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身世
当龙啸向陈宇飞和封华提起自己对小短片火爆的不解时，陈宇飞的第一句话就让龙啸大吃一惊。
陈宇飞说：“你知道基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吗？”
“这个……”龙啸结结巴巴地说，“我还真不知道。”
突然，龙啸想到了龙翼说过的“没有上限的人类预期寿命”。
“难道基地不允许生育？”龙啸惊叫道。
封华解释说：“不是不允许生育，而是实行极其严格的人口数量控制政策。目前基地的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上限，基地已经有近200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龙啸点点头，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对人口数量进行严格的控制，地球人口早就爆炸了。而由此带来的，还有人类婚姻和家庭制度的瓦解。
龙啸这才知道，基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住所，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再由一纸婚约所束缚，有的人情深意重，选择和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也有人向往自由，同时或在不同的时期拥有多个性伴侣；还有的人独来独往，孑然一身。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会被人们尊重。很多年来，关于孩子、家庭的记忆已经逐渐被淡忘，而龙啸视频里天真无邪的奔奔和年少的饺子兄弟唤起了积淀在人们基因里关于家庭的悠远回忆。
虽然基地的物质生活是极大丰富的，但是为了保持人们的身体健康，每个人的一日三餐都是经过系统精密测算而搭配的营养餐，据说能够保证最合理的蛋白质、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等的摄入。但是营养归营养，有机归有机，口味就不敢恭维了，毕竟大厨都是没有味觉的机器人，你还能对它有什么指望呢？龙啸短片中出现的饺子，恐怕已经是文物级别的食物了吧。而且龙啸发现，基地好像没有任何节日，也许是因为基地的人们来自不同国家，不知道过什么节日，所以就干脆取缔了吧。
短片中，龙啸兄弟俩在奈良旅游的经历更是引起无数人的神往，古色古香的建筑，熙熙攘攘的游人，琳琅满目的小吃……在这里，人们虽然已经实现了永生，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他们却只能画地为牢的，永远生活在基地里，旅游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旅游，能去哪儿呢？地球差不多已经回到了史前的模样，所有的人文景观都已经被森林、沙漠、大海所蚕食。虽然可能对地球环境而言，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类历经千万年所创造的文明就这样让步于自然，龙啸没想到这里，心里都涌起一丝心酸。
基地拥有高度的文明和高度的统一性，基地的每一位居民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中都是绝对的精英（当然，龙啸除外），只是这里的生活似乎缺少了一些“烟火气”。他们过着看似神仙般的生活。但是那些曾经被人们亲手创造又亲手埋葬的文明，也许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呼唤着游子们回到自己的怀抱吧！龙啸的短片似乎唤醒了藏在人们基因深处的悠远记忆，让久在云端的“神仙们”也想下凡去领略人世间的繁华似锦了。
这样看来，龙啸的小短片在基地短时间内火爆，似乎是必然的。
出生在基地的封华从来没有去过奈良，也没有一次真正的旅行经历，虽然她以前也在电影中看到过人们旅行的经历，但是封华说，那些都和看龙啸小短片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她说，龙啸的小短片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一种切实发生过的感觉。龙啸心笑着说，那是因为真的发生过啊，他不过是把自己的回忆做成了短片。而且现在人们看到的大多数电影都是人工智能拍摄的，很难真正带入人类的真情实感。龙啸知道，很多像封华一样出生在基地的人都没有像他这样的回忆。很多人虽然出生在基地建立之前，比如陈宇飞，但是在基地生活几百年后，恐怕那些记忆也早已离他们远去。只有龙啸还保持着基地建立之前，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文明和家庭生活的深刻记忆。想到这些，龙啸心里有些涩涩的。
“你知道吗？我昨天去看我爸爸了。”封华淡淡地说。
这是封华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龙啸很好奇，陈宇飞也瞪大了眼睛。龙啸记得陈宇飞之前提过，封华的出生在基地很有传奇色彩，今天，她终于要告诉自己了吗？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我好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他了。”封华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很难真正原谅他吧。”
龙啸大吃一惊，封华出生在基地，按理说，她的母亲不应该会死，难道……
龙啸试探着问：“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吗？”
封华摇摇头：“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龙啸大为不解。
封华含着泪，向龙啸诉说着这段在她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
原来在基地建立之初，根据居民们对基地的“贡献值”，确定了大家的“生育指标”。只有对基地的“贡献值”达到一定分数，才拥有生育的权利。而封华父母的“贡献值”不够使他们孕育一个新生命。基地建立初期，人们还维持着过去家庭式的生活习惯，数百年过去，很多夫妻纷纷分手，各自另寻新欢，从父系社会就开始持续的婚姻制度开始分崩瓦解。但是封华的父母却始终如一，不离不弃，他们生活中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拥有一个孩子。
直到有一天，封华的父母一一敲开了25位基地委员长家的大门，没多久，基地管理委员会召开临时会议。终于，封华的父母如愿所偿，盼来了封华的出生。他们视封华为掌上明珠，陪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由一个粉嘟嘟的肉团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封华注意到妈妈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她偶尔会生病，还会生出白发，长出皱纹，渐渐变得衰老。年少的封华不解其中缘由，妈妈告诉女儿不用担心，自己只是变老了而已。但是爸爸没有变老啊？封华更加不解。爸爸不会老，因为妈妈把爸爸留下来陪你了。封华记得母亲这样回答。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封华80岁那年，母亲去世，封华痛不欲生，从此她拒绝与父亲见面，拒绝听父亲的任何解释，直到昨天。
经过了一阵可怕的沉默，龙啸低声说了一句：“一命换一命，是吗？这太残忍了。不过我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封华点点头，泪如雨下：“是的，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承认，不敢相信，直到最后那个时刻的来临。妈妈为我失去了生命，她明明可以一直活着啊，她是为了我！爸爸为什么没有阻止她这样做？为什么他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为什么！他不爱妈妈，他一点儿也不爱妈妈，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
龙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此明媚的少女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母亲为了她的出生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她还要背负着母亲的希望，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这是多么沉重的生命啊！
此刻，龙啸想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泪珠，安慰她的心灵。但他知道，这不是现在的封华所需要的。
龙啸轻声说：“如果去世的人换成你的父亲，你会用同样的心情去怨恨你的母亲吗？”
“我……我……”封华的嘴唇抖动着，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突如其来而又尖刻无比的问题。
龙啸紧紧握着封华的手说：“我觉得你父亲很爱你的母亲，非常非常爱。”
看着封华不解的目光，龙啸微笑着说：“你读过林觉民的《与妻书》吗？”
封华摇摇头，连陈宇飞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龙啸。
龙啸解释道：“这是清朝末年，革命烈士林觉民写给妻子的绝笔信。信中有一段话，感人至深。那段话这样写道：‘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词相答。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龙啸悲戚地背诵完毕，心中尽是不忍。抬眼看看封华和陈宇飞，两人却神色木然。
陈宇飞摸摸脑袋，问：“你刚才背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明白。”
龙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恐怕语速过快不是听不懂的主要原因吧，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无奈，龙啸只好用白话文翻译了一遍：“林觉民在信中对妻子说，你还记得吗？四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我曾经对你说：‘与其让我死在你的前面，不如你死在我的前面。’你刚刚听完这话很生气，后来经过我的劝解，你虽然没有承认我说得对，却也无话可答。我向你解释说，你的身体如此羸弱，一定经受不住失去我的悲痛。如果我先死，就会把无尽的痛苦留给孤单的你。一想到这里，我就于心不忍，所以宁愿希望你走在我前面，让我来独自承担失去你的悲伤。唉！谁知道我终究还是会先你而去呢？”
封华这下听明白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龙啸：“你……你是说爸爸他，他也像林觉民这样，选择了独自承担失去妈妈的痛苦？”
龙啸淡淡地说“我想，他也同样选择了承担你的愤怒、责怪和怨恨。”
封华顿时泪如雨下。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以圣洁无暇的形象存在于封华心中，而父亲则以完全相反的形象存在。封华突然想起，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对母亲百般呵护，对自己也是万分宠爱。难道，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怎么可能？难道一直错的是自己？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封华默默地问龙啸。
“我知道。”龙啸很肯定地回答。
封华含着泪走出公寓，龙啸和陈宇飞都知道她去了哪里。
封华走后，陈宇飞问龙啸：“你怎么这么肯定封华的父亲……”
龙啸打断陈宇飞的话：“我不肯定，我只是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安慰封华，才能打开她的心结。封华的父亲应该是个聪明人，封华去问，他会顺着女儿的思路往下说的，对一切发生过的事情来说，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可是……”陈宇飞有些犹豫，“如果这不是真相怎么办？如果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安心让妻子赴死，自己在这里享福。如果真是这样，那封华岂不是会更伤心？”
“真相并不重要。其实封华需要的，只是一个原谅她父亲的理由。”龙啸微笑着说，“历史就像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陈宇飞想了想，默认了龙啸的话：“龙啸，你真是有一种和你年龄不符的成熟。”
龙啸从容地回答说：“作为基地里最老的‘长者’，成熟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
陈宇飞说：“你知道基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吗？”
“这个……”龙啸结结巴巴地说，“我还真不知道。”
突然，龙啸想到了龙翼说过的“没有上限的人类预期寿命”。
“难道基地不允许生育？”龙啸惊叫道。
封华解释说：“不是不允许生育，而是实行极其严格的人口数量控制政策。目前基地的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上限，基地已经有近200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龙啸点点头，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对人口数量进行严格的控制，地球人口早就爆炸了。而由此带来的，还有人类婚姻和家庭制度的瓦解。
龙啸这才知道，基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住所，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再由一纸婚约所束缚，有的人情深意重，选择和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也有人向往自由，同时或在不同的时期拥有多个性伴侣；还有的人独来独往，孑然一身。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会被人们尊重。很多年来，关于孩子、家庭的记忆已经逐渐被淡忘，而龙啸视频里天真无邪的奔奔和年少的饺子兄弟唤起了积淀在人们基因里关于家庭的悠远回忆。
虽然基地的物质生活是极大丰富的，但是为了保持人们的身体健康，每个人的一日三餐都是经过系统精密测算而搭配的营养餐，据说能够保证最合理的蛋白质、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等的摄入。但是营养归营养，有机归有机，口味就不敢恭维了，毕竟大厨都是没有味觉的机器人，你还能对它有什么指望呢？龙啸短片中出现的饺子，恐怕已经是文物级别的食物了吧。而且龙啸发现，基地好像没有任何节日，也许是因为基地的人们来自不同国家，不知道过什么节日，所以就干脆取缔了吧。
短片中，龙啸兄弟俩在奈良旅游的经历更是引起无数人的神往，古色古香的建筑，熙熙攘攘的游人，琳琅满目的小吃……在这里，人们虽然已经实现了永生，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他们却只能画地为牢的，永远生活在基地里，旅游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旅游，能去哪儿呢？地球差不多已经回到了史前的模样，所有的人文景观都已经被森林、沙漠、大海所蚕食。虽然可能对地球环境而言，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类历经千万年所创造的文明就这样让步于自然，龙啸没想到这里，心里都涌起一丝心酸。
基地拥有高度的文明和高度的统一性，基地的每一位居民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中都是绝对的精英（当然，龙啸除外），只是这里的生活似乎缺少了一些“烟火气”。他们过着看似神仙般的生活。但是那些曾经被人们亲手创造又亲手埋葬的文明，也许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呼唤着游子们回到自己的怀抱吧！龙啸的短片似乎唤醒了藏在人们基因深处的悠远记忆，让久在云端的“神仙们”也想下凡去领略人世间的繁华似锦了。
这样看来，龙啸的小短片在基地短时间内火爆，似乎是必然的。
出生在基地的封华从来没有去过奈良，也没有一次真正的旅行经历，虽然她以前也在电影中看到过人们旅行的经历，但是封华说，那些都和看龙啸小短片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她说，龙啸的小短片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一种切实发生过的感觉。龙啸心笑着说，那是因为真的发生过啊，他不过是把自己的回忆做成了短片。而且现在人们看到的大多数电影都是人工智能拍摄的，很难真正带入人类的真情实感。龙啸知道，很多像封华一样出生在基地的人都没有像他这样的回忆。很多人虽然出生在基地建立之前，比如陈宇飞，但是在基地生活几百年后，恐怕那些记忆也早已离他们远去。只有龙啸还保持着基地建立之前，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文明和家庭生活的深刻记忆。想到这些，龙啸心里有些涩涩的。
“你知道吗？我昨天去看我爸爸了。”封华淡淡地说。
这是封华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龙啸很好奇，陈宇飞也瞪大了眼睛。龙啸记得陈宇飞之前提过，封华的出生在基地很有传奇色彩，今天，她终于要告诉自己了吗？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我好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他了。”封华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很难真正原谅他吧。”
龙啸大吃一惊，封华出生在基地，按理说，她的母亲不应该会死，难道……
龙啸试探着问：“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吗？”
封华摇摇头：“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龙啸大为不解。
封华含着泪，向龙啸诉说着这段在她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
原来在基地建立之初，根据居民们对基地的“贡献值”，确定了大家的“生育指标”。只有对基地的“贡献值”达到一定分数，才拥有生育的权利。而封华父母的“贡献值”不够使他们孕育一个新生命。基地建立初期，人们还维持着过去家庭式的生活习惯，数百年过去，很多夫妻纷纷分手，各自另寻新欢，从父系社会就开始持续的婚姻制度开始分崩瓦解。但是封华的父母却始终如一，不离不弃，他们生活中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拥有一个孩子。
直到有一天，封华的父母一一敲开了25位基地委员长家的大门，没多久，基地管理委员会召开临时会议。终于，封华的父母如愿所偿，盼来了封华的出生。他们视封华为掌上明珠，陪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由一个粉嘟嘟的肉团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封华注意到妈妈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她偶尔会生病，还会生出白发，长出皱纹，渐渐变得衰老。年少的封华不解其中缘由，妈妈告诉女儿不用担心，自己只是变老了而已。但是爸爸没有变老啊？封华更加不解。爸爸不会老，因为妈妈把爸爸留下来陪你了。封华记得母亲这样回答。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封华80岁那年，母亲去世，封华痛不欲生，从此她拒绝与父亲见面，拒绝听父亲的任何解释，直到昨天。
经过了一阵可怕的沉默，龙啸低声说了一句：“一命换一命，是吗？这太残忍了。不过我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封华点点头，泪如雨下：“是的，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承认，不敢相信，直到最后那个时刻的来临。妈妈为我失去了生命，她明明可以一直活着啊，她是为了我！爸爸为什么没有阻止她这样做？为什么他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为什么！他不爱妈妈，他一点儿也不爱妈妈，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
龙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此明媚的少女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母亲为了她的出生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她还要背负着母亲的希望，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这是多么沉重的生命啊！
此刻，龙啸想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泪珠，安慰她的心灵。但他知道，这不是现在的封华所需要的。
龙啸轻声说：“如果去世的人换成你的父亲，你会用同样的心情去怨恨你的母亲吗？”
“我……我……”封华的嘴唇抖动着，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突如其来而又尖刻无比的问题。
龙啸紧紧握着封华的手说：“我觉得你父亲很爱你的母亲，非常非常爱。”
看着封华不解的目光，龙啸微笑着说：“你读过林觉民的《与妻书》吗？”
封华摇摇头，连陈宇飞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龙啸。
龙啸解释道：“这是清朝末年，革命烈士林觉民写给妻子的绝笔信。信中有一段话，感人至深。那段话这样写道：‘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词相答。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龙啸悲戚地背诵完毕，心中尽是不忍。抬眼看看封华和陈宇飞，两人却神色木然。
陈宇飞摸摸脑袋，问：“你刚才背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明白。”
龙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恐怕语速过快不是听不懂的主要原因吧，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无奈，龙啸只好用白话文翻译了一遍：“林觉民在信中对妻子说，你还记得吗？四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我曾经对你说：‘与其让我死在你的前面，不如你死在我的前面。’你刚刚听完这话很生气，后来经过我的劝解，你虽然没有承认我说得对，却也无话可答。我向你解释说，你的身体如此羸弱，一定经受不住失去我的悲痛。如果我先死，就会把无尽的痛苦留给孤单的你。一想到这里，我就于心不忍，所以宁愿希望你走在我前面，让我来独自承担失去你的悲伤。唉！谁知道我终究还是会先你而去呢？”
封华这下听明白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龙啸：“你……你是说爸爸他，他也像林觉民这样，选择了独自承担失去妈妈的痛苦？”
龙啸淡淡地说“我想，他也同样选择了承担你的愤怒、责怪和怨恨。”
封华顿时泪如雨下。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以圣洁无暇的形象存在于封华心中，而父亲则以完全相反的形象存在。封华突然想起，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对母亲百般呵护，对自己也是万分宠爱。难道，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怎么可能？难道一直错的是自己？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封华默默地问龙啸。
“我知道。”龙啸很肯定地回答。
封华含着泪走出公寓，龙啸和陈宇飞都知道她去了哪里。
封华走后，陈宇飞问龙啸：“你怎么这么肯定封华的父亲……”
龙啸打断陈宇飞的话：“我不肯定，我只是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安慰封华，才能打开她的心结。封华的父亲应该是个聪明人，封华去问，他会顺着女儿的思路往下说的，对一切发生过的事情来说，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可是……”陈宇飞有些犹豫，“如果这不是真相怎么办？如果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安心让妻子赴死，自己在这里享福。如果真是这样，那封华岂不是会更伤心？”
“真相并不重要。其实封华需要的，只是一个原谅她父亲的理由。”龙啸微笑着说，“历史就像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陈宇飞想了想，默认了龙啸的话：“龙啸，你真是有一种和你年龄不符的成熟。”
龙啸从容地回答说：“作为基地里最老的‘长者’，成熟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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