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呜呜泱泱全聚集到了升旗台两侧，从头顶上看，是整整齐齐的两个黑色长方形。
嗡嗡的声响不断传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苍蝇在人的耳边煽动翅膀，张鹤异听到这声音，脑皮不自觉的发痒，不用抬头她也知道，物理老师又在飞无人机了。
看来今天真有节目啊。
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月亮呈现很圆满的状态，金黄色的躯体，银白色的光，学校的竹子被这光穿透，稀稀疏疏在石板路上映下影子，“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古人诚不欺人。
各班的班主任在各班的队伍前维持纪律，她站在队伍前面，看到齐建国和吴携抬着一大箱什么东西过来，看他们的状态，那箱子里的东西应该不轻。
吴携蹲在箱子面前，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弄出来。眼尖的同学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手里是什么，惊呼出声“烟花！”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面的同学没用十分钟也知道了这次聚会的目的，交头接耳，千呼百应，从未有过的热闹。好像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除夕的烟花比这要规模大得多，千年万户燃放烟火，头顶上绽放各式各样，虽然也很兴奋很开心，但始终是有限的。在学校里就不一样了，一件很小的事，只要无关乎学习，哪怕再冷的天，再艰苦的环境，也会有众人欢喜，就不再抱怨天寒地冻了。
吴携蹲着，拿起话筒给大家解释道，也算是烟花表演前的热场了吧。“一中请各位同学看一场烟花，算是弥补一下各位不能回家的遗憾。”
他找到了烟花的捻子，准备伸手去兜里拿火机，空空的口袋让他有些发愣，他总是忘，自己现在是开始戒烟了的。
“你，拿火儿过来。”吴携低头笑了笑，抬眼看到政教处的“熟客。”
被点到的男生一脸娇羞，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来火儿递给吴携，他说他没有吴携一百个不相信，还不如就这么给他。
“明天政教处报道啊。”
吴携的话引得众人低笑，男生也不好意思的跑着归了队。
前面看到这一幕的同学捂着嘴笑，后面的同学听到了笑声，不明所以，也跟着笑。齐宇在一边骂“这是什么玩意儿啊。”他当然说的是随身带火儿的男生，从业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像什么话。
烟花筒依次摆开，中间的空地上站了好几个人，各自蹲守着自己的任务，“开始吧。”
空气里再没有了任何嘈杂的交谈声，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张鹤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火捻子带着红色一点点燃烧，几个主任赶紧去点另外的。
点完小跑着走开，中间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吴携一个人，他蹲在原地不动，齐建国在喊他“吴携快点儿回来。”
先点燃的烟花冲破外包裹的束缚，直冲天空，缓了几秒，炸开。一朵一朵，一束一束烟花在空中，旋转，燃烧，碰撞，绽放！
张鹤异看得清楚，心底也有些打鼓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上空绽放成花海，紫色绿色连成一片。
吴携这才站起身，大步走远，脸上带着笑，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脑袋上，只露出了鼻梁，看不清眼。他走来的方向，正是张鹤异队伍所在的方向。
一片片的烟花，一片片的绚烂，耳边女生仰头惊喜的尖叫，男生厚重嗓音的粗口，她像是失了聪，通通瞬间消音，在他走过来的瞬间。
此刻，天地间。
只有他。
……
“吴主任真狗啊。”是刚才借火给吴主任的男生在和自己的兄弟们吐槽。
兄弟们当然哈哈哈的笑。
乱成一片。
张鹤异愣愣的看着焰火，感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瞬间涌上心脏的高压，血管都要裂开，她嗓子里仿佛有铁生了锈的味道，心脏扑通扑通，简直就要冲出那道薄弱的阻隔，跳出自己的胸腔。
她心思不对，她知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知道过。
她自责，她反省，她害怕这份心思会被人察觉，她是罪人。
没关系。
她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没人会知道的。
这是见不得光的，她的阴暗角落。
就让它自己在无人知晓的沼泽里自生自灭，对，别去管他，这是一颗向死而生的树，它会瞬间枯萎，在人们看到的一瞬间。
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仿佛爱意即将溢出眼睛，只要被人看到啊，她就如吸血鬼见到人生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极美的绚烂的光，即将死去。
“下回带个好用的。”吴携在男生旁边站定，双手插兜，抬头欣赏着美丽的烟花。烟花崩开的瞬间，照亮了他的侧脸。
抽五十一包的烟，用的打火机都是不防风的，今天的风不小，所以他才耽搁了这么久。
男生有苦难言，他带一个他没收一个，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这火儿是压箱底的火机了，本想出来活动结束，去厕所蹭一颗谁的烟抽抽呢，没想到，又被摸走了。
“我就是狗，我比狗还狗。”
吴携显然听到了男生们的吐槽，但他显然并不在乎，和学生们打交道就要接收他们的口无遮拦，接受他们的年轻气壮，然后把他们当做可以雕刻的木头，每个人材质不相同，能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或许，他知道。
张鹤异心想，其实，她也很不够意思，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也很没有出息，她对不起他的关怀照料。对不起他的谆谆教导，终是生了肮脏的心思，她才算是狗。
全校师生共享这次绝美的焰火盛会，这一年，这一天，全国各地，都有烟花绽放。
灿烂的，归于平静的，未绽放的，提前凋谢的，硫磺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张鹤异闻到的，是自己心事的酸臭味。
这一天，大家共享百战前的安宁。
这一年，风平浪静。
直到好很多年以后，烟花不能随意燃放，十五人团圆的日子也再没有了这样的喜庆，他们会在酒场上，会在工作室里，会在公交车站等车的空隙，在五湖四海，想起今天，想起桐城一中，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难忘，
嗡嗡的声响不断传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苍蝇在人的耳边煽动翅膀，张鹤异听到这声音，脑皮不自觉的发痒，不用抬头她也知道，物理老师又在飞无人机了。
看来今天真有节目啊。
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月亮呈现很圆满的状态，金黄色的躯体，银白色的光，学校的竹子被这光穿透，稀稀疏疏在石板路上映下影子，“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古人诚不欺人。
各班的班主任在各班的队伍前维持纪律，她站在队伍前面，看到齐建国和吴携抬着一大箱什么东西过来，看他们的状态，那箱子里的东西应该不轻。
吴携蹲在箱子面前，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弄出来。眼尖的同学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手里是什么，惊呼出声“烟花！”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面的同学没用十分钟也知道了这次聚会的目的，交头接耳，千呼百应，从未有过的热闹。好像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除夕的烟花比这要规模大得多，千年万户燃放烟火，头顶上绽放各式各样，虽然也很兴奋很开心，但始终是有限的。在学校里就不一样了，一件很小的事，只要无关乎学习，哪怕再冷的天，再艰苦的环境，也会有众人欢喜，就不再抱怨天寒地冻了。
吴携蹲着，拿起话筒给大家解释道，也算是烟花表演前的热场了吧。“一中请各位同学看一场烟花，算是弥补一下各位不能回家的遗憾。”
他找到了烟花的捻子，准备伸手去兜里拿火机，空空的口袋让他有些发愣，他总是忘，自己现在是开始戒烟了的。
“你，拿火儿过来。”吴携低头笑了笑，抬眼看到政教处的“熟客。”
被点到的男生一脸娇羞，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来火儿递给吴携，他说他没有吴携一百个不相信，还不如就这么给他。
“明天政教处报道啊。”
吴携的话引得众人低笑，男生也不好意思的跑着归了队。
前面看到这一幕的同学捂着嘴笑，后面的同学听到了笑声，不明所以，也跟着笑。齐宇在一边骂“这是什么玩意儿啊。”他当然说的是随身带火儿的男生，从业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像什么话。
烟花筒依次摆开，中间的空地上站了好几个人，各自蹲守着自己的任务，“开始吧。”
空气里再没有了任何嘈杂的交谈声，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张鹤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火捻子带着红色一点点燃烧，几个主任赶紧去点另外的。
点完小跑着走开，中间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吴携一个人，他蹲在原地不动，齐建国在喊他“吴携快点儿回来。”
先点燃的烟花冲破外包裹的束缚，直冲天空，缓了几秒，炸开。一朵一朵，一束一束烟花在空中，旋转，燃烧，碰撞，绽放！
张鹤异看得清楚，心底也有些打鼓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上空绽放成花海，紫色绿色连成一片。
吴携这才站起身，大步走远，脸上带着笑，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脑袋上，只露出了鼻梁，看不清眼。他走来的方向，正是张鹤异队伍所在的方向。
一片片的烟花，一片片的绚烂，耳边女生仰头惊喜的尖叫，男生厚重嗓音的粗口，她像是失了聪，通通瞬间消音，在他走过来的瞬间。
此刻，天地间。
只有他。
……
“吴主任真狗啊。”是刚才借火给吴主任的男生在和自己的兄弟们吐槽。
兄弟们当然哈哈哈的笑。
乱成一片。
张鹤异愣愣的看着焰火，感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瞬间涌上心脏的高压，血管都要裂开，她嗓子里仿佛有铁生了锈的味道，心脏扑通扑通，简直就要冲出那道薄弱的阻隔，跳出自己的胸腔。
她心思不对，她知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知道过。
她自责，她反省，她害怕这份心思会被人察觉，她是罪人。
没关系。
她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没人会知道的。
这是见不得光的，她的阴暗角落。
就让它自己在无人知晓的沼泽里自生自灭，对，别去管他，这是一颗向死而生的树，它会瞬间枯萎，在人们看到的一瞬间。
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仿佛爱意即将溢出眼睛，只要被人看到啊，她就如吸血鬼见到人生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极美的绚烂的光，即将死去。
“下回带个好用的。”吴携在男生旁边站定，双手插兜，抬头欣赏着美丽的烟花。烟花崩开的瞬间，照亮了他的侧脸。
抽五十一包的烟，用的打火机都是不防风的，今天的风不小，所以他才耽搁了这么久。
男生有苦难言，他带一个他没收一个，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这火儿是压箱底的火机了，本想出来活动结束，去厕所蹭一颗谁的烟抽抽呢，没想到，又被摸走了。
“我就是狗，我比狗还狗。”
吴携显然听到了男生们的吐槽，但他显然并不在乎，和学生们打交道就要接收他们的口无遮拦，接受他们的年轻气壮，然后把他们当做可以雕刻的木头，每个人材质不相同，能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或许，他知道。
张鹤异心想，其实，她也很不够意思，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也很没有出息，她对不起他的关怀照料。对不起他的谆谆教导，终是生了肮脏的心思，她才算是狗。
全校师生共享这次绝美的焰火盛会，这一年，这一天，全国各地，都有烟花绽放。
灿烂的，归于平静的，未绽放的，提前凋谢的，硫磺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张鹤异闻到的，是自己心事的酸臭味。
这一天，大家共享百战前的安宁。
这一年，风平浪静。
直到好很多年以后，烟花不能随意燃放，十五人团圆的日子也再没有了这样的喜庆，他们会在酒场上，会在工作室里，会在公交车站等车的空隙，在五湖四海，想起今天，想起桐城一中，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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