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外勤
第二天一早，出外勤的车队出发了。龙啸、陈宇飞、封华和几位科学家乘坐一辆绿色的，类似越野车一样的交通工具。车上，封华和其他几位科学家兴致勃勃地在聊天，陈宇飞却一脸严肃地端坐在车中，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窗外。龙啸想起来他是负责安保工作的，难怪这么紧张，可能是怕大家遇到什么危险吧。
突然，龙啸惊讶地发现他们从一头巨大的恐龙身边开过，那只恐龙竟然无动于衷。龙啸很确信，那是一只霸王龙。
龙啸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在太阳神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一片侏罗纪公园的景象，这几天他忙着康复训练，都差点儿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龙啸战战兢兢地问：“那个，刚才那只霸王龙是怎么回事？”
封华立刻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车上其他几个人可能是因为和龙啸不熟，没有好意思笑出声。
一个皮肤略黑，圆脸的年轻女人说；“这些恐龙不是真的，它们都是全息投影，为的是让周围的动物不敢靠近。”
龙啸记得刚才陈宇飞介绍过，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位动物学家，皮肤略黑，龙啸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她好像是泰国人。龙啸戴着翻译器，所以也不确定对方说的是泰语还是什么语言，反正他听懂了。
龙啸自嘲着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们已经把史前动物都复活了呢！”
那位动物学家很严肃地说：“我想理论上我们是有这个技术的，但是没有必要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龙啸点点头，说得也没错。想必任何理性的人都不会复活这么可怕的史前动物，侏罗纪公园只会出现在好莱坞的电影里。
龙啸心想，不过那只霸王龙也太逼真了吧，如果不知道是全息影像，他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只真的霸王龙！
越野车一直在丛林中穿梭，龙啸发现这里的植被覆盖情况非常好，到处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龙啸说不出那些树木的名字，只觉得很多都比较眼熟。
“就停在这里吧，我们下去看看。”一个声音说。
龙啸看到说话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好像叫木村大和，听这个名字应该是日本人。
一行人陆续走下车，几位科学家带着他们的科学仪器，封华带着医药箱，陈宇飞带着武器，指挥几个防御机器人在越野车周围做好防御架势。
龙啸看到有的越野车也在他们周围停下了，有的越野车还在向前看。
沉睡五百年后第一次双脚踏在土地上，龙啸恨不得能趴在地上亲吻脚下的土地，不过考虑到其他人的眼光，龙啸还是作罢了。
这时，迎面吹来一阵温暖湿润的微风，带来阵阵花草的香气，好一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龙啸都快要陶醉了。
龙啸此刻心情愉快，他问走在身边的封华，“咱们这是在哪儿？是在江南吗？”
封华笑嘻嘻地说：“这哪里是什么江南？这里是黄土高原，咱们在原甘肃境内，都快到兰州了。”
龙啸惊讶极了。
龙啸的母亲就出生在甘肃，他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去过兰州。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座干旱的城市，浑浊的黄河水从城市中央流过，整个城市都依黄河而建。兰州周边的山上，只有在夏季雨水充沛的时候才会生出一些耐旱的青草，如果遇上干旱的夏季，那可真是寸草不生。
可是如今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森林怎么可能会在兰州附近？
“你不用惊讶，这里就是曾经的黄土高原。”
龙啸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的日本人，木村大和。
木村大和接着说：“现在的全球气候和你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相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龙啸依然很惊讶：“可是才500多年，按理说气候和植被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变化才对啊！”
木村大和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原本没错，但还是忽略了人类的因素。”
龙啸想起来自己生活的年代，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环境污染已经成了全人类面临的极大挑战。不过原本干旱的黄土高原变成了一片森林，好像未来的人类在环境保护面前做得还不错。
龙啸笑着说：“这里看起来比500年前美多了。500年前，这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片，现在倒成了森林。”
话刚说完，龙啸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木村大和铁青色的脸。
龙啸小声说：“不过，世界上其他地方怎么样了？气候引起的环境变化不都是向好的一方面吧？你的家乡日本还好吗？”
木村大和摇摇头：“日本，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日本了。”
龙啸隐隐感到一丝不妙：“莫非海平面上升……”
“是的。”木村大和点点头，“两极的冰都融化了，造成全球海平面上升，日本没有了，我的家乡没有了。”
龙啸心中一惊，喃喃地说：“我，我很抱歉。我去过日本，我在春日大社喂过小鹿，我爱喝黑门市场里一家老奶奶榨的很浓的豆浆，我喜欢清水寺前那条卖东西的小街，我，我很抱歉。”
龙啸看到木村大和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搂着龙啸的肩膀说：“你，你竟然去过我的家乡……”
龙啸有些不明白木村大和为什么这么激动。
一旁的陈宇飞解释说：“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出生在大战前后。我想木村出生的时候，日本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木村大和点点头：“是的，我出生在你们中国的西安，从一出生，我的身份就是难民。我只在照片和外婆口中听到过日本，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却从来没有去过日本。我，我多想去哪里看看，看看外婆出生的地方。”
龙啸为木村大和感到难过，他紧紧地抱住木村大和说：“别伤心，你们曾经建设了一个美丽的国家，我想只要有机会，你们还会有办法重建……”
陈宇飞打断了龙啸的话：“别瞎说，四大基地以外是不许存在人类建筑的。你先别忙着安慰他，我们也失去了上海、天津、香港、三亚……”
“什么？你说什么？”龙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村大和说：“是的，全球海平面上升，淹没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位于沿海和平原的大城市。纽约、伦敦、孟买、曼谷……马尔代夫的全部岛屿都已经淹没了。”
陈宇飞接着说：“而且全球的气候变化将很多原本富庶的平原变成了荒漠，比如曾经的鱼米之乡江南。”
龙啸怔怔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赶忙问道：“那，那BJ呢？”
陈宇飞笑着说：“推门就能看大海。你们家原先的房子说不定已经成了海景房。”
龙啸一阵苦笑，想不到二十一世纪人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他感觉有些眩晕，就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封华看着龙啸发呆的样子有些担心，想去安慰他，被陈宇飞拦下了。
“你不懂的。”陈宇飞悄声对封华说，“你出生在基地，对以前的世界一无所知。龙啸曾经生活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种变化。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封华心中有所触动，她点点头，没有再试图安慰龙啸。
龙啸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兔子在他的手边蹭来蹭去。龙啸伸手去抚摸小兔子，它竟然乖乖地就范了。
“这只兔子怎么不怕人啊？”龙啸惊讶地说。
“它们很少见人，不知道害怕的。”刚才那位皮肤略黑的动物学家说，“除非有任务，人们很少踏出基地，就算出外勤，我们也从来不伤害任何动物。所以现在的动物都不怕人，和你那个年代不一样了。”
龙啸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记住您的名字。”
“叫我May吧。”她笑笑说，“刚才陈宇飞说的是我的全名，那么长，除了他，没人能记得住。”
龙啸也笑了。
May继续说：“现在大多数物种的数量都远超过人类，我们才是珍惜动物呢！”
龙啸想起来之前陈宇飞告诉他，第三次世界大战导致人口数量骤减，但是他还真不清楚现存的人口数量，也忘了去查，就随口问：“现在人类的数量是多少呢？”
“大约2亿左右吧。”
“2亿？”龙啸又一次惊讶了。在他所生活的年代，全世界人口数量在100亿左右，现在只剩了2亿？过去，单单BJ城的人口数量都在2000万。也就是说，现在全世界生活的人口数量也就是曾经的10个BJ城？
“对，2亿。”May说，“这对地球来说，是一个合理的负荷。拥有百亿人口的地球太拥挤了，不是吗？”
龙啸想起了曾经那个被雾霾所笼罩、被堵车所困扰的BJ城，蓝天、白云、绿地对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几乎是奢望。
May接着说：“我们现在所有的能源都是清洁能源，主要是核能和太阳能，再也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而且你们那个年代存在的各种罪恶的动物交易都已经不存在了，没有罪恶的象牙交易，没有残忍的海豚表演，没有血腥的活熊取胆，没有人再会剥夺任何动物的自由，饲养所谓的宠物。每一个动物都在自然界中平等地生活，没有人类对它们的奴役。环境在变得越来越好，森林的植被在逐渐恢复，动植物的物种也越来越丰富，我们竭尽所能，终于还原了地球最初的模样。”
May的话让龙啸想起曾经理查德·普雷斯顿的书中所读到的一段话：“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作出反应，人类的泛滥反复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犹如癌症，人类群落的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于是地球的免疫系统察觉到了人类的活动，开始发挥作用，大自然试图除掉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
也许May说得没错，理查德·普雷斯顿说得也对，摆脱了人类这种寄生生物感染的地球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吧！
龙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May：“我记得刚才陈宇飞说基地以外不允许存在人类建筑，那基地在哪里？人类那些伟大的建筑呢？故宫，金字塔，泰姬陵，斗兽场……还有那么多保存着人类文明的博物馆呢？”
看着龙啸紧皱的眉头，May面露难色，她轻轻地说：“你们谁来告诉这个可怜的人真相？我已经不忍心和他再说下去了，每说一件事，他都好像经历了世界末日一样。”
“我来吧。”陈宇飞淡淡地说，“基地离我们不远了，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基地。你所说的那些人类建筑和博物馆……要不，你先坐下？”
龙啸摇摇头：“不用了，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它们要么被森林、青草、黄沙所覆盖，要么就已经沉入大海了，对吗？”
陈宇飞悲凉地点点头，所有人都用爱怜的眼神看着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男人。没错，他所生活的世界已经彻底颠覆了，他曾经所熟悉的人类文明也已经不存在了。
晚饭的时候，龙啸很安静，不像往常一样那么喜欢问问题，倒是陈宇飞先打开了话匣子：“你不好奇中国为什么会接受日本的难民吗？考虑到两国政府的关系。”
龙啸抬眼看着陈宇飞，懒懒地说：“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吧，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自然灾难。虽然有那样的历史旧账存在，但民众是无辜的。”
陈宇飞淡淡地说：“人道主义的考虑固然是有的，但最重要的是，日本天皇带领内阁政府向中国道歉了，他们承认了自己在二战中犯下的所有罪行，南京大屠杀、慰安妇、731部队……全都承认了。”
龙啸有些激动地说：“终于，他们终于承认了。刚才在外面，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我还以为未来的人们都已经把那些事情忘记了呢。”
陈宇飞很认真地说：“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不过这也都是战前出生的人才有的家国民族情怀吧，你看像封华，他们出生在基地的这一代人，对这些事情就看得很淡了。他们不太有民族、国家的概念，满脑子都是科学研究。”
封华有些不高兴了，抓起盘里的面包向陈宇飞扔去，却被陈宇飞一把接住，龙啸忍不住笑起来。
封华气鼓鼓地说：“你们俩就会欺负我。我看刚才龙啸对木村也没有什么敌意，说起日本，也是一副很有感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日本呢！这会儿怎么又苦大仇深了。”
龙啸笑着说：“封华，你可能真的不懂。我喜欢在日本旅行的时候碰到的日本人，他们都彬彬有礼，和蔼可亲，我喜欢京都那些古色古香的古建筑，我也喜欢日本动漫，我甚至敬佩日本人在他们贫瘠的国土上建设的一切。今天听到日本被大海淹没了，我真的很伤心，很难过，我也是真的想要安慰木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忘记过去的那段历史，不代表我能够原谅当年日本政府的所作所为。天皇和内阁的道歉可能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哪怕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中国接受日本难民。但不管怎么说，离忘记和原谅都还很远。”
封华摇摇头：“我可能真的不懂你们二十一世纪的人，你们太复杂了。”
龙啸无奈地说：“我想关于日本这个民族和国家的问题上，每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内心都很纠结吧。”
“又爱又恨，对吧？”陈宇飞补充说，“我想二十三世纪的人也一样。”
突然，龙啸惊讶地发现他们从一头巨大的恐龙身边开过，那只恐龙竟然无动于衷。龙啸很确信，那是一只霸王龙。
龙啸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在太阳神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一片侏罗纪公园的景象，这几天他忙着康复训练，都差点儿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龙啸战战兢兢地问：“那个，刚才那只霸王龙是怎么回事？”
封华立刻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车上其他几个人可能是因为和龙啸不熟，没有好意思笑出声。
一个皮肤略黑，圆脸的年轻女人说；“这些恐龙不是真的，它们都是全息投影，为的是让周围的动物不敢靠近。”
龙啸记得刚才陈宇飞介绍过，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位动物学家，皮肤略黑，龙啸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她好像是泰国人。龙啸戴着翻译器，所以也不确定对方说的是泰语还是什么语言，反正他听懂了。
龙啸自嘲着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们已经把史前动物都复活了呢！”
那位动物学家很严肃地说：“我想理论上我们是有这个技术的，但是没有必要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龙啸点点头，说得也没错。想必任何理性的人都不会复活这么可怕的史前动物，侏罗纪公园只会出现在好莱坞的电影里。
龙啸心想，不过那只霸王龙也太逼真了吧，如果不知道是全息影像，他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只真的霸王龙！
越野车一直在丛林中穿梭，龙啸发现这里的植被覆盖情况非常好，到处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龙啸说不出那些树木的名字，只觉得很多都比较眼熟。
“就停在这里吧，我们下去看看。”一个声音说。
龙啸看到说话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好像叫木村大和，听这个名字应该是日本人。
一行人陆续走下车，几位科学家带着他们的科学仪器，封华带着医药箱，陈宇飞带着武器，指挥几个防御机器人在越野车周围做好防御架势。
龙啸看到有的越野车也在他们周围停下了，有的越野车还在向前看。
沉睡五百年后第一次双脚踏在土地上，龙啸恨不得能趴在地上亲吻脚下的土地，不过考虑到其他人的眼光，龙啸还是作罢了。
这时，迎面吹来一阵温暖湿润的微风，带来阵阵花草的香气，好一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龙啸都快要陶醉了。
龙啸此刻心情愉快，他问走在身边的封华，“咱们这是在哪儿？是在江南吗？”
封华笑嘻嘻地说：“这哪里是什么江南？这里是黄土高原，咱们在原甘肃境内，都快到兰州了。”
龙啸惊讶极了。
龙啸的母亲就出生在甘肃，他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去过兰州。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座干旱的城市，浑浊的黄河水从城市中央流过，整个城市都依黄河而建。兰州周边的山上，只有在夏季雨水充沛的时候才会生出一些耐旱的青草，如果遇上干旱的夏季，那可真是寸草不生。
可是如今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森林怎么可能会在兰州附近？
“你不用惊讶，这里就是曾经的黄土高原。”
龙啸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的日本人，木村大和。
木村大和接着说：“现在的全球气候和你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相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龙啸依然很惊讶：“可是才500多年，按理说气候和植被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变化才对啊！”
木村大和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原本没错，但还是忽略了人类的因素。”
龙啸想起来自己生活的年代，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环境污染已经成了全人类面临的极大挑战。不过原本干旱的黄土高原变成了一片森林，好像未来的人类在环境保护面前做得还不错。
龙啸笑着说：“这里看起来比500年前美多了。500年前，这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片，现在倒成了森林。”
话刚说完，龙啸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木村大和铁青色的脸。
龙啸小声说：“不过，世界上其他地方怎么样了？气候引起的环境变化不都是向好的一方面吧？你的家乡日本还好吗？”
木村大和摇摇头：“日本，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日本了。”
龙啸隐隐感到一丝不妙：“莫非海平面上升……”
“是的。”木村大和点点头，“两极的冰都融化了，造成全球海平面上升，日本没有了，我的家乡没有了。”
龙啸心中一惊，喃喃地说：“我，我很抱歉。我去过日本，我在春日大社喂过小鹿，我爱喝黑门市场里一家老奶奶榨的很浓的豆浆，我喜欢清水寺前那条卖东西的小街，我，我很抱歉。”
龙啸看到木村大和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搂着龙啸的肩膀说：“你，你竟然去过我的家乡……”
龙啸有些不明白木村大和为什么这么激动。
一旁的陈宇飞解释说：“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出生在大战前后。我想木村出生的时候，日本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木村大和点点头：“是的，我出生在你们中国的西安，从一出生，我的身份就是难民。我只在照片和外婆口中听到过日本，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却从来没有去过日本。我，我多想去哪里看看，看看外婆出生的地方。”
龙啸为木村大和感到难过，他紧紧地抱住木村大和说：“别伤心，你们曾经建设了一个美丽的国家，我想只要有机会，你们还会有办法重建……”
陈宇飞打断了龙啸的话：“别瞎说，四大基地以外是不许存在人类建筑的。你先别忙着安慰他，我们也失去了上海、天津、香港、三亚……”
“什么？你说什么？”龙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村大和说：“是的，全球海平面上升，淹没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位于沿海和平原的大城市。纽约、伦敦、孟买、曼谷……马尔代夫的全部岛屿都已经淹没了。”
陈宇飞接着说：“而且全球的气候变化将很多原本富庶的平原变成了荒漠，比如曾经的鱼米之乡江南。”
龙啸怔怔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赶忙问道：“那，那BJ呢？”
陈宇飞笑着说：“推门就能看大海。你们家原先的房子说不定已经成了海景房。”
龙啸一阵苦笑，想不到二十一世纪人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他感觉有些眩晕，就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封华看着龙啸发呆的样子有些担心，想去安慰他，被陈宇飞拦下了。
“你不懂的。”陈宇飞悄声对封华说，“你出生在基地，对以前的世界一无所知。龙啸曾经生活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种变化。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封华心中有所触动，她点点头，没有再试图安慰龙啸。
龙啸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兔子在他的手边蹭来蹭去。龙啸伸手去抚摸小兔子，它竟然乖乖地就范了。
“这只兔子怎么不怕人啊？”龙啸惊讶地说。
“它们很少见人，不知道害怕的。”刚才那位皮肤略黑的动物学家说，“除非有任务，人们很少踏出基地，就算出外勤，我们也从来不伤害任何动物。所以现在的动物都不怕人，和你那个年代不一样了。”
龙啸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记住您的名字。”
“叫我May吧。”她笑笑说，“刚才陈宇飞说的是我的全名，那么长，除了他，没人能记得住。”
龙啸也笑了。
May继续说：“现在大多数物种的数量都远超过人类，我们才是珍惜动物呢！”
龙啸想起来之前陈宇飞告诉他，第三次世界大战导致人口数量骤减，但是他还真不清楚现存的人口数量，也忘了去查，就随口问：“现在人类的数量是多少呢？”
“大约2亿左右吧。”
“2亿？”龙啸又一次惊讶了。在他所生活的年代，全世界人口数量在100亿左右，现在只剩了2亿？过去，单单BJ城的人口数量都在2000万。也就是说，现在全世界生活的人口数量也就是曾经的10个BJ城？
“对，2亿。”May说，“这对地球来说，是一个合理的负荷。拥有百亿人口的地球太拥挤了，不是吗？”
龙啸想起了曾经那个被雾霾所笼罩、被堵车所困扰的BJ城，蓝天、白云、绿地对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几乎是奢望。
May接着说：“我们现在所有的能源都是清洁能源，主要是核能和太阳能，再也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而且你们那个年代存在的各种罪恶的动物交易都已经不存在了，没有罪恶的象牙交易，没有残忍的海豚表演，没有血腥的活熊取胆，没有人再会剥夺任何动物的自由，饲养所谓的宠物。每一个动物都在自然界中平等地生活，没有人类对它们的奴役。环境在变得越来越好，森林的植被在逐渐恢复，动植物的物种也越来越丰富，我们竭尽所能，终于还原了地球最初的模样。”
May的话让龙啸想起曾经理查德·普雷斯顿的书中所读到的一段话：“从一定意义上说，地球正在启动对人类的免疫反应，它开始对人类这种寄生生物作出反应，人类的泛滥反复感染，混凝土的坏死点遍布全球，犹如癌症，人类群落的无限扩张和蔓延，很可能会给生物圈带来大灭绝，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于是地球的免疫系统察觉到了人类的活动，开始发挥作用，大自然试图除掉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
也许May说得没错，理查德·普雷斯顿说得也对，摆脱了人类这种寄生生物感染的地球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吧！
龙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May：“我记得刚才陈宇飞说基地以外不允许存在人类建筑，那基地在哪里？人类那些伟大的建筑呢？故宫，金字塔，泰姬陵，斗兽场……还有那么多保存着人类文明的博物馆呢？”
看着龙啸紧皱的眉头，May面露难色，她轻轻地说：“你们谁来告诉这个可怜的人真相？我已经不忍心和他再说下去了，每说一件事，他都好像经历了世界末日一样。”
“我来吧。”陈宇飞淡淡地说，“基地离我们不远了，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基地。你所说的那些人类建筑和博物馆……要不，你先坐下？”
龙啸摇摇头：“不用了，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它们要么被森林、青草、黄沙所覆盖，要么就已经沉入大海了，对吗？”
陈宇飞悲凉地点点头，所有人都用爱怜的眼神看着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男人。没错，他所生活的世界已经彻底颠覆了，他曾经所熟悉的人类文明也已经不存在了。
晚饭的时候，龙啸很安静，不像往常一样那么喜欢问问题，倒是陈宇飞先打开了话匣子：“你不好奇中国为什么会接受日本的难民吗？考虑到两国政府的关系。”
龙啸抬眼看着陈宇飞，懒懒地说：“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吧，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自然灾难。虽然有那样的历史旧账存在，但民众是无辜的。”
陈宇飞淡淡地说：“人道主义的考虑固然是有的，但最重要的是，日本天皇带领内阁政府向中国道歉了，他们承认了自己在二战中犯下的所有罪行，南京大屠杀、慰安妇、731部队……全都承认了。”
龙啸有些激动地说：“终于，他们终于承认了。刚才在外面，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我还以为未来的人们都已经把那些事情忘记了呢。”
陈宇飞很认真地说：“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不过这也都是战前出生的人才有的家国民族情怀吧，你看像封华，他们出生在基地的这一代人，对这些事情就看得很淡了。他们不太有民族、国家的概念，满脑子都是科学研究。”
封华有些不高兴了，抓起盘里的面包向陈宇飞扔去，却被陈宇飞一把接住，龙啸忍不住笑起来。
封华气鼓鼓地说：“你们俩就会欺负我。我看刚才龙啸对木村也没有什么敌意，说起日本，也是一副很有感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日本呢！这会儿怎么又苦大仇深了。”
龙啸笑着说：“封华，你可能真的不懂。我喜欢在日本旅行的时候碰到的日本人，他们都彬彬有礼，和蔼可亲，我喜欢京都那些古色古香的古建筑，我也喜欢日本动漫，我甚至敬佩日本人在他们贫瘠的国土上建设的一切。今天听到日本被大海淹没了，我真的很伤心，很难过，我也是真的想要安慰木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忘记过去的那段历史，不代表我能够原谅当年日本政府的所作所为。天皇和内阁的道歉可能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哪怕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中国接受日本难民。但不管怎么说，离忘记和原谅都还很远。”
封华摇摇头：“我可能真的不懂你们二十一世纪的人，你们太复杂了。”
龙啸无奈地说：“我想关于日本这个民族和国家的问题上，每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内心都很纠结吧。”
“又爱又恨，对吧？”陈宇飞补充说，“我想二十三世纪的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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