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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怀疑与信任

    在一顶宽敞舒适的帐篷里,玄封盘腿端坐于其中的床榻之上。此时的他已经洗漱干净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护卫装。

    在玄封和林俊浩结束谈话后,后者便唤来一名下人带着玄封到这顶帐篷休息,并吩咐下人给玄封打来洗漱用的水,还拿来一套崭新的武者劲装。

    但玄封并没有收下衣服,他只向下人要来一件林家商队护卫的日常装束和一条黑色眼罩后便让那林家下人离开了。

    刚进入帐篷时玄封并不放心,他不会天真到去无条件相信一个刚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人,于是玄封便四处检查一番,待他发现帐篷里没有什么猫腻,也没有可以让帐外窥视里面的暗孔时,这才稍显安心的洗漱起来。

    自玄封从湖边醒来到现在,他一直没时间打理自己,镜子里的他一身血污、衣服破破烂烂,让他差点没认出来自己来。

    玄封仔细洗漱一番,用黑色眼罩取代了遮住右眼的脏布条,并把自己的长发割断,只留下一头再也扎不成髻的乱发,再换上林家护卫的衣服后,镜子里看起来陌生而普通的他,让玄封自己很满意。

    做完这一切,玄封便盘坐在床榻上,手捧自己先前找到的灵气球体。他闭目凝神,在充足灵气的补充下快速流转体内灵气以治愈自身伤势,至此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尽管身心疲惫,但玄封并没有选择休息,一来他心里始终抱有一丝戒备不能松懈,二来是他想先尽快恢复到巅峰状态,无论将要面对什么,自身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倚仗。

    调息至此,除了已经无法挽回的文曲修为和左前臂经脉外,玄封体内的其它伤势已然痊愈,重回巅峰的感觉让玄封心中一喜。

    但随之而来的一种感觉更是让玄封欣喜若狂,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那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应下已经触碰到念动境的壁障,他距离突破至武道第三境界初期只有一步之遥了。

    发现这一情况后,玄封立刻整理心绪,凝聚心神运转自身功法,贪婪的从灵气球体中汲取自己突破所需要的灵气。

    随着灵气不断进入玄封体内,原本体内灵气充盈的感觉逐渐变成对自身骨骼经络、四肢百骸的压力。在这股压力和境界壁障的两面夹击下,玄封的呼吸越发艰难。他就像是一个在冰层下面溺水的人,此时此刻除了打破冰层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玄封很熟悉这种感觉,以前他每次在境界有所突破时都会经历一次,但都没有现在这般痛苦。

    玄封清楚的记得父亲封天昊在自己第一次面临突破的时候所说过的话:“六道修行之中,第三与第四境界在突破时往往受到天资高低、机缘深浅、灵气多寡等多种外在原因的限制,但第一与第二境界则全然不同。”

    “除了那些当真愚钝或荒于修炼的人之外,很多处于第一或第二境界的修士都是在即将突破时,被这种给人带来极大痛苦的压力所阻碍,即便世人都知道这种压力并不会真的取人性命,只会导致突破失败者的境界有所倒退,还是有一些修士没有承受失败的勇气或坚持到底的毅力,以至于修为停滞不前、再无精进。修行之路本就关隘重重,只有心思坚定、一往无前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想到这里玄封振奋精神,更加疯狂的从灵气球体中汲取灵气,强忍着体内传来的阵阵疼痛向着那道看不见的境界壁障拼命撞去。此刻,一颗承载着血仇的心只能坚定不移,一个必须要活着的人唯有一往无前。

    忽然一声清脆的炸裂声似从四面八方涌入玄封的意识,紧接着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充盈感。

    玄封感到自己似乎对身上每一个躯体都有了新的认识,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了解和控制力,念动境的真意便是如此,到达这一境界的武道修士能让躯体随心念而动,可以完美的掌控自身肉体了。

    收起灵气球体后,玄封看向自己,此时他体内的灵气比刚才凝实了许多,灵气荧光也变得更为耀眼,较之林家商队的总管姜霆也是不相上下,甚至还犹有过之。

    从此刻起自己就成为一名真正的武道念动境初期修士了,想到这里玄封兴奋的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对着帐顶猛挥一拳,眼中神采奕奕。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浑厚的男声,打断了玄封激动的情绪:“玄封小兄弟可还好?姜某方才感受到有一股灵气波动从你帐中传出。”

    听到帐外的话,玄封赶快收起喜悦的心情,带着歉意的回答到:“多谢姜总管关心,在下刚才运动疗伤时有些冒失了,只能泄去一部分灵气以自保,不想却惊扰了姜总管,实在抱歉。”

    “原来如此,但凡疗伤时最忌心浮气躁,玄封小兄弟还要多加小心,不知可否需要姜某助小兄弟疗伤。”姜霆继续说道,他语气里带着关心,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玄封听闻此话,心里自然是不希望姜霆进来查看自己伤势,先不管姜霆现在有什么动机,如果此刻让姜霆发现自己不但没有伤势,反而修为更上一层楼,那又免不了被他怀疑。未免多生枝节,玄封恭敬的回到:“不敢劳烦姜总管,在下并无大碍,此后疗伤也不会再疏忽大意,姜总管还是早些休息吧。”

    “此子归城虽然毗邻归云山,但灵气并不充沛,不利于疗伤或修行,在下这里有几颗浮灵丸,有助于恢复灵气和治疗伤势,便赠于玄封小兄弟吧。”姜霆说到。

    眼见姜霆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玄封知道自己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隔着帐门和姜霆说话。一来是出于礼数,就算自己和林俊浩已经达成某种合作关系,可姜霆作为林家商队的总管,该给的面子总要给。二来是消减姜霆对自己的怀疑。

    想到这里玄封抬手向自己的云门、中府、天突三个穴位上用力点去,眼见原本在这三个穴道中流畅运转的灵气慢慢停滞,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呼吸滞涩的感觉和玄封自己轻轻的咳嗽声。

    做完这一切,玄封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只见姜霆正拿着一个玉瓶站在门口。

    玄封对姜霆拱拱手,笑着说到:“姜总管太客气了,在下身上区区小伤,怎么能耗费姜总管的丹药呢,还请姜总管收回去吧。”说完后又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

    姜霆没有立刻回话,他虽然面露关切,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对玄封上下打量。

    待姜霆见玄封呼吸更为滞涩,似乎真的是因为疗伤时出了岔子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这才收回目光,对玄封说到:“玄封小兄弟切莫推辞,这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丹药。况且之前在大帐外的时候,姜某在言语上对小兄弟多有冒犯,这一点心意权当是姜某给小兄弟赔个不是。”说罢便将手里的玉瓶向玄封递了过去。

    玄封见状明白自己已经不好再推辞,索性伸手接过玉瓶,再次向姜霆拱手说到:“那在下便愧领了,多谢姜总管赠药。”

    见玄封接过玉瓶,姜霆笑了笑说到:“小兄弟不必谢我,你对我林家商队有恩,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那姜某就不打扰玄封小兄弟疗伤了,告辞。”

    说罢姜霆便不再逗留,转身大步离开。

    玄封也说了声“告辞”后便走进帐篷之中,他在帐门口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折返的脚步声后,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床榻上,盯着玉瓶思索起来。

    方才姜霆所说的和所做的都让玄封觉得不对劲,根据自己在军队中生活多年的经验,他很清楚一个像姜霆这样的老行伍的特点应该是性格倔强、脾气粗暴、除了军令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这种人一旦下了什么决定,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在玄封看来,之前姜霆对自己颇为怀疑是合情合理的,尽管姜霆后来被林俊浩制止,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接受自己。就算林俊浩已经知会过姜霆,让他不要再怀疑玄封,那姜霆当下最合理的行为也应该是恪尽职守,暗中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以保护林家商队的安全。

    思索间,玄封起身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在桌子上。

    丹药成淡绿色,共有四颗,每一颗都散发着清新的甘草气味,玄封曾服用过浮灵丸,那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丹药。已知炼药师一道修士的境界自下而上分别为采杏、梦岐、仁黄、汇灵,其中随便一个采杏境中期以上的炼药师都可以炼制浮灵丸。

    尽管随着炼药师修为的提升,浮灵丸的药效会有所提高,但碍于其原材料的药力有限,即便是汇灵境巅峰的炼药师出手炼制,最多也只能把浮灵丸的功效提高到能与梦岐境初期丹药相媲美的地步。

    在玄封看来这四颗浮灵丸表面上和自己曾经吃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他可以看见天地灵气的视角里,丹丸中有很多斑驳的灵气荧光,似乎正是这些灵气构成了浮灵丸的基本药效。

    玄封不懂炼药术,也不确定以他当前的视角来看,真正的浮灵丸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好在现在的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吃他们。

    先不说玄封现在已经不需要依靠这些低阶丹药辅助自己疗伤。最主要的,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论姜霆为什么要把浮灵丸送给玄封,这反常的举动都给了玄封不要服用这些丹药的理由。

    “有机会应该找人帮我试试这浮灵丸到底有什么作用。”玄封轻轻嘟囔着,随手把这四颗浮灵丸装进玉瓶后收入怀中。

    做完这些,玄封突然对自己刚才鲁莽的修炼行为感到后怕起来。身处并非绝对安全的地方,竟然敢不顾一切的突破境界,自己刚才真是被修为提升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好在自己借助灵气球体之力加快了突破速度,而且突破到武道修为念动境的声势并不大,再加上林家营地中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强者,这才没有酿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只是招来了一个姜霆的怀疑。

    玄封心想自己下次一定要加倍小心,否则一旦被有心人抓住机会,他当真是生死难料,更遑论去追查那疤脸男子的身份和下落以报他封家的血海深仇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恢复平静的玄封回到床榻之上,重新盘腿坐下。既然这次有幸将自己的武道修为突破至念动境初期,那他必须抓紧时间熟悉新境界所带来的变化,眼下不仅马家不知道林家有他助阵,林家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已经能和姜霆媲美,甚至还犹有过之。

    此番优势玄封必须充分调动起来,才能让势单力薄的自己在面对各种情况时多出一分成功的把握。

    想到这里玄封便凝聚心神,重新进入修炼状态,但有了刚才的教训,玄封这次在修炼时仍留出三分心神留意帐篷内外的动静,并且此次修炼也不是为了提高修为,而是让玄封静静感受新境界给自己带来的种种提升。

    时间在静心修炼的过程中快速流逝,子归城门楼上传来的清澈晨钟声让玄封知道自己已经修炼到第二天清晨了。又不知过了多久,玄封听到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向着自己所在的帐篷慢慢靠近。

    就在玄封刚刚退出修炼状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孩的声音就从帐门外传了进来。“玄封公子,你还在休息么?”是林婉晗。

    听到女孩的声音后,玄封不禁感到一丝愉悦,毕竟林婉晗是自玄封遭逢变故后,诸多有过交集的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想要算计或伤害他的人了。

    玄封随即起身走出帐篷,只见此时的林婉晗已经洗去了脸上的血污和泥土,露出精致俏丽的五官,凌乱的头发也梳理成了乌黑的绸缎,用一把镶金玉蝶檀木簪扎成漂亮的燕尾髻,上身披着精致的兔裘对襟羽纱衣,下穿一条淡青色的银绣百花曳地裙,俏生生的站在帐门前,和昨天的她简直判如两人。

    这一下竟把玄封看的呆住了,他不是没见过美女,但是他曾经所接触的都是官家小姐或贵胄姻亲,交集间也只有家门利益、官场博弈或是皇朝延续,大家都带着或谄媚、或高傲、或疏远等各式各样的面具,他的父亲封天昊一向不喜这些,所以玄封自己也尽量敬而远之。

    但眼前的林婉晗不同,她精致的脸庞上没有面具,一对美丽的杏眼清澈澄明,从里面看不见特殊的目的,她只是在等玄封。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玄封尴尬的轻咳一声后说到:“林小姐早。”

    林婉晗似乎注意到玄封对自己的态度和昨天有所不同,看着此刻行装整洁的玄封,她突然心里一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应了一声早,便低头不再说话,两人一时竟在帐篷前相顾无言起来。

    还是玄封率先打破了平静,对林婉晗问到:“不知林小姐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林婉晗似乎也想赶快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马上回答到:“大哥让我来叫玄封公子去大帐和我们共进早餐。”

    玄封听后点点头,对着林婉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便跟着她向大帐走去。

    路上林婉晗小声对玄封说:“玄封公子可知道你昨天击杀的那个找孩子的怪人其实是一名邪修,昨天我和大哥提及此事,他告诉我子归城的太守和镇守将军正发榜文通缉他呢。”

    “在下知道,昨天林家主也和在下说起过这件事。”玄封如实回答到。

    “我当时还想让大哥带着你我去领赏,可是大哥让我不要再向别人提及此事,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真不明白为什么。”林婉晗委屈的说。

    玄封听后笑了笑,把昨天他和林俊浩关于邪修一事的看法都告诉了林婉晗。

    林婉晗听完后脸上的委屈一扫而光,看着玄封认真的说:“大哥做事总是对的,玄封公子做事也是对的,但大哥他从来不会向我解释为什么,玄封公子则不一样,你不会把我当成小丫头看待。”

    看着林婉晗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不由得为林俊浩感到一丝冤枉,林俊浩只是想保护这个单纯的妹妹,所以不想把什么都告诉她,而玄封自己此前却只是想利用林婉晗,所以才把什么都告诉了她,可林婉晗竟因此对自己很是信任,这当真让玄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就在此时一名下人跑过来对二人说到:“三小姐、玄封公子,刚刚子归城太守派军士传信,为尽快缉拿邪修,他要求所有驻扎在城外的商队、戏班、佣兵等,必须在今日午时之前拔营入城,不得有误。家主吩咐说让大家立刻收拾行装,现在就和马家商队一起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