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送
第二天早晨5点20分，办公室主任于丽芳乘一辆解放牌汽车，来到王嘉福所住的招待所。
“昨晚睡得还好吧！”看着早已洗漱完毕的王嘉福，于丽芳道：“挺抱歉的，厂里的小车坏了，还没修好，只能用大解放汽车送你啦！食堂这会儿还没开门，我给你准备了些面包和香肠，带上坐车的时候吃。”
“于姐客气啦！这已经很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感谢厂里对我的关照。”王嘉福客气道。
那年月，用大解放车货车送人，是经常的事。
“邮局的邮递员一般都在每天上午10点左右，把报纸和信件送到我们厂，可是昨天下午3点才送到，看到《黄江日报》有表扬你的文章，你是救人英雄，有为青年呀。这不，我给你带了张报纸。”于丽芳说着，将一张报纸递给王嘉福。
王嘉福接过报纸，他看到报纸头版倒头条的位置上，《黄江上演生死拉力大营救——英雄连救三女生后溺水，又被俩青年营救》的通讯标题，内文如下表述：
时间凝固在1978年8月26日午后。黄江市黄江江岸。
喧嚣了一整天的城市携美丽的江水，带一份感恩之情恭送日落。此刻，江与天连接处，一轮夕阳正在逼近，激动人心的落日情景马上就要到来。
18岁的知识青年王嘉福兴奋不已。刚刚抽调回城、准备去工厂报到的他，自我市桃花县乘长途客运车欲抵千合市，在途径我市市区转车的空当，徜徉江边欲下水游洗，除却旅途风尘。
“救命，救命呀！”
忽然，一个女孩惊慌的求救声，撕碎了江岸诗一般的意境。
循声望去，三个人影在距江岸约20米处扑腾，时沉时浮危在旦夕。正在江滩的王嘉福双脚本能地一蹬，径直冲了过去。奔跑中，他脱掉衣裤丢弃在沙滩，跳入江水中。
就在两分钟前，三个初中三女生拉手向江内行走，放飞暑假末期的快乐心情。没走几步，水便没过她们的大腿和腰身。走在最前面的女生突然一脚踩空倒下，掉进深不可测的江沟内，链条相连的另两位受到牵连，一同滑进江沟。三人均不会游泳，倒落后口鼻呛入江水。其中一个女生趁头探出水面的功夫，本能地发出求救信号。
王嘉福跳进江中救人之际，不远处两位老大娘也奔跑而至。
王嘉福游进江沟，一伸手就拽住一个女生的臂膀，迅速折返，连拉带推将女生向岸运送，把其推上浅水区交给前来接应的两位老大娘，然后再次游进江沟，营救下一个女生。
老大娘将溺水女生拖上岸，一个人对其实施抢救，另一人又蹚水江边。不多时，王嘉福将第二个女生推到浅水区，旋即返回江沟营救第三个女生。老大娘又将第二个女生拽到江滩，又去接应第三个。当老大娘从王嘉福手上过第三个女生时，忽然发现，王嘉福的脑袋一沉，没入江水之中，一个浪涌过来，霎时间不见了他的踪影。
“糟了，救人英雄不见了！”
正在这时，随后赶来的两位青年王占海、李松涛两位青年脱去衣裤，一个猛子扎进江水中，六七分钟后找到了王嘉福，将其拽到岸边。
……获救的三名女生均已无碍……救人英雄王嘉福经黄江市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后苏醒，接受暂短治疗恢复神之后，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
王嘉福快速地浏览了报纸，心说这记者可挺能编的，写得像他在现场了一样。
“其实，我得感谢那两位救了我的青年，没有他们，恐怕我也就死了。这次要马上赶回千合纺织厂报到，要么真应该去好好感谢人家一下。”王嘉福说，“麻烦于主任个事儿，有机会帮我联系一下那两个人，我下次再来黄江的时候，一定报答人家。”
“好的，没问题！”于丽芳回应。
李萌萌背着花布做的书包，跑进了招待所，两颗虎牙闪着光：“嘉福哥，嗯，哎妈呀，我来送你了。我们学校过两天才开学，我爸妈今天都上班，没来送你，嗯，我就代表他们送你好吗。”
李萌萌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把用花花绿绿塑料纸包装的糖块，塞进王嘉福的上衣兜里，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吃一块，嗯，吃一块就会想起我一下。”
王嘉福看出了干部家庭子女的优越，说了声谢谢，又把糖块塞回李萌萌的手上，“你留着吃吧，吃一块就能想起我一下，哈！”
解放车司机帮王嘉福将包裹搬到汽车大箱斗内，李萌萌拿小提琴。
窄小的驾驶室内坐了四个人，显得拥挤。汽车启动，腾腾腾振动声，车玻璃直颤。
黄江长途客运站，一长条红布上，白纸黑字用别针别着的几个大字：“黄江市人民欢送英雄王嘉福同志”。
这阵势，简直像欢送在战场上立功的解-放-军战士一样。这一切，这是郑中玉厂长交代，由公室主任于丽芳会同厂工会一起完成的。国有企业，摆谱的事儿都在行。
副厂长赵福春和技术科科长孙晓刚等五六个人等候在车站。
“郑中玉厂长今天去省里开会，没能过来，他交代，一定要举行一个欢送仪式。一来你是救人英雄，二来你是为我们厂做出重要贡献的功臣。”赵福春说。
王嘉福琢磨着有些好笑，这条幅做得怎么像是有妖风似的，很是滑稽，欢送仪式怎么搞得像送葬仪式。
两个年轻人一个从长客车后面的扶梯爬到车棚上，另一个在地面向上递送包裹。三个包裹被牢牢地捆在车棚上货物架的铁管上。
日用化工厂的人在车窗外挥手，王嘉福在车内摆动手臂。
王嘉福发现，李萌萌挥舞着左手，右手在遮挡口鼻，遮住了虎牙，她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纯的泪水：“嘉福哥，嗯，你，你回去以后，要给我写信，我等着看你的信，好吗？”
王嘉福点了点头：“嗯嗯，好的，一定！”
长途客车缓缓而动，送行的人甩出视线外。
客车载着满满一车人，过道处更是像立着塞满的黄瓜，一个挨着一个，挤挤插插，连转身都费力。
一场意外救人和被救，意外地解决了“重大技术问题”，事情也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现在，王嘉福心中只装着一件事：赶紧去千合纺织厂报到，万一去晚了，耽搁了呢？机会一去不复返，要抓得住！
记得上一次回家是在今年春节的时候，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了。
在车上迷迷糊糊地一觉接着一觉，中途客车停了一次让乘客上厕所，王嘉福精神了。他在想，王嘉福、孙满强，这两个不同时代的年轻人，两个叠加的人，该怎样把控……
他又想到，乖巧温柔的李萌萌……
他还想到，桃花县美丽绝伦的姑娘吴晓丽，说话声音很细，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音符，一句话连起来听像唱歌一样好听……
中午12点30分，客车终于到达了千合市客运站。
王嘉福下了车后，到修自行车、力车的摊点，向修车的老大爷借了一辆刚补好车胎的人力车，将货物搬上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中。
“昨晚睡得还好吧！”看着早已洗漱完毕的王嘉福，于丽芳道：“挺抱歉的，厂里的小车坏了，还没修好，只能用大解放汽车送你啦！食堂这会儿还没开门，我给你准备了些面包和香肠，带上坐车的时候吃。”
“于姐客气啦！这已经很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感谢厂里对我的关照。”王嘉福客气道。
那年月，用大解放车货车送人，是经常的事。
“邮局的邮递员一般都在每天上午10点左右，把报纸和信件送到我们厂，可是昨天下午3点才送到，看到《黄江日报》有表扬你的文章，你是救人英雄，有为青年呀。这不，我给你带了张报纸。”于丽芳说着，将一张报纸递给王嘉福。
王嘉福接过报纸，他看到报纸头版倒头条的位置上，《黄江上演生死拉力大营救——英雄连救三女生后溺水，又被俩青年营救》的通讯标题，内文如下表述：
时间凝固在1978年8月26日午后。黄江市黄江江岸。
喧嚣了一整天的城市携美丽的江水，带一份感恩之情恭送日落。此刻，江与天连接处，一轮夕阳正在逼近，激动人心的落日情景马上就要到来。
18岁的知识青年王嘉福兴奋不已。刚刚抽调回城、准备去工厂报到的他，自我市桃花县乘长途客运车欲抵千合市，在途径我市市区转车的空当，徜徉江边欲下水游洗，除却旅途风尘。
“救命，救命呀！”
忽然，一个女孩惊慌的求救声，撕碎了江岸诗一般的意境。
循声望去，三个人影在距江岸约20米处扑腾，时沉时浮危在旦夕。正在江滩的王嘉福双脚本能地一蹬，径直冲了过去。奔跑中，他脱掉衣裤丢弃在沙滩，跳入江水中。
就在两分钟前，三个初中三女生拉手向江内行走，放飞暑假末期的快乐心情。没走几步，水便没过她们的大腿和腰身。走在最前面的女生突然一脚踩空倒下，掉进深不可测的江沟内，链条相连的另两位受到牵连，一同滑进江沟。三人均不会游泳，倒落后口鼻呛入江水。其中一个女生趁头探出水面的功夫，本能地发出求救信号。
王嘉福跳进江中救人之际，不远处两位老大娘也奔跑而至。
王嘉福游进江沟，一伸手就拽住一个女生的臂膀，迅速折返，连拉带推将女生向岸运送，把其推上浅水区交给前来接应的两位老大娘，然后再次游进江沟，营救下一个女生。
老大娘将溺水女生拖上岸，一个人对其实施抢救，另一人又蹚水江边。不多时，王嘉福将第二个女生推到浅水区，旋即返回江沟营救第三个女生。老大娘又将第二个女生拽到江滩，又去接应第三个。当老大娘从王嘉福手上过第三个女生时，忽然发现，王嘉福的脑袋一沉，没入江水之中，一个浪涌过来，霎时间不见了他的踪影。
“糟了，救人英雄不见了！”
正在这时，随后赶来的两位青年王占海、李松涛两位青年脱去衣裤，一个猛子扎进江水中，六七分钟后找到了王嘉福，将其拽到岸边。
……获救的三名女生均已无碍……救人英雄王嘉福经黄江市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后苏醒，接受暂短治疗恢复神之后，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
王嘉福快速地浏览了报纸，心说这记者可挺能编的，写得像他在现场了一样。
“其实，我得感谢那两位救了我的青年，没有他们，恐怕我也就死了。这次要马上赶回千合纺织厂报到，要么真应该去好好感谢人家一下。”王嘉福说，“麻烦于主任个事儿，有机会帮我联系一下那两个人，我下次再来黄江的时候，一定报答人家。”
“好的，没问题！”于丽芳回应。
李萌萌背着花布做的书包，跑进了招待所，两颗虎牙闪着光：“嘉福哥，嗯，哎妈呀，我来送你了。我们学校过两天才开学，我爸妈今天都上班，没来送你，嗯，我就代表他们送你好吗。”
李萌萌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把用花花绿绿塑料纸包装的糖块，塞进王嘉福的上衣兜里，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吃一块，嗯，吃一块就会想起我一下。”
王嘉福看出了干部家庭子女的优越，说了声谢谢，又把糖块塞回李萌萌的手上，“你留着吃吧，吃一块就能想起我一下，哈！”
解放车司机帮王嘉福将包裹搬到汽车大箱斗内，李萌萌拿小提琴。
窄小的驾驶室内坐了四个人，显得拥挤。汽车启动，腾腾腾振动声，车玻璃直颤。
黄江长途客运站，一长条红布上，白纸黑字用别针别着的几个大字：“黄江市人民欢送英雄王嘉福同志”。
这阵势，简直像欢送在战场上立功的解-放-军战士一样。这一切，这是郑中玉厂长交代，由公室主任于丽芳会同厂工会一起完成的。国有企业，摆谱的事儿都在行。
副厂长赵福春和技术科科长孙晓刚等五六个人等候在车站。
“郑中玉厂长今天去省里开会，没能过来，他交代，一定要举行一个欢送仪式。一来你是救人英雄，二来你是为我们厂做出重要贡献的功臣。”赵福春说。
王嘉福琢磨着有些好笑，这条幅做得怎么像是有妖风似的，很是滑稽，欢送仪式怎么搞得像送葬仪式。
两个年轻人一个从长客车后面的扶梯爬到车棚上，另一个在地面向上递送包裹。三个包裹被牢牢地捆在车棚上货物架的铁管上。
日用化工厂的人在车窗外挥手，王嘉福在车内摆动手臂。
王嘉福发现，李萌萌挥舞着左手，右手在遮挡口鼻，遮住了虎牙，她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纯的泪水：“嘉福哥，嗯，你，你回去以后，要给我写信，我等着看你的信，好吗？”
王嘉福点了点头：“嗯嗯，好的，一定！”
长途客车缓缓而动，送行的人甩出视线外。
客车载着满满一车人，过道处更是像立着塞满的黄瓜，一个挨着一个，挤挤插插，连转身都费力。
一场意外救人和被救，意外地解决了“重大技术问题”，事情也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现在，王嘉福心中只装着一件事：赶紧去千合纺织厂报到，万一去晚了，耽搁了呢？机会一去不复返，要抓得住！
记得上一次回家是在今年春节的时候，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了。
在车上迷迷糊糊地一觉接着一觉，中途客车停了一次让乘客上厕所，王嘉福精神了。他在想，王嘉福、孙满强，这两个不同时代的年轻人，两个叠加的人，该怎样把控……
他又想到，乖巧温柔的李萌萌……
他还想到，桃花县美丽绝伦的姑娘吴晓丽，说话声音很细，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音符，一句话连起来听像唱歌一样好听……
中午12点30分，客车终于到达了千合市客运站。
王嘉福下了车后，到修自行车、力车的摊点，向修车的老大爷借了一辆刚补好车胎的人力车，将货物搬上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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