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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民国大时代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宅院内,微风吹过,树木花草的枝叶随风摆动。

    江楚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浑身放松,迎着日出的方向,站成了三体式的架子,脚下好似生根一样,稳稳的扎在地面上。

    一呼一吸之间,气息悠长绵细,伴随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他站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桩。

    蓦地,江楚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开始演练形意的架子。

    十二形全面而精妙,内含手法、身法、腿法和步法,每一形都有独特的技巧、发力方法。

    所谓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站如松、立如鹤、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快如风、慢如鹰,非得是做到这种地步,才算是登堂入室。

    一形一形的推演过去,直到最后,熊形竖顶,横膀出洞。

    他浑身发力,抖绝劲、震劲和爆发劲合成一体劲。

    只听得一声脆响,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木人桩上。

    劲力勃发之下,木头桩子猛地一颤,表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凹坑。

    所谓一拳打断,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玩意均由野生的硬质木材精制而成,都是些槐木或榆木的木桩,又不是虫蛀的朽木,哪能像是武侠小说里一样,说断就断的。

    江楚最后这一拳是形意熊形竖顶,看似用的是上肢臂之力,实际是缩身蹬脚,以三阳经脉冲,带动全身的劲力使出。

    一拳砸出,能在木桩上留下浅浅的印记已经算是极限了。

    江楚小腹坚硬好似铁块,随着一口气长长吐出,才慢慢的发软恢复。

    内家功夫练起来,腹部坚硬似铁。

    他用毛巾擦去了身上的汗,只觉得浑身通透,心中不由得琢磨起来。

    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筋骨、肌肉都可以拧成一股劲。

    浑身劲力勃发之下,一拳一脚,一肘一击都可以发出清越的脆响。

    “现在我全身的劲可以拧成一股,拳出带脆响,算是明劲的上层功夫了。”

    “至于暗劲...要把身体运动产生的能量热量,通过毛孔释放出去,只有学会控制皮毛收缩,才能练出暗劲。”

    “所谓练精化气,主要是锁住这股气...”

    内家拳练得就是内气,江楚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所谓锁住气不外泄,但要如何控制这股劲,把这股劲,通过肢体打出去,还要起到足够的杀伤力,却又让人犯难。

    江楚驻足了片刻,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头绪。

    不过终归是有一个师傅的,丁连山的拳术高明,自己倒也不用去急于一时,到时回到佛山,再细细聆听教诲就是。

    他稳了稳气息,又休息了片刻,旋即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切准备妥当,江楚不再停留,离了天津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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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五年,交通虽然依旧十分的不便。

    但九河下梢的天津,此时地位却不逊色于上海,算是数得上的大城市。

    津浦铁路,算是清政府余晖下办成的一件大事,也算是那个已经被扫进历史封土堆的王朝给民国留下的最大一笔财富。

    这条铁路北起天津,南至浦口,历时四年而一气呵成,连接通往中西部的走廊,串起大半个中国。

    天津武风昌盛,武术界视之为承北启南,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江楚此去济宁,因此倒也免去了许多功夫。

    火车上,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除了蒸汽火车带来的新鲜感与怀旧感,乘客各式的装扮也是让江楚有些恍然,有种真正走进历史中的厚重感。

    旧式的长袍马褂、西式的马甲衬衫、或是学生们的笔挺的中山装、中西混合式的裙衫,都让江楚耳目一新。

    江楚的邻座,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这会儿正在交头接耳,好像讨论着什么。

    他目光望去,女生们剪着齐耳短发,穿一双搭带的布鞋,不施粉黛。

    学生们都不带任何耳环、手镯之类的饰品,装扮朴素简洁而淡雅。

    男生,则是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方形立领,显得精神而庄重。

    民国的风情,民国的热血,学生们那种昂然向上,心系家国民族的大气,是现代所少见的。

    他们议论的声音稍稍有些大了,江楚不免有些好奇,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

    只是听了片刻,他脸色已有些微微的变化,拳头暗暗的攥着,闭上眼,心情有些压抑。

    学生们最爱议论的,也就是近期的时政热事。

    一则,是上个月发生的大水灾,近乎波及整个长江流域。

    汉江上中游普降特大暴雨,所有河流湖泊发洪水。

    由此上游的来水量也是增高,两者相叠加,到处都是溃坝、溃堤,江汉平原从南到北是一片汪洋。

    这一切,进而引发山洪暴发、水势飞涨,洪水汹涌奔泻。

    汉江变成一条浊浪滔滔、桀骜不驯的巨龙,肆虐在中华大地,似乎要吞噬一切。

    民国百姓艰苦,初年的兵灾,各地军阀混战,四处横征暴敛。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后,又有天灾不断。

    日后...还有外寇入侵。

    水灾一事,学生们也只能是悲天悯人的感慨两声,天灾之下,人力都是渺小的。

    他们旋即讨论的,就是本月发生的一件大事,所谓《何梅协定》的签署。

    日本人鲸吞之心已经赤裸裸毫不掩饰,以其既定国策,眼下自然是开始着手全面实施分离华北,将华北变为“第二个满洲国”。

    《何梅协定》,完全是近代的城下之盟,内容严苛,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华民族人,听了都无不愤慨。

    其中,条约主要内容有四。

    第一:要求罢免日本指定的中国军政人员。

    第二:取消或解散日本指定的国民党政府党政机构。

    第三:撤退驻河北的国民党中央军和东北军。

    第四:禁止一切抗日活动!

    此类条约所包裹的祸心,已经完全不加掩饰。

    这份协议,背后本意,剑锋之所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河北!

    但在日本人军事的震慑下,协议依旧是签订了,由此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协议的签订授意者汪精卫,更是被学生们骂的狗血淋头。

    江楚听在耳中,心里也不禁有种无力感。

    自他到了这个时代,其实一直都在埋头寻求武道,对于外界事不曾去过多关注。

    或者说,是他刻意的去逃避,避免去接触这些消息。

    自己算是穿越者众,这没错。

    但脚盆鸡强盛、而种花家羸弱,这却是难以改变的现状,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谓时代的大势就是如此,穿越者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特别是...自己还是个文科生。

    本身怀着这样的心态,江楚最初就给自己定了个鸵鸟似的战略,试图把头埋到沙子里,装作不曾听、不曾闻。

    试图用自己已经熟知的历史进程安慰自己,可心里却也依旧不安,甚至带着种难以言明的负罪感。

    他知道未来的一切,知道战争的胜利最终属于种花家。

    但这样自己就可以过的心安理得了吗?

    战争不是一句简单的最终胜利就能囊括的。

    拆开二字来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之间的夹缝里,溢出来的是献血,裹着的是无数的尸体。

    两字之外,是屠杀、暴虐、以及累累的恶行。

    下车的时候,江楚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心头带着迷茫与无措。

    接下来是转去济宁,他选择了步行。

    一路走来,在一步步的行走中,江楚随身携带的麟角刀始终都不曾离手。

    一边赶路,自然的配合着形意拳行桩,手上无意识的演练着挟刀揉手。

    步子踩在砂土路上时候,也是一起一伏。

    渐渐地,江楚好像忘记了那些形式上的动作和要领,只留下每个动作的一点真意在心中。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则同时在不断的扪心自问,自己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当如何自处。

    这样一个时代,华夏终于斩断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枷锁,可却在去除陋习的路上步履蹒跚。

    无数仁人志士为了祖国和民族的崛起,不停奔走,但他们却不知路在何方。

    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之下,出现一位位大师和学者。

    只是文化的光辉,掩盖不了民族的悲苦。

    身处在这样一个承前启后的时代、迷惘而奋进的时代、近代文化绽放最璀璨光芒时代。

    军阀割据、外敌入侵、政客乱政、民不聊生。

    自己的到来,能为这个时代,为民国带来什么?

    这段一步一走走的路,从济南到济宁,江楚走了两天。

    一般的普通人,就算通过锻炼,一天走三十公里左右也已经差不多是极限。

    江楚现在的体能,要比普通人强上太多,一天走七八十公里也不会累。

    一路上,他累了就借宿到民居,第二日天刚亮便留下钱银,自己一人悄悄离开。

    后世人看到的是民国的风采,大师云集,目不暇接。

    但民国的艰苦沉于下,江楚却在这个过程中有了更深的体味。

    后世有多有写民国的文章,大多畅想所谓梦回民国,与学术大家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美好。

    但江楚看来,这些自然是民国的风采,但只是浮在表面,内地里的满目疮痍,却没有人去关切。

    如果一个民族只有遭受了这些苦难,才能酝酿出这些大师。

    那么江楚宁愿他们都不存在。

    两天之后,风尘仆仆的江楚,已经抵达了济宁城外。

    这一段脚程,他将挟刀揉手的真意,慢慢的融入了形意中。

    形意的拳意,也渐渐融入了生活中最普通的行住坐卧里。

    而他自己心里,也渐渐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