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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百莺离笼

    坊外彩旗花灯摇,青楼红粉两心悬。话说不良人士卒从院内一出来,忙来平安县衙报官。他们平日里只管缉贼拿盗,心知权贵的事,不是他们能管的。

    而此时站在院外的风尘女子,三三两两底底细语,忽见院内浓烟升起,不禁又惊又喜。只有假母心疼的死去活来,满地打滚。

    淡淡月色,寒静人间,火势虽不大,可也将这平康坊顶尖的娼妓之家付之一炬。李逋搬起蓄水的铜缸,将仅剩的残火压灭。完颜敬忙跑过来,傻笑了两声,想赔个罪又不知怎么说,只好夸赞:“殿下神力,殿下神力。”事已至此,李逋也只得苦笑两声,从地上站起来。

    无争问:“怎么样,好些了吗?”见李逋点点头,无争自责:“都是我的错,早知道就拦住你,若再这样不惜力,当心病根复萌。”

    “大哥,我没事。”李逋拍拍袖口,说:“咱们走吧。”打开后门,李逋、无争和完颜猛安先行一步离开,躲到远处观察情况。

    阎清和尉迟诸从正门走出,阎清对众人说:“屋内因香炉跌倒,砸死数人,引发火灾。不过诸位放心,我等已将火灾扑灭,如要酬谢,请做一‘好人匾’送到安邑坊东面第三家蒋府。”

    “如今家烧也不成样子,我等该何去何从。”众女子道。阎清接言:“众姐姐若没去处,可愿来我家?”

    “呦!都说小阎郎家大业大本事大,姐姐们日后可都要靠着你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黄莺妹妹愿不愿意。”

    阎清只是说笑,他若把妓女领到家去,非被爷爷打折腿不可。阎清忙摇摇手,说:“姐姐们已是自由身,阎清那敢留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一位女子说:“我祖籍山东,不知那位姑娘跟我一样,可一同回乡。”

    “想走!”假母道:“怎么着,白吃白喝养你们这么大,说走就走?没门!”她扒开衣襟,贴身拿出沓文书,叫嚣:“小蹄子们,我告诉你们,有这卖身契!阳间我让你们卖肉,到了阴间我还让你们卖肉。这白纸黑字写的就是天理,阎王老子也管不着!”

    “妈妈何苦说的如此难听!”那名女子作势要去理论,一名幼女忙劝:“丽娘姐姐别。”

    “你这傻丫头,你到我这般年纪,便知此时不闹个生路出来,日后难逃一死。现在你只虚图热闹,等再过几年,色衰身老,半卷破席,几棵残杨,扔到乱葬岗中被野狗分食,可不悲哀!”她对假母说:“今日已成这样,我等身上也就这点钱财,你若收下,咱们也不枉‘母女’一场,若不要我宁可去见官,宁可流放!也不在你这窑子里烂到底!”

    假母冷笑,举着卖身契,张口大骂。看这两人争执不休,站在门口的尉迟诸烦不胜烦,倒是阎清颇有兴致。“你娘的!小点声!”尉迟诸一脚将假母踹到,只看卖身契漫天飞散,众姑娘欢呼抢夺,不论是谁的,到手便撕。假母欲夺,却被几个小姑娘联手摁在地上,堵住嘴巴。不足半刻,众女已成良家子。正值欢呼雀跃时,只见两行兵马冲进平康坊,个个操戈戴甲,站在门外。

    几声铜锣响,一匹高头瘦马载着个面容敦厚,身材消瘦,绿服银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名叫蒋景略,字义山,乃是长安县县令。因闻望火塔哨兵说平康坊内似起烟尘,忙跨过辖区,带兵来此,灭火救人。

    蒋景略先让兵丁分开假母和姑娘,问阎清:“发生什么事了?”

    “失火,死了几个人。好像有个叫赵二同的。”

    蒋景略大惊,他让衙役前去查看。阎清对尉迟诸低声说:“想想该怎么走,这家伙可是个怪人,皇上都敢怼,惹不起。”阎清见尉迟诸像没听见一样,傻乎乎还杵在哪。

    众女说:“大人,我们也可以走了吧?”

    假母说:“不行!她们是我的‘女儿’还没为老娘赚够棺材本那!”

    蒋景略说:“可有卖身契。”

    假母说:“禀大人,都被这帮贱人给撕了!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日后定有厚报!”

    蒋景略一抬眼皮说:“大人不喜欢等日后,不如话说明白。”

    假母取下金戒指,摘下珍珠耳环呈到蒋景略面前。众女见此心不由提了起来。蒋景略说:“你们都看到,有人贿赂朝廷官差。”兵丁二话没说,直接将假母拖走,后经审理,未等判罚,假母便被打死于当堂。这就是蒋景略办案的风格,只认对错,不认法。他是李康手下的利剑,当初赵二同的手下,曾欺压良民,抢掠财富。蒋景略把他抓起来,鞭笞至死,陈尸于闹市,以戒恶人。也是因为得罪豪强权贵,所以他已经担任县令二十余年,都未曾获得提拔。今日赵二同身死,蒋景略令人当众公布他的罪行,将尸体弃于闹市,任由百姓报仇、分食,真可谓这上元夜一大快事。

    蒋景略并未难为阎清、尉迟诸二人。这二人离开平康坊后,急忙与李逋等人回合,商量去哪里玩耍。李逋那还有顽的心思,他现在只想早点回东宫,无奈阎清不乐意。

    “春宵一夜值千金。殿下呀,今夜无宵禁,我带你好好见识见识那些姐姐们!”

    李逋连忙拒绝。阎清也不强迫,聊着走这,脚步不由慢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阎大少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

    “想必是好事做太多。”尉迟诸话带讽刺。阎清说:“你家殿下做的才叫好事呢。”说着,他猛然回头,呵斥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众人望去,见是小巧美丽的姑娘,身着柳绿长裙,腰扎葱黄丝带,正怯怯望着阎清。见阎清发火,那姑娘忙垂首转身,可脚却不愿挪动半步。

    “你。”阎清心底涌股躁意,转身走了几步,那姑娘急忙回身,空逐月下良人影。

    李逋等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心中暗呼:“在一起!在一起!”更过分者,完颜敬还开口搭腔:“阎小子,提上裤子不认账可不是男人!”

    阎清半恼半恨的瞪这完颜敬,努力调整好笑容,回头对那女子说:“小莺儿,那个...她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那女子咬唇含泪,凄凄模样,真个儿令人怜惜。阎清一叹,心说:‘若要快活潇洒,就要快刀斩乱麻。’他说:“我不能让你进阎家的门,被我爷爷知道非把我活活打死不可,别缠着我,赶紧走,没有钱我给你。”

    这女子姓黄名莺,十五岁,头年见客。而阎清则是他的第一个男人。她偷偷拉住阎清的衣襟,低语:“郎君说过,等莺儿自由了,便...”阎清打断她的话:“你怎么那么烦!我那次来没给钱。”说完,阎清将从李逋那诓来的宝石塞到莺儿手里。

    莺儿松开手,宝石当当坠地,她正视爱郎。阎清见状,目光看向别处。莺儿从手腕解下用他的发编成的绳结,放在地上,退后两步,泪笑:“阎公子,莺儿谢谢你,祝你日后多福多寿。”说完,捂面离去。

    尉迟诸看不下去,但又碍于言语钝涩,只好走到阎清身边跺了下脚,狠狠的向地下一啐。阎清根本无视他,只是撇了眼小莺儿的背影,心中不由泛起淡淡的失落。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结下随身的酒壶,痛饮一口,大呼:“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走殿下喝酒去!”可没走多远阎清却借故和众人分离。

    李逋也没多说什么,他心中因秦兰产生的悲苦,经历了这么多事早被冲散许多。天下遍地伤心人,我又何苦无病痛呻吟,若世间无常太多,那就随遇而安吧。可...何时才能安心?等坐上皇位?也许吧,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