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地球连线
第二天，那薇一下飞机遍叫了一辆去塔尔钦的车。
她身着厚厚的登山羽绒服，背了一个长筒形的登山包，背包里面塞满了登山工具，看上去即厚实又沉重。那薇走向越野车，司机本想帮她一把，但那薇很轻松地就把登山包甩进了车子的后备箱。之后便直接坐到了车子的后排座。
司机是位藏族人，看着这样一位伸手了得的女乘客，不禁有些肃然起敬。司机关上后备箱门，又关上后排座门，最后才坐到驾驶座位上用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对那薇说：“卓玛，坐后面会很颠哟。”
“没关系！”那薇用藏语回答。
司机惊讶地用藏语说到：“你会说藏语！”
“是的。”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这位汉族模样的女人居然能说如此地道流利的藏语，更是敬畏三分，便用藏语和那薇攀谈起来。一路上，司机就像导游一般，殷勤地向那薇介绍着路上的风景——这座山头是怎么命名的，那座山背后又有哪些故事。
那薇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倾听，时不时还会纠正司机说错了的地方。司机对这位如此通达当地人文的女乘客感到惊叹不已，兴奋之时不免开车走神，一辆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皮卡车迎面而来，吓得司机急忙闪边急刹，这之后司机才闭上了他的嘴。
显然，刚才司机看到的皮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是那薇在司机的意识里做了些手脚。她很清楚，窗外任何一座雪山已经不能在自己的心中荡漾起波澜。
那薇带上防风口罩，摇下车窗。车轮碾轧路面的碎石子声被车外的风声掩盖了，呼啸的风声反而让那薇觉得世界安静了。这时候，清澈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朵白云，雪白的云朵很快就遮住了太阳。等到太阳再次一从云朵中显露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橙红的光芒。
靠着车窗，吹着裹挟着沙土的风，那薇从迷着的眼缝中看到了冈仁波齐。在夕阳的余晖下，山峰变成了金色。
司机也注意到了，激动地提醒着那薇：“卓玛！快看！神山……神山变成金色了。”
那薇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真有福气啊，上一次神山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听家里老人说的。快看啊，真是圆满啊！”司机相当激动，“要停车看看吗？”
那薇没有在意司机激动的心情，淡淡地回答：“不用停车，就这样看吧。”
司机连忙补充道：“不想拍个照？”
话音未落，又一朵云遮住了下沉的夕阳，刚才还是金色的山峰顿然归于平静。在暮色下甚至稍显暗淡，山顶的积雪也不再那么洁白无暇。
司机有些失落：“哎，还没来得及拍照，可惜。”
既然看见了冈仁波齐，意味着很快就要到塔尔钦了。镇子就在冈仁波齐山下，那是转山的入口。司机按照那薇的要求，停在了塔尔钦镇外的一处草场。草场不大，中央建有一座平层碉房，这里便是那薇的目的地了。
那薇下车后，独自站在路边注视着远处的碉房。
“需要我帮你把包送过去吗？”司机从后备箱把登山包取了出来。
“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的。”那位客气地回答。
“好吧！注意安全，卓玛。再见！”
那薇等车子开远后，将登山包顺手放在草场的入口出，空着手往碉房走去。
房间里亮着灯光，窗户映出里面的人影，看得出是一位身着藏族服饰的人。还没等那薇走到碉房，人影便起身走向了屋门。
屋门打开了，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藏民，虽然沧桑写满了老人的脸颊，不过老人身材高大，紧握门闩的手显得粗壮有力。老人一眼就认出了百米开外的那薇，老人用标准的普通话自言道：“终于来啦！”
那薇加快步伐，快步跑到屋门前：“龙日顿珠，你还是没变。”
龙日顿珠轻声笑道：“哈哈，快进来吧。那薇，那经理。你也还是没变。”
那薇转头盯了一眼龙日顿珠：“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是……”
“是10年前了，那时候你叫东贞奈美吧，一个日本留学生。”龙日顿珠笑着说。
“不对，你记错了。是新华社驻香格里拉的记者。”那薇顺手拿起桌上的青稞茶喝了一口。
“哈哈哈，对对对。你在那场火灾后采访过我的老东家。”龙日顿珠接着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看得出你有些着急。”
“对，我要向委员会汇报一些情况。”那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必须进山。”
龙日顿珠眉头一锁，神色凝重。一时间他并没有对那薇需要汇报的情况感兴趣，而更多的焦虑是如何进山。龙日顿珠很清楚，冈仁波齐是“观察者”与委员会进行联系的地方，是委员会为地球“观察者”设立的原始基站。虽然自己和那薇都是派驻到地球的“观察者”，但自己属于“细瓦特”职别，只有“微瓦特”可以与委员会进行信息交流，其他观察者要么是被接回母星，要么是让意识脱离肉体飞向宇宙深空，等待委员会的接收。
龙日顿珠问：“什么情况这么紧急，需要直接联系委员会。”
“龙日，还记得你以前的老东家吗？他曾谈到过他从罗布林卡到香格里拉的经历。”
龙日顿珠顿时惊讶地问：“难道是……你找到那个人了？”
“不，不是。这么说吧，为了能够尽量多的发现一些特殊的地球儿童，我专门成立了一个儿童教育咨询公司。我是前天接到一个幼儿园园长的电话，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儿的事情。”那薇继续向龙日顿珠解释，“我昨天便去见了那个男孩儿，他居然让我经历了一次空间位移，我被位移到了冈仁波齐。他似乎了解我的历史，而且整个过程的时间机制很独特，和我800年前的经历非常相似，虽然我很清楚是那个男孩无意识的行为，但这足以令我胆寒。”
龙日顿珠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那薇继续说：“我通过人眼反应速度分析出整个过程大约耗时0.02秒，也就是说我从男孩的家到冈仁波齐后再返回，速度接近了光速。这和你老东家当初的奇遇也非常相似。”
“对对对，老爷子也无法想明白他为何能那么快从罗布林卡到香格里拉，他始终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和他是有区别的。你要知道，我的意识可以脱离身体，为了保证我的意识不被破坏，我的身体可以死亡腐朽，但我的意识作为独立体是可以存在的。但是，在见到那小孩时，我的意识居然被拖曳了，他跟着我的身体到了冈仁波齐。”那薇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起初我与坏境中的一切都处在正常的时间域里，之后我感受到时间的流速变得惊人的缓慢，周围的事物开始出现熵衰效应，这一点才是最令我震惊的。”
龙日顿珠这时候突然说到：“如斯夫人(Thusv时间编织者，属于逝者文明)？”
那薇眼前一亮，说：“我怎么没想到如斯夫人呢？小孩的能力确实和如斯夫人很像，但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逝者文明是没有实体的。”那薇显得有些紧张，“我想无论如何都应该把这件事儿尽早告知委员会。”
“是啊。情况急迫！”龙日顿珠说。
“龙日，我已经很久没来冈仁波齐了，现在人类的科技越来越发达，想必高原应该还好一点儿吧！内地城市的街道到处都是天网摄像头，我的身份证明也越来越不好办了。”那薇自谑道，“很可能这个身份要用到我老死啰。”
龙日顿珠接着那薇的话题，笑着说：“别说内地了，我们这里也要定期做人口登记。我的身份才是用不了多久啦。”
两人无奈的笑了笑。
“但愿明天冈仁波齐的天气坏点吧，我可不想被发现。已经到了要小心翼翼使用它的地步了。”那薇说。
“哈哈哈，言重了。不过也是，现在的人类远比以前复杂得多。”
“你是指他们发明的工具？”那薇补充道。
龙日顿珠指着监控屏幕说：“对啊！你看，你的登山包还在草场门口呢！”
那薇笑着说：“看来你用的也挺利索嘛。这么看，人类已经超越了我们是吧！”
“我想是的。他们如今的伟大应该感谢厄尔达(Eardo地球），她孕育出的物种是如此之多，给予智慧生命的时间亦是如此之长……”龙日顿珠发出一长串感叹。
那薇没有作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内心同样是感慨万千。
“休息吧，微瓦特，明天一早我带你上山。”龙日顿珠说。
那薇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龙日顿珠将那薇带到她的房间，高原的月色已经透过窗户斜洒进来。那薇向龙日顿珠道了谢，转头看向洒进房间的月光，一路上的皑雪冰山没能让这位地球观察者动容，倒是这皎洁的月光让那薇双眼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她走到窗边，望着高原的夜空，璀璨的星河河畔旁挂着一弯玄月，她的思想似乎完全被灿烂的星汉所融化，那薇深切的感到，这种空灵感是地球赐予她独一无二的感觉，同时又让地球之于这位微瓦特是如此特别。
此时一片薄云从月亮前飘过，那薇拉上了窗帘。那一刻她想到，比起勒翁文名的短暂夭折，如今地球文明的蓬勃发展，让她打心底里感谢这颗蓝色星球的卫星——月球。正是有了这颗伟大的护卫者，地球上的生命才能生生不息。
高原的夜晚是寂静而漫长的，随着星球的自转，阳光从远处的山涧中照向草原，牧草开始散发着清晨的香气，透过地板的缝隙钻进了房间。
那薇醒来的时候，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走出碉房，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举起手遮住了眼睛。
“包已经给你放车上了。”龙日顿珠对那薇说。
“好，谢谢，现在就要出发吗？”那薇问道。
“不急，我试一试这车，才加满油，很久没用了。”龙日顿珠指着一匹马说，“我平时都用它。”
那薇咧了下嘴：“我收拾一下就走吧。”然后又回到房子里了。
“好！”
没过几分钟，那薇戴着墨镜走了出来，头上扎起一束马尾辫，颈上还挂着一副防风围脖。
那薇向龙日顿珠问到：“开车过去要多久？”
“要不了多久。就是路上可能会遇到临检。要真是遇到的话就会耽搁一些时间。”
“临检？”
“就是检查一下我们的身份证，没别的。车子多了会有些堵。”
“嗯，这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出发吧。”说完，那薇跳上了汽车。
龙日顿珠驾驶着长年未用的吉普车往海拔四千六百米的塔尔钦镇前行，道路就在冈底斯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谷底中，车子的左前方便是雪峰神山冈仁波齐，在深褐色的连绵山脉中神山始终披着一层雪白的纱衣。车的右边是体量远大于神山的纳木那尼峰。
龙日顿珠对那薇说：“你看，现在开车去方便多了吧。塔尔钦现在人可多了，转山的人都会去那儿。”
那薇闪烁了一下她敏锐的眼神，说：“宗教！大智慧繁衍出的小聪明。”
龙日顿珠哈哈笑了一下：“到了塔尔钦我们可以骑马到芝热寺，到了芝热寺我们就只能步行了。”
“转山的人都是这样走的？”
“啊，是的。只不过我们选择骑马，他们选择徒步。”
“那，我们进山的路……”
龙日顿珠打断了那薇的话：“别担心，我带你走，你跟着我就行了。”
那薇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子开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往来的大巴车辆也越来越多了，大把上的游客把脸贴着车窗往外看，还有将相机伸出车窗外拍照的。
离冈仁波齐峰越来越近了。
越是接近神山，反而感觉路程越是漫长。车子颠簸着到达了塔尔钦的经幡广场。这里有专门为游客提供的停车坪，也是转山的主要食宿补给点，这个季节的车是比较多的。龙日顿珠停好车后，示意那薇记着把登山包背上。
“下车吧，把包背好，你是转山人，我嘛！就是当地的引路人。”龙日顿珠瞪着那薇笑道。
那薇拿起登山包，抡挎在背上：“我倒是一副游客相，你可别不小心暴露了年纪，谁见过这么大把年纪的老人还来转山的。”
龙日顿珠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顶藏帽戴在头上，又翻了半天找到一个转经筒，最后还戴上了一副深色墨镜。说到：“这样就行了。”
那薇看着眼前的龙日顿珠，又环顾了下四周，说：“原来你早有准备。”
“哈哈哈，是啊！就像你说的，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小心翼翼的时候了。”龙日顿珠笑到。
那薇听了这句话，看了看自己脚下，抓起一把土灰往自己的牛仔裤裤腿上抹了抹。
走出停车场，龙日顿珠叫来了两匹马。两人骑上马便往芝热寺方向走去。
经幡广场外的山路变得越来越狭小，路上转山的游客和信徒却是有增无减，时不时还有人向那薇他们打招呼，龙日顿珠格外吸引游客的注意。那些摄影爱好者就爱捕捉当地原住藏民的生活影像。
差不多中午时分他们才到芝热寺。
芝热寺并不大，寺庙大门就正对着冈仁波齐北峰，白色的喇嘛塔、红色的寺庙、五彩的经幡点缀了乱石遍地的山坳。
那薇下马走到寺庙门口，转身向冈仁波齐峰望去。熙攘的游客让寺庙充满了烟火气息，彷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跟随着时代改变着模样。唯独冈仁波齐依然岿然不动，无论世间如何沧海桑田，神山至今依旧神秘莫测。冈仁波齐至今仍是人类无法征服的神山。
龙日顿珠从那薇身前走过：“走，我们要进寺拿入山的‘钥匙’了。”
“钥匙？”那薇问道。
“委员会给我的任务就是守山啊！芝热寺的堪布正是保管入山‘钥匙’的人。”
“他也是‘观察者’？”
“是的，他也是细瓦特，不过他只负责保管入山的‘钥匙’。”
那薇暗自纳闷：“委员会到底派驻了多少‘细瓦特’把守着神山呀。”
两人走进寺庙，迎面走来一位喇嘛给他们作揖，两人也作揖回礼。喇嘛指了指正殿的方向，龙日顿珠点了点头带着那薇往诵经殿走去。
这时候，一位内着金色佛衣斜披赤色袈裟的喇嘛迎了出来。那薇一眼认出了这位年长的喇嘛一定就是芝热寺的堪布。
龙日顿珠向那薇说到：“这位便是芝热寺的堪布，仁增平措。”
仁增堪布向两人合十作揖，说到：“龙日坚普，好久不见啊。”堪布又看了看站在龙日顿珠身后的女人问道：“这位就是……多……”
“啊，这位是成都来的朋友，那薇那经理。我们进去说吧。”龙日顿珠连忙环顾四周，打断了仁增平措。诵经殿前还是有很多游客，龙日顿珠原本没想到仁增堪布会亲自出来迎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仁增堪布会意到：“那经理，快请，我们进去聊。不用担心，很多时候我们是会亲自接待游客的。”
仁增平措带着他们穿过诵经殿往会客堂走去。
进了会客堂，在堪布吩咐随行喇嘛取茶的间隙，龙日顿珠告知了此行目的。
仁增堪布知晓那薇的来意之后，让两人稍等片刻，便走出了会客厅。
等仁增堪布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着一根巨大的牦牛角，牛角完好如新，但还是能看出有加工过的痕迹，牛角的根部有一个凸起的半球。那薇问道：“这就是入山的钥匙？”
仁增平措点了点头，说：“对。这是我被委员会安排来守山的时候龙日坚普交给我保管的。”他又看向龙日顿珠，“记得那个时候您正准备离开阿里，好像是去中甸吧！”
“嗯，是的。”龙日顿珠瞪着手中接过的牦牛角，点了点头说。
“自从委员会加设了入山程序后这还是多瓦特第一次找上我们。”仁增堪布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山呢？”
“待会儿我们就出发。”那薇回答。
仁增平措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呐！我并不是担心进山的路况，而是担心你们被那些好奇的游客看到。现在我们的任何行动都得非常谨慎。”
龙日顿珠点了点头：“是啊，微瓦特，我感觉总有一天人类会发现我们的存在。”
仁增平措紧锁着眉头频频点头。一旁的那薇默不作声。
“时间宝贵，我们这就出发吧！”龙日顿珠装好牦牛角，连茶也没喝遍走出了会客堂。
仁增堪布将他们送到了寺庙大门，并且还给他们献上了哈达。
龙日顿珠带着那薇往著名的色巴察天葬台的方向走去。下山的路还算容易，很快那薇就看见了天葬台，虽然就是一个平坦一点的乱石土堆，但是周围经幡飘动传来的噗噗之声，不禁让人心生敬畏。那些数不清的尼玛堆则是无数信者最终的归宿。在天空中盘旋的秃鹫发出嘤嘤的鸣叫，不知道是为逝去之人的悲鸣还是祷告。
“站住，别走了。”龙日顿珠叫住了那薇。
那薇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龙日顿珠盘腿坐在路边。他指着前方出现的一群游客，还有几个拧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再往远看去，还有一撮人正来回攒动着。龙日顿珠告诉那薇，应该是某个剧组正在拍电影。
“那经理，快过来坐下。”龙日顿珠指着那些照相机，“我平日最怕那东西了。”
那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坐下歇会儿吧。”龙日顿珠示意那薇也坐下，“别被那玩意儿拍到了。”
“好的。”那薇接着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我们要走那条小道。”龙日顿珠指着天葬台前面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口。
那薇朝着山坳口望去，只能看到一段堆满石头的斜坡。
“那是空行母密道，走的人不会很多，大部分人转山都要去看慈悲湖，他们不会走这条路的。”龙日顿珠解释到。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到那些摄影爱好者拍摄尽兴后才起身继续。
走进山坳口，那薇才看清楚那些石头是夹在两山之间的一条石板路。神奇的地方是——无论那薇站那块石板上观察这段路，她只能看到前方十几米的石板路，再往前看放佛没有路了，石板似乎是被雪覆盖住了。要等那薇继续往前走，新的石板才会显现出来。
那薇根本不知道自己沿着石板路走了多久，直到走在前面的龙日顿珠停住了脚步她才发现石板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杂着碎石的泥土地。顺着龙日的目光看过去，那薇发现密道一边的山壁上有好几个洞穴，这些洞穴想来都是远古高僧们闭关修行的地方。
那薇猜想这些洞穴很可能就是进入冈仁波齐内部的入口。她心想：“难道是要爬上去？眼前就有好几个洞穴，到底是哪个呢？又怎么上去呢？”
龙日顿珠站在原地，不时看向天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山谷瞬间乌云压顶，整个山谷眨眼之间便昏暗下来。
龙日顿珠对那薇叫到：“快，快找牛尾巴。”
那薇懵了一下：“牛尾巴？”
“对，钻地里的牛，尾巴会露出来的。这是委员会给我的提示——找到正确的牛尾巴然后抓住它，就能知道是哪个洞口了。”
龙日顿珠刚说完，风雪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变得潮湿松软。那薇惊奇的发现路面上冒出了无数根像马尾巴一样的东西，更像是被大风吹来竖起的浮尘，而且照样能自由摇摆。
“那些就是牦牛的尾巴。”龙日顿珠不得不大声吼叫，不然声音就会被暴风雪的声音掩盖。
紧接着在牛尾巴的正前方又冒出一对牛角尖，伴随着像猪鸣一样的哄哄声，牛角和牛尾巴都动了起来，整块山谷的路面就像是倒进油锅玉米开始疯狂翻腾。
那薇朝着龙日顿珠叫到：“现在怎么办？它们在动。”
龙日顿珠也感觉到脚下的碎石路在上下颠簸着，但他并没有惊慌，顶着肆虐的暴风雪向那薇大声吼道：“别问我怎么办！抓紧时间，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这里到处都是，我怎么知道哪根是正确的？”那薇对自己说。
此刻，满地露出的牛尾巴和牛角尖此起彼伏，这也意味着有无数头牦牛在地面下穿行。有的在慢悠悠地挪动，有的则是在快速地狂奔乱窜。
龙日顿珠看到一对牛角尖正飞快地朝那薇的方向冲去，连忙叫到：“嘿，小心，它冲着你来了。”
那薇转身一看，那牛角尖即将冲到自己跟前。她迅速计算好时机，一个箭步跨越，安全躲过去了。同样的情况重复了好几次，几个回合让那薇有些吃不消了。
她想起了仁增平措交给龙日顿珠的牦牛角，一个绝妙的想法从她的脑袋里蹦了出来。那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躲闪着朝自己冲来的牛角尖，一边扫视着四周，很快就发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跟牛尾巴正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再定睛一看，牛尾巴前方的牛角居然只有一根。
“哈哈，终于找到你了。”那薇兴奋不已。
她看准时机，轻松地跨过几头移动缓慢的牛角，朝着目标移动过去。
就在那薇即将靠近那根牛尾巴的时候，牛尾巴突然动了起来，那薇见状向龙日大声地吼道：“龙日！找到了，就是这根。”
那薇没来得及多想，一把就抓住了牛尾巴。这下她发觉不对劲了，脚下的碎石路开始剧烈颤抖，顺着牛角尖的方向，一个巨大的牦牛脑袋从地面下钻了出来。牦牛一边往上钻，一边往前走，眼看那薇就要拽不住了。
她大声叫道：“龙日，快来，我拉不住它，它要钻出来了。”
龙日顿珠看到后快速向那薇的方向跑去，奈何此时横亘在他和那薇之间的牛角尖都开始集结在一起，龙日顿珠根本无法跨越那么多的牛角尖。
一个完整的牛头已经钻出了地面，牛背也显出了半截，那薇拉着牛尾巴没放，跟着这头缺了一根牛角的牦牛往前耸。也是在这个时候，那薇看清楚了那根残缺的牛角，牛角截面上有一个凹陷的圆坑，那薇瞬间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她对着龙日顿珠吼道：“快，快把那根牛角扔给我。”
龙日顿珠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牛角，对准那薇扔了过去。还好那薇腾出一只手迅捷地接住了牦牛角。她使出全身力气起到牦牛背上，然后信心果断地将牦牛角扣在了圆坑里，只听见哄——得一声，所有牛角尖和牛尾巴都不动弹了，牦牛也定住了。
风雪仍在继续，但路面总算平稳了。
那薇试着松开几根手指头，见没有什么异样后才彻底松开握着牛角的手。
龙日顿珠小心地跨过定在路面上的牛角阵列走到那薇跟前。
“真是佩服！你怎么找到的？”龙日顿珠喘着气说。
“谁叫它不动呢。”
龙日顿珠摸着被安上的牦牛角，感叹道：“这样就行了？”
“我想既然你说那东西是钥匙，肯定应该有它的作用吧，你看，真的是一把巨大的‘钥匙’啊！”
龙日顿珠笑了起来，说：“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一直在想，这些牛尾巴真的能翘这么高吗？哈哈哈。”
“接下来又怎么办呢？这些东西都不动了，我们还是没能开启什么入山的大门呀。”那薇问道。
“不，你看那些牛角。”龙日顿珠指着那些插在地里的牛角，它们井然有序排地围列出一条道路，道路一直延伸到山壁上的一个洞穴。还有些牛角从山壁上冒出来，排列成阶梯的模样。
“原来如此！”那薇感叹到。
龙日顿珠也感叹着：“这委员会的手段可真多啊，要不是你，我可是一点儿也想不到进山会如此惊险。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藏族故事。”
“什么故事？”那薇问。
“阿古登巴的牛钻地。”龙日顿珠看着那些牛角说，“走吧！”
两人沿着牛角的指引走进了其中一个最不显眼的洞穴。
在进入洞穴前，那薇还打趣地对龙日顿珠说：“确定是这个？不是最上面那个？”
“要是我，我也不会选这个！”龙日顿珠尴尬地回答。
这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洞穴，当两人的身体完全进入洞穴时，外面的风雪停止了，山谷的碎石路也恢复了原样，阳光再次照进山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洞穴的外面看去，那薇和龙日顿珠的身影已经和黑暗的洞穴融为一体，但身处洞穴内的他们并非处于黑暗之中。他们的脚下铺满了发着金光的石头。
“微瓦特，你看！”龙日顿珠叫住那薇，“这些发着金光的符号是藏教的经文，这是一条诵经石道。”
那薇看了看脚下，这些发着金色光亮的经文一直向洞穴的深处延伸。两人沿着石道一路走下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扇刻着佛教“万”字符号的石门挡在了他们面前。
那薇对龙日顿珠说：“这应该就是尽头了。”
“什么？”
那薇点了点头：“看看我们脚下的藏字经文，它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样打开这扇石门。”
“你知道怎么做？”龙日顿珠问道。
“当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个通道进山的。”那薇盯着石门默默思考着。
龙日顿珠突然发现石门旁边还刻着一个九宫格图案，他立即拍了拍那薇的肩膀，说：“微瓦特，你看这个。”
那薇仔细观察了一下，九宫格图案的每个格子都是独立的，摸上去似乎是可以按动的。
龙日顿珠想了想继续说：“这……好像是，对了，像一个数字键盘。”
“不错！”那薇回答。
“是要用这个输密码吗？可是这上面根本没有数字啊。”
“正是它没有数字，反而让我排除了数字密码的可能。”
“那是？”
“有可能是排列密码。”
“排列密码？”
“对，我猜想是要依照一定的顺序按下格子里的每个按钮，石门才可以打开。嗯！应该是这样的。”那薇对自己的分析抱着充足的信心。
“依据什么呢？”
那薇看着石板门上的“万”字符号，思考了一会儿，说：“有，就是门上的符号。”
“这个‘万’字符号？”
“嗯。”
“该怎么解读呢？”
“我猜是时间。”
“时间？”
“对，时间演变成‘万’字的过程。我们要把‘万’字按照顺序填进去。”
“不明白！”
“中心是5，右臂是2和7，按照逆时针左旋，上臂是4和9，下臂是1和6，最后是左臂3和8。”那薇一边念叨一边按照1到9的次序分别按动了对应的格子。只见石门上的‘万’字符咒开始逆时针快速旋转起来，从它的中心发出一道光，先是形成个一个圆形光点，然后又向四周扩散变成一个圆环。当光环扩大到最大的时候，石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被山壁包裹着的球形殿堂，石门就开在山壁上。神殿内的亮光除了那些墙壁上经文发出的金光外，还有一道白光是从球顶上渗透下来的，那里原是冈仁波齐峰顶的冰盖。白光通过球体内面的漫反射足以照亮整个神殿。在球心的位置漂浮着一颗银灰色微光的小球，那便是委员会在地球设置的意识传输装置了。
龙日顿珠指着小球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意识简并体。”
“意识传输装置？”
“是的。上一次使用它，我还是一位叫西陆的僧人，那个时候我是从山顶进入这里的。”
“我想以后会越来越困难吧。”
“但愿没有下一次！”
“可是……可是这里面似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啊，你该怎么弄到那个玩意儿呢？啊，我的意思是怎样才能触发那个意识简并体呢？”
龙日顿珠说罢从手串上取下一颗念珠往殿堂内抛去。不想，佛珠进入球体内部时意识简并体就消失了。而且佛珠的运动轨迹也十分奇怪，它居然是朝着龙日顿珠视野上方运动的，然后啪的一声撞击在了山壁上砸得粉碎。龙日顿珠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让我试试。”那薇从龙日顿珠手上拿过手串，摘下两颗念珠往神殿里扔去，只见它们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沿抛物线飞去，最后砸向了不同的地方。
龙日顿珠看着那薇，惊讶地说：“这是什么原因？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你不是来过吗。”
“上次我是直接从山顶跳下来的。我感觉比现在的状况可怕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一个问题，只要有东西进了里面，那个东西就会消失，你可不能随便跳进去吧。”
那薇取下背包递给了龙日顿珠，然后蹲下身体朝里面仔细看了看。神殿的石壁并非完全平整，有很多巴掌大小的凸起。那薇相信那些凸起一定有特别的作用。还有一个问题是整个球体内部的力场与外界根本不一样，如果贸然进入的话，自己很可能和先前的佛珠遭遇同样的结果。
“微瓦特，接下来该怎么做？”龙日顿珠问。
那薇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
“委员会为何把这里设置的如此复杂？”
“这应该是最后的‘护城墙’，要是真的有人类闯入神山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找到意识简并体。”
“那……”
“让我再仔细想一想，记得上一次我是从山顶垂直往下跳的，只要我的身体经过了球心，简并体会自动把我捕获。我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直接摔下去。”
“很明显，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往里面跳了。况且我们也看到了，那些念珠根本不会经过球心。”龙日顿珠无奈地说。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薇突然注意到石门处的石板上的经文书写方式有些不同寻常，再仔细一看，最后一个经文很像一个箭头的符号。
那薇突然灵光一闪，对龙日顿珠说到：“拿好，我要准备跳进去了。”
“什么……”
还没等龙日顿珠反应过来，那薇已经顺着经文指示的方向往神殿里面冲过去。等到整个身体进入神殿后，那薇意识到自己更像是在无重力的环境下飞行。
龙日顿珠被那薇的举动吓了一跳，本想拉住那薇，可惜并没有拉住，反倒是差点儿让自己跌进神殿。他连忙呼喊到：“小心呐！”
只见那薇沿着一条几乎被设定好的直线向山壁的一侧飞去。
在即将撞到山壁的时候，那薇机制的抓住了一个凸起物好让让自己停在那里。果不其然，这些凸起是可以往里按压的。那薇调整好身体的角度后，按下了按钮。石壁上随即裂开了一个口子——一扇新的石门打开了。
那薇翻进石门，立即寻找附近石板上有没有相似的经文符号。根本不需要仔细寻找，那薇便看到了。这个经文符号虽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但也包含着一个箭头模样的符号。她没作停留，按照这个新的符号又一次跳进神殿。
一开始那薇只是不假思索地按照符号所指的方向跳跃。而这一次穿梭过程中那薇发现终点居然是最初的石门，心中不免多出了疑惑——要是回到原来的石门，如果再按照符号要求跳进神殿，那不是在重复绕圈子吗？
还没等那薇思考出结果她已经飞抵了原始的石门。
龙日顿珠伸手把那薇拉近石洞。那薇爬进洞后惊奇的发现，之前的经文符号居然变了模样，一开始指向左边的箭头现在指向了右边。那薇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照着符号，硬着头皮继续。情急之下的那薇根本没有察觉到龙日顿珠身着的藏袍由原本的右衽变成了左衽。
按照这样的步骤，那薇在山壁上打开了好几扇石门，在神殿内穿梭了好几个来回，有些石门反复去了几次，这样的操作早已让她丧失了方向感。有一次在那薇穿梭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洞口的龙日顿珠，居然是头朝下的。
思考影响了那薇的行动，差点让她撞上石壁。还有一次那薇蹑手蹑脚地爬进石门后，不料自己的身体刚离开山壁，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疼痛让她疼得在地上打滚。
之后那薇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表现的相当谨慎。
箭头又一次指向了最开始出发的位置。那薇没敢多想，只能按照符号指示的方向继续……
到终点的时候，那薇是被龙日顿珠拉着爬进去的。
“看来你累坏了吧。”龙日顿珠看着趴在地上的那薇。
正当龙日顿珠要把那薇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那薇感觉到自己就快要失去重心了，她连忙阻止道：“快住手！别拉我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掉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龙日顿珠对那薇的反应感到不解。
“我知道原因了，你快看。”说完，那薇贴着石洞的内壁爬了一圈。
龙日顿珠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那薇的角度，她只是轻轻松松地贴着石洞墙壁走了一圈。而龙日顿珠看到的则是那薇几乎是以俯卧撑的姿势在地上横着爬行，然后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爬上了墙壁，最不可思议的是那薇在自己头顶的墙壁上爬行的时候居然不会掉下来。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的三维坐标不一样了。”那薇回到原来的位置，仰着脑袋向龙日顿珠解释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现在的坐标位置理论上就是神殿的顶端了，只要我从这里垂直跳下去，一定会穿过神殿的球心，就成功了！”
龙日顿珠想了想说：“为什么……刚才……就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啊？真让人难以置信。”
那薇回想起上一次回到洞口的情况，又找到那个经文符号，符号已经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刹那间那薇明白了一切，并非龙日顿珠说的什么也没发生，而是他们当时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看到的竟然是对方的镜像。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那薇问道：“你还记得我刚才打开了多少石门吗？”
“让我我看一看，它们现在都开着，还有光，一，二，三，四，五……加上现在这个，八个，一共八个！”
“好的，那我就可以放心跳了，没错的，它就在我的正下方。”那薇明白，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就是为了能够找到球形神殿的球心，自己则充当了画笔的作用，按照那些经文符号指明的方向，自己在这个球形神殿内一笔画画出了一个正八面体，只有成功完成这个正八面体后，初始点的重力场方向才会变成垂直向下的。现在沿着重力方向跳下去就会顺利到达神殿的中心了。
那薇转了下身体，她的背紧贴着地面，然后信心十足地微屈双腿轻轻一跃，跳进了神殿。虽然这让龙日顿珠感觉十分别扭，对他而言，那薇几乎是贴着洞口的地面滑进去的。
在那薇坠向神殿中心时，所有山壁上的石门都关闭了。山壁上显现出了所有的正发着光的经文，彷佛是漫天的繁星，伴随着那薇缓慢下坠。看着眼前明暗交替的经文，那薇逐渐失去知觉，陷入回忆，几乎每次都会这样，是对自己文明的回忆——
几乎所有文明，或成熟或稚嫩，都认为宇宙诞生于混沌。在那薇文明中把宇宙的诞生称作：原初大爆炸。
原初大爆炸诞生了四种文明，分别是：逝者、拓者、器者、道者。他们各自形成了属于自己特有的文明态。它们虽无定形，却蕴有大象，彼此纠缠演化。
传说在原初大爆炸30万年以后，原本混沌的宇宙开始变得透明，越来越多的元素开始形成。随着宇宙元素丰度数值的逐渐稳定，碳元素、氢元素、氧元素的比值越来越趋于完美。四者也逐渐发现，以碳元素为基础构成的有机物质，和以氢氧元素构成的介质，演化出碳基生命将是宇宙浩瀚长途中的必然结果。而生命的出现，能让文明迎来全新的曙光。智慧生命需要认识产生生命的宇宙，亦需要扩展他们的舞台。
四者知道：生命需要种子，需要播种，需要成长，需要繁衍……
于是，宇宙中的第一批智慧生命在那薇的母星上诞生了。他们是居住在类星体里的魁霎人。他们视道者文明为自己的最高元祖，在漫长的文明发展中，他们坚信只有碳基生命能够自由承载意识，而纯粹的意识是可以摆脱时间和空间束缚的。于是他们成立了针对宇宙中所有碳基生命的“播种者委员会”、“发现者委员会”、“监督者委员会”、“观察者委员会”……
那薇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悬浮在神殿中心处，那颗原本消失的意识简并体也出现了，它发射出耀眼的光芒，吞噬了那薇也让整个神殿充满了白色的光。
与上一次的感觉一样，眼前一道白光过后，那薇便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那薇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保持了多久，等到刺眼的白光变得透明切柔和时，那薇才确定自己已经和委员会连接成功了。
“是厄尔达的微瓦特。”其中一位说到。
那薇这时候感觉到一缕蓝光穿过眉间。
“是有什么特别着急的情况吗？”
那薇回答：“是的。多瓦特。”
“说吧。”
那薇这时候感觉到是一缕橙光。
“多瓦特，我在厄尔达发现了一位非常奇特的男孩。”
“是怎样的男孩？”另一位多瓦特急切的问到。
“男孩才三岁，看上去就和普通厄尔达人没任何区别，但……但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阻断了我读去他的意识。而且……他还将我空间转移到了很远的地方。对了……他好像还能控制时间……对不起，我不能用语言正确的描述，我会把这段经历的意识数据传送给各位多瓦特。”
那薇还没说完，一位多瓦特口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阿提拉。”
“不不不，微瓦特说他是个三岁的男孩，怎么可能。”
“况且，阿提拉被囚禁在尼伯龙根的能层里。”
“请继续微瓦特。”
那薇将自己和男孩第一次接触的遭遇转化成意识数据传送给了多瓦特们。
“你能确定你不是被催眠或者意识被控制了？”
“绝对不会，我能深刻感受到我身体上的变化，一切我可以推测出的证据都表明我是真实的被空间转移了。”
“真是奇怪啊，微瓦特，你刚才提到，小孩儿在整个过程中都是无意进行的？”
“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但是我可以从小孩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几乎没有任何主动意识。”
“你的意思是，他这样做没有任何目的性？”一位多瓦特补充道。
“对，就像其他很多生命体一样，也许这是他的本能。我也知道阿提拉。但这和小孩儿又有什么联系呢？”
“阿提拉。可怕的侵略罪犯……”一位多瓦特惶恐地感叹到。
“照微瓦特所说，小孩不仅仅和阿提拉一样拥有控制空间的能力，而且还拥有了控制时间的能力？”
“他会不会和如斯夫人有关系呢？”那薇问到。
几个多瓦特同时说到：“不可能！”
其中一位多瓦特解释说：“不可能，在宇宙暴胀时代结束后，逝者文明就不再以任何实体形象出现了。时间已经被他们编织得如此完美了。”
那薇表示了同意，继续说：“我还想补充一点，我在厄尔达上还不止一次遇到被空间转移的情况。”说着，那薇将那幅“时轮金刚咒”的全息画面展示出来，接着说：“之前我遇到的情况似乎和这幅唐卡有关。”
多瓦特们仔细看着，他们像是在交头接耳。那薇只觉得此刻身体周围充满了五彩斑斓的光。
“我想，我们不需要讨论这物件，有些文明总爱讨论一些没用的物件，美其名曰……工具。”其中一位多瓦特首先制止了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唐卡的全息影像上。
“这也许是一个有效的信息。”
“依我看，这倒不见的，更何况这分明就是一种带有宗教符号的信物，蛊惑那些愚昧的厄尔达人兴许有作用。”
“那……”一位多瓦特疑惑到。
“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是谁把这个东西提供给微瓦特的。这才是有效信息。”
那薇连忙回答道：“对不起，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曾把把这个信息分享给在厄尔达的细瓦特，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找到那个人，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难道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有，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幅唐卡了。”
刚才那位多瓦特再一次说到：“别管什么唐卡了，现在我们需要关注那个能够随意控制空间的东西（这里指王迈科），不用考虑那么多，他就是阿提拉的残党流寇，是没有被我们清扫的漏网之鱼。”
“按找你的思路，那这个男孩……”
“当然是。”这位多瓦特继续补充道，“既然找到了，我们就应该趁早把他处理了。”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做出反应。那薇周围的光也逐渐变的透明起来。过了许久，那薇感受到一股绿色的光，从墨绿慢慢淡化成翠绿。
“我们需要这个男孩！”一位之前一直没作声的多瓦特说到。
那薇似乎能够意识到这位多瓦特话语深处的含义，但没有急着回应。
“果真按照微瓦特描述的话，这个男孩的能力实在是太独特了，没有哪个生命个体能够这样控制时空，我们需要了解他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同意！我们还必须了解他的来历。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们要搞清楚他的身世。”另一位多瓦特补充道。
“身世？”那薇问道。
那位语气一直很激动的多瓦特说到：“对，我始终觉得逮捕阿提拉的行动太过顺利，至今我还觉得他进入尼伯龙根时的眼神是如此令我不寒而栗。现在看来，他肯定做好了准备，我敢肯定，他在‘大事件’之前已经布局了新的阴谋。”
那薇显得半信半疑：“多瓦特的意思是……这个地球男孩和阿提拉有关系？”
“我不能确定。”
“但是按照时间推算……男孩如果拥有阿提拉的基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知道，碳基生命的基因是可以遗传的，即便不是第一代种子，也可能是种子的种子。既然他们都有相似的能力，我们不能听之任之。我建议在这个男孩还没有学会自由控制自己能力之前干脆解决掉他。这是让事情变得最简单的方法。”那个多瓦特对自己这套斩草除根的理论非常坚持。
那薇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脑袋中不断浮现出男孩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不赞成，我们始终是观察者，按照委员会的理念我们是不能随意剥夺任何碳基生命体的自由意志和肉体生命。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设法把这个男孩监禁起来，但又不至于让他察觉。按照微瓦特的介绍，男孩的能力似乎已经超越了阿提拉。我们需要做的是让这个男孩不至于成为第二个阿提拉。”
“对，这个我赞成，我们需要了解他能力的机制，我倒是觉得男孩的能力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一位多瓦特附和到。
“微瓦特，按照你对人类的了解，男孩现在是什么状态。”
“男孩现在是人类纪年三周岁，处于幼年生长阶段。”
多瓦特们各自若有所思，那薇又一次感到周围慢慢开始变得透明。
“让他去‘特拉普斯特’，那里有一所学校。”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那薇眼前。是那薇从未感受过的意识形态，这让那薇有些迷离，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内她几乎感受不到其他任何色彩，尽管周围还是平静的白色，但是不再是透明的了。
说话的是全瓦特——康赛欧尼，委员会的第一主********的意思是……让男孩进入‘园丁工程’？”一个多瓦特问到。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我想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案了吧。”说完这句话，全瓦特立即反问着在座的七位为瓦特，“我有个疑惑，既然你们一早就知道‘园丁工程’，为什么没有人提议使用这个方案呢？”
多瓦特们没有作声，虽然他们之前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是没有任何一位多瓦特提到这个“园丁工程”。
“‘园丁工程’？”那薇问道。
“全瓦特，他只是个微瓦特，不应该知道……”一位多瓦特提醒到。
“不，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特殊起来，既然你们之中有人已经信誓旦旦的认为那个地球男孩拥有阿提拉的基因，那我们就只能特事特办，让他的发现者了解这个工程。还有……”全瓦特指向另外一位多瓦特说，“你不是说我们需要这个男孩吗？”
“但是……”那位刚才说需要男孩的多瓦特欲言又止。
“我不同意，男孩显然没有满足‘园丁工程’的条件。我们并非在驳斥您的意见。首先，这个男孩显然不是‘播种者’的育苗。再者也不是‘选育者’发现的。”
又一位多瓦特补充道：“是的，如果贸然让他进入到工程，要是他真的是阿提拉的种子，后果不堪设想啊。”他继续说道，“再说，我们也不能让一个微瓦特知道这个工程，这逾越了她的职能权限。”
“难不成把他送进尼伯龙根，让两个拥有控制时空能力的‘魔头’呆在一起？”全瓦特讽刺道。
“也未必吧，我们大可以再找一个拥有能层的黑洞，那是一样的效果。”
此刻那薇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突然说到：“一定要这样吗？他只是一个小孩儿。”那薇显得义愤填膺。
当委员会的多瓦特们反问她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时那薇又显得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那薇沉默着，她多么希望得到全瓦特的支持。
“微瓦特，我想多瓦特他们的忧心与焦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们都是那次大事件的亲历者。我们一开始只是想逮捕阿提拉，对他的恶行做出公正的审判。我们很可能轻视了阿提拉的狡猾，一个所向无敌的侵略者居然能在一夕之间承认自己失败了，而且还十分愿意出席对自己的审判会，会后几乎完全接受了我们对他的指控。这让审判进行的异常‘顺利’，这种‘顺利’反而让裁判团感到措手不及。以至于大多数合议裁判建议将他暂时关押在尼伯龙根——那是一个高速旋转且带电的黑洞。黑洞里的能层是最适合关押他的地方，由于黑洞内部时间和空间的坐标互换了，阿提拉无法通过控制空间逃出来，而且能层内部的时间膨胀可以近乎永恒的将他囚禁起来。”
全瓦特继续说：“但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厄尔达的小男孩，在我看来，他的出现已经算是打破了大事件以来的宁静，即便这个男孩与阿提拉毫无关系，但是他拥有的能力也足以让在座的多瓦特们坐立不安。”
“不错！”又是那位情绪激动的多瓦特补充道，“我们就应该趁着这个男孩还不能自由自在地施展能力的时候把他……不，干脆提前处决。绝不能做养虎为患的傻事。如果听之任之，让男孩自然成长，说不定厄尔达也会跟着遭殃。”
那薇听了大惊失色，全瓦特也急忙怒斥那位多瓦特不要危言耸听。
那薇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向全瓦特问道：“可以告诉我‘园丁工程’吗？”
“微瓦特……你……”多瓦特们焦躁起来。
全瓦特让大家安静下来，那薇周围再一次变得透明起来。
“你们必须清楚一个事实，在‘园丁工程’的行动章程里面没有任何一条明确的规定讲到不能告知观察者微瓦特。严格来说章程的条文只能约束育种者微瓦特的行为。”
委员会多瓦特们没有反驳，全瓦特说的没有一个错字。现在遇到的情况只是没有先例可循罢了。
“微瓦特，其实‘园丁工程’非常简单明了，我们的播种者去往各个星球播种，育种者又甄选出符合条件种子，然后将他们送往我们设立的各类学校学习，为的是培养出我们可以信奈的碳基智慧生命，我们需要他们。”
“那符合的条件是什么呢？”那薇问道。
“按要求，必须是由播种者播种，然后由育种者甄选。显然男孩不是。”
那薇感觉沮丧，但也无法进行反驳。
“在座的委员们，还有主席，我想……我想……能不能……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够利用我们……当然我指的是委员会的权力，让这个男孩不至于产生威胁。我想……至少……在厄尔达，我可以成为他的监护人，去承担监督教导他的任务……”那薇突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还没等她说完，全瓦特遍说：“我觉得这样可行，毕竟男孩还是一个幼嫩的生命，更何况这位微瓦特更了解厄尔达，不妨就让她成为这个男孩的监护人。当然，我也提议你们动用一些监察者参与监督。只要微瓦特能够让男孩控制住自己的能力，防止他胡乱使用。我是赞成这个方案的。”
“可是微瓦特能做到吗？”
“我能，我了解厄尔达的文明，只要委员会能同意，我想我一定可以办到。要知道我在厄尔达已经呆了两千多年了。”那薇立即回答。
全瓦特向委员会所有多瓦特问道：“你们看，这样可以吗？只针对这个男孩。”
多瓦特们商议了一会儿：“我们同意给微瓦特这个权力，但我们会调集更多的细瓦特去监视，在必要的时候采取必要的手段。至于如何让他进入‘园丁工程’我善意地提醒主席，还是依照章程的要求操作。”
全瓦特没有作声。
那薇连忙答应了委员会的条件。想到自己可以成为“小迈克”的监护者，那薇内心充满了激动。两千年多年驻留厄尔达的经验让她显得十分从容，更何况自己现在在厄尔达的身份是儿童教育咨询公司的经理。
最后那薇将她所有意识数据全部传送给了委员会。委员会也把最新的魁霎文明数据传给了那薇。
慢慢的，那薇又感觉到周围开始变得透明，她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恢复了知觉，神殿中的白光也逐渐地朝中心收拢。那薇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手指也开始动弹。就在白光要消失的时候，那个灰黑色的影子朝那薇扑了过来，随即听到了一句：“等我！”
她身着厚厚的登山羽绒服，背了一个长筒形的登山包，背包里面塞满了登山工具，看上去即厚实又沉重。那薇走向越野车，司机本想帮她一把，但那薇很轻松地就把登山包甩进了车子的后备箱。之后便直接坐到了车子的后排座。
司机是位藏族人，看着这样一位伸手了得的女乘客，不禁有些肃然起敬。司机关上后备箱门，又关上后排座门，最后才坐到驾驶座位上用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对那薇说：“卓玛，坐后面会很颠哟。”
“没关系！”那薇用藏语回答。
司机惊讶地用藏语说到：“你会说藏语！”
“是的。”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这位汉族模样的女人居然能说如此地道流利的藏语，更是敬畏三分，便用藏语和那薇攀谈起来。一路上，司机就像导游一般，殷勤地向那薇介绍着路上的风景——这座山头是怎么命名的，那座山背后又有哪些故事。
那薇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倾听，时不时还会纠正司机说错了的地方。司机对这位如此通达当地人文的女乘客感到惊叹不已，兴奋之时不免开车走神，一辆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皮卡车迎面而来，吓得司机急忙闪边急刹，这之后司机才闭上了他的嘴。
显然，刚才司机看到的皮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是那薇在司机的意识里做了些手脚。她很清楚，窗外任何一座雪山已经不能在自己的心中荡漾起波澜。
那薇带上防风口罩，摇下车窗。车轮碾轧路面的碎石子声被车外的风声掩盖了，呼啸的风声反而让那薇觉得世界安静了。这时候，清澈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朵白云，雪白的云朵很快就遮住了太阳。等到太阳再次一从云朵中显露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橙红的光芒。
靠着车窗，吹着裹挟着沙土的风，那薇从迷着的眼缝中看到了冈仁波齐。在夕阳的余晖下，山峰变成了金色。
司机也注意到了，激动地提醒着那薇：“卓玛！快看！神山……神山变成金色了。”
那薇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真有福气啊，上一次神山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听家里老人说的。快看啊，真是圆满啊！”司机相当激动，“要停车看看吗？”
那薇没有在意司机激动的心情，淡淡地回答：“不用停车，就这样看吧。”
司机连忙补充道：“不想拍个照？”
话音未落，又一朵云遮住了下沉的夕阳，刚才还是金色的山峰顿然归于平静。在暮色下甚至稍显暗淡，山顶的积雪也不再那么洁白无暇。
司机有些失落：“哎，还没来得及拍照，可惜。”
既然看见了冈仁波齐，意味着很快就要到塔尔钦了。镇子就在冈仁波齐山下，那是转山的入口。司机按照那薇的要求，停在了塔尔钦镇外的一处草场。草场不大，中央建有一座平层碉房，这里便是那薇的目的地了。
那薇下车后，独自站在路边注视着远处的碉房。
“需要我帮你把包送过去吗？”司机从后备箱把登山包取了出来。
“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的。”那位客气地回答。
“好吧！注意安全，卓玛。再见！”
那薇等车子开远后，将登山包顺手放在草场的入口出，空着手往碉房走去。
房间里亮着灯光，窗户映出里面的人影，看得出是一位身着藏族服饰的人。还没等那薇走到碉房，人影便起身走向了屋门。
屋门打开了，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藏民，虽然沧桑写满了老人的脸颊，不过老人身材高大，紧握门闩的手显得粗壮有力。老人一眼就认出了百米开外的那薇，老人用标准的普通话自言道：“终于来啦！”
那薇加快步伐，快步跑到屋门前：“龙日顿珠，你还是没变。”
龙日顿珠轻声笑道：“哈哈，快进来吧。那薇，那经理。你也还是没变。”
那薇转头盯了一眼龙日顿珠：“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是……”
“是10年前了，那时候你叫东贞奈美吧，一个日本留学生。”龙日顿珠笑着说。
“不对，你记错了。是新华社驻香格里拉的记者。”那薇顺手拿起桌上的青稞茶喝了一口。
“哈哈哈，对对对。你在那场火灾后采访过我的老东家。”龙日顿珠接着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看得出你有些着急。”
“对，我要向委员会汇报一些情况。”那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必须进山。”
龙日顿珠眉头一锁，神色凝重。一时间他并没有对那薇需要汇报的情况感兴趣，而更多的焦虑是如何进山。龙日顿珠很清楚，冈仁波齐是“观察者”与委员会进行联系的地方，是委员会为地球“观察者”设立的原始基站。虽然自己和那薇都是派驻到地球的“观察者”，但自己属于“细瓦特”职别，只有“微瓦特”可以与委员会进行信息交流，其他观察者要么是被接回母星，要么是让意识脱离肉体飞向宇宙深空，等待委员会的接收。
龙日顿珠问：“什么情况这么紧急，需要直接联系委员会。”
“龙日，还记得你以前的老东家吗？他曾谈到过他从罗布林卡到香格里拉的经历。”
龙日顿珠顿时惊讶地问：“难道是……你找到那个人了？”
“不，不是。这么说吧，为了能够尽量多的发现一些特殊的地球儿童，我专门成立了一个儿童教育咨询公司。我是前天接到一个幼儿园园长的电话，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儿的事情。”那薇继续向龙日顿珠解释，“我昨天便去见了那个男孩儿，他居然让我经历了一次空间位移，我被位移到了冈仁波齐。他似乎了解我的历史，而且整个过程的时间机制很独特，和我800年前的经历非常相似，虽然我很清楚是那个男孩无意识的行为，但这足以令我胆寒。”
龙日顿珠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那薇继续说：“我通过人眼反应速度分析出整个过程大约耗时0.02秒，也就是说我从男孩的家到冈仁波齐后再返回，速度接近了光速。这和你老东家当初的奇遇也非常相似。”
“对对对，老爷子也无法想明白他为何能那么快从罗布林卡到香格里拉，他始终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和他是有区别的。你要知道，我的意识可以脱离身体，为了保证我的意识不被破坏，我的身体可以死亡腐朽，但我的意识作为独立体是可以存在的。但是，在见到那小孩时，我的意识居然被拖曳了，他跟着我的身体到了冈仁波齐。”那薇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起初我与坏境中的一切都处在正常的时间域里，之后我感受到时间的流速变得惊人的缓慢，周围的事物开始出现熵衰效应，这一点才是最令我震惊的。”
龙日顿珠这时候突然说到：“如斯夫人(Thusv时间编织者，属于逝者文明)？”
那薇眼前一亮，说：“我怎么没想到如斯夫人呢？小孩的能力确实和如斯夫人很像，但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逝者文明是没有实体的。”那薇显得有些紧张，“我想无论如何都应该把这件事儿尽早告知委员会。”
“是啊。情况急迫！”龙日顿珠说。
“龙日，我已经很久没来冈仁波齐了，现在人类的科技越来越发达，想必高原应该还好一点儿吧！内地城市的街道到处都是天网摄像头，我的身份证明也越来越不好办了。”那薇自谑道，“很可能这个身份要用到我老死啰。”
龙日顿珠接着那薇的话题，笑着说：“别说内地了，我们这里也要定期做人口登记。我的身份才是用不了多久啦。”
两人无奈的笑了笑。
“但愿明天冈仁波齐的天气坏点吧，我可不想被发现。已经到了要小心翼翼使用它的地步了。”那薇说。
“哈哈哈，言重了。不过也是，现在的人类远比以前复杂得多。”
“你是指他们发明的工具？”那薇补充道。
龙日顿珠指着监控屏幕说：“对啊！你看，你的登山包还在草场门口呢！”
那薇笑着说：“看来你用的也挺利索嘛。这么看，人类已经超越了我们是吧！”
“我想是的。他们如今的伟大应该感谢厄尔达(Eardo地球），她孕育出的物种是如此之多，给予智慧生命的时间亦是如此之长……”龙日顿珠发出一长串感叹。
那薇没有作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内心同样是感慨万千。
“休息吧，微瓦特，明天一早我带你上山。”龙日顿珠说。
那薇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龙日顿珠将那薇带到她的房间，高原的月色已经透过窗户斜洒进来。那薇向龙日顿珠道了谢，转头看向洒进房间的月光，一路上的皑雪冰山没能让这位地球观察者动容，倒是这皎洁的月光让那薇双眼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她走到窗边，望着高原的夜空，璀璨的星河河畔旁挂着一弯玄月，她的思想似乎完全被灿烂的星汉所融化，那薇深切的感到，这种空灵感是地球赐予她独一无二的感觉，同时又让地球之于这位微瓦特是如此特别。
此时一片薄云从月亮前飘过，那薇拉上了窗帘。那一刻她想到，比起勒翁文名的短暂夭折，如今地球文明的蓬勃发展，让她打心底里感谢这颗蓝色星球的卫星——月球。正是有了这颗伟大的护卫者，地球上的生命才能生生不息。
高原的夜晚是寂静而漫长的，随着星球的自转，阳光从远处的山涧中照向草原，牧草开始散发着清晨的香气，透过地板的缝隙钻进了房间。
那薇醒来的时候，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走出碉房，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举起手遮住了眼睛。
“包已经给你放车上了。”龙日顿珠对那薇说。
“好，谢谢，现在就要出发吗？”那薇问道。
“不急，我试一试这车，才加满油，很久没用了。”龙日顿珠指着一匹马说，“我平时都用它。”
那薇咧了下嘴：“我收拾一下就走吧。”然后又回到房子里了。
“好！”
没过几分钟，那薇戴着墨镜走了出来，头上扎起一束马尾辫，颈上还挂着一副防风围脖。
那薇向龙日顿珠问到：“开车过去要多久？”
“要不了多久。就是路上可能会遇到临检。要真是遇到的话就会耽搁一些时间。”
“临检？”
“就是检查一下我们的身份证，没别的。车子多了会有些堵。”
“嗯，这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出发吧。”说完，那薇跳上了汽车。
龙日顿珠驾驶着长年未用的吉普车往海拔四千六百米的塔尔钦镇前行，道路就在冈底斯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谷底中，车子的左前方便是雪峰神山冈仁波齐，在深褐色的连绵山脉中神山始终披着一层雪白的纱衣。车的右边是体量远大于神山的纳木那尼峰。
龙日顿珠对那薇说：“你看，现在开车去方便多了吧。塔尔钦现在人可多了，转山的人都会去那儿。”
那薇闪烁了一下她敏锐的眼神，说：“宗教！大智慧繁衍出的小聪明。”
龙日顿珠哈哈笑了一下：“到了塔尔钦我们可以骑马到芝热寺，到了芝热寺我们就只能步行了。”
“转山的人都是这样走的？”
“啊，是的。只不过我们选择骑马，他们选择徒步。”
“那，我们进山的路……”
龙日顿珠打断了那薇的话：“别担心，我带你走，你跟着我就行了。”
那薇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子开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往来的大巴车辆也越来越多了，大把上的游客把脸贴着车窗往外看，还有将相机伸出车窗外拍照的。
离冈仁波齐峰越来越近了。
越是接近神山，反而感觉路程越是漫长。车子颠簸着到达了塔尔钦的经幡广场。这里有专门为游客提供的停车坪，也是转山的主要食宿补给点，这个季节的车是比较多的。龙日顿珠停好车后，示意那薇记着把登山包背上。
“下车吧，把包背好，你是转山人，我嘛！就是当地的引路人。”龙日顿珠瞪着那薇笑道。
那薇拿起登山包，抡挎在背上：“我倒是一副游客相，你可别不小心暴露了年纪，谁见过这么大把年纪的老人还来转山的。”
龙日顿珠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顶藏帽戴在头上，又翻了半天找到一个转经筒，最后还戴上了一副深色墨镜。说到：“这样就行了。”
那薇看着眼前的龙日顿珠，又环顾了下四周，说：“原来你早有准备。”
“哈哈哈，是啊！就像你说的，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小心翼翼的时候了。”龙日顿珠笑到。
那薇听了这句话，看了看自己脚下，抓起一把土灰往自己的牛仔裤裤腿上抹了抹。
走出停车场，龙日顿珠叫来了两匹马。两人骑上马便往芝热寺方向走去。
经幡广场外的山路变得越来越狭小，路上转山的游客和信徒却是有增无减，时不时还有人向那薇他们打招呼，龙日顿珠格外吸引游客的注意。那些摄影爱好者就爱捕捉当地原住藏民的生活影像。
差不多中午时分他们才到芝热寺。
芝热寺并不大，寺庙大门就正对着冈仁波齐北峰，白色的喇嘛塔、红色的寺庙、五彩的经幡点缀了乱石遍地的山坳。
那薇下马走到寺庙门口，转身向冈仁波齐峰望去。熙攘的游客让寺庙充满了烟火气息，彷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跟随着时代改变着模样。唯独冈仁波齐依然岿然不动，无论世间如何沧海桑田，神山至今依旧神秘莫测。冈仁波齐至今仍是人类无法征服的神山。
龙日顿珠从那薇身前走过：“走，我们要进寺拿入山的‘钥匙’了。”
“钥匙？”那薇问道。
“委员会给我的任务就是守山啊！芝热寺的堪布正是保管入山‘钥匙’的人。”
“他也是‘观察者’？”
“是的，他也是细瓦特，不过他只负责保管入山的‘钥匙’。”
那薇暗自纳闷：“委员会到底派驻了多少‘细瓦特’把守着神山呀。”
两人走进寺庙，迎面走来一位喇嘛给他们作揖，两人也作揖回礼。喇嘛指了指正殿的方向，龙日顿珠点了点头带着那薇往诵经殿走去。
这时候，一位内着金色佛衣斜披赤色袈裟的喇嘛迎了出来。那薇一眼认出了这位年长的喇嘛一定就是芝热寺的堪布。
龙日顿珠向那薇说到：“这位便是芝热寺的堪布，仁增平措。”
仁增堪布向两人合十作揖，说到：“龙日坚普，好久不见啊。”堪布又看了看站在龙日顿珠身后的女人问道：“这位就是……多……”
“啊，这位是成都来的朋友，那薇那经理。我们进去说吧。”龙日顿珠连忙环顾四周，打断了仁增平措。诵经殿前还是有很多游客，龙日顿珠原本没想到仁增堪布会亲自出来迎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仁增堪布会意到：“那经理，快请，我们进去聊。不用担心，很多时候我们是会亲自接待游客的。”
仁增平措带着他们穿过诵经殿往会客堂走去。
进了会客堂，在堪布吩咐随行喇嘛取茶的间隙，龙日顿珠告知了此行目的。
仁增堪布知晓那薇的来意之后，让两人稍等片刻，便走出了会客厅。
等仁增堪布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着一根巨大的牦牛角，牛角完好如新，但还是能看出有加工过的痕迹，牛角的根部有一个凸起的半球。那薇问道：“这就是入山的钥匙？”
仁增平措点了点头，说：“对。这是我被委员会安排来守山的时候龙日坚普交给我保管的。”他又看向龙日顿珠，“记得那个时候您正准备离开阿里，好像是去中甸吧！”
“嗯，是的。”龙日顿珠瞪着手中接过的牦牛角，点了点头说。
“自从委员会加设了入山程序后这还是多瓦特第一次找上我们。”仁增堪布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山呢？”
“待会儿我们就出发。”那薇回答。
仁增平措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呐！我并不是担心进山的路况，而是担心你们被那些好奇的游客看到。现在我们的任何行动都得非常谨慎。”
龙日顿珠点了点头：“是啊，微瓦特，我感觉总有一天人类会发现我们的存在。”
仁增平措紧锁着眉头频频点头。一旁的那薇默不作声。
“时间宝贵，我们这就出发吧！”龙日顿珠装好牦牛角，连茶也没喝遍走出了会客堂。
仁增堪布将他们送到了寺庙大门，并且还给他们献上了哈达。
龙日顿珠带着那薇往著名的色巴察天葬台的方向走去。下山的路还算容易，很快那薇就看见了天葬台，虽然就是一个平坦一点的乱石土堆，但是周围经幡飘动传来的噗噗之声，不禁让人心生敬畏。那些数不清的尼玛堆则是无数信者最终的归宿。在天空中盘旋的秃鹫发出嘤嘤的鸣叫，不知道是为逝去之人的悲鸣还是祷告。
“站住，别走了。”龙日顿珠叫住了那薇。
那薇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龙日顿珠盘腿坐在路边。他指着前方出现的一群游客，还有几个拧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再往远看去，还有一撮人正来回攒动着。龙日顿珠告诉那薇，应该是某个剧组正在拍电影。
“那经理，快过来坐下。”龙日顿珠指着那些照相机，“我平日最怕那东西了。”
那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坐下歇会儿吧。”龙日顿珠示意那薇也坐下，“别被那玩意儿拍到了。”
“好的。”那薇接着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我们要走那条小道。”龙日顿珠指着天葬台前面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口。
那薇朝着山坳口望去，只能看到一段堆满石头的斜坡。
“那是空行母密道，走的人不会很多，大部分人转山都要去看慈悲湖，他们不会走这条路的。”龙日顿珠解释到。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到那些摄影爱好者拍摄尽兴后才起身继续。
走进山坳口，那薇才看清楚那些石头是夹在两山之间的一条石板路。神奇的地方是——无论那薇站那块石板上观察这段路，她只能看到前方十几米的石板路，再往前看放佛没有路了，石板似乎是被雪覆盖住了。要等那薇继续往前走，新的石板才会显现出来。
那薇根本不知道自己沿着石板路走了多久，直到走在前面的龙日顿珠停住了脚步她才发现石板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杂着碎石的泥土地。顺着龙日的目光看过去，那薇发现密道一边的山壁上有好几个洞穴，这些洞穴想来都是远古高僧们闭关修行的地方。
那薇猜想这些洞穴很可能就是进入冈仁波齐内部的入口。她心想：“难道是要爬上去？眼前就有好几个洞穴，到底是哪个呢？又怎么上去呢？”
龙日顿珠站在原地，不时看向天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山谷瞬间乌云压顶，整个山谷眨眼之间便昏暗下来。
龙日顿珠对那薇叫到：“快，快找牛尾巴。”
那薇懵了一下：“牛尾巴？”
“对，钻地里的牛，尾巴会露出来的。这是委员会给我的提示——找到正确的牛尾巴然后抓住它，就能知道是哪个洞口了。”
龙日顿珠刚说完，风雪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变得潮湿松软。那薇惊奇的发现路面上冒出了无数根像马尾巴一样的东西，更像是被大风吹来竖起的浮尘，而且照样能自由摇摆。
“那些就是牦牛的尾巴。”龙日顿珠不得不大声吼叫，不然声音就会被暴风雪的声音掩盖。
紧接着在牛尾巴的正前方又冒出一对牛角尖，伴随着像猪鸣一样的哄哄声，牛角和牛尾巴都动了起来，整块山谷的路面就像是倒进油锅玉米开始疯狂翻腾。
那薇朝着龙日顿珠叫到：“现在怎么办？它们在动。”
龙日顿珠也感觉到脚下的碎石路在上下颠簸着，但他并没有惊慌，顶着肆虐的暴风雪向那薇大声吼道：“别问我怎么办！抓紧时间，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这里到处都是，我怎么知道哪根是正确的？”那薇对自己说。
此刻，满地露出的牛尾巴和牛角尖此起彼伏，这也意味着有无数头牦牛在地面下穿行。有的在慢悠悠地挪动，有的则是在快速地狂奔乱窜。
龙日顿珠看到一对牛角尖正飞快地朝那薇的方向冲去，连忙叫到：“嘿，小心，它冲着你来了。”
那薇转身一看，那牛角尖即将冲到自己跟前。她迅速计算好时机，一个箭步跨越，安全躲过去了。同样的情况重复了好几次，几个回合让那薇有些吃不消了。
她想起了仁增平措交给龙日顿珠的牦牛角，一个绝妙的想法从她的脑袋里蹦了出来。那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躲闪着朝自己冲来的牛角尖，一边扫视着四周，很快就发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跟牛尾巴正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再定睛一看，牛尾巴前方的牛角居然只有一根。
“哈哈，终于找到你了。”那薇兴奋不已。
她看准时机，轻松地跨过几头移动缓慢的牛角，朝着目标移动过去。
就在那薇即将靠近那根牛尾巴的时候，牛尾巴突然动了起来，那薇见状向龙日大声地吼道：“龙日！找到了，就是这根。”
那薇没来得及多想，一把就抓住了牛尾巴。这下她发觉不对劲了，脚下的碎石路开始剧烈颤抖，顺着牛角尖的方向，一个巨大的牦牛脑袋从地面下钻了出来。牦牛一边往上钻，一边往前走，眼看那薇就要拽不住了。
她大声叫道：“龙日，快来，我拉不住它，它要钻出来了。”
龙日顿珠看到后快速向那薇的方向跑去，奈何此时横亘在他和那薇之间的牛角尖都开始集结在一起，龙日顿珠根本无法跨越那么多的牛角尖。
一个完整的牛头已经钻出了地面，牛背也显出了半截，那薇拉着牛尾巴没放，跟着这头缺了一根牛角的牦牛往前耸。也是在这个时候，那薇看清楚了那根残缺的牛角，牛角截面上有一个凹陷的圆坑，那薇瞬间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她对着龙日顿珠吼道：“快，快把那根牛角扔给我。”
龙日顿珠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牛角，对准那薇扔了过去。还好那薇腾出一只手迅捷地接住了牦牛角。她使出全身力气起到牦牛背上，然后信心果断地将牦牛角扣在了圆坑里，只听见哄——得一声，所有牛角尖和牛尾巴都不动弹了，牦牛也定住了。
风雪仍在继续，但路面总算平稳了。
那薇试着松开几根手指头，见没有什么异样后才彻底松开握着牛角的手。
龙日顿珠小心地跨过定在路面上的牛角阵列走到那薇跟前。
“真是佩服！你怎么找到的？”龙日顿珠喘着气说。
“谁叫它不动呢。”
龙日顿珠摸着被安上的牦牛角，感叹道：“这样就行了？”
“我想既然你说那东西是钥匙，肯定应该有它的作用吧，你看，真的是一把巨大的‘钥匙’啊！”
龙日顿珠笑了起来，说：“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一直在想，这些牛尾巴真的能翘这么高吗？哈哈哈。”
“接下来又怎么办呢？这些东西都不动了，我们还是没能开启什么入山的大门呀。”那薇问道。
“不，你看那些牛角。”龙日顿珠指着那些插在地里的牛角，它们井然有序排地围列出一条道路，道路一直延伸到山壁上的一个洞穴。还有些牛角从山壁上冒出来，排列成阶梯的模样。
“原来如此！”那薇感叹到。
龙日顿珠也感叹着：“这委员会的手段可真多啊，要不是你，我可是一点儿也想不到进山会如此惊险。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藏族故事。”
“什么故事？”那薇问。
“阿古登巴的牛钻地。”龙日顿珠看着那些牛角说，“走吧！”
两人沿着牛角的指引走进了其中一个最不显眼的洞穴。
在进入洞穴前，那薇还打趣地对龙日顿珠说：“确定是这个？不是最上面那个？”
“要是我，我也不会选这个！”龙日顿珠尴尬地回答。
这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洞穴，当两人的身体完全进入洞穴时，外面的风雪停止了，山谷的碎石路也恢复了原样，阳光再次照进山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洞穴的外面看去，那薇和龙日顿珠的身影已经和黑暗的洞穴融为一体，但身处洞穴内的他们并非处于黑暗之中。他们的脚下铺满了发着金光的石头。
“微瓦特，你看！”龙日顿珠叫住那薇，“这些发着金光的符号是藏教的经文，这是一条诵经石道。”
那薇看了看脚下，这些发着金色光亮的经文一直向洞穴的深处延伸。两人沿着石道一路走下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扇刻着佛教“万”字符号的石门挡在了他们面前。
那薇对龙日顿珠说：“这应该就是尽头了。”
“什么？”
那薇点了点头：“看看我们脚下的藏字经文，它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样打开这扇石门。”
“你知道怎么做？”龙日顿珠问道。
“当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个通道进山的。”那薇盯着石门默默思考着。
龙日顿珠突然发现石门旁边还刻着一个九宫格图案，他立即拍了拍那薇的肩膀，说：“微瓦特，你看这个。”
那薇仔细观察了一下，九宫格图案的每个格子都是独立的，摸上去似乎是可以按动的。
龙日顿珠想了想继续说：“这……好像是，对了，像一个数字键盘。”
“不错！”那薇回答。
“是要用这个输密码吗？可是这上面根本没有数字啊。”
“正是它没有数字，反而让我排除了数字密码的可能。”
“那是？”
“有可能是排列密码。”
“排列密码？”
“对，我猜想是要依照一定的顺序按下格子里的每个按钮，石门才可以打开。嗯！应该是这样的。”那薇对自己的分析抱着充足的信心。
“依据什么呢？”
那薇看着石板门上的“万”字符号，思考了一会儿，说：“有，就是门上的符号。”
“这个‘万’字符号？”
“嗯。”
“该怎么解读呢？”
“我猜是时间。”
“时间？”
“对，时间演变成‘万’字的过程。我们要把‘万’字按照顺序填进去。”
“不明白！”
“中心是5，右臂是2和7，按照逆时针左旋，上臂是4和9，下臂是1和6，最后是左臂3和8。”那薇一边念叨一边按照1到9的次序分别按动了对应的格子。只见石门上的‘万’字符咒开始逆时针快速旋转起来，从它的中心发出一道光，先是形成个一个圆形光点，然后又向四周扩散变成一个圆环。当光环扩大到最大的时候，石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被山壁包裹着的球形殿堂，石门就开在山壁上。神殿内的亮光除了那些墙壁上经文发出的金光外，还有一道白光是从球顶上渗透下来的，那里原是冈仁波齐峰顶的冰盖。白光通过球体内面的漫反射足以照亮整个神殿。在球心的位置漂浮着一颗银灰色微光的小球，那便是委员会在地球设置的意识传输装置了。
龙日顿珠指着小球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意识简并体。”
“意识传输装置？”
“是的。上一次使用它，我还是一位叫西陆的僧人，那个时候我是从山顶进入这里的。”
“我想以后会越来越困难吧。”
“但愿没有下一次！”
“可是……可是这里面似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啊，你该怎么弄到那个玩意儿呢？啊，我的意思是怎样才能触发那个意识简并体呢？”
龙日顿珠说罢从手串上取下一颗念珠往殿堂内抛去。不想，佛珠进入球体内部时意识简并体就消失了。而且佛珠的运动轨迹也十分奇怪，它居然是朝着龙日顿珠视野上方运动的，然后啪的一声撞击在了山壁上砸得粉碎。龙日顿珠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让我试试。”那薇从龙日顿珠手上拿过手串，摘下两颗念珠往神殿里扔去，只见它们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沿抛物线飞去，最后砸向了不同的地方。
龙日顿珠看着那薇，惊讶地说：“这是什么原因？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你不是来过吗。”
“上次我是直接从山顶跳下来的。我感觉比现在的状况可怕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一个问题，只要有东西进了里面，那个东西就会消失，你可不能随便跳进去吧。”
那薇取下背包递给了龙日顿珠，然后蹲下身体朝里面仔细看了看。神殿的石壁并非完全平整，有很多巴掌大小的凸起。那薇相信那些凸起一定有特别的作用。还有一个问题是整个球体内部的力场与外界根本不一样，如果贸然进入的话，自己很可能和先前的佛珠遭遇同样的结果。
“微瓦特，接下来该怎么做？”龙日顿珠问。
那薇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
“委员会为何把这里设置的如此复杂？”
“这应该是最后的‘护城墙’，要是真的有人类闯入神山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找到意识简并体。”
“那……”
“让我再仔细想一想，记得上一次我是从山顶垂直往下跳的，只要我的身体经过了球心，简并体会自动把我捕获。我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直接摔下去。”
“很明显，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往里面跳了。况且我们也看到了，那些念珠根本不会经过球心。”龙日顿珠无奈地说。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薇突然注意到石门处的石板上的经文书写方式有些不同寻常，再仔细一看，最后一个经文很像一个箭头的符号。
那薇突然灵光一闪，对龙日顿珠说到：“拿好，我要准备跳进去了。”
“什么……”
还没等龙日顿珠反应过来，那薇已经顺着经文指示的方向往神殿里面冲过去。等到整个身体进入神殿后，那薇意识到自己更像是在无重力的环境下飞行。
龙日顿珠被那薇的举动吓了一跳，本想拉住那薇，可惜并没有拉住，反倒是差点儿让自己跌进神殿。他连忙呼喊到：“小心呐！”
只见那薇沿着一条几乎被设定好的直线向山壁的一侧飞去。
在即将撞到山壁的时候，那薇机制的抓住了一个凸起物好让让自己停在那里。果不其然，这些凸起是可以往里按压的。那薇调整好身体的角度后，按下了按钮。石壁上随即裂开了一个口子——一扇新的石门打开了。
那薇翻进石门，立即寻找附近石板上有没有相似的经文符号。根本不需要仔细寻找，那薇便看到了。这个经文符号虽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但也包含着一个箭头模样的符号。她没作停留，按照这个新的符号又一次跳进神殿。
一开始那薇只是不假思索地按照符号所指的方向跳跃。而这一次穿梭过程中那薇发现终点居然是最初的石门，心中不免多出了疑惑——要是回到原来的石门，如果再按照符号要求跳进神殿，那不是在重复绕圈子吗？
还没等那薇思考出结果她已经飞抵了原始的石门。
龙日顿珠伸手把那薇拉近石洞。那薇爬进洞后惊奇的发现，之前的经文符号居然变了模样，一开始指向左边的箭头现在指向了右边。那薇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照着符号，硬着头皮继续。情急之下的那薇根本没有察觉到龙日顿珠身着的藏袍由原本的右衽变成了左衽。
按照这样的步骤，那薇在山壁上打开了好几扇石门，在神殿内穿梭了好几个来回，有些石门反复去了几次，这样的操作早已让她丧失了方向感。有一次在那薇穿梭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洞口的龙日顿珠，居然是头朝下的。
思考影响了那薇的行动，差点让她撞上石壁。还有一次那薇蹑手蹑脚地爬进石门后，不料自己的身体刚离开山壁，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疼痛让她疼得在地上打滚。
之后那薇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表现的相当谨慎。
箭头又一次指向了最开始出发的位置。那薇没敢多想，只能按照符号指示的方向继续……
到终点的时候，那薇是被龙日顿珠拉着爬进去的。
“看来你累坏了吧。”龙日顿珠看着趴在地上的那薇。
正当龙日顿珠要把那薇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那薇感觉到自己就快要失去重心了，她连忙阻止道：“快住手！别拉我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掉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龙日顿珠对那薇的反应感到不解。
“我知道原因了，你快看。”说完，那薇贴着石洞的内壁爬了一圈。
龙日顿珠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那薇的角度，她只是轻轻松松地贴着石洞墙壁走了一圈。而龙日顿珠看到的则是那薇几乎是以俯卧撑的姿势在地上横着爬行，然后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爬上了墙壁，最不可思议的是那薇在自己头顶的墙壁上爬行的时候居然不会掉下来。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的三维坐标不一样了。”那薇回到原来的位置，仰着脑袋向龙日顿珠解释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现在的坐标位置理论上就是神殿的顶端了，只要我从这里垂直跳下去，一定会穿过神殿的球心，就成功了！”
龙日顿珠想了想说：“为什么……刚才……就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啊？真让人难以置信。”
那薇回想起上一次回到洞口的情况，又找到那个经文符号，符号已经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刹那间那薇明白了一切，并非龙日顿珠说的什么也没发生，而是他们当时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看到的竟然是对方的镜像。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那薇问道：“你还记得我刚才打开了多少石门吗？”
“让我我看一看，它们现在都开着，还有光，一，二，三，四，五……加上现在这个，八个，一共八个！”
“好的，那我就可以放心跳了，没错的，它就在我的正下方。”那薇明白，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就是为了能够找到球形神殿的球心，自己则充当了画笔的作用，按照那些经文符号指明的方向，自己在这个球形神殿内一笔画画出了一个正八面体，只有成功完成这个正八面体后，初始点的重力场方向才会变成垂直向下的。现在沿着重力方向跳下去就会顺利到达神殿的中心了。
那薇转了下身体，她的背紧贴着地面，然后信心十足地微屈双腿轻轻一跃，跳进了神殿。虽然这让龙日顿珠感觉十分别扭，对他而言，那薇几乎是贴着洞口的地面滑进去的。
在那薇坠向神殿中心时，所有山壁上的石门都关闭了。山壁上显现出了所有的正发着光的经文，彷佛是漫天的繁星，伴随着那薇缓慢下坠。看着眼前明暗交替的经文，那薇逐渐失去知觉，陷入回忆，几乎每次都会这样，是对自己文明的回忆——
几乎所有文明，或成熟或稚嫩，都认为宇宙诞生于混沌。在那薇文明中把宇宙的诞生称作：原初大爆炸。
原初大爆炸诞生了四种文明，分别是：逝者、拓者、器者、道者。他们各自形成了属于自己特有的文明态。它们虽无定形，却蕴有大象，彼此纠缠演化。
传说在原初大爆炸30万年以后，原本混沌的宇宙开始变得透明，越来越多的元素开始形成。随着宇宙元素丰度数值的逐渐稳定，碳元素、氢元素、氧元素的比值越来越趋于完美。四者也逐渐发现，以碳元素为基础构成的有机物质，和以氢氧元素构成的介质，演化出碳基生命将是宇宙浩瀚长途中的必然结果。而生命的出现，能让文明迎来全新的曙光。智慧生命需要认识产生生命的宇宙，亦需要扩展他们的舞台。
四者知道：生命需要种子，需要播种，需要成长，需要繁衍……
于是，宇宙中的第一批智慧生命在那薇的母星上诞生了。他们是居住在类星体里的魁霎人。他们视道者文明为自己的最高元祖，在漫长的文明发展中，他们坚信只有碳基生命能够自由承载意识，而纯粹的意识是可以摆脱时间和空间束缚的。于是他们成立了针对宇宙中所有碳基生命的“播种者委员会”、“发现者委员会”、“监督者委员会”、“观察者委员会”……
那薇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悬浮在神殿中心处，那颗原本消失的意识简并体也出现了，它发射出耀眼的光芒，吞噬了那薇也让整个神殿充满了白色的光。
与上一次的感觉一样，眼前一道白光过后，那薇便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那薇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保持了多久，等到刺眼的白光变得透明切柔和时，那薇才确定自己已经和委员会连接成功了。
“是厄尔达的微瓦特。”其中一位说到。
那薇这时候感觉到一缕蓝光穿过眉间。
“是有什么特别着急的情况吗？”
那薇回答：“是的。多瓦特。”
“说吧。”
那薇这时候感觉到是一缕橙光。
“多瓦特，我在厄尔达发现了一位非常奇特的男孩。”
“是怎样的男孩？”另一位多瓦特急切的问到。
“男孩才三岁，看上去就和普通厄尔达人没任何区别，但……但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阻断了我读去他的意识。而且……他还将我空间转移到了很远的地方。对了……他好像还能控制时间……对不起，我不能用语言正确的描述，我会把这段经历的意识数据传送给各位多瓦特。”
那薇还没说完，一位多瓦特口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阿提拉。”
“不不不，微瓦特说他是个三岁的男孩，怎么可能。”
“况且，阿提拉被囚禁在尼伯龙根的能层里。”
“请继续微瓦特。”
那薇将自己和男孩第一次接触的遭遇转化成意识数据传送给了多瓦特们。
“你能确定你不是被催眠或者意识被控制了？”
“绝对不会，我能深刻感受到我身体上的变化，一切我可以推测出的证据都表明我是真实的被空间转移了。”
“真是奇怪啊，微瓦特，你刚才提到，小孩儿在整个过程中都是无意进行的？”
“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但是我可以从小孩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几乎没有任何主动意识。”
“你的意思是，他这样做没有任何目的性？”一位多瓦特补充道。
“对，就像其他很多生命体一样，也许这是他的本能。我也知道阿提拉。但这和小孩儿又有什么联系呢？”
“阿提拉。可怕的侵略罪犯……”一位多瓦特惶恐地感叹到。
“照微瓦特所说，小孩不仅仅和阿提拉一样拥有控制空间的能力，而且还拥有了控制时间的能力？”
“他会不会和如斯夫人有关系呢？”那薇问到。
几个多瓦特同时说到：“不可能！”
其中一位多瓦特解释说：“不可能，在宇宙暴胀时代结束后，逝者文明就不再以任何实体形象出现了。时间已经被他们编织得如此完美了。”
那薇表示了同意，继续说：“我还想补充一点，我在厄尔达上还不止一次遇到被空间转移的情况。”说着，那薇将那幅“时轮金刚咒”的全息画面展示出来，接着说：“之前我遇到的情况似乎和这幅唐卡有关。”
多瓦特们仔细看着，他们像是在交头接耳。那薇只觉得此刻身体周围充满了五彩斑斓的光。
“我想，我们不需要讨论这物件，有些文明总爱讨论一些没用的物件，美其名曰……工具。”其中一位多瓦特首先制止了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唐卡的全息影像上。
“这也许是一个有效的信息。”
“依我看，这倒不见的，更何况这分明就是一种带有宗教符号的信物，蛊惑那些愚昧的厄尔达人兴许有作用。”
“那……”一位多瓦特疑惑到。
“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是谁把这个东西提供给微瓦特的。这才是有效信息。”
那薇连忙回答道：“对不起，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曾把把这个信息分享给在厄尔达的细瓦特，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找到那个人，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难道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有，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幅唐卡了。”
刚才那位多瓦特再一次说到：“别管什么唐卡了，现在我们需要关注那个能够随意控制空间的东西（这里指王迈科），不用考虑那么多，他就是阿提拉的残党流寇，是没有被我们清扫的漏网之鱼。”
“按找你的思路，那这个男孩……”
“当然是。”这位多瓦特继续补充道，“既然找到了，我们就应该趁早把他处理了。”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做出反应。那薇周围的光也逐渐变的透明起来。过了许久，那薇感受到一股绿色的光，从墨绿慢慢淡化成翠绿。
“我们需要这个男孩！”一位之前一直没作声的多瓦特说到。
那薇似乎能够意识到这位多瓦特话语深处的含义，但没有急着回应。
“果真按照微瓦特描述的话，这个男孩的能力实在是太独特了，没有哪个生命个体能够这样控制时空，我们需要了解他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同意！我们还必须了解他的来历。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们要搞清楚他的身世。”另一位多瓦特补充道。
“身世？”那薇问道。
那位语气一直很激动的多瓦特说到：“对，我始终觉得逮捕阿提拉的行动太过顺利，至今我还觉得他进入尼伯龙根时的眼神是如此令我不寒而栗。现在看来，他肯定做好了准备，我敢肯定，他在‘大事件’之前已经布局了新的阴谋。”
那薇显得半信半疑：“多瓦特的意思是……这个地球男孩和阿提拉有关系？”
“我不能确定。”
“但是按照时间推算……男孩如果拥有阿提拉的基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知道，碳基生命的基因是可以遗传的，即便不是第一代种子，也可能是种子的种子。既然他们都有相似的能力，我们不能听之任之。我建议在这个男孩还没有学会自由控制自己能力之前干脆解决掉他。这是让事情变得最简单的方法。”那个多瓦特对自己这套斩草除根的理论非常坚持。
那薇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脑袋中不断浮现出男孩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不赞成，我们始终是观察者，按照委员会的理念我们是不能随意剥夺任何碳基生命体的自由意志和肉体生命。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设法把这个男孩监禁起来，但又不至于让他察觉。按照微瓦特的介绍，男孩的能力似乎已经超越了阿提拉。我们需要做的是让这个男孩不至于成为第二个阿提拉。”
“对，这个我赞成，我们需要了解他能力的机制，我倒是觉得男孩的能力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一位多瓦特附和到。
“微瓦特，按照你对人类的了解，男孩现在是什么状态。”
“男孩现在是人类纪年三周岁，处于幼年生长阶段。”
多瓦特们各自若有所思，那薇又一次感到周围慢慢开始变得透明。
“让他去‘特拉普斯特’，那里有一所学校。”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那薇眼前。是那薇从未感受过的意识形态，这让那薇有些迷离，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内她几乎感受不到其他任何色彩，尽管周围还是平静的白色，但是不再是透明的了。
说话的是全瓦特——康赛欧尼，委员会的第一主********的意思是……让男孩进入‘园丁工程’？”一个多瓦特问到。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我想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案了吧。”说完这句话，全瓦特立即反问着在座的七位为瓦特，“我有个疑惑，既然你们一早就知道‘园丁工程’，为什么没有人提议使用这个方案呢？”
多瓦特们没有作声，虽然他们之前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是没有任何一位多瓦特提到这个“园丁工程”。
“‘园丁工程’？”那薇问道。
“全瓦特，他只是个微瓦特，不应该知道……”一位多瓦特提醒到。
“不，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特殊起来，既然你们之中有人已经信誓旦旦的认为那个地球男孩拥有阿提拉的基因，那我们就只能特事特办，让他的发现者了解这个工程。还有……”全瓦特指向另外一位多瓦特说，“你不是说我们需要这个男孩吗？”
“但是……”那位刚才说需要男孩的多瓦特欲言又止。
“我不同意，男孩显然没有满足‘园丁工程’的条件。我们并非在驳斥您的意见。首先，这个男孩显然不是‘播种者’的育苗。再者也不是‘选育者’发现的。”
又一位多瓦特补充道：“是的，如果贸然让他进入到工程，要是他真的是阿提拉的种子，后果不堪设想啊。”他继续说道，“再说，我们也不能让一个微瓦特知道这个工程，这逾越了她的职能权限。”
“难不成把他送进尼伯龙根，让两个拥有控制时空能力的‘魔头’呆在一起？”全瓦特讽刺道。
“也未必吧，我们大可以再找一个拥有能层的黑洞，那是一样的效果。”
此刻那薇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突然说到：“一定要这样吗？他只是一个小孩儿。”那薇显得义愤填膺。
当委员会的多瓦特们反问她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时那薇又显得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那薇沉默着，她多么希望得到全瓦特的支持。
“微瓦特，我想多瓦特他们的忧心与焦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们都是那次大事件的亲历者。我们一开始只是想逮捕阿提拉，对他的恶行做出公正的审判。我们很可能轻视了阿提拉的狡猾，一个所向无敌的侵略者居然能在一夕之间承认自己失败了，而且还十分愿意出席对自己的审判会，会后几乎完全接受了我们对他的指控。这让审判进行的异常‘顺利’，这种‘顺利’反而让裁判团感到措手不及。以至于大多数合议裁判建议将他暂时关押在尼伯龙根——那是一个高速旋转且带电的黑洞。黑洞里的能层是最适合关押他的地方，由于黑洞内部时间和空间的坐标互换了，阿提拉无法通过控制空间逃出来，而且能层内部的时间膨胀可以近乎永恒的将他囚禁起来。”
全瓦特继续说：“但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厄尔达的小男孩，在我看来，他的出现已经算是打破了大事件以来的宁静，即便这个男孩与阿提拉毫无关系，但是他拥有的能力也足以让在座的多瓦特们坐立不安。”
“不错！”又是那位情绪激动的多瓦特补充道，“我们就应该趁着这个男孩还不能自由自在地施展能力的时候把他……不，干脆提前处决。绝不能做养虎为患的傻事。如果听之任之，让男孩自然成长，说不定厄尔达也会跟着遭殃。”
那薇听了大惊失色，全瓦特也急忙怒斥那位多瓦特不要危言耸听。
那薇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向全瓦特问道：“可以告诉我‘园丁工程’吗？”
“微瓦特……你……”多瓦特们焦躁起来。
全瓦特让大家安静下来，那薇周围再一次变得透明起来。
“你们必须清楚一个事实，在‘园丁工程’的行动章程里面没有任何一条明确的规定讲到不能告知观察者微瓦特。严格来说章程的条文只能约束育种者微瓦特的行为。”
委员会多瓦特们没有反驳，全瓦特说的没有一个错字。现在遇到的情况只是没有先例可循罢了。
“微瓦特，其实‘园丁工程’非常简单明了，我们的播种者去往各个星球播种，育种者又甄选出符合条件种子，然后将他们送往我们设立的各类学校学习，为的是培养出我们可以信奈的碳基智慧生命，我们需要他们。”
“那符合的条件是什么呢？”那薇问道。
“按要求，必须是由播种者播种，然后由育种者甄选。显然男孩不是。”
那薇感觉沮丧，但也无法进行反驳。
“在座的委员们，还有主席，我想……我想……能不能……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够利用我们……当然我指的是委员会的权力，让这个男孩不至于产生威胁。我想……至少……在厄尔达，我可以成为他的监护人，去承担监督教导他的任务……”那薇突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还没等她说完，全瓦特遍说：“我觉得这样可行，毕竟男孩还是一个幼嫩的生命，更何况这位微瓦特更了解厄尔达，不妨就让她成为这个男孩的监护人。当然，我也提议你们动用一些监察者参与监督。只要微瓦特能够让男孩控制住自己的能力，防止他胡乱使用。我是赞成这个方案的。”
“可是微瓦特能做到吗？”
“我能，我了解厄尔达的文明，只要委员会能同意，我想我一定可以办到。要知道我在厄尔达已经呆了两千多年了。”那薇立即回答。
全瓦特向委员会所有多瓦特问道：“你们看，这样可以吗？只针对这个男孩。”
多瓦特们商议了一会儿：“我们同意给微瓦特这个权力，但我们会调集更多的细瓦特去监视，在必要的时候采取必要的手段。至于如何让他进入‘园丁工程’我善意地提醒主席，还是依照章程的要求操作。”
全瓦特没有作声。
那薇连忙答应了委员会的条件。想到自己可以成为“小迈克”的监护者，那薇内心充满了激动。两千年多年驻留厄尔达的经验让她显得十分从容，更何况自己现在在厄尔达的身份是儿童教育咨询公司的经理。
最后那薇将她所有意识数据全部传送给了委员会。委员会也把最新的魁霎文明数据传给了那薇。
慢慢的，那薇又感觉到周围开始变得透明，她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恢复了知觉，神殿中的白光也逐渐地朝中心收拢。那薇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手指也开始动弹。就在白光要消失的时候，那个灰黑色的影子朝那薇扑了过来，随即听到了一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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