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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个离开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看似稚嫩,在棋之一道却非常老道,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这个孩子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让使者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这一场对弈,这个孩子直接名扬天下,随之而来还有王上不断地赏赐以及宠爱。

    大抵是这样的赏赐太过让人眼红,又或者是王上的偏爱太过于明显,渐渐地,这个人生才可以说是刚刚起步的孩子受到同行们非常明显的嫉恨。

    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作为被世人认定的最为优秀的棋手,他在王上以及一众达官贵人面前输给了另外一个棋手。

    那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棋手,在少年出现以前,他是公认的德高望重,技艺高超,所以当他胜过这个天才的时候,众人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仔细却又觉得有些利润当人。

    “果然啊,还是老派的棋手更稳重一些。”

    “这孩子虽有些天赋,到底太过年轻了些。”

    “……”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不自觉的在耳边响起,似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天才的神话被打破的故事,以前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压在头上的棋手们有意无意的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连那个一向对他非常喜爱的王上,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的失望,只是冷淡的扫过一眼,便将热情洋溢的目光投注到了那个赢了他的老国手身上。

    少年在这样的目光下,似乎已经失去了辩解的余地。

    “不是这样的……”

    “我并没有输……”

    “是他换了棋子……”

    少年喃喃的辩解着,但并没有听他说话。

    他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此之前的十五年里,他的世界里几乎就只有棋,对于大人间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明白,也不能理解,所以他直白的将自己所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反而惹来了更为剧烈的嘲讽。

    “果真是年轻气盛。”

    “年轻人,到底是输不起。”

    “……”

    那些嘲讽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剑,尖锐的刺进了他的心脏之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血淋漓。

    而最为残忍的是,那个赢了他的老国手,一脸叹息的向王上建议道:

    “这孩子对棋不诚,委实不配拿棋。”

    在冰冷又空旷的大殿上,王上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一眼在堂下失魂落魄的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言之有理,便罚他此后不许再碰棋盘。”

    何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少年来说,却无异于惊天霹雳。

    此后有三年的时间,少年果真没有能再碰到棋盘。

    不过这三年的时间,他并不是浑浑噩噩的度过,而是竭尽全力的调查方面那一场对弈的细节。

    因为那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对弈,所以后来有人将那一盘棋谱抄录了下来,少年将那个棋谱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当年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就更加不甘心了。

    但原本就已经被厌弃的他早就处于一种#墙倒众人推#的境地,更何况他当年确实少年意气,年轻气盛这话也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也就是说,在他输了之后,所有王室棋手里除了几个真心喜欢有天赋的小辈的人以及他的父亲,再没有其他人肯帮助他。

    这给他的调查带来了更多的困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到底还是将当年那个棋盘拿到了手,并发现了这个棋盘里的另有乾坤。

    遗憾的是,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没有让他沉冤得雪,反而是带来了几乎无穷无尽的灾难。

    他的父亲,他的友人……所有和他亲近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他开始呢无尽的逃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已然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饱经风霜的青年,在这些年里,他每天都忙忙碌碌,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身上带着一个另有乾坤的棋盘。

    终于,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突然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他知道,这些年下来,那个当年“赢了”他的老国手的地位已经越来越稳定,几乎全国上下再也没有几个人记得当年曾经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在棋之一道上曾经打败过别国来挑衅的使者……

    少年……啊,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为青年了。在无边的夕阳下,青年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厌倦。

    彼时,天空看起来非常晴朗,橙红的阳光将西边的天空都渲染成一大片同样的色泽,不远处有一处碧绿的潭水,岸边生着些许红枫树,在这样的季节里看起来有一种如同火焰一般的热烈。

    凶神恶煞的追兵狞笑着向他围了过来,口中不干不净的说着嘲讽的话,四面八方再没有其他退路,于是青年慢慢的、慢慢又决然的,将自己沉入那冰凉的潭水之中……

    ……

    弈星蓦然无声又有些愣怔的注视着这被刚从土地里挖出来,看着都快要腐烂的木质棋盘,好半晌,他在这安静的夜色之中,轻轻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接触在棋盘上的指尖似乎不自觉的有些颤抖,笑了一声还不够,他稳了稳声音,再一次恍然道:“原来如此。”

    回忆起当年被冤枉,家人友人因此而丧命的场景,他心里仍旧的怨恨不甘的,可这样漫长的时间过去,连当年的潭水如今都已经成了普通的平地,上面甚至还住了人家……

    ——对时间来说,似乎再大的怨恨都不值一提……

    大概是今晚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过大,虽然漫长的时间让那些怨怼的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但弈星看起来情绪还是很不得劲的样子,于是苏乩和如意真仙在旁边瞅了他几眼,非常体贴的使了个术法将别人家的院子恢复了原状,然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回山谷的路上,苏乩没忍住朝如意真仙看了过去:“你怎么看?”

    如意真仙:“……”

    他沉吟了一下,诚实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挺惨的。”

    是的,在弈星回忆起那些记忆碎片的时候,苏乩和如意真仙也很不巧的看见了个别片段——如意真仙看见的可能还有些不完整,不过苏乩看的确实真真切切。

    真要说的话,可能弈星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苏乩知道的清楚。

    比如说那个赢了弈星的老国手对一个孩子压在他上面这件事心中的愤恨,再比如尽管赢了弈星,这位老国手却总是不怎么安稳,几乎每天晚上做梦都梦梦见这个年轻人在所有人面前拆穿了他或者是重新打败了他,夜夜不得安眠的老国手最终决定斩草除根……

    苏乩一想到,不过是最原始的嫉妒,就能生生的毁掉一个这样惊才绝艳不世出的天才,心里就觉得,人类可怕起来果然还是最为残忍。

    她心中叹息着,听到如意真仙的评价,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说——真要的说的话,确实挺惨的……

    两人一时无话,安安静静的回了山谷里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当苏乩和如意真仙再一次来到那个巷子的时候,弈星已经若无其事的在那里。

    青年难得的将轻飘飘的自己架在了并不算高的围墙上,苏乩过去瞅了两眼,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坐的这么高,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弈星:“……”

    如意真仙:“……”

    青年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一下:“今天早上突发奇想想看一看日出,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可登高的地方,只能用这围墙凑合一下了。”

    苏乩:“……”

    苏乩默了一下,想了想,才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可以自由的离开这里了吗?”

    昨天找到那个棋盘之后,禁锢着弈星的那种无形的束缚就仿佛一瞬间散开了,他已经成为一个自由的鬼魂了。

    “唔……”

    弈星闻言,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目光茫然的注视着这会儿已经相当刺眼的阳光,整个魂魄被那对鬼魂来说过于灼热的光线照射的难受极了,眼睛里觉得刺的很,他却仍旧不想将目光移开,也不想躲在阴凉的地方。

    苏乩在下面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正当她寻思着是不是要继续给这个昨天受到打击过大的青年一点儿缓和时间的时候,就听到那人坐在围墙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太阳,真温暖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苏乩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青年义无反顾的抱着棋盘将自己沉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她不自觉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才比较合适,好半晌,她眨着眼睛,干巴巴的道:“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见的多了,再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放下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弈星垂眸朝着苏乩看过去,整个人在阳光下看起来似乎有些透明,苏乩都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错觉。

    虽说鬼魂这样至阴之物直面太阳这等至阳之物会觉得不适,但对方尽管整只鬼魂都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下,但表情看起来却委实平静的很。

    ——平静的让苏乩都开始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常识是不是出了错了。

    他就那样平平静静的注视了苏乩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啊,这是你个人的经验吗?”

    苏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于是沉吟了一会儿,回道:“这样说也没错。”

    前面那句话确实有些个人的经验之谈的意思,不过感觉还是别人的经验更多一些。

    不过这个这种时候倒也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咳。

    苏乩心里想着,就朝仍旧坐在围墙上的弈星青年投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弈星对上她明亮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的他眼眶都忍不住有些发酸。

    ……

    弈星原本就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格,这一点从他当年被诬陷却仍旧不肯认输,而是默默收集证据这一点就能够看出来,所以在因为突然的记忆而颓丧了一两天之后,他就真的接受了苏乩的建议,决定去见识一下更大的世界。

    苏乩对此表示非常赞同。

    她很贴心的向弈星传授了好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听的弈星忍不住有些想笑:“别看我这样,我当年也是单枪匹马东躲西藏了许多年的人啊。”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收敛的样子,继续道:“更何况,我如今已经不是活人,普通人也是看不见我的吧。”

    言下之意是这些普通人出门的注意事项,对他这个鬼魂来说可能不怎么适配。

    苏乩:“……”

    苏乩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只能相当的遗憾的收起了自己的经验之谈,不过也不肯安分,眼睛一转,又说起来过往她曾经去过的、一些值得一游的地方。

    弈星:“……”

    如意真仙:“……”

    苏乩倒也不是真就看不懂气氛,只不过前两天才围观了弈星青年那凄凄惨惨戚戚的人生经历,被人类的恶毒刺激到,满心的情绪这个时候还没有找到发泄的地方,只能暂时性的用这种方式抒发一下了。

    ……

    弈星离开之后,苏乩和如意真仙也没有再在这个城镇里多待,要说起来苏乩走之前还很有些想要将那只擅长点心的食铁兽一起带走的意思,不过那只食铁兽表示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很久了,为了伪装成人类,#自己生自己#这种操作都已经搞过很多次了,已经对这里产生感情,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苏乩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将这个厨艺满点的食铁兽拐走的想法。

    只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眼泪汪汪的将他铺子的点心都扫荡一空。

    ——虽然她这一行为对城镇里其他客人很不友好,但食铁兽听说苏乩要离开之后,对她这样的行为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特地关了一天铺子,专门给苏乩重新烘焙了许多苏乩吃过没吃过的小点心。

    期间还再一次给苏乩传授了一些制点心的小窍门。

    最后这些新被做出来的小点心形状味道都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生的十分精致,且味道非常棒。

    苏乩,苏乩想要将食铁兽拐走的心就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