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你们很相爱吧？”

    绛城庄园的藏书楼里，藿·慕转过身来，询问眼前的这对情人。

    “是的。”

    琰月和微澜对视一眼，答道。

    就在刚才，藿抛下了所有的仆从，士兵，拥趸，提出要与琰月单独谈话。微澜最终同意留下铁骑，但是自己必须亲身跟随。

    “那你们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人罢了——有了私情，何谈大义？”

    藿闻言不禁得意地大笑。

    “我且问你，若有一日，你必须要在众生和这个男人之间选择一个，你怎么选？哈——你肯定——”

    “我选众生。”

    女声柔和清朗，干脆而果决。

    藿·慕滞住，一句“谎话”正要脱口而出。

    “我选众生，然后与微澜同生共死。”

    语毕，她望向身侧的美丽男子，黑色眼眸中满是情深不悔的决绝。

    微澜便笑起来，依旧宠溺地抚过她的发顶，唇边弯起的弧度预示着将会永远向她包容。

    “我选琰月。”

    他说。

    “琰月怎么选，我就怎么做。”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彼此都理解对方心中不惧生死的愿景和追求。

    毕竟，他们是曾经在圣晶面前相互献祭过的人啊。

    藿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又苍老了几十岁。他点点头，举起手中的蓝色液体：

    “好。那么现在，我就用这瓶最后提炼出来的‘诅咒之水’，杀了你身边的这个魔族。”

    “您不会的。”

    琰月肯定道。

    “因为人魔两界封闭之后，无论诅咒之水是否存在，您都已经无利可图。”

    这世上原本没有诅咒之水，是因为有了利欲驱使的人心，才将能够涤荡世间铅华的洛加尔河水，炼就成为伤害生灵的腐败毒药。

    “您一直十分清醒。”

    她说。也一直十分势利。

    “你真的和你的母亲很像——但是你比她更加聪明——如果当年，你的母亲也像你一样聪慧，大约就不会委身于我了吧。”

    梦里，身着天青色纱衣，美丽得不可方物的仙女，还有那一头似绸缎，似海藻一般星光点点的黑色长发，二十几年了，他仍旧忘不了他年轻时候最初的惊艳和痴迷。

    最后这一句话，三分感慨七分自嘲，其中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听得琰月竟然一时心神怔忪。

    他们终究背道而驰。

    “你、你还恨我吗？”

    藿·慕忽然问道，同时握紧了手里的蓝色琉璃瓶。

    琰月摇头。

    “我不会恨你。”

    “不是因为你不该被恨，而是因为我不会恨你。”

    蓝色的诅咒之水冒出令人牙酸的气泡，像是沸腾，像是腐化。

    藿·慕，仰头大口吞咽，神情复杂，就在这一片洗礼一般的河水中逐渐消失于这个世界。

    “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你们这种人……”

    他的声音渐远。

    琰月静静地凝望着正在溢散的澄净的蓝色，眼中有悲悯。

    “或许，您已经理解了。父亲。”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