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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考完最后一场出来,天压的很低,张鹤异觉得有些神奇,在屋子里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明明是热风,吹到身上还是有阵阵发凉。

    张鹤异知道,那是自己心里的慌张还没散去。

    小腹现在依旧疼,不过好了很多。

    最后一场是生物,张鹤异坐在最后一排,空调直吹着,开始的阵阵刺疼逐渐演变为腹内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抓住了,死死地反转,拧它个三百六十度一般,握着笔的手颤抖不停,她的牙齿简直要把嘴唇咬穿了。

    张鹤异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直冒,她猜自己脸色一定很吓人,不然为什么坐在她身边监考的老师不断对她嘘寒问暖呢,调高了空调还一会儿来看一看她的状态,可能是怕她在考场上去世吧……

    张鹤异有点想骂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开自己的玩笑,题虽然规规矩矩的答完了,创新题确实很出彩,但她自认为……她答得更为出彩。

    说实话,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奶奶……

    要感谢,只能感谢自己提前做了多手准备,这才不至于慌乱不堪。唯一的缺憾是,可能自己的汗水把卷子打湿了一些,这是她唯一惴惴不安的地方。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考完了。

    最后下半场的中午,学校就让她们提前把想带走的行李收拾好,放在校园里,等考完最后一场的时候直接带走,不许再回宿舍了。

    天气预报说是有雨,张鹤异临考前还把被褥往躲雨的地方放了放呢。

    看来这雨是要到晚上下了。

    从隔离带隔离出来的路一路走出,穿着红色t恤的主任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周围围着几个学生,远处是分别给照相的家长。

    张鹤异看吴携和齐建国都忙着,乖乖的站在一边等候。白度的枝条被叶子压的很低了,结出了一个个绿色饱满的果实,或许结果太多,营养跟不上,地上掉落了一层绿色。

    来往搬运行李的家长学生踩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声。

    张鹤异挑了一块没人踩过的地方,一脚一脚的踩着,耳边都是行李箱轮子嗡嗡的滚动声和叽叽喳喳类似“考砸了!”“啊怎么办啊,那道题我会的但是写错了。”之类的抱怨声。

    张鹤异感觉有些神奇,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如今是这副模样。

    “小鹤,过来。”

    齐建国在喊她。

    张鹤异闻言捂着书包小跑过去,人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校园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给你和你们吴主任照个相。”张鹤异有些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近到吴携的身边。

    比一个yeah。

    这一幕定格在了手机里。

    她的高中,就此结束了。

    沈玲也赶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塞到她怀里满满当当,张鹤异都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实在开的耀眼。沈玲拿手帕一点点给她擦汗,一会儿又举起手机给她和同学们拍照好不自在。

    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问谁考的怎么样。

    张鹤异觉得,考试都没有这半天累。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刚才车多我开不过来,我现在去开车啊。”沈玲把她的书包拿走,万千叮嘱她要站在原地等她。

    张鹤异无奈的笑“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丢不了~”

    沈玲总是这样,哪怕特别小的一件事,只要她做完了她都会对她夸个不停,就连过年买一束花儿从初一到十五都要被她夸个不停。

    肚子还是有些拧着似的疼,但经过了刚才,张鹤异觉得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忍受的了。

    没有手机,张鹤异抱着花儿百无聊赖的四处看。

    门口已经不剩多少学生了,刚才黑压压的门口挤的都是抱着花儿笑的家长,还有拽着条幅的同龄人,车人把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交警夹在在几家欢喜几家愁中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岁岁年年,年年岁岁都是这样。

    地上一片狼藉。

    杜敏拿着大包小包出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张鹤异,她本以为这时候会没有什么人了的,没想到,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

    张鹤异看到了她,兴奋地朝她挥挥手。

    杜敏盯了一会儿张鹤异,见她与平时并无两样,立马扭头就走了,像是没看到张鹤异一般,身后的行李箱仿佛有千斤重,压的她手臂弯弯。

    杜敏当然看到了张鹤异怀里的鲜花儿,多美啊向她一样,往后她的人生就该像这束花一样绚烂的绽放了吧。那她自己呢?

    烂在腥臭腐朽的日子里,无人问津。

    眼前父亲的三轮还停在拐角处,她特地叮嘱的,说是考完试出来人和车肯定很多,就停在远处就行,省得堵住。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怕丢脸,她怕让同学们知道她这样一个努力学习,深更半夜在空宿舍里打着手电写题并且躲避宿管的搜查,却总跟不上班级的进度的人有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无能的父母。

    父亲许是等久了,蹲在转头上的身子立马站了起来,不稳,晃了晃,宽大的关节见夹着一支烟,白色的烟身将他手上洗不净的机油污渍衬托得更为不堪。

    “来了!考得怎么样?”

    嘴咧得大大的,露出常年吸烟被渍黄了的牙齿,有些因为补牙费用高昂拖着迟迟不修补而发黑的牙洞。

    杜敏有些不愿意说话,她其实觉得自己考的还不错,那些半夜在被子里因为没达到预想成绩而一哭哭半宿的日子终是过去了,她再也不用因为考试而焦躁,再也不用因为天资不高而卑微。

    想到这里,脸上才露出一丝明媚。

    父亲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不愿多言,自说自话安慰她“你考到哪儿,老爹都有钱供你上学,咱家必须出你一个大学生。”

    父亲把她的行李扛上三轮,两人开车回家了。

    沈玲也把车开了过来,张鹤异坐上去,里面温度太冷,她打开窗让温热的风进来一些,风拂过向日葵,香气扑鼻,她摆弄着向日葵花瓣。

    “晚上我和你爸还有你吴主任在川鼎定了位子,给你庆祝。”沈玲挂了齐建国的电话,手扶方向盘带着墨镜笑着说。

    “好啊。”张鹤异笑着,手下的花瓣上露珠晶莹,她如花儿一样美好。

    “你阿妈在家给你做了一桌子菜,你弟晚上也回来,一家子给你庆祝。”

    “嗯。”杜敏背对着,看着身后逐渐向远方退去的风景,心里松了一口气。

    平行的瞬间,两个不同的位置,两个不同交通工具,两个性格。

    同样深厚的爱意,

    却两个截然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