通红的眼睛，那是广志的双眼。

    “哎，你听说过吗？佛家有一位杀身成仁的僧人。”床榻上，凤九坐着问着不远处的苏宇鸣。

    苏宇鸣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端端正正，听到凤九的问题，他偏转过头，目光短暂地接触后他再度逃离，并不是畏惧，只是下意识地躲避。

    “什么？杀身成仁？”这里的杀身成仁必然不是复杂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对啊，你不知道吗？佛教里的那种，类似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凤九说这话的时候抬着头，拽着她的头发思索着，仿佛小脑瓜里装着许多佛经似的。

    “不知道啊。”苏宇鸣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一直在海里啊，海里又没有寺庙，海里太远太深，佛光找不到那里。”

    “嗯？对哦，你是海里的，嘿嘿。”凤九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去庙里吗？庙里可以祈福的，还可以将硬币投进庙里的塔里，据说那样会有好运，投的越高，好运也会越多。”这些都是凤九听宫里的人说的，她每年都会在凤元节这一天去到庙里。

    庙里的气味并不浓烈，焚香的人并不会很多，但也不会很少，凤帝似乎从不担心自家皇子皇女的安危，无论是举行什么仪式都不会进行清场，或许是为了体现他的与民同乐。

    每到这时候，凤九就可以尝到很多宫里没有的民间玩意儿，凤九很喜欢那种人在炊烟中的感觉，也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们会有凤元节吗？嗯，就是那种一家人一起去某个地方一起为了未来祈福的日子。”

    苏宇鸣愣了一下，家人吗？他的大脑中搜寻着有关这两个字的身影，“没有哎，我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啊？”凤九似乎没想到她的这位记忆中的伙伴身世这么凄惨，她高昂的情绪逐渐悲伤起来，似乎那个无家可归如浮萍般飘荡的人是她一样。

    凤九伸出手拍在苏宇鸣的肩膀上，苏宇鸣比她高出些许，凤九的手掌拍在上面多少有点费劲，凤九干脆直接站了起来。

    “没事，以后我陪你去庙里，我告诉你啊，庙里可好玩了……”

    凤九的声音在苏宇鸣的耳边逐渐远去，庙里吗？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壮汉的身影，在那壮汉的身前，是一个娇小的身材纤细的影子。

    “喂，你怎么了？”凤九的手掌滑过苏宇鸣的眼前。

    “没，没事。”苏宇鸣定了定神，是了，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未曾见到莎草了。

    那个女孩会在何地做着何事，会遇到怎样的人，苏宇鸣撑着手臂开始神游。

    凤九瞥了一眼他的样子，也安静下来，她默默地朝着苏宇鸣的地方挪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