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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最后的打算

    陈识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但此时,江楚才在茶摊上坐下。

    不偏不倚,正是陈识之前坐的位置,点了同样的茶汤,抿了一口。

    茶摊的姑娘看到江楚,脸上带着难掩的惊愕与忐忑。

    初来乍到时,江楚就是在这茶摊上喝茶,询问了那耿良辰的消息,惹得姑娘误会,特意还提醒了耿良辰。

    却没想到,在街头遭难时,却只有江楚出手帮了耿良辰一把。

    而她所认为的好军官,却上前捅了耿良辰两刀。

    这眼光,倒真不是一般的差,几乎可以比得上郑山傲了。

    她带着几分期待,但更多但是忐忑,小心的为江楚重新盛了一碗茶汤,就放在了他面前。

    “这位先生,耿良辰...他怎么样了?”

    江楚抬眼看着她,姑娘豆蔻年华,正是掩不住心里活动的年纪,心里想着念着的东西,都摆在了面上,一眼便看穿。

    “死了...被那军官开车带到了天津城外,逼着他往回再奔五十米!”江楚伸出一个巴掌,五个指头在姑娘面前晃了晃,啧嘴道:

    “那两把刀插得深啊,你想啊...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能狂奔啊。”

    “那刀就此移了位,割断了他肠子,跑到最后几步,白花花血淋淋的肠子都从肚子上的两个豁口里漏出来。”

    “最后耿兄弟被自己的肠子绊倒,摔了一跤后...就再也没起来了。”

    江楚幽幽的叹了口气,一副怅然的样子,大口的喝了一碗茶汤,“不过那里是个油菜田,风景倒也不错,算是个好去处吧...”

    “死...了?”茶摊姑娘本来就忐忑不安的脸蛋变得煞白,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是啊!肠子都出来了,人还能活着不成?”江楚浑然不觉但样子,瞪了她一眼,又说道:

    “我回来啊,就是找他的书摊的,准备把那些书都给烧了去...”

    话还未说完,姑娘的眼泪已经像是雨珠般往下落了。

    脚行的老大看不下去了,笑着拍了下江楚的肩膀,“江兄弟,干嘛逗弄个小姑娘呢。”

    江楚嘿嘿一笑,“姑娘,我当初问你耿良辰的事情,你不是一口咬定,不认得这人吗?”

    他年龄也不算大,正是与眼前这姑娘相似的年纪,可却总有种欺负小孩子但感觉。

    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惬意。

    脚行老大笑着摇头,冲姑娘说,“别信这小兄弟胡诌诌,你的小耿还活得好好的呢!”

    “真的!?”茶摊姑娘转悲为喜,面上带着错愕,可泪水还未擦干,晶莹莹的挂着,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是的是的...”江楚敲了敲桌面,收起了不正经。

    “已经把他送到了城外的教堂里养着伤了,那里有医生。”

    “我们过来,是特意告诉你一声,要麻烦你去照料照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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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孩今年十一岁,年头久了,我找不回他,但他可以来找我,我不能离开天津。”

    房间里,赵国卉点起一支女士烟,袅袅升起的烟雾看上去有几分迷幻。

    陈识在一旁沉默着,望着镜子里这个妩媚而坚决的天津女人。

    她本来是俄国餐馆起士林的女侍应。

    当初陈识思索一夜后,决定扬名不传真,却被郑山傲讥讽。

    所谓天津武行从来没人踢过五家,起士林的面包,也没人吃过八个。

    他便不信这个邪,当即叫来了八个面包,撕成块艰难的丢进嘴里吞咽。

    吞到第四个的时候,这个女人便看不下去了,借着送来一杯水的机会,笑话他是个贪便宜没够的男人。

    所以后来,陈识将她娶了来,这算是一个交易,要在天津开武馆,那必须就需要在天津成家。

    最起码,形式上需要是一个天津人,不然不被津门武行所容。

    但渐渐的,两人却有了默契,相敬如宾,真就如同夫妻一般。

    陈识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选的徒弟耿良辰,本便是个羁傲不逊的家伙,是个暴脾气的车夫,一身痞气的小混混。

    甚至说得严重了,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刺头,拜师的本意还是觊觎师娘美色。

    可终究,面对徒弟喋血街头,陈识还是不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这是个和个同床共枕了两年多的女人。

    他语气苦涩,劝告着说:“抓不到我,武行会报复你。”

    赵国卉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摇头,“我也就嫁过你一个,真有报复...我也认了。”

    陈识有些沉默,无论最初结合的原因多么功利,但眼前这个女人的话却也让他不由得动容。

    他叹了声,轻轻握住了赵国卉的手,“遗憾的是,来不及去照相馆,没给你留张照片。”

    赵国卉轻轻撇过头,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一回头,惊艳了近三载时光。

    “当初,郑老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教真的,他可保我在天津开馆。”

    赵国卉听了,轻声说,“你的事情,我不懂。”

    “不过既然是开的武馆,难道还要教些假的吗?”

    “这些就是规矩啊...”陈识摇头,眼里有几分无力,“人再能打,也动不得规矩。”

    “陈旧的、一代一代传下的规矩,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累了,这些东西,也不想守着了。”

    陈识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他起身,弯腰从床下抽出了一个精致的皮箱,吹散了表面的尘土。

    展开了箱子,银锭、银票,码放得整整齐齐,就那么摆在床上。

    “南洋十三年,颗颗血汗,这是我全部积蓄。”陈识低头看着这些钱,有些恍惚,但却坚决。

    他在南洋闯荡,生死里淌过来,可以说是拿命换来的东西。

    可钱银虽然珍贵,眼前的良人,他却更不能负了。

    “明天,你在火车站等我。”

    陈识低声说着,也算是作最后的交代,更像是完成自己最初和她的约定。

    说话的时候,他却不禁想到的是已经离开了天津的郑山傲。

    这桩婚事,也正是他居中撮合的。

    彼时,这老先生还言之凿凿的下了定论:“她不是个好女人,家里穷,上的是洋人办的免费学校。”

    “十七岁生的小孩,洋人的种...给她爹妈溺死了,名声坏了,至今没人娶她。”

    这些话,陈识都也还记着,可他更知道,眼前是个好女人。

    郑山傲的眼光,那是差到没得说了,偏偏他还自以为看人从来没错过。

    教出个欺师灭祖的弟子就不说了...

    陈识定了定神,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有个一直都走不出心里的梦魇。

    那个被溺死的小孩,她总固执的认定只是失散了,还会回来找她的。

    “我到时候不来,你就上车走,不必去广东,随便哪一站下车,好好过十年”

    陈识最后交代着,容忍了她关于那个已经溺死的孩子不正常的执念。

    “十年后你再回天津,你儿子该二十一岁,也有能力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