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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烂柯人

    百花谷中怪物醒来了,当她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一件杀人利器,被称为“猫鬼人偶”时,称为怪物当然合情合理,但是随着身体被“凰舞”刺穿,她的意识竟然逐渐恢复了,逐渐成其为一个人,回到了本身叫做“徐阿尼”的躯体里。仍然有一股来自老太监的巨大吸引力召唤着她,让她尽快回归。但是她体内那股代表“猫蛊”的黑气已经消散了。活过来的她流了很多鲜血,或者说正是这些鲜血的流逝使她唤醒了自己。她的脑海中先是苏醒了徐阿尼的意识,感觉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梦,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小自己十来岁的弟弟,想起了自家所在的那条陋巷,想起了经常洗衣服的那口深井,甚至想起来和自己订过亲的那个叫阿牛的青年。

    然后苏醒了另一个邪恶的灵魂,猫鬼的灵魂曾经锁死在她的灵魂深处,一定程度上也变成了她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从前没有苏醒。她看见自己一次一次虐杀陌生人,她看见自己张开嘴露出不属于自己的尖牙,咬在陌生人的喉咙上,吸干了他们的血液,她甚至感到自己喉咙里还有血腥的咸味。然后那些或男或女的陌生人一个个像泄气的皮囊,倒在她的脚边。她看见自己脱光衣服,一丝不挂,站在一个腐朽了的白发白眉的老太监面前,任由他那沾满血腥和肉丝的肮脏手指拂过她的脸庞、脖颈、胸部、小腹、大腿、臀部……她看见自己没有任何廉耻。但她现在有了意识,有了羞耻,她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主动还是被动,她不知道自己曾经四十余年作为一个容器存在,说行尸走肉毫不为过。她以为自己有可能是主动选择了野兽的生活。她还看见老太监亲手把一具极其漂亮的尸体剥皮抽筋、拆骨伐髓,做成一直猫鬼的样子,她看见老太监对那具女尸做着更为下流、可耻的猥亵行为,那看见那些被当作工具的壮男子如同猪狗一样的死去。

    所以她痛恨自己,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嘴角流血,感到了疼痛,同时感受到了长剑穿胸的剧烈疼痛,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个时候她看开了,唯一的念想只是回家去看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到了那条陋巷,青石板路依旧,只是长了很多青苔,她清晰记得自家的路。于是用手捂住伤口,让鲜血流得慢一点,让自己有力气看一眼亲人。

    我的家哪里去了?这里明明是我的家,怎么现在成了一片荒冢,她陷入了茫然。房子没有了,家人不见了。就连门前那眼老水井,自己走前还泉水咕咕,现在早已干涸,井架上的几根圆木都已经枯朽,似乎承担不住些微风吹雨打。

    她挣扎起来,在那片荒冢里认认真真找了一遍,找到一块破旧的石碑,她还认得几个字,得知这下面埋着她的父母。她这才意识了时间过去了很多年,才意识到巷子口看见的那个满脸沧桑的老头很可能是当初与自己定亲的阿牛,她已懒得去核实,去询问,去化解内心的疑问,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怎么着都是同样的结局。

    她靠着父母的墓碑,四十年的光阴电光石火地穿过她的躯体,她瞬间就衰老了。皮肤干瘪下去,头发肉眼可见地变成灰白,脸上的皱纹凸显出来,牙齿动摇开始脱落。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死去了。

    她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群山深处,当西域望虹山飞来寺主住持喜光大师以为自己已经逃脱追捕之时,从丹田深处突然升起一道烟雾,瞬间散入四肢百骸。急忙内视一看,发现丹田深处卧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冰蚕,这冰蚕正在疯狂吞噬他的气机,同时释放毒气。马上就会气机衰竭、毒入肺腑。

    立刻大惊失色,无比绝望。他知道这是丝雨金蚕,这可是能够让天象巅峰的上官岳都无能为力的毒物,他知道自己没救了,逐渐明白自己只是个可悲的工具人,以他的身份和身手,还远未到可以布局游戏、坐庄操盘的地步。上一秒他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马上腐朽在群山深处,成为野兽的食物,当然哪只野兽不开眼,吃了他的尸体也必将被毒死,很可能最终的结局是这一片群山中的野兽都将像得了传染病一样死绝死光,甚至树木都将枯死大半,这就是丝雨金蚕的真实威力,他并没有高估。

    只是这时候,一个年轻道士如飞而来。这个道士到了他面前,看着面如金纸、奄奄一息的喜光和尚。轻轻冷笑道:“喜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赵思苦的儿子,我叫赵若水。我是来看着你死的,并且在你死后,我会带上你的脑袋离开,因为你的脑袋是一件小礼物,要用来讨好慕容轩。”

    赵若水好整以暇地坐下来,静静看着地上满头大汗、双目赤红,生命力逐渐减退的喜光和尚。喜光和尚逐渐感觉到浑身奇痒,伸出双手往自己脸上、身上乱抓,抓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赵若水叹了一口气,道袍一挥,喜光和尚再难动弹,只能任由自己一声一声垂死野兽般的哀嚎。

    赵若水冷冷的看着他,开始教训他:“喜光,江湖上不是传言你是得道高僧吗,你怎么会这样没脑子!你先前讨好丰州刺史,巴结那个小纨绔刘名扬,但是刘雄霖在西北王眼里,不过冢中枯骨。你这么不开眼,竟然选这样的人做靠山,不是吃多了撑的?据我所知你后来不是投靠了慕容轩吗,利用他的信任,有机可乘,给上官岳和秦潇肃下毒。这不就结下死仇了吗!你这样意义何在?你西域数万僧众交托给谁,让他们在大蒙的镇压之下都死绝吗!你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你把小爷都搞糊涂了!没错,你勾结赵思玄和李定奴那老阉狗是可以靠近朝廷,是可能得到朝廷的庇护,但是这里是丰州,在燕飞虎的实际控制之下,再说朝廷也不喜欢僧人,你们就算数万僧人迁入内地,最终也会成为朝廷削藩的工具,也会被消耗殆尽。这跟依附西北四州有什么区别,没准西北还没这么歧视和尚呢。你看慕容轩跟白衣和尚不是私交挺好的吗?”

    赵若水颇为伤脑筋似的挠挠头,继续说道:“赵思玄是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吗?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只要你有价值,转手就能把你卖了,都不带眨眼的。还有那老阉狗就更不必说了,你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能逃出毒手。丝雨金蚕既然让你碰了,你会没事?你真的天真到这个地步,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得道高僧。跟你实说吧,赵思玄伤在慕容轩手上,道基毁坏,已是必死之境。实话说,之前我是万万没想到慕容轩有此本事,很可能是某种极厉害的暗器,慕容轩身为西北王公子,有利器防身这点当然是必然的,但是能重创赵思玄还是很出我们所有人意料的,毕竟赵思玄曾是江湖前十的天象高手。那老阉狗也是将死之人。我们神宗门要想活下去就只得依附西北慕容氏,所以你就变成了一个小礼物。当然你西域的那些僧众我们是吃不下的,但慕容氏吃得下,他们有两种命运,或者就在铁骑践踏之下彻底灭绝,或者就在白衣僧收编之下成为偏居一隅的隐藏力量。当然,我是慕容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后者。你作为西域僧众的统领,真是什么也得不到,你图什么啊!揭竿而起都有活下去的可能,你硬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对了,你的脑袋是自己割下来还是我帮你割?如果我是你,我希望你自己割下来,小爷刚洗过衣服,怕沾血。”

    喜光油尽灯枯,慢慢说道:“你分析的都对,但是我之前没想到神宗门那么不堪一击,没想到丰州数万兵马啥都不是,反被燕飞虎六千黑龙骑包围了,都是酒囊饭袋。但是还有一个秘密,我得告诉你。”

    喜光咬牙切齿。

    “刘雄霖是我亲姐夫,刘名扬那小纨绔是我亲外甥。知道了吗,你是我你怎么选择?”

    赵若水笑道:“这个确实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还是会依附西北慕容氏,你和尚虽然有点看重人情,但还是不识时务。这是大买卖,懂吗?西域有数万人,比不上刘氏一家三口?你真没用,我瞧不起你!”

    “如果我是你,就开始说遗言吧,你看你都快死了。”赵若水将心比心地说。

    喜光翻了翻眼睛,说道:“西域僧众在慕容氏手里要相对好一点。如果慕容轩要杀了他们泄愤,请你建议他作出第二种选择,尽量少杀人。”

    赵若水歪嘴一笑,说道:“好的。如果我是你,我建议你开始说真正的遗言。”

    “我这个包袱里有几本本门秘籍,应该有点用,还有一颗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有几张上千两的银票,送给你,麻烦你取走我人头时,把我尸体火花了,不要再祸害这里的野兽,放它们一条生路。这些东西当做酬劳。”

    赵若水郑重说道:“好的,这个生意我做,你在这个时候能说出这句话来,让小爷意外。好吧,我就等你彻底死掉,再割你的人头。唉,又得沾一手血!”

    “再见,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