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落导演2

    我急忙高声喊道：“开始！”喊完之后，我的洪荒之力都用完了，我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脊背汨汨地往下流淌。幸好，这次大家都听懂了，监视器上，演员开始表演。霞霞在椅子上扭成一个S型，开始轻拢慢拈弹奏琵琶，兵兵伴着弹奏声舞剑。他的舞剑术跟我的导演术一样幼稚，一把剑没有目的地在空中乱指，身姿也没有变化，好像一个老年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没有青年人的帅气和快捷。霞霞的手指假模假式地在琵琶上乱刮，好像琵琶是一面墙，她是一个粉刷匠，用手指刮墙上的灰。霞霞弹完了，把琵琶放在一边，兵兵急忙坐到她身旁，用手抱住她的肩膀，两人开始互诉衷肠。霞霞的声音好像吃了枪药，又快又重，两个人不像在谈恋爱，更像是仇人互殴。好容易这场戏拍完了，刘琳对着我的耳朵，叫我赶紧喊停。我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句停，霞霞和兵兵如释重负地松开手，旁边的演员助理赶紧给他们递上矿泉水。

    接下来，路穿移动摄影机，把摄影机搬到离兵兵和霞霞的近处。我轻声问刘琳路穿为什么要移动机位？刘琳告诉我，刚才拍的是全景，现在还要拍这场戏的近景，正反打，摄影师要过肩拍。今天崭新的信息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挤在我的脑子里，没有呼吸的空间，因此全部在我脑子里停滞，我一下子无法为哪条信息安排一条通道，让他们释放出来，尽情施展他们的活力。事到如今，我像是初登宝座的幼年皇帝，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听从辅政大臣的指点，走一步是一步，战战兢兢地挨到下朝。一天拍摄下来，我全是凭感觉反复喊着“开始”“停”，幸亏老天保佑，居然无惊无险地把第一天任务全部完成了。

    时间就这样紧张而有序地飞速流淌，拍摄也在跌跌撞撞虚虚实实地逐步完成。我在这十天里，反复而机械地领导拍摄，因为有刘琳的扶持和指导，我才得以支持到最后。拍摄工作异常艰辛，每天早出晚归，晚上还要检查当天拍摄的素材。大导演助理很多，当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我这样一个破落导演，只有刘琳这样一个私人助理，白天她免费为我做牛做马，晚上我不好意思再辛苦她检查白天的素材。偏偏这些原始素材都是用4K拍摄的，我的电脑配置很低，根本带不动这些素材。每次点开素材，这些素材就像年高有德的蜗牛一样慢慢蠕动，看完一天的素材，需要有愚公移山一样的耐心和恒心。十天过去，电影所有情节拍完了，我对电影导演这门工作还是非常陌生，就像一个初次上战场的士兵，端着枪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盲目地横冲直撞，战争结束了很幸运地没有壮烈牺牲，但也没有领悟什么是战争艺术。

    电影全部拍完这天，五溪酒店很慷慨地为全剧组举办了庆功宴，也许是刘琳在后面做了什么公关工作吧，我因为拍摄太紧张了，实在没有精力管这些幕后的事。在庆功宴上，我疲惫地举杯和大家喝酒，我真心感谢剧组所有成员的配合，才让我的导演处女作顺利完成拍摄。当然了，我最感谢的还是刘琳，我俩在庆功宴上举杯对饮，饮下的除了美酒，还有我俩深深的友情。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的导演秀将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我除了赔偿张总200万违约金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结局。

    我在糊里糊涂中完成了我第一部电影的拍摄，全部电影素材将由路穿带到BJ的后期公司进行剪辑，我作为导演也必须亲临剪辑现场指导剪辑。我不明白什么是剪辑，我也不想再去“指导剪辑”，但是刘琳建议我去，她说我这么聪明，看半个小时就会了。剧组在电影完成拍摄后自动解散，剧组成员各奔东西，刘琳也要离开我，回到东北看望她的父老乡亲。我虽然很舍不得刘琳，但是，我也知道刘琳必须要回乡探亲，我俩也必须分开。我俩一起乘坐高铁到达BJ西站。刘琳从这里转乘去哈尔滨的高铁，我转乘地铁前往高碑店去指导电影剪辑。分别的时候，我俩手拉着手，互相看着，双眼都饱含着泪花。

    我说：“琳姐，我不敢去剪辑室，我不会。”

    刘琳说：“勇敢点，你一定能学会。”

    我说：“别人会笑话我的。”

    刘琳说：“被笑话过，你才能学会，以后别人就会崇拜你。”

    刘琳乘坐的高铁到站了，站台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挤过来了，我俩被人群挤散了，我在站台上寻找她，刘琳上了火车，她站在车厢门口对我挥手。远远看过去，她好像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那么明艳、那么光亮、那么神圣、那么崇高......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