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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必死FLAG

    坐在教堂锥形的房顶上,居高而临下,眺望着远方,便可以看见南京城内处处废墟,道道浓烟,有风吹来时,还带着丝丝的甜腥味。

    江楚渐渐放空了心思,身后却传来“哒哒”的清脆脚步声。

    “哟,江先生在这里看风景呢?”玉墨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卷发,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倚着栏杆,目光望着江楚的背影。

    “风景?”江楚嗤笑了一声,大枪就放在他身旁,只有攥在手心里时,才会感觉到那种踏实感,让他的心稍稍的定下来。

    “国土沦丧、山河破碎...我在看这场南京的兵灾。”他回过头去,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玉墨,面无表情的摇头,“南京城大,却没有中国人的立锥之地。”

    “哪里还有什么好风光去看。”

    玉墨轻笑了一下,凑得近来,身上的脂粉香味便凑到了江楚鼻孔里,清幽如兰。

    她的目光在江楚身旁的大枪上徘徊,顿了顿,问道:“江先生练的是国术?”

    国术这个词汇,在中华民国就已经成形,也正是极盛于民国,后来在台湾也随之沿用。

    事实上,后世说的“国术”,反倒不是正宗的称呼。因为新中国对此,统一的定义为“中国武术”。

    “武,止戈为武。”江楚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国术,个人之延衍强盛,国家之繁荣安定之术。单单凭着我这功夫,也保全不了你们,甚至保全不了我自身。”

    身处在这样一处历史的漩涡中,在热武器战争的宏大篇章中,自身的渺小而无力,真真切切让他感到一阵失魂落魄,乃至于短暂的迷茫起来。

    “只杀敌,不表演的武术,就叫国术啊。”玉墨眨了眨眼,说了另一番论述。

    江楚微微一顿,反倒是笑了起来。

    在上个世界中,江楚沿袭封于修的理念,秉承的便是这样的想法,据国术以杀人为用。

    但人总是会变的,也总是会成长的,杀人之术这个观念,太过拘泥于己身,反倒是个桎梏。因为找不到立身之基,也就是目标与信念,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眼界便会窄小,看不见他人,眼里只有一对拳头。

    就如封于修,他可谓真是将国术以杀人只用的想法贯彻了十成十,可那又怎样,他依旧是个杀人逃犯,社会不容他。

    到了最后,他自己也会不容他自己。

    在民国的大时代里,江楚的师父是一代宗师丁连山,三载的时间,老先生传授给他的不仅仅是更系统的拳术,还有武者的那份立身于天地,报身于家国的理念。

    玉墨弯着腰,在一旁坐下,旗袍将她的身子勾勒的极为曼妙,女人整了整旗袍的开叉处,优雅的开口:“江先生自己能从南京城里逃出去吧?”

    “把握多少还是有几成的。”江楚据实以答,凭他的手段,悄无声息弄死一个日本人,伴作他的样子,说不定能混出城去。

    或者说,他有那个能耐就着夜色,藏身在车底,以鼍形吐息,借两臂千钧力,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车出城。

    可他不想这样做,打定这样的决心,在破城前夕来到南京城,最后又躲躲藏藏的离开。

    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何必来走这么一遭呢?

    “约翰说你应该和他一起,这样最安全。”玉墨优雅的托着腮,聊天似的询问起来。

    “对,这是最好的。”江楚点了点头,也不隐瞒什么。

    “他的身份,我的武功,会非常如鱼得水。”

    “不过...我放不下。”

    玉墨的眼睛里像是有光芒闪了闪,“放不下我们?”

    江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女人望着他,巧目盼兮,又问道:“那江先生有什么计划?”

    江楚无声的坐的稍远。

    玉墨目光流连,干脆起身,站在了江楚面前,背倚着栏杆,白皙的小腿从旗袍的开叉处显露,着实惹眼。

    她面上平静,可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安全感。

    她不想死在南京城,死在日本人的手里,所以想要同约翰做个交易,寄希望于约翰洋人的身份,能护住她。

    可惜约翰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勇气。

    但他却在无意间指出了一个人:江楚。

    方才的谈话,玉墨其实就是在试探江楚的心思,想要看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心里多少已经有了认知,可依旧不敢真的放下心来。

    厮混在金陵欢乐场,玉墨见过太多的男人,太多口上信誓旦旦,可真遇到事情,却并不像表现那样勇敢的家伙。

    眼前的男人这会儿说的如此诚恳,可等到他发现艰难后,谁知道又会不会选择舍弃一部分人,或者全部舍弃以求独自脱身呢?

    乱世里,女人没有依仗,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皮囊。

    她低头望着江楚,眼里风情万种。

    后者却只是木木的抬头,望着她,猛然站起了身。

    可就在玉墨以为他动心时,江楚却转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那是他在奉天宫家的时候,和宫若梅拍摄的合照,一直都贴身带在身边。

    “不要用这些手段,我有喜欢的人...”江楚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厌恶与喜好,只是平静的扫过她,转而看向远方,“我会尽力,带你们出去...”

    “等出了南京城,我就会去找她,抢亲...也要抢过来。”

    江楚笑了笑,忽然又收敛了几分,脸沉了下来。

    自己...似乎在无意间,立了一个必死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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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玉墨愕然,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又有急促的脚步声跑上来。

    江楚回头一看,正是李教官。

    当先望见了玉墨,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急切的说道:“有日本人往我们这里过来!要不要动手打他们?”

    江楚眼里的迷茫瞬间隐去,立刻坐起身来,整个人先前的茫然感都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锋芒毕露的锐气,“有多少人?”

    “不多,二十人左右,兄弟们能弄死他们。”李教官说这话,是有底气的。

    他所在的教导队统一用的都是德械,训练精良,在守军们都溃散后,他们这个小队依旧能够保持建制,在城门口和日本人斗上那么一场,可见他的能力。

    “不行!”江楚皱着眉,摇头道:“南京城被占了,你们这里一动手,枪声肯定还会吸引来源源不断的鬼子。”

    说着话,他已经提起放在一侧的大枪,快步随着李教官往下走。

    全程,都没有多看玉墨一眼。

    “我带人,去把他们引走?”李教官也觉得棘手,想来想去却只有这种方式最妥当,因此不假思索的便给出了回答。

    这等于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其他人的命。

    他的目光决绝,毫无半点退缩的意味。

    江楚想了想,却依旧是摇头。

    李教官一行人去了,很大可能就回不来了。

    日本人不是傻子,一旦发现这里还有反抗能力的守军,一定会派大批部队进行团团包围。纵然他枪法了得,一枪解决一个,却也不可能活着从包围圈里闯出来。

    江楚没有回答,目光慢慢飘向远方,望着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南京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教官表情纠结,苦涩的一锤墙面,恨恨的说,“那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我去...”江楚的语气轻飘飘的,手掌却攥的愈发的紧。

    “什么?”

    李教官愕然,玉墨也微微瞪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

    塔楼上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风卷起碎石沙尘,吹拂过的声音。

    “我去引开他们!”江楚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声音掷地有声。

    “不行!不行!!!”李教官望着他,立刻摇头拒绝。

    “那个洋人只听你的话,你应该留在教堂这里。”

    “约翰谁的话都不会听...”江楚自嘲的笑了笑,他本来也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自己要求,约翰应当不会拒绝。

    可电影只是电影,这是现实,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谁又能处之泰然。

    更何况,一个洋鬼子。

    江楚救过他的命,但这又如何,除非是你拿枪指着他,不然这种担风险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

    如果约翰是个信徒,一个神职人员,恐怕不用人劝,他就会把事情揽下来。

    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入殓师,一个好色的酒鬼。

    “江兄弟,我不会同意的。”李教官堵着路不让,依旧是固执的摇头,“这事不应该由你去做。我是军人,保卫南京是我的职责。”

    “城破了,我们没能挡住日本人,我对不起南京人,对不起国家,更对不起千千万的中国人。”李教官咬着牙,说话间已经红了眼圈,他们没能守住南京,让南京的老百姓暴露在日本人的屠刀下,这是他心中一直难以跨过的坎。

    “就当是让我们赎罪,由我们去吧。”

    玉墨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女人很懂得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紧闭着嘴,存在感等同于无。

    她眨了眨美目,想看江楚是怎么说的。

    她觉着,这个男人应该会拒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楚却笑了笑,顺势点头道:“好,那就由你们去。”

    玉墨有些愕然,这个转变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混迹在欢乐场,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准,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茫然。

    李教官却只是单纯的欣喜,似乎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就算是想到了什么,他也甘之若饴。

    作为一个军人,他是有尊严的,偷生不如求死。

    他表情肃穆,竟是步子一跺,朝江楚敬了一个军礼。

    军礼严肃,军队内部上对下、下对上,同级相对,却没有主动向普通人敬礼的传统。

    这是一种无声的嘱托,他们出去吸引日本人后,多半是回不来了的。那么教堂剩下的人,则都需要江楚担着了。

    江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回了一个不是十分标准的礼。

    李教官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要跑下塔楼,准备去召集兄弟。

    玉墨望着江楚,表情淡淡的,心中却有种鄙夷,在她看来,这就是在诓骗老实人。

    可李教官刚一转身,江楚却猛然一步踏出,脚掌落在中线,右手成手刀状,闪电般落在李教官后颈处。

    这个手砍脖子的动作,实际是用手掌的边缘切中颈椎。

    颈椎是人的神经中枢,在这个部位有大约七个椎管相连接,如果在椎管的接缝处受到猛烈的切压,椎管会产生强烈的震动,从而刺激中枢神经麻痹,导致整个人的肌体暂时失去知觉。

    但这个动作很危险,如果砍的力道不够,那么人定然是没事的;可如果力道足了,但位置不好,可能会导致被砍的人终身瘫痪、终身昏迷。

    也就是江楚这种练家子,一手下来才立竿见影。

    李教官撑着回头,只来得望了他一眼,两眼却随之一翻,身子一晃,当即软了下来,紧跟着就要往下栽倒。

    江楚一把捞住他,在他腰间摸了摸,却抽出了一把手枪。

    这是一把枪牌撸子,民国又称之为“枪牌手枪”,其实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勃朗宁M1900,世界上第一支有套筒的自动手枪。

    这把枪容弹七发,整体看上去较小,后坐力较小,但杀伤力较大,稳定性好。

    在这个时代,这些特征集于一身,更是枪械的宠儿。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中,都有它的身影,1909年,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遭到刺杀;1918年,列宁遭到刺杀,凶手用的都是M1900。

    乃至于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萨拉热窝事件、刺客使用的同样是勃朗宁M1900。

    这些或许都比较遥远,那么说一句谁都忘不了的。

    大名鼎鼎的团座楚云飞,手里有对传说中的“雌雄双枪”,其实就是两把勃朗宁M1900。不过当初忽悠我们李团长没见识、不识字,故意调侃他,才说成是雌雄一对儿。

    随手把手枪装进怀里,江楚回头望着一脸讶异的玉墨,示意她上前,却随手把李教官抛给了他,自己沉默着走下了塔楼。

    人昏迷后,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去,沉甸甸的跟死猪一样。

    玉墨险些摔下去,她气急的望着江楚,目光里却慢慢带着感动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