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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质问

    励谕岚收到简忱消息时正好下班。她本不打算赴约,开车时心不在焉总想着他说的那句“我会等到你出现”,差点就闯了红灯,思来想去她掉头往简忱约定的地方驶去。

    数起来也有四年没来这家“状元烤社”了,励谕岚和简忱还在隔壁高中读高复时没少光顾这家店。那时简忱经常点一大堆动物内脏,羊腰子,猪肝,鸡心……撒一把椒盐或黑胡椒,吃得满嘴都是油,一旁的励谕岚只挑鱼和蔬菜吃。“状元烤社”里的桌椅板凳还是昔日的布局,窄小的结账台底部木板掉得七零八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油渍,旁边堆放着五六个塑料筐子,里头一格一格放着玻璃瓶装的可乐雪碧和芬达。励谕岚从前一看到这种小玻璃瓶可乐就爱不释手,尤其是在夏天,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冒着水珠,拿开瓶器撬开瓶盖后可乐呲呲响着翻涌起无数气泡,一口冰镇的可乐仿佛能凝结整个夏季。

    “状元烤社”,店如其名,招牌就是烧烤。离这儿不远有条美食小吃街,客流量也不小,那些烧烤摊子的生意和“状元烤社”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坊间传闻,老板的女儿曾是市里的高考文科状元,所以老板在女儿读书的学校旁开了家店,取了个“状元烤社”的店名。刚开起来时,凭着这个噱头,旁边高中不少高三学生结伴来吃状元家的烤串“沾运气”,再到后来,“状元烤社”靠着实惠、新鲜和美味站稳了脚跟。

    很少有人把烧烤当正餐吃,简忱就是“很少”里的其中一个。励谕岚进门,见他坐在最东侧的角落喝啤酒。

    “你来了。”他说。

    励谕岚走到他对面坐下,她没有胃口,只点了个水果杯。

    简忱一口闷下手里的酒:“我以为你不会来。”

    励谕岚双手相握放在膝上,见他面前几串烤串只剩竹签,说:“正餐还是不要这样吃比较好。”

    也不知道“状元烤社”多久没打扫了,窗子上也灰扑扑的。窗外隔了一条路就是学校,高耸的教学楼亮着几盏日光灯,最顶楼的一间教室,群青色的厚窗帘被风吹得飘在外头,“时间过得很快。”励谕岚看着那块飘扬的窗帘说,“在这里读书的日子还恍如昨日。”

    简忱顺着她视线看去,那栋教学楼是高一的教学楼,他说:“谁不怀念读书的日子?”收回了视线,又落回励谕岚脸上,“严世杰为什么放过我,你今天打算告诉我吗?”

    励谕岚依旧望着窗外:“你非得知道吗?”

    “是的。”简忱盯着她身边那只包,纵使他不关注时尚,也知道这个闻名世界的牌子价格不菲,“如果路子不对,我不想拖累你。”

    服务员将水果杯端上桌,励谕岚本就没胃口,也不动,看向简忱问:“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一直盯着她的包。或者说,他盯的是包上的那个logo.

    励谕岚拿着水果杯子里的勺舀了块橘子,入口腻得慌。“状元烤社”环境是没变,味道好像是变了。她知道简忱在想什么,如果她是简忱,她也会像他那样想。她说:“严世杰没有给我开什么条件。”

    简忱拿起开瓶器又挖开个啤酒瓶盖:“你主动提出的?”

    励谕岚脸色微变,重新望向窗外,语调冷了几分:“不是。我找傅延蹊帮的忙。”

    这个名字简忱是有印象的。励谕岚刚读高复那会儿,整个人写满了阴郁寡欢,动不动就哭,特别特别不讨人喜欢,不仅不讨人喜欢,还很招人厌烦。简忱是唯一主动接近她向她示好的人,好说歹说才了解到一点她和傅家兄妹之间的恩怨。傅延蹊与严世杰同为富家子弟,给简忱的印象都不好,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去他倒也不诧异,毕竟“人以群分”嘛。

    励谕岚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将手机调了静音放回去:“傅延蹊帮忙的前提是......我和他在一起。”

    简忱“呵”了声,续了杯酒:“离开他,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励谕岚还未说话,他又坚定道,“如果要你毁了自己的人生作为代价,我宁愿坦坦荡荡去坐牢。”

    励谕岚拿起空杯正想为自己倒杯酒,想到一直坚守的开车准则,重新双手相握放在膝上,笑意盈盈的:“你想好了?确定要去坐牢吗?”

    她语气调侃,简忱自然知晓她意思。励谕岚又说:“坐牢倒也是种选择。下场无非是在大狱里隔着铁窗看父母泪流满面,出狱后没一家正经单位敢要,毁了整个人生罢了。”

    简忱低下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眼中一涩,说:“我不能对不起你。”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按我说的做。好好生活,重新开始。”励谕岚笑了笑,“以前是你给了我温暖和勇气,现在,换我来拉你走出泥潭。”

    简忱卖车以后,出行工具成了公交车,励谕岚不顾他推辞将他送回了住处。车上简忱不知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她,说朱云亮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事情真相大白,他和她都会没事的。励谕岚没说什么,将他送到小区门口就打道回府,夜晚不敢将车开得太快,在悦河居停好车,看了看中控显示屏,已是十点。

    她从车上下来,正往楼里走,迎面遇见傅延蹊。他穿得不多,厚款的杏白长袖T和卫裤,脸上结了冰似的冷。她上前一步:“你去哪儿?不穿外套吗?”

    傅延蹊站在她面前,瞧了她一会儿,说:“你舍得回来了,也省得我往那个烧烤店跑一趟。”

    励谕岚随即不敢置信道:“你派人跟踪我?傅延蹊,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他笑了,笑得凉飕飕的,“背着现任和前男友吃饭,反过来怪现任过分?”

    她气得不轻,脸涨红了几分,傅延蹊双手插入卫裤口袋,讽刺道:“那么舍不得他?”

    “当然舍不得!”励谕岚恼火地抬起脸看向他,“毕竟在我原本的规划里,我的结婚对象是他!”

    傅延蹊咬了牙,腮处肌肉绷得紧。他开口,语气却还是轻飘飘的:“看来是我棒打鸳鸯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励谕岚垂下眸,蓦然哭了出来,“从来都没变过。”

    他听了,心里冒出几分慌乱,裤袋里的手仿佛僵住了,想为她擦眼泪想拥紧她,此刻却怎么都动不了。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如何反应。

    沉默半晌,傅延蹊绕过她往停车库方向走,励谕岚没有转过身看他,头也不回地跑进楼按了电梯。开了门,毛桃在食盆前享用自己的夜宵,她愣了愣,见垃圾桶里有个罐头壳子,想必是他开了喂毛桃的。

    励谕岚在毛桃旁边蹲了会儿,心里闷得难受,靠着冰冷的瓷钻墙面坐在地上。她好哭,想起刚才他说的话,气一来,干脆又趴在臂弯里哭了会儿。

    傅延蹊坐在车里开往别墅区,励谕岚问他怎么不穿外套,其实是他心烦虑乱出门忘了带外套。明明冷,他非要开着车窗,被呼啸的夜风吹得刺骨凛冽。

    也是这样一个有冷风的黑夜,她接到他的讯息,开心地从画室跑下楼来。高三下学期,励谕岚的校服已不似他那样干净,东一处西一处的油画颜料渍,洗也洗不掉,被励母絮叨了好几遍,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邋遢。他没有像往日那样等她扑进怀里,在往日,哪怕她校服上的颜料渍是刚沾的,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抱住她。他冷着脸,质问她:“为什么把傅仲婉推下楼?”

    励谕岚被他问得一懵,怔怔道:“我没有推她......”

    “你跟你们那个新来的美术老师走得很近?”傅延蹊眸光极冷,“傅仲婉来警告你,你气急败坏把她推下楼?”

    天哪,她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佟小玲约她去体艺馆,她见到的人却是傅仲婉。尽管这个女孩平时就对她不太礼貌,那天更是说了些极其过分的话例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哥哥跟人暧昧,识相点从我哥哥身边滚开”,她按捺着脾气没有跟她计较,甚至好声好气地解释给她听。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励谕岚心绪乱成一团。她扛着压力,一见到傅延蹊,委屈就如洪水决了堤,不知该怎样梳理逻辑,又听傅延蹊说:“我问你,他是不是天天给你发消息和你聊天?我在外面参加篮球赛,你边跟我聊,边跟他聊?励谕岚,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不是的,我没有说谎,”她急得语无伦次,顿了顿,“是说谎了......你听我解释吗?”

    傅延蹊嘲道:“看来你的好朋友们说的都是真的了。”

    励谕岚眼睛酸得不行,却是压抑得落不下眼眶里的泪来。她不知道那些好朋友是怎么编排得她,可她不在乎了,再多的利刃也抵不过他怀疑她背叛了他。她心寒至极,用了更讽刺的语气回应他:“既然你是这种态度,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了。都坐实我的罪名了干嘛还要来问我?!你妹妹说得对,我是该滚远点!”

    她痛恨被怀疑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励母放在桌上的钱包里少了两百块,励母虽是问,语气却笃定她偷拿了这两百块钱。姐姐放学回家后告诉母亲是她拿了两百块去买题册,励母才停止对励谕岚“勿以恶小而为之”的训诫,家长的威严没有让她等来母亲的道歉,她只能回到自己房间哭一顿发泄委屈和怨气。

    毛桃吃完了罐头,一边舔着嘴一边往她怀里挤,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哭花的脸。励谕岚腿坐麻了,抱起猫费力地站起来走出厨房。傅延蹊放在沙发上的平板电脑还亮着屏,茶几上有一杯冰美式,半杯都是大颗的冰块,透明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水珠,流到茶几上淌成了一滩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