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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远行

    毛桃不太对劲。往日,励谕岚下了班,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它蹲坐在门口等着她。今日没见它,励谕岚往客厅看了看,它侧躺在跳板上,跳板像覆着条厚厚的小绒毯。

    “乖崽崽?”励谕岚走近跳板唤了声,毛桃蔫蔫儿的,抬起脑袋有气无力地冲她嗷叫,一双蓝汪汪的圆眼半睁着。猫咪食盆里,平日它最爱吃的冻干一口未动,猫粮也是满满当当的。

    励谕岚抱起毛桃,重新背上包。正巧傅延蹊下班回来,见她抱着猫急急忙忙要出门,问:“怎么了?”

    “毛桃生病了。”励谕岚说,“不吃东西,没有精神,它小时候受凉感冒也这副模样,我得带它去医院看看。”

    她怀里的猫认识面前的男人,冲他“喵呜”了两声,叫声软酥酥的。傅延蹊将门开得大些,让她先出门,随后将门一关:“我送你过去。”

    励谕岚怔了怔,忽然有种恍惚之感。距“跳海风波”已有数日,他一直对她态度冷淡,极少有这样的体贴。更过分的是每每床笫之私不仅感受不到他从前的温柔体惜,反而像是存心地折磨她。尤其在昨日,她疼得咬他的肩膀,咬他的手臂,他非但不哄她还冷声刺激她:“咬得用力点,咬死我算了,省得被你折磨。”她就不懂了,到底谁在折磨谁!她也来了脾气,将原先准备好的解释全咽了回去。

    毛桃是成猫,长得胖,励谕岚抱着微觉吃力,打断了回想,边调整抱猫的姿势边斟酌道:“好。麻烦了,谢谢。”

    傅延蹊听了嗤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怪里怪气的。为什么他们的相处氛围会变成这样?励谕岚烦躁地搂了搂怀里的猫,快步跟上他。

    下了车,励谕岚才后知后觉自己像抱孩子似的把猫抱出了门,航空箱没带,猫咪旅行包也没带。走进宠物医院,励谕岚将毛桃递往傅延蹊面前,讨好般笑了笑:“能帮我抱一下毛桃吗?我去挂个号。”

    傅延蹊嘴角一抽,犹豫着伸出手又缩回:“还是我去挂号吧。”

    励谕岚见他神色紧张,想起他说过不喜欢猫。和他生活了那么久,他从不亲近她的猫。毛桃喜欢跳到沙发上玩,偶尔他在那儿坐着,毛桃有时歪着脑袋盯着他,有时探出爪子去够他,他没有驱赶过毛桃,而是非常善良地起身将沙发让给毛桃。想起那些画面,励谕岚不由得失笑:“傅延蹊,你是不是怕我的猫会咬你?”

    傅延蹊在挂号台取完号,与她一同往诊室走:“你的猫会不会咬我我不知道,你倒是没少咬我。”

    励谕岚脸一热,讪讪的:“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猫?没见你过敏,也没听你说过你有被猫咬的经历啊。”

    话落,二人已来到诊室门口。励谕岚将猫抱了进去,医生检查得费些工夫,她只好和傅延蹊去等候区等着。坐在傅延蹊身边,励谕岚继续喋喋不休追问着:“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猫呢,你喜欢狗吗?兔子,豚鼠,鹦鹉之类的喜欢吗?”

    傅延蹊无奈地看向她:“你打算在家弄座动物园?”

    “不是不是,”励谕岚连忙摆摆手,“我是好奇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具体原因说不上来。”傅延蹊思忖道,“喜好问题。”

    “噢,和我爸妈我姐差不多,我们家就我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动物。”励谕岚说,“你知道毛桃多大就被我抱回家了嘛......”她眉眼舒展开来,语气里蓄满温柔,双手比划了下,“一个月大,像圆滚滚的毛球团儿。当时上蹿下跳的,扒着我的裤腿使劲冲我嗷呜嗷呜叫,神气得像只小老虎。我同学说,看样子它是认好主人了,跟我投缘。”

    “那时我没有养猫的经验,照顾不好毛桃。它还是小奶猫的时候就生过几次病,总往医院跑,偶尔还要留它在医院过夜,走前最不忍心看它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在求我不要丢下它。”

    傅延蹊十分喜爱她对着他娓娓而谈的模样,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轻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饶有兴致地问:“毛桃是你取的名?”

    “当然是我取的名啦。”励谕岚说,“‘毛’是因为毛绒绒的,‘桃’嘛,恰逢水蜜桃上市。我同学家那窝猫崽儿里它排行第五,她没有给毛桃取名,平时就‘老五’‘老五’地吆喝来吆喝去。把猫抱给我的时候,倒即兴帮我想了个名,叫铁锤。”她笑起来,“哈哈哈......我说这鬼名字能和这么可爱的猫妹妹联系起来吗,她不管,在那儿笑个不停,边笑边说‘猫咪随你姓,大名励铁锤’,然后她就笑岔气了,真是个活宝。”

    傅延蹊听得唇角上扬,见她额角散落着发丝,忍不住伸手过去帮她捋。这时诊室门被打开,励谕岚急匆匆地起身走进诊室,毛桃正被抱在护士的怀里,护士说:“别担心,猫猫得的是肠胃炎。“辛苦了,”励谕岚将毛桃抱回来,“很重吧。”护士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毛桃:“胖是胖点,但超级乖。”

    这小胖妞得了肠胃炎没了力气才格外乖,平时怕生得很。医生边开药边询问起毛桃的日常饮食搭配情况,听完后奇道:“这就怪了,饮食明明很健康,有偷吃的毛病吗?”

    傅延蹊倚在门边,闻言笑着看向励谕岚。励谕岚难为情道:“有。第一次发现它偷吃的时候,以为它是因为好奇所以没教训。平日工作不在家的时候有保姆阿姨照看它,我没有提醒她注意这一点,也许......又偷吃过吧。”

    “肯定又偷吃过!”医生继续开药,“偷吃一次就养成习惯了,你不能溺爱它,必须得纠正这坏习惯,这是为了它好,要是吃了不该吃的,有的是苦头吃。”

    提着袋沉甸甸的药走出宠物医院,励谕岚掂了掂怀里的毛桃。傅延蹊问:“很重?”励谕岚顺口道:“当然。”说罢她偷偷笑了笑,偏过脑袋望向他:“你能帮我抱一会儿吗?”傅延蹊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将她盯得心里直发毛,搂紧毛桃,别开脸道:“我开玩笑的!”

    哪知他伸出手:“给我。”

    “......”励谕岚怔了怔,僵硬着双臂犹豫道,“不用啦,其实也还好,没有特别重。”

    傅延蹊未收回手:“我来抱。”

    励谕岚将毛桃抱给他。傅延蹊生平第一次如此亲密接触这种毛绒绒的动物,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软绵绵、暖乎乎的,像在怀里揣了个暖水袋。毛桃很乖巧地趴在他臂弯里,探出肉爪扒住他的胳膊。他抱着猫,步行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励谕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抱猫的模样看得晃了神。他背影非常俊朗帅气,滑稽的是胳膊一侧晃悠着条猫尾巴。

    坐上了车,毛桃依旧乖巧地趴在他腿上。他好看的手轻抚着猫,毛桃舒服地眯起双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励谕岚看着这幅极其养眼的画面挪不开眼,轻咳了声:“等会儿你带我去趟超市?我买点菜。你想吃什么?”

    傅延蹊抚着猫,漫应道:“叫外卖吧。”

    励谕岚蹙起眉头:“又吃外卖吗......”

    他蓦然抬起眸看向她,并未说话。片晌,才说:“下周跟我去趟厦门,有空收拾下行李。”

    励谕岚问:“去厦门干嘛?”

    他说:“朋友结婚周年庆。”

    “哦。”她点了点头,“那应该不用收拾太多。”

    可他却说:“参加完纪念派对,你跟我从当地出发,飞奥克兰。”

    励谕岚一懵:“新西兰吗?去那儿干嘛?”

    傅延蹊停止了抚猫,将毛桃抱到她腿上,看着自己一身猫毛皱了皱眉,说:“度假。”他启动了汽车,补充道,“刘钰那边的假我帮你请。”

    已是仲春,阳光和风都有了春天的淑气。励谕岚在客厅与几个同龄人聊了会儿,独自来到日光甲板的休憩区,找了个座位晒太阳。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游艇聚会,周围都是陌生面孔,不免感到拘谨。傅延蹊原本陪着她,然而三五成群过来与他打招呼的老朋友实在是多,安歆见励谕岚紧张地握着傅延蹊的手,主动过来挽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客厅,那儿聚着些年纪相近的年轻女孩,谈天说地,性格随和,相处起来倒也融洽。励谕岚喜欢安歆,这位派对女主人的性格与她的名字一样温柔。

    她捏了簇头发,在阳光下查看着发梢有没有分叉,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她停止手上的动作抬起脸,是端着一碟黑巧蛋糕的傅延蹊。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将新鲜出炉的蛋糕递给她,“安歆在找你,听你说喜欢巧克力蛋糕,希望你尝尝。”

    励谕岚接过蛋糕,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吞云吐雾的模样,仿佛有解不完的惆怅。他望着前方的澹澹海面抽尽一支烟,往烟灰缸里摁着烟蒂,摁来摁去摁了好一会儿,跟玩儿似的。她不由得心里紧张,果不其然,听他说道:“我们谈谈。”

    “好。”她双手捧着那碟蛋糕正襟危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酝酿情绪,等酝酿好了,她就向他开口解释,当然,最好是他先开口。

    哪知傅延蹊沉默半晌,又抽出了一支烟。励谕岚按捺不住道:“傅延蹊。”

    “嗯。”

    “干嘛不说话?”

    “累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励谕岚无语地拿起蛋糕碟上的勺子吃起蛋糕。想起方才和安歆聊天安歆说的话:“我和翊明认识傅延蹊那么多年,他从来不带女孩子出来,你是第一个。”她放下蛋糕,忍不住看向他:“傅延蹊。”

    傅延蹊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别开视线,脸一热,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似乎没听懂。

    “关于那天的事,对不起。我没有想用跳海来逼你,她骗了我。”

    “你想回到你爱的人身边,”傅延蹊问,“这是不是在骗我?”

    励谕岚咬起唇,不知道从何解释,更觉得解释不清。放在膝上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答非所问道:“你和颜小姐应该有比较难忘的大学时光。”

    傅延蹊冷哼了声,讽意十足:“确实难忘。”

    励谕岚不作声,心在极速地下坠着。傅延蹊看着她,说道:“你想象不到你掉下去的那刻我什么心情。”

    励谕岚想起自己被救起来时他发红的眼眶,想起连续两日他都在梦里惊醒,然后将熟睡中的她搂进怀里。她被他紧紧抱着,听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她伸出手,摸向他后背,一片冷汗涔涔......励谕岚哽住,嚅忍道:“所以,我刚才跟你解释了,我没有想用跳海来逼你。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傅延蹊不语,片刻,他因长叹吐出一大团烟雾,听到她轻咳了声,拧起眉掐灭手上的烟,说:“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不是警惕性很高吗,为什么跟颜茵走?你很了解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励谕岚顿了顿,说道,“好吧,大概在我潜意识里,我觉得被你喜欢过的女生,不会是坏人。”

    傅延蹊好笑道:“我喜欢过她?”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交往......”励谕岚莫名觉得自己带着股敌意,缓和语气道,“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你爱跟谁交往是你的自由。”

    傅延蹊笑了笑:“介意,就大方承认介意。”

    “我不介意。”励谕岚立即否决道,“我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我们分手了,跟谁交往,怎么交往,都是彼此的自由。”

    傅延蹊说:“我没有一天是自由的。她说,她能让我获得自由。”

    励谕岚蹙起眉头道:“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

    空气也沉默了下来,谁都不说话。片刻,傅延蹊问:“蛋糕还吃么?吃完跟我去认识几个朋友。”

    “嗯。”励谕岚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口蛋糕。

    她的心飞快地跳动着,纷乱的情绪像跃在海面碎钻般的洋洋洒洒的光,遍布她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