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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沾黄土厉兄杀弟,啸苍天飞雀啄蛇

    噗!

    这一箭光芒璀璨,光明磊落,在郭霸枪即将刺到大青蛇之际瞬息闪过,穿过了这七尺汉子的肩膀。一旁的郭重江也被箭风擦伤,强忍疼痛劈出一刀,没有打中青蛇要害,只破了先前的光罩。霎时间金光乱坠,紫气升腾,大青蛇摇摇立起七八丈高,犹在雾海之上。郭重云走到大门之前,对众父老说:“这个蛇精法力高强,我兄弟三人倒能除它,可无奈放不开手脚。诸位乡亲还请避上一避,就此回家吧。”

    郭重云在清县名望极高,加上青蛇乘雾之景实在可怕,很快便屏退了众人。那一瞬发生的事情,父老乡亲并未看见,只有他身边一人心中有数,此时已冲入雾海之中。

    “云上道!剑去缭绕······云上道!剑去缭绕······云上道······”

    王不复声嘶力竭,纵是不停劈斩,也难是前进分毫,只觉雾气侵蚀,周身如受刀割。

    “道长不如出去等着。”郭重云两指捏弦轻射,便吹得雾海涌荡,正退到王不复身前,见王不复衣衫破碎、皮开肉绽,不由冷笑,“倒与我三弟一个气性,火候不足,火气不小,合该受些苦楚。”

    道士自无暇理会,快步冲到郭霸枪身边,一手抬剑拨着紫气,一手将这七尺汉子拦腰捞起,将欲退时,却听得怀中人说:“此妖不除,不知又要蛊惑谁去,更不知大哥为何伤我!”庭边挟弓而俟的那人听了,只是好笑:“古人云‘螣蛇乘雾’,又云‘鲤跃龙门’。此时是虫蛇,彼时便又是龙了,又哪里来的妖魔一说?”此言一出,郭、王二人皆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哥,你这话如何说得?”郭霸枪推开王不复,单臂提起长枪浑浑站定,“莫非真要与那蛇妖妥协么?”

    “妥协?怎的他君家妥协得,我郭家却妥协不得了?”张弓者脸色突变,恰似重云密布,风雨来前,“若非上位昏庸,废我一门柱国,三代削尽爵位,如今天下也不至于此!”

    “重在,大哥知道你忠义仁善,可你说这不是上位咎由自取的苦果么?如今真龙降世,于我等而言也是一个挽救天下苍生的良机······”

    郭重云颜色稍和,便伸手去接那长枪,却不想郭霸枪尽绝然之色,退开一步,反抓住王不复的衣裳说:“大哥所言种种,霸枪何尝不知?可人间之事,怎能由一畜生左右?大哥本领比我高,却想着与它同流合污,换取那浮名虚利么?”

    郭重云脸色再度阴沉下来,眼睛里流光闪烁,接着渐渐黯淡,仿佛怀着偌大的悲伤。他握着弓的左手沉沉放下,右手却是挥刀一般凌厉地一劈。

    “君臣道!雪江飞鹭!”

    此时的郭重江衣服已被紫气灼去,露出一身白色横肉,而动作轻盈正如入水鹭鸶,以刀为喙,深深地扎进了郭霸枪的后腰。郭霸枪回过头,满目悲怆地望着方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二哥,兀的吐出一大口血。

    “到底是谁,执迷不悟······”郭霸枪踉跄倒地,双眼立刻闭上,紫气顺着刀口钻入他体内的剧痛也不能使他蹙眉,似乎已没了生息。王不复没有扶他,而是立即举剑向郭重江刺去,双目腥红已不见白。

    “丧尽天良!你们两个合谋杀害亲弟弟,就为了那妖精一言?云上道!剑斩苍茫!”一团白气隐有剑形,在道剑上凝实,而后凌厉击出,同顶在郭重江的心口处,破开他附身金气,翻出些许的血花来。这一击虽不致命,也有钻心痛苦与他。郭重云倒不吃惊,连发数箭将王不复射退,笑道:“你说我被妖言所惑,我又说你是一介妖道了。此事便再不对,也是我郭家门内之事,你却来做什么?”而后四指开弓,拉弦如满月,化一箭如苍狼,为五级化形之道,“君臣道!北望天狼!”

    呜——

    利箭本由金气所化,如天狼奔袭而至,破空之声乃如狼嚎。王不复方才盛怒之下使出四级御气之道,忽觉气血空虚,决计躲它不过,只好抱剑护在胸前。

    “三弟?”“霸枪兄弟?”

    众人一般愕然,眼见一七尺之人从地上撑起,佝着身子却以极快速度跑来,替青衣道士挡下这一箭。那道天狼撕碎他的皮肉没入他的胸膛,接着炸出明艳磅礴的金光,一时间光芒万丈,竟然屏退了全部紫气。大青蛇见到此景,忽而收了法力,重新匍匐于郭霸枪身后;对庭树上落下一只小雀,见状伤怀,潸然长鸣。须臾光芒消散,郭霸枪如石雕一般佝立原地,喉间血液翻滚,似是有话要说。众人便就收起兵刃安静等着。

    “大哥,我不怪你······只望你就此收手。”

    郭重云仰天长叹,事已至此,又哪有收手的理由,于是张弓而待。郭霸枪抬抬手,示意王不复把一丈长枪送来,颤抖着抱在怀中,方不至摔倒。

    “王兄······你知武道缘何······分为九级么?”

    “知道。”王不复眼中噙泪,清咳数下,即正声道,“武道者,初自天道,散化人间,随真意发。或窥而习之,然认识不全。发之则力不逮,状之则分九级。”

    “你且看我······君臣道······是何级数了······”郭霸枪双臂一振,周身气血沸腾,化作红晕环绕体侧,茫茫有萤火之感。郭霸枪挺直腰杆,举枪对天,双目垂泪含血,徐流之时却越发清明。

    “我所忠者,非天下之君,而天下之正也。我为臣者,非庙堂之上,而四海之民也。今奸佞作恶于朝,而妖孽祸乱于野,则国与民皆罹难。是以向天请道,幸戮此妖。君臣道!铁血丹心!”

    郭霸枪蹬空即起,一身赤血涌动,与不断落下的璀璨天光混在一起,裹得他如高天红日,人则灼目难视。大青蛇预见不妙,张口喷吐浓烈紫气,却都被那火焰蒸干了。

    “三弟,原来你君臣之道,竟至六级?”郭重云皱眉道。原本凭他本事足以压制青蛇,所以青蛇所提条件,于他都可商量。可如今郭霸枪垂死之际向天请道成了,怕是要一枪搠杀之。如此万事皆空,也容不得他不使些下作手段。

    “三弟,切勿害青蛇性命,且先看看这里。”郭重云飞步到了庭外,捉起焦急等候的张燕,用匕首抵着她脖颈进来,“只要它投了胎,弟妹早晚享得富贵,你真要狠心下手么?”王不复闻之便骂,畜生若论心狠,不如先问自己。

    却说张燕方才庭外贴墙静听,早知道了一切过往,苦于腹中孩儿,只得默默流泪。现今已是亡命时候,便将颈子送上前去,不愿妨了夫君之事。郭重云慌忙撤开匕首,却还是从张燕颈口一直划到了头顶,破了真凤凰相。

    “君臣道!铁血丹心!”

    郭霸枪决然飞落,如赤龙入地,满庭积雪顷刻融化,未及刺中,便把大青蛇烧的浑身黑红,焦皮脱落,这一枪更是将它钉在地上,几乎断为两截。大青蛇痛苦不堪,百尺长身扭作一盘,只是残喘不死,可那持枪之人空睁双目,再无半点的生息。

    “咳,你我都应顺应天意,如此又是何苦呢?”郭重云扔下鎏金银臂宝弓,迷乱地向大青蛇走去,欲要替它拔出长枪。王不复挺剑向前,又被郭重江掣刀抵住,无奈收回道剑,转头去护张燕。这女子贞烈,正不住地向地上磕那角骨,可命数归天,即使后天损坏,终是珍贵,何况大青蛇也等不到另寻一真凤凰了。郭重云引着它过来,方要行投胎之事,忽见方才那只小雀飞来,落在大青蛇头顶上,拣着无鳞之处猛啄。郭重云抬手拂它不去,便三番五次将它打落,可纵是折翼断爪,这雀儿仍不停息,鸣声哀啭凄厉,啾啾如语。

    张燕见这小雀,就如再见郭霸枪般,倏然垂泪道:“此雀必是为我相公精诚感动。我宁是让这小雀投胎,也不叫他们得逞了去。”此言一出,郭家二人连那青蛇在内忽然变色,急切便要动手,却看王不复顺势把那小雀拾在手中,笑道:

    “天下术法,道与妖同。换命投胎的法子,还是贫道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