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屋内的烟味很大，张鹤异猛地灌进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
气氛也很沉重，反倒是沈玲先回过神来，故作轻松。
“这么快回来了，小吴也来了，进来坐，我把窗户打开。”
张鹤异的视线一一从每个人脸上滑过，最后回头瞅了瞅吴携，见她不动，他的手抵在腰上推着她进去。
“都回来了，又有客人，我就回去了，小鹤，愿意在这玩会儿就玩会儿。”
“我跟您回去吧。”
张鹤异赶紧脱下来吴携的外套，递给他“谢谢吴主任。”
紧紧跟在奶奶身后，像只跟屁虫。
“小吴，咱俩认识也十来年了，我最信得过你，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鹤的奶奶…”吴携向来是耳聪目明的，他大抵也是猜到了些什么。
“嗯，还有多半年。”
吴携也沉默了。
似乎他们这些人一直在见证死亡。
“你吃了吗？”
“刚从公司回来。”风尘仆仆地带着一身潮气，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一个电话叫来了。
“那正好，咱爷俩喝两杯。”
沈玲闻言，走进厨房，传出阵阵刀与板的碰撞声。
“我们想要收养小鹤，这个你是早就知道的，想来是小鹤还念着自己的父母始终狠不下心决定不了。”
在齐建国对面坐下，他给吴携递了一杯白酒。
“现在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了，她还是个娃娃，到时候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们俩不想让她过得那么…苦，当然，她不同意，我们也是会照顾她，但这太无依无靠的滋味我们俩实在不忍心让她多经受了。”
无依无靠，命运总是会把有缘分的人聚到一起，张鹤异无依无靠，吴携又何尝不是。
“小鹤这个孩子，几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讨人喜欢的，也有主见，这么个乖孩子，以后四处漂泊的吃尽苦头了，我怕她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只有她奶奶一个亲人了吗？”
“还有个姑，这个姑…”
齐建国摇摇头，说也说不尽其中的复杂。
吴携端起面前的一小盅白酒，和齐建国碰了个杯，仰头而尽。火辣辣的直通心脏。
………
“吱嘎。”张鹤异推门进去，姑姑躺在她床的一边看着手机，黑暗里，光打在她的脸上。
张鹤异乖乖躺下，身边的人开始说话。“你对门的叔叔婶婶对你这么好，他们又生不了孩子，你就跟着他们去过，日子肯定差不了。”
熄了灯的黑暗里，张鹤异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
之前不是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奶奶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许提了吗，她这是干什么。
张鹤异没做声，依旧是整理被子。
背对着她躺下，眼不见心不烦。姑姑家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她有她的难处，说话方面张鹤异是能忍则忍。
半夜被噩梦惊醒，一口气回过来睁眼，发觉自己依然是背对着姑姑，姑姑那里还有亮光。
她想转身看看是不是姑姑忘记给手锁屏了，还没等她转身，身边的人就发出了动静，光一晃一晃的，张鹤异知道她没睡，也就没再管了。
听着她悉悉索索的声音，张鹤异都能猜出来她在做什么。
“跟你妈说，财产一人一半，不然有她......”操着一口地方话的男声传来，语气里满是愤懑不平夹杂着冲天的戾气。
说话的是她那个便宜姑父，
然后语音就戛然而止，估计是忘记转文字了吧，张鹤异置身温暖的被子里，身上却一阵阵发凉。
这就是亲情。
真让人心凉。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奶奶是个不明事理的，只是稀里糊涂地过着失去女儿和女婿的生活，那她的日子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呢。
大抵是和那些苦情剧里的凄惨女主一个命运吧，人要懂感激，更要在关键时候看得清，道的明。
爸爸妈妈意外后的那些钱财，奶奶早已为她做了打算。
她还记得那天。
屋里的灯光都熄灭了，奶奶悄悄把她叫到自己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窗户亦是闭上的。
本就燥热的天，张鹤异刚进去就被热浪裹挟着。只有半支蜡烛头顶着小小的火焰，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看着就很陈旧了。
“奶，你这是干嘛。”
她隐隐知道奶奶是有大事要和她说，上次搬家来这里的时候奶奶也是这样面色沉重，气氛诡异。
奶奶默不作声，一点一点把东西摆到她面前，是钱，很多很多的钱。
张鹤异看得目瞪口呆，“您这是干嘛？”
张鹤异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钱。难怪她要关窗户拉窗帘。现在她后知后觉，怀疑还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正在她四下里查看的时候，奶奶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耳语“这些钱，是你父母生前给我的养老金，我都存着呢一分没用。”
她指了指最左面的一小堆钱。
“这个，是你父母卡里的钱，当时处理遗物的时候，记密码的本子丢了，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情况混乱，被谁浑水摸鱼拿走了，钱在里面总归是不安全的，好在你爸妈的钱都存在了我给你妈妈当初开的卡上，密码也并没改。”
这件事想起来也是十足的惊心动魄，两口子都有正经工作，工资也不低，正经过日子，这些年来攒下了不少。如果真的被身边心怀不轨的拿走了密码本，这些钱都要打水漂了。
奶奶指了指中间那一堆，也是最多的一堆。“抚恤金也在里面。”
旁边还有一小堆。
“这个，是外婆这些年来给你攒下的一些，别看奶奶干这点儿手工活，也不少挣，够咱俩吃喝的。别忘了奶奶还有退休金呢。”
“奶奶老了，比你走在前头，生病在所难免，小病就给奶奶买点药吃，奶奶能多撑一会就尽力撑。大病呢，也别送我进病房了，把钱省下来，以后你多的是用钱的地方。”
张鹤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在她的怀里，她确实老了，身上沾染上了怎么洗澡也洗不掉的老人味。可是她不想让她走，一大家子亲戚，就她一个对她好的人。
“我把这些钱在卡里的一点点都取了出来，明天我带你去开卡，咱再一点一点存进你自己的卡里，只有咱俩知道。”
奶奶一点一点为她拿开被泪水打湿的发丝，“你应该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别被他们的三言两语打动，会演戏的人能把你骗得分文不剩，你的钱谁也不许给，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奶奶说的是谁，她俩心里都清楚，毕竟当时父母出事时的场景她还没忘，有些道理不明白，随着经历的增长她终会明白。
烛火一点点燃到了尽头，奶奶推开她。
“好了，去洗把脸，专心过你的日子，我老太婆身子还健壮着呢，不会那么早离开你。”
泪水又要决堤，她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姑姑也放下了手机，屋子里是彻底的黑暗，她一夜未眠。
气氛也很沉重，反倒是沈玲先回过神来，故作轻松。
“这么快回来了，小吴也来了，进来坐，我把窗户打开。”
张鹤异的视线一一从每个人脸上滑过，最后回头瞅了瞅吴携，见她不动，他的手抵在腰上推着她进去。
“都回来了，又有客人，我就回去了，小鹤，愿意在这玩会儿就玩会儿。”
“我跟您回去吧。”
张鹤异赶紧脱下来吴携的外套，递给他“谢谢吴主任。”
紧紧跟在奶奶身后，像只跟屁虫。
“小吴，咱俩认识也十来年了，我最信得过你，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鹤的奶奶…”吴携向来是耳聪目明的，他大抵也是猜到了些什么。
“嗯，还有多半年。”
吴携也沉默了。
似乎他们这些人一直在见证死亡。
“你吃了吗？”
“刚从公司回来。”风尘仆仆地带着一身潮气，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一个电话叫来了。
“那正好，咱爷俩喝两杯。”
沈玲闻言，走进厨房，传出阵阵刀与板的碰撞声。
“我们想要收养小鹤，这个你是早就知道的，想来是小鹤还念着自己的父母始终狠不下心决定不了。”
在齐建国对面坐下，他给吴携递了一杯白酒。
“现在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了，她还是个娃娃，到时候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们俩不想让她过得那么…苦，当然，她不同意，我们也是会照顾她，但这太无依无靠的滋味我们俩实在不忍心让她多经受了。”
无依无靠，命运总是会把有缘分的人聚到一起，张鹤异无依无靠，吴携又何尝不是。
“小鹤这个孩子，几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讨人喜欢的，也有主见，这么个乖孩子，以后四处漂泊的吃尽苦头了，我怕她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只有她奶奶一个亲人了吗？”
“还有个姑，这个姑…”
齐建国摇摇头，说也说不尽其中的复杂。
吴携端起面前的一小盅白酒，和齐建国碰了个杯，仰头而尽。火辣辣的直通心脏。
………
“吱嘎。”张鹤异推门进去，姑姑躺在她床的一边看着手机，黑暗里，光打在她的脸上。
张鹤异乖乖躺下，身边的人开始说话。“你对门的叔叔婶婶对你这么好，他们又生不了孩子，你就跟着他们去过，日子肯定差不了。”
熄了灯的黑暗里，张鹤异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
之前不是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奶奶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许提了吗，她这是干什么。
张鹤异没做声，依旧是整理被子。
背对着她躺下，眼不见心不烦。姑姑家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她有她的难处，说话方面张鹤异是能忍则忍。
半夜被噩梦惊醒，一口气回过来睁眼，发觉自己依然是背对着姑姑，姑姑那里还有亮光。
她想转身看看是不是姑姑忘记给手锁屏了，还没等她转身，身边的人就发出了动静，光一晃一晃的，张鹤异知道她没睡，也就没再管了。
听着她悉悉索索的声音，张鹤异都能猜出来她在做什么。
“跟你妈说，财产一人一半，不然有她......”操着一口地方话的男声传来，语气里满是愤懑不平夹杂着冲天的戾气。
说话的是她那个便宜姑父，
然后语音就戛然而止，估计是忘记转文字了吧，张鹤异置身温暖的被子里，身上却一阵阵发凉。
这就是亲情。
真让人心凉。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奶奶是个不明事理的，只是稀里糊涂地过着失去女儿和女婿的生活，那她的日子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呢。
大抵是和那些苦情剧里的凄惨女主一个命运吧，人要懂感激，更要在关键时候看得清，道的明。
爸爸妈妈意外后的那些钱财，奶奶早已为她做了打算。
她还记得那天。
屋里的灯光都熄灭了，奶奶悄悄把她叫到自己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窗户亦是闭上的。
本就燥热的天，张鹤异刚进去就被热浪裹挟着。只有半支蜡烛头顶着小小的火焰，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看着就很陈旧了。
“奶，你这是干嘛。”
她隐隐知道奶奶是有大事要和她说，上次搬家来这里的时候奶奶也是这样面色沉重，气氛诡异。
奶奶默不作声，一点一点把东西摆到她面前，是钱，很多很多的钱。
张鹤异看得目瞪口呆，“您这是干嘛？”
张鹤异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钱。难怪她要关窗户拉窗帘。现在她后知后觉，怀疑还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正在她四下里查看的时候，奶奶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耳语“这些钱，是你父母生前给我的养老金，我都存着呢一分没用。”
她指了指最左面的一小堆钱。
“这个，是你父母卡里的钱，当时处理遗物的时候，记密码的本子丢了，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情况混乱，被谁浑水摸鱼拿走了，钱在里面总归是不安全的，好在你爸妈的钱都存在了我给你妈妈当初开的卡上，密码也并没改。”
这件事想起来也是十足的惊心动魄，两口子都有正经工作，工资也不低，正经过日子，这些年来攒下了不少。如果真的被身边心怀不轨的拿走了密码本，这些钱都要打水漂了。
奶奶指了指中间那一堆，也是最多的一堆。“抚恤金也在里面。”
旁边还有一小堆。
“这个，是外婆这些年来给你攒下的一些，别看奶奶干这点儿手工活，也不少挣，够咱俩吃喝的。别忘了奶奶还有退休金呢。”
“奶奶老了，比你走在前头，生病在所难免，小病就给奶奶买点药吃，奶奶能多撑一会就尽力撑。大病呢，也别送我进病房了，把钱省下来，以后你多的是用钱的地方。”
张鹤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在她的怀里，她确实老了，身上沾染上了怎么洗澡也洗不掉的老人味。可是她不想让她走，一大家子亲戚，就她一个对她好的人。
“我把这些钱在卡里的一点点都取了出来，明天我带你去开卡，咱再一点一点存进你自己的卡里，只有咱俩知道。”
奶奶一点一点为她拿开被泪水打湿的发丝，“你应该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别被他们的三言两语打动，会演戏的人能把你骗得分文不剩，你的钱谁也不许给，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奶奶说的是谁，她俩心里都清楚，毕竟当时父母出事时的场景她还没忘，有些道理不明白，随着经历的增长她终会明白。
烛火一点点燃到了尽头，奶奶推开她。
“好了，去洗把脸，专心过你的日子，我老太婆身子还健壮着呢，不会那么早离开你。”
泪水又要决堤，她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姑姑也放下了手机，屋子里是彻底的黑暗，她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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