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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深夜刀光起

    月缺如勾,清辉暗淡。

    缭绕的火舌吞噬与燃烧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道,明亮的火光在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房屋在火焰中渐渐化作一堆废墟,主体房梁木料发出哔啵的空爆声,村落里响起打马奔蹄的嗒嗒声响,骑士高坐于马背,手中的火把抛过一道抛物线,惨叫声笼罩在这片化作废墟的村落中,街道上布满残肢断臂、栽倒的尸体身下,殷红粘稠的鲜血逐渐蔓延。

    视野当中俱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屋宅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闷响,大片的屋瓦从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房梁上掉落,砸向一道在火场中央慢慢凝实的身躯。

    浓烟弥漫中,那具身体的主人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双眼也蓦然睁开。

    头顶的屋瓦轰然砸落,他在那一瞬间动了,就像是穿行在山林枝叶间的灵猿,含胸缩背,脚下像是抹了黄油,嗖的一声便窜了出去,避开了掉落的屋瓦。

    “未知的地点,未知的年代...”

    身后掀起一阵热浪,灼热的火舌背部轻轻舔过,江楚紧紧咬着牙根,眉头蹙成一团。

    “以及...不知缘由的危机。”双眼被浓烟火光熏得发红,他屏住呼吸,迅速在房屋打量了一遍,所有家具都在火光中燃烧。

    低头扯断衣衫,捂着口鼻,江楚的身形紧绷像是一张弓,小腿上肌肉分明,视线望向房门方向。

    那已被火焰吞噬,像是一道火焰之门,但却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江楚根本没有过多的犹豫,也来不及多想,脚下轻轻一挪,瞬间便冲了过去。

    整个过程,几乎就是一眨眼之间,那身影已是冲入其中,身上的衣衫在火舌舔舐下随之燃烧,他就像是离弦的飞箭,转瞬已是跃出。

    根本不曾来得及站稳身体,江楚已是顺势在地上一滚,将身上的火焰压灭,手上轻轻一触后背,大块的皮肉已经变得焦黑,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深夜、鲜血、伏尸...

    有马蹄声渐近,月光虽是微弱,但身后火光却冲天,映照得街道上处处可见。

    那是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一身纹绣白衣,无鬓边发线,脑后挂着金钱鼠尾。

    他目光扫来,暴戾而阴沉,轻轻晃了晃手中雪亮的大刀,在月光下透着一抹寒光,那声音沙哑低沉,在江楚耳边响起,仿佛地狱中催命的厉鬼。

    “哈哈...这还有一个活口啊!”

    看这人衣衫发式,他可以断定这是在清朝,但究竟属于哪个具体的时代,江楚也根本不可能分得清,他没有贸然做出反应,而是眼底光芒一沉,双眼微眯。

    后背的疼痛都暂时按下,双脚拉开如弓,拳头袖中暗藏,将身体摆出一种可以最短时间暴起出拳的姿势,双目微翕注视着对方。

    不明时代,不明地点,抱有敌意的陌生人。

    他的呼吸渐渐转轻,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敢移开。

    男人居高而临下,借着火光打量着他,微微垂下刀尖,突然一声暴喝,“去死!”

    双腿一紧,身下的骏马通得人意,四蹄撒开来,骤然加速,来去如风,朝着他冲撞而来。

    男人一手紧握缰绳,身形朝向这一侧渐偏移,手中紧攥弯刀刀柄,寒芒在半空中一掠而过。

    一阵夜风吹过,身后火舌沸腾,木质房屋终于在火焰中化作一堆废墟,轰然垮塌,火星四溅。

    骏马惯性的向前奔驰,足冲出了十数米外,这才缓缓停下四蹄,打了一个响鼻,发现背上一阵轻松,疑惑的发出淅沥沥一声叫,扭过头朝后看去。

    刀刃带血,在火光中格外的刺眼,街道上又添了一具横尸。

    在那相逢的一瞬间,江楚步子一挪,闪过刀锋,双臂犹如铁钳般弹出,顺势缠住马背上那男人外伸的手臂,生生发力将他从马背扯落。

    对方反应不可谓不快,硬是挪转了重心,足着落地,手中弯刀一掀就要迎头斩过来。

    可江楚瞬间踏步欺身,左右手并指,前戳他手腕,后手直接点碎他喉咙。

    那前后手的动作,如流水般细腻,是一种和谐而自然造成的赏心悦目。

    江楚长出了一口气,手心湿漉漉一片,他稍稍调整着呼吸节奏,暗劲打人最是耗神,轻易不得使,因为若是一旦未曾功成,却还有可能导致自己瞬间脱力。

    ——嗒嗒!

    马蹄踩在青石上,清脆作响,江楚猛地扭头,月光下巷口已列着几匹高头大马。

    没有询问与对话,这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在火焰中暴烈的木材发出哔啵的声音。

    不约而同的,马蹄甩开,几匹骏马同时加速,四人手中弯刀如月,流光洒在刀身上,像是一泓水在缓缓流转,他们的脸上表情狰狞,眼底是毫不留情的杀意。

    江楚浑身汗毛竖起,暗暗咬紧了牙关,大脑飞速的转动,想要在这场杀局里寻求一个生计。

    纵马之时,奔马之力何其恐怖,能生生将人撞得骨裂,重些的怕是直接被践踏而死。

    马蹄声渐近,就像是在耳边炸响的惊雷,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马脖子上甩动的鬃毛,奔马口中喷出湿重的气息,在摇摆时口水飞溅。

    就在那一瞬间,江楚全身绷紧如发条,他目光一凝,微微弓起的右腿赫然发力,整个人朝着一侧猛然窜出,避开奔马之威。

    那马背上的男人冷冷一笑,手中弯刀下探,江楚步子生生一拧,借着腰肌甩动,上身直愣愣扭转,利刃削飞了肩头的一块血肉。

    但他的手,却已搭上了对方的手腕,五指一张便瞬间锁住。

    骏马依旧前奔,江楚步子猝然发力,借着前冲的力道赫然跃起,飞身上马,正落在男人身后,右臂顺势便圈住他喉咙。

    男人定然是有些慌了,后背上肌肉瞬间僵硬,努力保持奔马的速度,反手握刀,直接朝后戳来。

    双腿夹紧马背,避免自己被奔马甩出去,江楚暗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腕,气力相较在片刻间有了答案,对方的弯刀再难寸进。

    他额头上冷汗津津,口中惊慌的叫着,江楚臂弯却已经叩住他喉咙,一条条肌肉像是绷起的树藤般,猛地往后狠狠勒紧。

    男人在拼命的挣扎着,双腿不受控制的蹬着,夹紧着马背,马儿本能的往前狂奔,一瞬间将他和同伴的距离拉开。

    手指扣在臂弯上,他的大脑因为供氧不足而开始渐渐发昏,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他就像是无力挣扎的小兽,气力渐渐消散。

    轻轻一推,没了气息的尸体从马背上跌落,江楚放缓了马速,身后厉喝声如雷,有人驭马冲上,手里刀光一掀,由后向前斩去。

    江楚脚掌踩紧,猛地把身子前俯,脑袋上空有两抹刀光撇过,他也在这一刻出手,右手微微一振,刀画半弧向上,一条断臂登时冲天而起。

    另一人登时大惊,心中愈发慌乱,他实在无法想明白,为何好好的一场狩猎,最后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竟然出现了调转。

    他想说些什么,可耳边劲风已经袭来,刀光像是乍现的闪电,刀锋在他喉间甩过,一颗金钱鼠尾脑冲天而起。

    无头的身体还端坐在马背上,因为气压的关系,那血管里喷出大量的殷红鲜血,洒出一片蒙蒙血雾,片刻后才就此一歪,跌落马背。

    江楚扭头,朝最后一人看去,对方面露惊恐之色,面对袭来的刀光,只能慌张的招架着。

    他骑术高明,反倒是擅长通过控制马速,在马背上躲避,虽是险象环生,但却并无太大危险。

    江楚则并无经验,这会儿看似骑在马背上一如寻常,可实际是在街道上奔马,上下颠覆规律很容易便能摸清。

    可真要是比较,这技术自然是不如对方的,因此几次动手,反倒都难以功成。

    这人仰着头,加快了马速,尽量拉开了距离,手指成圈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声音在深夜里传的遥远,半个村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片刻后也跟着在不同的地方响起了回应的哨声。

    江楚眼睛一眯,手臂发力,弯刀猛地便甩了出去,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径直从他后背扎入,刀锋透胸而出。

    那男人的唿哨顿时被打断,鲜血直接从口里大肆涌出,他艰涩的扭过头,目光落在江楚身上,呆滞而木然。

    江楚毫不犹豫,加速赶上,手一抹,抓住刀柄一抽,刀身被硬生生拔出,对方也是身子一歪,从马背上跌落。

    侧耳之时,隐约还能听到马蹄声哒哒犹如大小雨珠落玉盘,几乎织连成一片。

    火光映照中,江楚目光阴沉,压低了身体重心,用刀背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骏马发出一声淅沥沥的嘶叫,甩开四蹄朝前奔去。

    此处定然是不可能久留的,对方还不知有多少人,一旦被拖上,自己也是要被生生砍死的结果。

    陌生的地点,深夜时分,纵马在街道狂奔,江楚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不知该去何方向。

    “——停下!”

    前方,一匹高头大马静静的站在那里,在月光下打着响鼻,马尾一甩一甩。

    马背上的男人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活动着身子,他手伸向后背,拔出一直背着的大刀。

    江楚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他面容严肃,嘴唇紧抿,眼底泛着毫无感情波动的冷芒,辫子被他甩在了脑后。

    他整个人泛着形容的肃杀之气,挺直的身躯如一把出鞘利剑,让人不敢稍作小视。

    那人双腿一抖,口中发出一声“啜”,马儿开始加速冲锋,他咧了咧嘴,大刀翻转,刀光清凉。

    看似相距较远,可对马力而言,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马身彼此错过,只听得“铛!”一声清脆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江楚右臂发麻不已,抖得像是嗦糠一样,腹部上多添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

    伤口并不深,但鲜血却像是潮水般涌出,他眼睛一阵阵发昏,只能死死咬着牙撑住。

    对方很强,臂力尤其,单手擎刀,江楚也是第一个遇到给自己带来这么强烈危机感的对手。

    自从入得暗劲,江楚也就是在奉天大酒店街头和金五爷厮杀一场,才真正是险死还生;而后经历种种厮杀,虽然惊险,但多半还是心中有所依仗,基本可以说是胜券暗藏。可唯有这一次,江楚心头警铃大作,对方年富力强,也还不是如金五爷那样的糟老头子。

    和此人死斗,也就更加危险,稍有不慎就要翻船,怕是连第一夜都过不去。

    那人则看起来依旧轻松,这会儿正悠闲的刹住马速,慢慢打马调转方向,冷冷的望过来。

    街头巷尾,骏马安静的立着,一道道身影端坐马背,将出路堵得死死的,他们没有插手,望来的眼神带着对生死的冷漠。

    江楚在他们眼中是猎物,最凶狠的猎物要和最勇猛但猎人捉对厮杀,任何人的插手,都是对这场对决的亵渎。

    “艹...”

    江楚的表情狠狠一抽,抓紧了缰绳,马儿放缓了速度,甩着四蹄转向,重新直面对方。

    眼角微微抽搐,望着对面那道笔直的身影,江楚抬手将弯刀叼在口中,解开了衣衫,拧过几道,狠狠勒系住伤口。

    手心鲜血滑腻腻一片,他便割下衣服撂子,取下弯刀,手握刀柄,用布条裹在一起,防止脱手。

    “——好!”那男人兴奋一声高喝,纵马疾驰之际,手里刀光一翻,刁钻的朝江楚的脖颈斩去。

    一瞬间有凉意笼罩,江楚刀光上敛,挡住对方的刀锋,不顾手臂被力道震得发疼,腕子一甩,压下对方的刀身反斩。

    呲啦!

    刃口摩擦,火星四溅。

    对方脸上泛起一抹冷笑,掌一松,刀背换刀刃,侧身躲过劈斩,却反手勾着弯刀一甩,江楚手里的武器径直脱手。

    一道冰凉的刀锋直接捅进身体里,马匹交错而过,江楚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滚了几圈,扭头吐出一大口血。

    对方好整以暇的收刀,驭马而还,居高而临下。

    “杀你的——叫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