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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张鹤异从他一开车就发现他的手和很多男生的手一样,有些细长,不过不同的应该是他练体育的缘故,手指看起来比较有力量,其实不只是手,他整个人仔细看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就这么一打眼,他绝对是最抓眼球的那个,沉稳厚重。

    不知怎的,她联想到了一些瘦的跟猴似的后桌社会人,又因此联想到了班里的张玉奇,社会人本人,手长腿长的个子又高且瘦跳社会摇专有一套,没事儿就喜欢坐在凳子上两只手举过头顶,摇来摇去,但你还别说,扭得真有那么两下子。

    想着想着就到家了,老师们说着话就上楼去了,吴携拿了礼品走在最后面,张鹤异想了想,还是等了吴携。

    “剩下这一年多您就把烟戒了吧,好好玩玩儿,让小鹤多陪陪你……”

    还没到门口,楼梯刚转角,就看到两户的门敞开着,有声音传出来。

    对面齐建国家可以看到有人影走动,刚进门,有两个年轻的女老师,张鹤异可以辨认出那是学校每年都会来的新实习老师,她们凑在一起……哭?

    张鹤异不由的多看了几眼,一个正在劝导另外一个,自己也哭的不成样子,知道吴携把礼品放下了,推着她后背,向里面走去。

    “别没事儿扎牌局里面去了,昂。”“多让小鹤陪陪你。”几个上年纪的老师挤满了沙发,还有的站着,挡住了张鹤异的视线。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

    “小鹤这孩子可怎么办,命苦啊。”几个劝导的老师顿时没了声音,仿佛这个问题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她?她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咳。”吴携咳了一声,人们随声转过身来。

    人们一流动,张鹤异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中间的花白头发老太太,一贯不耐烦的神情,眼神在老师们中跳跃着,寻找着什么。

    “死丫头,过来!”视线最终落到她身上。

    张鹤异乖乖放下书包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别的老师让出的地方“老师们好,小姨。”

    一一打过招呼。

    “你老叔老婶带你出去玩儿啦?”

    “嗯。”

    奶奶作势还要讲,沙发上的齐婶儿和齐建国忙上赶着解围。

    “没事儿没事儿,邻里邻居的多少年了,我们早把小鹤当我们自己的孩子了,还讲这些不就生分了吗”沈玲就坐在张鹤异右边,用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手。

    奶奶不说话了,手颤颤巍巍摸了摸口袋,两手空空伸出来,“去,买两盒烟回来。”

    “哎,你这老太太,医生……”奶奶赶忙用眼神杀住了齐建国。

    “去!”朝张鹤异昂了昂头,张鹤异默默起身,从门口处鞋柜上拿了钱包,就出门了,那两个老师还在哭。

    一路上张鹤异沉思,又不逢年过节,又不是什么祭日或重要的日子,为什么这么多的老师会来她们家?奶奶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想着想着抬头就是强子超市了,在门口随手扯了几个塑料兜,看看门口摆放的应季水果,苹果,火龙果,香蕉,猕猴桃,算了,还是买点苹果,梨子,朴素点儿的吧,买的花了,那老太太又不知道该怎么犯倔呢。

    记得有一次,也是奶奶叫她去买烟,张鹤异买了一些红心火龙果,奶奶吃了上厕所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叫张鹤异搀扶着她看医生“吃什么了?”“火龙果”“红心的吧,没事儿,回去吧”

    就这样,奶奶一路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不禁笑了起来,挑好了一些苹果和雪花梨,看了看手机,六点半,嗯……再挑些……嗯?

    手里的袋子被提走了,扭头一看,是吴携?

    “主任?”

    “嗯。”

    其实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出来,但他记得,上次体验这种拥有看不到的命数谈论着一个人即将到来的的生死和另外一个孩子未知的命运时,他刚七岁,是他的父亲。

    时隔二十多年了,这种气氛还是让他本能的感到想要握住什么却无能为力的失落。

    低头,地上摆着几个圆滚滚的西瓜,张鹤异想了想,弹弹听声响,看看周围的纹路,抱了一个不错的。

    吴携已经去结账了,张鹤异抱着西瓜进去时,刚好排到吴携。

    强子看了看吴携,笑的快开花了。

    “一共是一百一十……”

    “老板,认真算哦。”张鹤异放下西瓜,从吴携旁边探头过来笑眯眯的跟老板讲。

    “啊呦,小鹤放假啦。”

    “对呀”张鹤异指指手下称上的水果。

    “害,这个呀……你给七十就成。”

    张鹤异看了看老板,拿钱。

    “我来吧”吴携先一步付了钱。

    “哟,还没问,这是你?”

    “老师。”

    “哦~老师好老师好,来看小鹤她奶奶的吧。”强子正弯腰给水果系带,撑着眼问了一句,挤得他年久积累的抬头纹触目惊心,小卖部被他经营的很好,吃得他肥头大耳的,满脸油腻。

    “嗯。”吴携拿过强子紧攥在手里找回的零钱,带着水果,和张鹤异离开了。

    “小地方就是这样,宰客。”出了门张鹤异就说道。

    “诶,吴主任,咱俩有了微信,还没手机号呢......”

    张鹤异拿着手机晃了晃。

    东西全由吴携提着,张鹤异丝毫没有压力,现在和吴主任混的也慢慢熟络起来了,她也便不在乎这许多。

    “右裤子袋里。”吴携沿街停了下来,任她“上下其手”。

    “哦。”掏出手机,张鹤异右手自己的,左手吴携的,把手机号存过去后,依旧静音,是把刚才结账的钱给他转过去,然后删除消息,她做的行云流水,现在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了,她都有些佩服他自己了。

    话说回来,虽然很熟了,但张鹤异向来认为但凡涉及到钱的东西,不能混着。

    因为——害怕吴携不收,她又没有欠别人东西的习惯。也许,还因为,吴携看着她,总有种没做坏事但心里有愧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主任的气场吧。

    忙给他塞裤子口袋去,为了掩饰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她主动请缨“主任给我提一个吧。”

    “好。”吴携倒是爽快,直接把大西瓜给了她,也不怕她摔了,倒是弄得张鹤异有些愣愣的。

    看着张鹤异在前面隔着塑料兜双臂抱着西瓜,歪歪扭扭的走,吴携笑了笑。

    “下周回校你每天早上跟着李然跑两圈吧。”吴携看了她有些走不稳似的,良久说道。

    “跑圈?不……”张鹤异有些不解,怎么有说到跑圈上了,又回想起初中八百米跑完时……差点命丧跑场的惨态,张鹤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

    “李然带你跑,我带你跑,选哪个?”

    “……李然吧......”

    吴携又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接过张鹤异臂弯里的西瓜,大步向前走着。留下张鹤异在原地苦恼。

    看她没跟上来,吴携站了站,转身看着她,张鹤异这才无精打采的跟上。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世间一片混沌之感,在这种橘黒色天空的掩映下,几朵深色的瘦云挂在他们可见的地平线上,鸟儿归巢,人家里飘出饭菜的香。

    就这样,两人回到了家。

    黑暗中一片寂静,这是张鹤异回到家的第一感觉,仿佛屋内无人一般,但空气中透露出的压抑与超浓的烟味明确显示,屋内有人,还不少。

    张鹤异咳了两声,打开灯,屋内走了一部分人了,剩下的几个都是张鹤异熟悉的面孔。

    屋内陷入沉寂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明亮给打破了,“都干什么呢,怎么不开灯啊?”张鹤异问了一句,去厨房切水果了,她没看到齐叔齐婶儿偷着低头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吴携在门口顿了顿,也进厨房去了。

    西瓜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像盛夏时那样特别好的了,品种不一样,皮子厚,张鹤异几乎把全部的力量都压在了刀背上,就差跳起来切了,但还是无济于事。

    “我来。”吴携提了提袖子,张鹤异知趣的闪到了一边去洗苹果,眼见着吴携仿佛把刀刚放去,西瓜自己就裂开了似的张鹤异看着吴携袖子下饱满的快要涨开的小臂肌肉,和手背上隆起的血管,内心啧啧称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男友力爆棚吧。

    客厅里依旧是寂静的,“大家都别走了,在这里吃饭吧。”张鹤异端着满载水果的盘子走出来,沈玲害怕影响她,赶紧转换气氛。

    “对,都别走了,我去做菜,都在这吃吧。”齐建国反应过来,站起身,扔掉手里揉皱了的报纸。

    屋内的气氛这次渐渐暖了起来,该准备菜的准备菜,擦桌子的擦桌子。

    沈玲在厨房里忙活着,张鹤异也在跟着帮忙。

    “小鹤,去帮我拿下牙签。”沈玲要挑虾线。

    “行。”张鹤异匆匆出来便看见,吴携站在门口处,仔细看着门廊尽头墙壁上的一张放大了的照片,她匆忙拿完剪刀又回去了。

    照片从背影轮廓隐约可见那是一个小女孩,约摸十来岁的样子。坐在钢琴前,银色纯洁的灯光逆着镜头打了过来,小女孩未梳整齐的丝丝细碎发在空中飘扬……

    夜深了,属于大家庭的饭菜香这才飘散进无边界的黑暗中,奇怪的是,这次酒过三巡,没有特别热闹,仿佛在举行某种哀悼祭奠仪式。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张鹤异,直到沉沉入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