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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吻

    审计倒计时三天。

    压力重重下,励谕岚的工作进度缓得像蜗牛。刘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励谕岚只说没事,用了个“没灵感”的理由粗粗搪塞过去。她烦闷得连日在极致挑灯加班,每晚披星戴月回到家,毛桃都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她,仰起脑袋冲她喵呜喵呜软软萌萌地叫。这猫从小听话黏她,励谕岚心知这几天忽略了它,抱起它走到厨房弄了些吃食,看着毛桃大快朵颐的模样,起了再接一只毛孩子回来与它作伴的心思,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阶段,她哪还有精力多照顾一只猫。

    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速食拉面,她边下锅煮边给简忱打电话。简忱许久才接起,话筒里有呼啸的风声,继而响起玻璃瓶倒地声与摔碎声,励谕岚拿着筷子搅着锅中的面条,问:“你在哪儿?”

    “天台。”简忱说。

    励谕岚手一顿。

    “我上来的时候,准备跳下去。”简忱拿起手边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喝完,又把瓶子往地上一摔。

    “别跳啊!”励谕岚急了,立马关火,“等等!我现在马上过来找你!”

    “不用,”简忱说,“不会跳的,我哪有勇气跳下去,喝那么多酒也没勇气,我就是个窝囊废。”

    说着说着,他哭了,突然又笑了,活像个神经病:“给你说个顶好笑的笑话,刚才部我们门副经理给我打电话,猜他怎么说?他说,之前看朱云亮的面子不查我账,但他知道我做的账很乱。还说,怕审计起来太难看,与其让公司把整个财务部当成整改对象,不如主动跟公司报备。说话十拐八拐,山路十八弯,生怕我听不出他想让我用钱堵他的嘴,哈哈哈......”

    他打了个酒嗝,接着说:“等审计完,我和公司说清楚,兴许能理解我,小岚,谢谢你,真的,你别再管我了。”

    “以前我也对你说过别管我的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现在你有困难,你要我别管,在你眼里我是铁石心肠的人吗?”励谕岚心里堵得慌,说道,“简忱哥,你先回屋,行吗?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简忱“咕咚咕咚”又喝完了一瓶酒,空瓶往旁一丢,抬起一脚踹飞了那瓶子,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噪音。他长吁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楼下走:“睡觉,睡觉了。”

    励谕岚低头看向脚边蹭着她裤腿的毛桃,毛桃边舔嘴边望着她,猫咪食盆里空空如也,励谕岚只好再给它添一些。锅里的面条还夹着生,她洗完手,重新打开电磁炉,心不在焉地剪了料包。想的是将料包放着备用,手却不听脑子的指挥了,将料包一股脑儿往锅里倒,等反应过来时料包只剩个空袋壳子。

    励谕岚坐在餐桌旁,拿起手机,点开和傅延蹊的对话框,又关掉,再点开,再关掉......不断循环着。锅里的水“噜噜”声越来越怪,她意识到自己的面条煮得有点久,连忙起身关火,朝锅里一看,还好还好,看模样应该还能吃。

    一碗半糊不糊的叉烧面端上餐桌,励谕岚尝了尝,无奈地放下筷子。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着,面条都变坨了。

    励谕岚鼓起勇气再次打开和傅延蹊的对话框:“有空吗?”

    傅延蹊很快回复了她,却是个不冷不热的“?”。

    励谕岚觉得,既然有求于人,还是亲自打电话显得比较有诚意。

    可对方是傅延蹊,她柔软的语气里还是带了分明的生硬和疏离:“傅先生,明天晚上能不能请您吃个饭?”

    那端传来轻浅的一声笑,无论他有没有嘲讽的意思,励谕岚都觉得他这声笑不太友善。果然,他说出的话更不友善:“上次请励小姐吃饭不欢而散,励小姐提醒我以后除了工作场合不该有任何私下接触。”

    励谕岚苦恼地咽了咽口水。

    “明天晚上九点来采酒,过时不候。”

    通话被结束,微信跳出条消息,是傅延蹊发来的位置信息。

    采酒。她听说过,酒吧街数这家酒吧名气最大。励谕岚还没去过那样喧闹的地方,想必里面灯红酒绿,人群喧嚷,气氛诡谲......那么呱噪的环境怎么静得下心谈话?她无语。

    第二天晚上,励谕岚掐着点赶到“采酒”,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来到傅延蹊说的包厢,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嘈杂的包厢里弥漫着一股烟味。励谕岚蹙起眉走近几步,沙发上坐着许多男男女女,她一眼就找到了将手揽在身边美女肩膀的傅延蹊。光影变幻着,励谕岚仔细地看了看傅延蹊身边的女人,似乎是某个颇有名气的美女游戏主播。

    因为学习和工作的缘故,励谕岚很久没打游戏了,以前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女,游戏直播没少看。眼前这位美女主播很眼熟,没记错的话,是她关注过的“酸甜萝莉奶黄包”。“奶黄包”紧贴着傅延蹊,主动为他的酒杯添了酒,娇滴滴地将酒杯递给他,傅延蹊朝她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励谕岚朝沙发另一边看去,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宿敌傅仲婉。

    淬了毒的眼睛如毒蛇一般盯着她的傅仲婉,让她一看就反胃的傅仲婉。

    励谕岚当即就想摔门逃走。

    “傅延蹊,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她给自己打了打气,提高了一些音量。

    傅延蹊点了支烟,没搭理她。励谕岚想,他肯定在故意冷待她,因为她刚才找他时他正好也瞧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来了。

    “这包厢怎么突然冒出个妞?”一胖高个儿男子从昏暗的角落朝励谕岚走来,光线渐明,励谕岚恍惚认出了他是谁。尽管和高中时的模样相去甚远,但脖子处那块胎记令人印象深刻,他是她的“宿敌”——在她椅子上放过钉子的范齐岳。

    范齐岳一把揽过励谕岚的肩,朗声道:“我没看错吧,这谁啊?我们高中的校花励谕岚?”

    励谕岚厌恶地躲开,向傅延蹊走近两步,又提高些音量说:“傅延蹊,能和你单独聊聊吗?不会耽误你很久。”

    话音刚落,跟前又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

    励谕岚不禁苦笑,这包厢里究竟还有多少旧敌。

    那人拿起一瓶酒,撬开木塞递到她面前:“励谕岚,你喝了这瓶酒,延蹊可能就理你了,要不要碰碰运气?”

    “耿常风,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傅延蹊身边当一条勤快的狗?”励谕岚讽道,“好忠心,我好感动。”

    “欠收拾?”耿常风恼羞成怒地放下那瓶酒,打算好好收拾励谕岚一番,范齐岳忙拉住他:“人家美女跟你开玩笑呢常风哥哥,别冲动。”

    傅延蹊朝励谕岚走来,拿起那瓶酒,问她:“喝不喝?”

    励谕岚仅有两秒的犹豫,二话不说接过酒往嘴里灌。

    “哇哦”,旁边有人起哄,有人鼓掌,有人大笑,哄闹一片。烈酒流过喉咙刺激着没吃晚饭的胃,难受得她攒紧眉头。才喝四五口,傅延蹊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丢,拽起她的胳膊离开包厢。

    “自尊心不要了?”他背着路灯的光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他眼里怒意极深,励谕岚偏开视线,轻声说:“要自尊心的话,今天晚上我不会出现在这里,要自尊心的话,我看到范齐岳看到你妹妹我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傅延蹊,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没意思。”

    “那什么样的问题有意思?”

    励谕岚有点胃疼,还有点头疼,凝了凝神抬起头,复杂的眼神落在傅延蹊沉怒的脸上,软绵绵的语气里带着恳求:“傅延蹊,我走投无路才会来打扰你的,我急需一大笔钱,可以借给我吗?”

    傅延蹊冷冷地看着她,嘲笑道:“原来借钱才有意思。”

    励谕岚没说话。

    “不是说跟我不熟么,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不熟的人?”

    不熟?励谕岚茫然地眨眨眼。回想起上次他请她吃饭,她好像说过跟他不熟。

    “你还警告我要跟你保持距离,不想跟我有牵扯,这些话还记不记得?”

    “记得......”励谕岚欲哭无泪地咬起唇,看着他半敞的领口,底气不足地说道,“就当借给有困难的朋友,可以吗?”

    “朋友?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讽刺我的朋友是我的狗。”傅延蹊说,“你也想做我的狗?”

    话落,他抬脚准备回酒吧。

    “等等,”励谕岚喊住他,“可以再考虑一下吗?要怎样你才肯借我?”

    傅延蹊停住脚步。

    她一双明眸紧张地看着他,肩膀不自觉地微微缩着,像来找大灰狼谈判的小绵羊。

    他笑道:“做我女朋友,我就借你,怎么样?”

    年轻俊朗的男人五官深邃,灵气满满的眼睛炯炯地与她对视着。很多年了,他身上那股贵气依然未变,励谕岚想起从前,因卑微的难言的羞涩,每次接近他时她总要缩一缩手。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彻底信任他依赖他之前有多期待接近他又害怕接近他。

    励谕岚哂道:“你今天叫我来这种场合,不是为了看我笑话吗?应该让你看够了,还想怎么整我呢?”

    傅延蹊皱起眉:“让你做我女朋友是整你?”

    励谕岚微微笑道:“是的,你又不是没整过我。”

    沉默好半晌,彼此都是。

    傅延蹊说:“励谕岚,我们交往,以结婚为前提。”

    “我不会跟你交往,不会跟你结婚。”励谕岚眼眶越发的红,“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很早前就不喜欢你了。”

    他看着她,右手倏然揽过她的纤腰,左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抵在墙上,亲吻住她的唇。

    励谕岚惊得想也不想就推开他,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她气得完全说不出更多的话,谁知傅延蹊笑了声,再次捧着她的脸吻上来。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中炸开,励谕岚怕他不信兔子急了也咬人,抬手给了一巴掌,面红耳赤地威胁道,“你再吻试试!”

    “好。”

    唇上再次覆来柔软的触感。他抓住她的双腕反手一剪,原本在她唇瓣轻柔辗转的吻越来越激烈。

    沁入彼此呼吸的是馥郁的酒香,励谕岚完全被掌控在他怀里,仰着脑袋承受着他的深吻。她挣脱不了,哭了起来,愠恼至极地咬了他一口。

    傅延蹊吃痛放开她,她一张脸通红通红,扑簌簌地掉着眼泪,他不由得心疼,想拥住她,励谕岚狠狠地将他推开:“我吃错药了才会来找你!”

    她边擦眼泪边落荒而逃。回到家,进门先踹了脚换鞋凳,那是张坚固的实木凳,脚趾顿时传来痛感,疼得她惊呼一声。凳子都和她作起对来了,励谕岚憋屈得眼泪又冒出来,毛桃循声跑来,励谕岚将猫抱在怀里,哭得更凶了。

    傅延蹊是她的初恋,今晚的吻是她的初吻。励谕岚悔之不及,她不该去找他的,不该再和他有交集的,她明明想远离他,怎么事与愿违,越来越靠近他了?她太笨了,知道极致甲方是他的那一刻起就该辞职,像以前那样,离他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