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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风雪诛叛节

    这一夜,太原大雪飘扬。

    天地白茫茫一片,屋舍街道被落雪覆盖。

    江楚吃过晚饭,静坐在门槛上,听着李秀若为他讲述近些日子里,日军的巡守规律。

    这群野兽们自进城后,已经用鲜血彰显了野蛮,手段狠辣,令人发指,但也的确让人胆寒。

    因此,城中有可能的反抗力量都被剿灭后,他们也已渐渐松懈了。

    他闭目养神,听着夜间的风卷起飘雪,呜呜作响,像是惨死的冤魂在徘徊咆哮。

    夜渐渐深后,江楚蓦然睁开了眼,腰身一挺,已是回头取了包裹背上。

    出门时,脚尖落地,无声无息。

    当真是一场好大的风雪,街道上遍无一人,纵然是连平日里巡逻的日军都少见踪影,江楚快步走入雪中。

    王子寿、赵学堂这两人,卖国而求荣,在日军进城时摇旗呐喊。

    自然,他们也就此被当做马骨给树了起来,太原伪军队伍很快拉起来,他们一人都得了一个官当当。

    权势在手,背后有日本人撑腰,他们自然是作威作福,欺压太原百姓,还要比日本人来的凶狠。

    这类二鬼子,一旦作了狗,必定是最凶最狠的那种,以此向主子摇尾卖弄,才具有自身存在的价值。

    谁又不知在这年景,投靠了日本人,成了皇协军,好日子唾手可得。

    只是人生而为人,却不是畜生,就在于一个操守。

    有些事,终究是不可为,但凡做了,也就跟畜生没了区别。

    他们屈膝,他们卖弄,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种汉奸,还想着权势富贵荣华?

    敢做这个梦,江楚就敢弄死他们。

    他步子飞快,穿行在街巷中,却绕到了屋宅侧面,跨腿便是两个箭步,轻而易举的攀上了墙头。

    天寒地冻,值守的人也都没了精神,蜷缩在角落里打着哈欠,却未看到,有一个人影正猫着腰,动作轻盈,脚踩在围墙上不偏不倚,飞快奔至屋舍临近处,一个纵身扑上,整个人如同猫儿般趴在那一动不动。

    江楚藏身在屋脊处,浑身都落满了皑皑白雪,暗自调整着呼吸气段,缓慢而悠长,虽说衣裳头发上都积了白雪,身体却依旧暖和。

    他并没有心急,而是静静的等着,看见有几个伪军走进了东厢房,未有多久又再走出,出门时小心的关好了门,旋即换班的人接替。

    房间里只是隐约的透着两个人影,而门前却还有两个伪军值守,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两个汉奸,还真是怕死!”

    他心中盘算着,只把目光往四下里一望,决心还是得探一探才行。

    这个念头涌上,江楚又等了会儿,渐渐天地间没了脚步与人声,仿佛仅剩下风雪呼啸不断。

    他忽然抬头,一抖头上肩上白雪,簌簌便往两侧落,整个人小心挪在边缘处,身形如猿猴般舒展双臂,一扒屋檐,身子轻松翻了下去。

    脚掌踩在积雪中,毫无半点声响。

    江楚并没有贸然去闯东厢房,而是先溜进了后院。

    未过太久,便有火光在后院闪起,紧跟着就是一阵锣响。

    “着火了!着火了!”

    吆喝声瞬间响起,那在门前值守的两个伪军也是一个机灵,紧跟着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伪军的军装,冲他咆哮道,“大雪天怎么走了水了?你们快滚去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也合该是他们二人遭灾,本来这两人最开始投靠日本人,端的是夜不能寐,太原人望他们的目光里透着彻骨的仇恨与鄙夷。

    他们平日里都不敢走在大街上,生怕就被清算,身边多有些伪军值守。

    可等了等,却未见日本人衰败,反倒是紧跟着就在太原城内掀起杀戮,两人更是乘着这个机会杀了好些平日里看不惯的家伙。

    这一场杀得太多,几乎是血流成河,杀到太原人再看他们时,眼底只有畏惧,未见仇恨。

    等到这般收尾时,他们便觉得投靠日本人当真是极好的决断,心中也是越发稳当,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

    今晚,二人更是在房中喝酒打屁,畅想日后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好不畅快。

    这一场酒喝得高了,大脑更有些转不过弯来,就连这大雪天里异常的走水,都未觉异样。

    人影匆匆奔去后院,江楚却已是贴着墙根下的阴影,步子一趟,脚下一点一跃,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东厢房的阴影处。

    他取出掀过包裹,取出三节一刃,手上动作飞快,转瞬间,一柄寒芒毕露的大枪赫然在手。

    “又他娘的是什么事!?”

    江楚刚推门,前脚迈出,便听到恼怒的咆哮声响起。

    稍一迟疑,不等两人反应,江楚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走来,立刻是当机立断,缩身窜入房中。

    屋内灯光明亮,桌案上还摆着烧鸭酒水,他目光一撇,瞬间将二人的相貌收入眼底。

    坐在塌上,醉眼稀松的赫然便是王子寿;而赵学堂正在近处,他本来想开门呵斥,可江楚忽然一声不吭跃入屋内,惊得他浑身都是一抖。

    再一看他手上拿着柄大枪,登时喝了一肚子的酒水化作冷汗便涌了出来,口中当即便要喊叫。

    可他那话头还卡在喉咙间,江楚步子一侧,左手赫然是一个鹰爪直锁住他咽喉,堵住他剩下的话。

    塌上的王子寿顿时清醒,哪里还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整个人脸色就是一变,急忙便要去掏枪。可还未取出,江楚右手一翻,长枪被他发力一抛,直好似条游龙般长驱直入,闪着寒光的枪刃径直扎进他腹部,去势依旧不停,生生从后背钻出!

    咚!

    好一声闷响,枪刃直扎在背后的墙壁上,王子寿整个人像是个破布娃娃般,彻底被挂在了枪身上,“哇”的声吐出大口鲜血。

    这一刺力道跫然,枪尾还在微微颤抖着。

    江楚收回视线,左手卡住赵学堂脖子,向前走了一步,右脚随后一勾,却把门吱呀一声带上。

    风雪呼啸,荣华富贵,尽数被关在了门外。

    赵学堂脚尖分明都已经离地,拼命的蹬踢着,双眼直翻眼白。

    江楚残忍的笑了笑,左手发力,生生扼断了他喉头。

    他一声都未曾发出,脑袋已是耷拉在一边,身子的绷紧挣扎劲迅速消弭,软塌塌的像是面条一样。

    顿了顿,江楚上前,随手将赵学堂脑袋放在塌上,他抬头时,目光正和王子寿相对。

    这人竟也真是命大,大枪钻透了他腹部,一时半会倒也还死不了。

    王子寿望着眼前这个肩上积雪的年轻冷面男人,想说些什么,可失血过多,却难说不出话来。

    “呵...吃的倒是不错啊。”江楚笑了笑,右手搭在枪身上,力道一抖,将大枪抽回,王子寿立刻像是摊烂泥般软在塌上。

    他身上的伪军军服都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费力的撑着身子,背靠在墙面,目光望着江楚。

    后者凛然不惧,反倒是就在他对面最下,随手拾了对筷子,在衣袖擦了擦,夹起烤鸭尝了尝。

    “同胞的血肉啊,你们吃的倒是痛快。”江楚抬头和他对视,厉目相对,呸了一声,那块烤鸭肉就被吐在了王子寿身上。

    王子寿脸上有种解脱,亦或是释然,虚弱的看着江楚,“做这种事,九泉之下,咱也没脸去见祖宗。”

    “可赵哥是个执拗人,我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他说一句话,就要艰难的喘息着,腹部被大枪刺出的血窟窿,血流不止。

    江楚静静的听着,好似真就在和他喝酒聊天一样,一边咕嘟的喝着放在桌案的烧酒,一边低头擦枪身。

    “这些天,我总不敢睡下,一闭眼,就看到那四五千冤魂要找我索命。”王子寿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却要比哭还难看。

    “我怕死,可当初做了这事,就没了选择了。”

    “左等右等,手上染得血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狠,可却没有报应出现。”他摇了摇头,胸口像是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劲力的喘着气。

    “可真的放下心时,索命的人却又来了...”

    江楚戏谑的朝他笑了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言毕,他右手按在腰间,猛然一抽,却是把锋利的匕首,挽了一个刀花,落下是直接扎在了赵学堂脖颈处。

    嗤!

    鲜血顿时如同喷泉般涌起,飞溅的四处都是。

    王子寿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移开视线,却立刻就碰到江楚那如同利刃般的视线。

    他额头虚汗津津,却只能强打着继续看下去。

    江楚右手一甩,匕首在赵学堂脖颈处绕了一圈,旋即直接把他脑袋提在了手中。

    王子寿惊惧万分,本来已有觉悟的他,最后忏悔似的话都完全堵在了喉咙间,再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嗓子有些发痒,酒劲涌上来,想要干呕。

    “跟我说这些都没有用...”江楚咧嘴冲王子寿冷冷一笑。

    他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般,格外的渗人。

    “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江楚喝了口酒,提着赵学堂脑袋放在了桌案上,抬头看向他。

    “你想要忏悔,可以下地狱后,对太原的冤魂忏悔。”

    “兴许他们会原谅你...但那不是我的职责,我只负责把你送进地狱!”

    说完,江楚把酒往王子寿面前推了推,和善一笑:“多喝一点?割脑袋的时候或许不会那么痛。”

    王子寿脸色瞬间变得狠厉,一直按在下方的手猛然便抽了出来,可枪口还未抬起,江楚右手顺势那么一挥,好似一道寒芒掠过,匕首直接削断了他半个手掌。

    “五步之内还敢亮枪?”江楚歪了歪脑袋,打量着他,索然无味道:“既然好意你不愿意接受,那就直接点吧。”

    他匕首一转,身子一起便扑了过去。

    数分钟后,半扇墙几乎都被鲜血溅满,整个场面显得血腥非常。

    中途有人敲门,江楚只是平静的招呼他们滚,回来的两个伪军果然没有多疑。

    天寒地冻的,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忙不迭就滚了去。

    本来就只是套了层皮的二鬼子,说句实在的,他们甚至连民国时代的警察部队都不如。

    半个月前,也都只是一个个普通人,枪都不会打,穿了这身皮,也不可能获得日本人的战斗力。依旧改变不了往日模样,最多是整治人的手段高强了许多,该是个青皮还是个青皮。

    江楚借着酒意,在左手提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右手大枪一摆,在房中踱步。

    半晌后,枪刃一动,却在墙面上留下一行大字。

    神州不沉忠魂在,

    剑光斗斩倭奴寒。

    燕赵自古多豪杰,

    风雪孤身诛叛节。

    ——关中鬼,留。

    习武之人,多半都是有这种半雅半俗的匪号。

    诸如宫老爷子,人称“宫猴子”,只因他一手八卦猴形出神入化。

    丁连山则是因手刃薄无命,堕入鬼道,便被称之为“关东鬼”。

    江楚矢志如师傅丁连山般,和日本人斗争到底,便以“关中鬼”这个匪号行走。

    回头看了看,江楚推开门,冒着风雪,踏着夜色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