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奏
在宽敞明亮的山南集团总裁办公室落座之后，欧阳羽的真实感才算回来了，特别是当他的秘书一如既往的端着咖啡拿着文件推开办公室房门的那个瞬间。熟悉的kaweh订制咖啡的味道比孙茜婀娜的身姿和娇俏面容更快的飘到他的身边，伴随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欧阳先生，您终于到了~情况发生的有点突然，您不在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把握能应对得体！早上新闻一出来，我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有停过，我想舆情应该还会继续发酵，集团公关部在做紧急公关处置方案。朱婧小姐的经纪人也有打电话来询问如何妥善处理，是否在应对方面需要共同协作。山南先生和林总到目前还没有露面，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态度，还有……您有没有联系……”
“没有。”欧阳羽简洁的打断了孙茜连珠炮似的桃色事件发展摘要。他想起了一些事，但是不包括昨晚发生的事。所以，不管眼前的情况多么复杂，善后的动作总归还是要做的。然后，比起善后，他觉得还有些重要性更高的事情得优先处理。
“昨天的晚宴谁安排的，最后出席的合作伙伴都有哪些？你那里有没有名单？”欧阳羽的问题扔出来的有点突然，孙茜花了几秒钟跟上了老板的思路，回答：“晚宴是我按照您的吩咐安排的，出席人员的名单也是您确认后我负责通知的，晚宴的时间地点都是提前3天预定的。我没想到您认为这是……”
“我要尽快见到朱婧，你帮我联系她。”孙茜的表情充分体现出，没有比这个时候见朱婧更像自杀式行动的安排了。她做欧阳羽的秘书5年了，对这个老板的风格还算了解，作为一个心思深沉、寡言冷漠的人，他可不会耐心解释采取行动的理由。
“把昨天参加晚宴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下，你再去侧面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在酒宴过程中发生。”
“先生，你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吗？”这太不寻常了，孙茜没有见过欧阳羽醉到记忆力和控制力完全丧失，也许老板的担心有点道理。
欧阳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是寄希望于自己记忆力能够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提供一些线索和信息。而且还有比回答问题更重要的事还没安排。
“你给林瑶儿订束花送去吧。”
“送去？您不是今天晚上定了和林小姐晚餐吗，亲自拿给她更好吧？”
欧阳羽把咖啡喝完，抬眼看了一下孙茜，这个秘书确实让他十分满意，无论能力、身材、颜值、头脑，都让他无可挑剔。“你觉得今天晚上她还能出来跟我吃饭吗？”
孙茜抿嘴笑了。“您太谦虚了，以您的魅力和林小姐对您的痴情，这个误会晚餐前就可以消除了呀~”
“你可能是地球上为数不多认为这是个误会的人吧？”
“可能是唯二的人，我相信林小姐她也一定抱持着您会解释清楚这场误会的心态，等着跟您见面呢。但是光靠送一束花，肯定是没法化解您眼前的人设危机呀！”
人设危机？欧阳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假如真是人设危机，这危机也是在很早之前埋下了伏笔。毕竟，他跟朱婧之间……想到这里，他突然问孙茜：
“你认识狗仔队的人吗？有没有办法拿到其他照片？报纸上这张肯定是从无数张照片里特意选的。”
“集团的公关部在沟通，也在试图拿到更多照片，目前还没有结果。”
“算了，这个我自己来处理好了。你先去忙吧。”欧阳羽为这段危机公关的对话按了暂停键，然后他又非常突兀的看向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孙茜，毫无预兆的抛出了一句话：
“你喜欢尼采吗，孙茜？”
孙茜有点茫然的望着欧阳羽，这个话风是老板很少见的。很显然欧阳羽也没有期待孙茜有什么回答，就直接说下去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喜欢这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正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说完，欧阳羽竟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孙茜无可是从的望着欧阳羽，看他已经不再准备继续说下去，只好默默转身离开。
拉开门正好看到欧阳林站在门口，似乎正打算推门进去。孙茜微微低头，向欧阳林问候。好吧，至少山雨欲来风满楼是说对了，欧阳林这股风已经说到就到了。孙茜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欧阳羽最后的话，是要说给自己听的吗？
欧阳林和欧阳羽兄弟二人在集团内部累年的明争暗斗、貌合神离并不算什么秘密。欧阳林年长2岁，外表挺拔俊朗，开朗健谈，能力出众但也争强好胜，在社交场景下游刃有余的表现为他创造了不少的优势和先机。但是面对他弟弟沉郁冷淡的个性，优势却经年变成了劣势，不然现在坐在这个总裁办公室的也不会是欧阳羽了。山南先生作为父亲，对于兄弟二人的斗争一直采取平衡态度，总体都是对山南集团的发展有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在股权分配和集团实际控制权层面上，兄弟二人的斗争还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假如这种争斗真的有胜利者可言的话。
他推门进来正好迎上了欧阳羽一如既往冰冷深邃的眼神，就像知道他即将进门，也知道他所谓何来。
“欧阳羽，你酒醒了没有？你这又是在搞哪一出啊？”
“为你管理的凌志科技上市献礼？”欧阳羽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你这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明知道现在科技公司已经在谈基石投资定价的关键阶段了，而且磐石股份还认购了10%份额，你这出闹剧演出来，这确定的事都变成不确定性了，不确定的岂不都要泡汤？你到底要干嘛呀？”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来问你？！”欧阳羽突然的反问，让欧阳林有点愣神。还没来得及回复这莫名其妙的责问，欧阳羽就一边扒拉着手机的通话记录，一边悠悠的换了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八点半给我打电话了？”
“对啊，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李厚楚可能和温氏要签合作协议了，让你旁敲侧击一下。你这也不记得了？”
欧阳羽没有回答，继续沉默的拨弄着手机的通话记录，若有所思。他的电话可不是印在小卡片上散布的满世界都是，而且陌生来电他肯定不会接。看来很多事情，都只有跟朱婧确认了，强行脑补显然无济于事。
“眼下公关部在确定危机公关的方案，你配合一下。抓紧哄哄林瑶儿，别因为这种桃色事件影响了大事。”欧阳林无意间否定了欧阳羽想要采取的动作，欧阳羽被他猜到想法而腾升了莫名其妙的愤怒。更巧的是，他的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正是林瑶儿拨过来的。
欧阳羽拿起手机，示意欧阳林回避。这样结束这场不友好的对话是最体面的方式。客观的说，哄女人欧阳羽不如欧阳林在行。欧阳林是情场老手，长得帅、又多金，还情商高，算是国民老公级别。但是，欧阳羽那种高冷霸道的风格，正好是哄女人最好的利器。这点欧阳林也得服，他擅长哄女人，但是他弟弟擅长让女人哄。
“喂？”
“欧阳，还这么沉得住气？”林瑶儿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比不上欧阳家算豪门望族，父亲林昂作为商会的会长，政商两界都能算得上一号人物，一呼百应。
“一直不跟我联系，是忙着危机公关，还是搜肠刮肚想说辞呢？”
欧阳羽轻声笑了，“都有。”
“我希望是后者多一些，至少证明你很在意我~”论起恰如其分的撒娇，没有什么人比林瑶儿更技高一筹了。
“还是要你愿意相信才行。”
“相信你的说辞，还是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林瑶儿也笑了。她和欧阳羽之间，从最开始就是她更主动。就算是有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的意味，她也不是提线木偶，可以任由父母安排。对她来说，欧阳羽认同了这样的安排，无论其中家族利益的考虑占了多大比例，都已经是她多年来处心积虑的重大胜利。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离晚上见面还有不到4个小时了，抓紧时间构思吧，我很期待你为我准备的佐餐故事。”
“别有太大的期待，我怕会让你失望的。”欧阳羽觉得自己确实还建立不起来一套成逻辑的说法，哪够说一顿饭的情节。
“你只要不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行。”林瑶儿调侃到。
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欧阳羽觉得今天他的台词都被别人精准抢光了。除了什么都不记得，他欧阳羽目前还真是什么解释都没有。
欧阳羽机械的挂了电话，脑子里回荡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句经典台词。还有四个小时，足够他完成接下来的动作了。他拨出了今天的第一通主动打出的电话。
“苏澈，带着你的劳动工具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打虎还是得找兄弟。
“我的少爷，我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苏澈已经很崩溃了。知道他跟欧阳羽要好的朋友已经都问候过他一遍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商场精英，不像欧阳羽一样整天日理万机，只是靠着家里在军队的影响力在军医院做医生，但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散兵游勇。
“晚了来不及。”欧阳羽对于就算他马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来得及也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
“行吧，大概1小时候到。”苏澈脑子里出现了欧阳羽办公室血流成河，有个人可能要马上断气的场景。
紧接着，孙茜告诉她，约到朱婧小姐了，4点她会用老办法到办公室的专用通道等，到时孙茜会像往常一样，带她从专用电梯直接上来。
“但是她有点吃惊，反复确认了你的要求。”孙茜告诉欧阳羽。“我想她应该也觉得现在见面对大家都很不利吧。”
欧阳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秋风萧瑟的景致。孙茜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老板本来就分明的轮廓此刻显得有点孤独，愈发冷冰冰的。她是一路陪着欧阳羽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的，深知江湖险恶，也理解欧阳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多愁善感，而是有点超过他年龄的心思深沉和杀伐决断。但是，凭她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欧阳羽内心有个浪漫主义的角落，只是这个自留地是给谁保留的，她就不清楚了。就比如现在，老板沉默的望着窗外，是在思索眼下如何破除眼下的困局呢，还是独自在他浪漫主义的内心世界徜徉？
孙茜正发呆，欧阳羽突然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还有事？”
孙茜急忙摇头，从文件夹里抽出来一张纸，放在桌面上。“这是您要的晚宴出席人员的名单和基本信息。其他具体情况我得在了解和整理一下，有反常的地方，我会尽快告知您。”
欧阳羽慢慢的走向了办公桌，他绕过桌面，走到了孙茜的面前。这种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孙茜有点迷乱。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得集中点注意力。”
孙茜不知道老板让她集中注意力到哪个地方。她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向欧阳羽的脸。她很少像此刻一样和欧阳羽两两相望，更多时候她都是看到老板的侧脸。孙茜更适应从侧面望去的老板，曲线分明，甚至在光线柔和的时候让她有温暖熟悉的感觉。不像此刻，只有毫无遮掩的冰冷眼神，难以琢磨似有若无的笑，和难以抵制的魅力。
“苏澈到了让他直接进来就行。”欧阳羽的话让孙茜多少对眼下问题的严重性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知。虽然她不知道医生对目前的场面能有什么帮助，但绝对算的上是矛盾升级的标志之一。
不知道医生存在意义的不止是孙茜，医生自己也很莫名。苏澈没敢带着自己的军医专用手提包，把他的专用工具放在随身的书包里就很不专业的着急忙慌动身了。等到了欧阳羽的豪华办公室，更让他吃惊的是欧阳羽一脸肃穆的在等他。
“你让我给你验血？我以为是谁需要急救！”
“不知道现在的化验结果还有没有用，毕竟已经快24小时了。”
“这要看你服用了哪类药物，而且也不能只验血，还得验尿。有些成分在体内残留的时间长，有些则代谢的比较快。”苏澈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操作起来。“这我要带走化验，估计也要一两天才会有结果。好了，少爷，请您屈尊留尿液样本吧。”
欧阳羽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有结果，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头绪。
“欧阳，你为什么觉得有人给你下药了？”苏澈收拾妥当，才想起来问问详情。
“因为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苏澈听了也觉得反常。欧阳羽这个人的酒量，醉到断片只是一个理论上可能的状态，在实际生活中还没有见到过。他作为军人之子，酒量算是出类拔萃的，也曾经处心积虑的试过欧阳羽的酒量，奈何自己技不如人，倒是顺带把自己的酒量天花板给试出来了。
“要说能达到让人短暂失忆的药物，也不是没有。但是如果有人用，自然也是不怕你验。而且让你短暂失控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桃色花边新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谁知道，也许好戏还在后面。”欧阳羽面无表情的答复。
“是谁干的你有数了吗？”
“有点头绪，但不确定。”欧阳羽的脑海里有一些假设，但目前他掌握的信息有限，或者说，遗忘的信息太多，还不能组织起一个完整的脉络。谁谋划的，谁实施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会怎么做，他都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么做绝不仅仅是为了破坏他和林瑶儿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种桃色事件一般都是男女主的感情催化剂。说不定经此一事，你和林瑶儿之间的感情又能升级了。”苏澈这脑洞开的真不小。
“你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欧阳羽对苏澈的话啼笑皆非。“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没事的时候多去谈谈恋爱，增加点战斗值。”
苏澈听了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最近真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等你解决完眼前的事，我带你见见。”
苏澈整天都天马行空的，虽然从事了最严肃的工作，却始终过着不严谨的人生。欧阳羽本就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听他说的起劲，就敷衍的问了一句，“做什么的？”
“是个专栏作家，看着超级有灵性，虽然有点古灵精怪，但是很有趣！”
在欧阳羽的世界里，用“有趣”形容的女性，年龄应该都不超过10岁。但是他也承认，自己的世界远没有苏澈丰富多彩，他的世界是尔虞我诈，苏澈则是五彩缤纷。但是，现在他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没有多花一点心思在苏澈尚未真正开始的恋情上。甚至于，他都忘了苏澈上一次恋爱经历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了。
苏澈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了。欧阳羽利用这点闲暇又一次整理了一下思路，想看看朱婧能给她提供哪些有用的信息，最大限度的帮他还原事情的真相，晚上也好给林瑶儿一个满意点的佐餐故事。他又用力回忆了一次昨天跟朱婧见面的情况，仍然一无所获。他对于昨天在什么情况下他跟朱婧在公共场所会面毫无印象，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和朱婧的见面都是非常私密的，除了孙茜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极个别情况下作为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见面，也是陌生人的态度，不可能作出亲密的举动。对他而言，不是不能逢场作戏，但是不可能是跟朱婧。
想到这里，他有点浮躁。经过这件事，他和朱婧之间是不是会有些变化，他也拿不准。他破天荒第一次感觉面对朱婧有些困难，既不是抗拒，也不是畏惧，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事情复杂化的时候。朱婧跟别的明星截然不同，她是一个内心强大有自制力的姑娘，对于自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也非常理智，欧阳羽也正因如此才认可、欣赏这个人。
已经快四点半了，孙茜还没有把朱婧带上来，这让欧阳羽有些不安。朱婧的经纪人是圈子里有名的铁手腕，对艺人的要求一向很苛刻。经纪人出了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孙茜要求协作处理，就说明他们很重视这个新闻，不希望影响马上要进入宣发阶段的电影票房。毕竟这种桃色新闻动摇不了他和林瑶儿的世纪联姻，但是那林老爷子认真生起气来封杀一个电影明星也不是难事儿。更何况真要如此，他反而不方便出手干涉了。估计经纪人也是希望提前统一口径，别把责任都推给朱婧，不然小小经纪公司承受不住林家的雷霆万钧。
欧阳羽信马由缰的思绪被孙茜打断了。“欧阳先生，我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朱小姐，打电话也没有联系到她。她可能担心事情发酵不敢来了，也可能是经纪公司认为属于特殊敏感时期，把她严格看管起来了。”
“给经纪公司施压，我必须尽快见到她。”欧阳羽觉得事情果然棘手起来，而他好像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我直接联系经纪公司，还是安排集团公关部？”孙茜觉得老板在这个问题上有点意气用事，现在见朱婧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再隐秘的关系，也总有曝光的一天吧。
“公关部已经够忙了，何必百上加斤。”欧阳羽答复了孙茜的问题，开始筹划在见不到朱婧、拿不到检验结果的这段时间里，从哪里找到突破口，能够尽快了解他到底身处一个什么阴谋之中。他盯着孙茜之前放在桌面上的名单，觉得虽然希望渺茫，也只好先从当时在场的人下手了。
“你先去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我再等一下朱婧，5点半不来我就动身。”欧阳羽虽然这么告诉孙茜，但是他知道朱婧今天是不会出现的，等不等都是一个结果。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朱婧再也不会出现了。
是刑警队的到访带来的这个重大消息。当刑警队的陈队长带着人要求跟欧阳羽见面的时候，欧阳羽的第一感觉就是，果然重要的事情都会在黄昏时发生。当他们告诉欧阳羽，朱婧死了，需要他配合调查的时候，欧阳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林瑶儿的佐餐故事显然在情节上加了猛料，而欧阳羽则失去了照亮黑暗的光源。
“欧阳先生，您终于到了~情况发生的有点突然，您不在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把握能应对得体！早上新闻一出来，我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有停过，我想舆情应该还会继续发酵，集团公关部在做紧急公关处置方案。朱婧小姐的经纪人也有打电话来询问如何妥善处理，是否在应对方面需要共同协作。山南先生和林总到目前还没有露面，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态度，还有……您有没有联系……”
“没有。”欧阳羽简洁的打断了孙茜连珠炮似的桃色事件发展摘要。他想起了一些事，但是不包括昨晚发生的事。所以，不管眼前的情况多么复杂，善后的动作总归还是要做的。然后，比起善后，他觉得还有些重要性更高的事情得优先处理。
“昨天的晚宴谁安排的，最后出席的合作伙伴都有哪些？你那里有没有名单？”欧阳羽的问题扔出来的有点突然，孙茜花了几秒钟跟上了老板的思路，回答：“晚宴是我按照您的吩咐安排的，出席人员的名单也是您确认后我负责通知的，晚宴的时间地点都是提前3天预定的。我没想到您认为这是……”
“我要尽快见到朱婧，你帮我联系她。”孙茜的表情充分体现出，没有比这个时候见朱婧更像自杀式行动的安排了。她做欧阳羽的秘书5年了，对这个老板的风格还算了解，作为一个心思深沉、寡言冷漠的人，他可不会耐心解释采取行动的理由。
“把昨天参加晚宴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下，你再去侧面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在酒宴过程中发生。”
“先生，你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吗？”这太不寻常了，孙茜没有见过欧阳羽醉到记忆力和控制力完全丧失，也许老板的担心有点道理。
欧阳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是寄希望于自己记忆力能够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提供一些线索和信息。而且还有比回答问题更重要的事还没安排。
“你给林瑶儿订束花送去吧。”
“送去？您不是今天晚上定了和林小姐晚餐吗，亲自拿给她更好吧？”
欧阳羽把咖啡喝完，抬眼看了一下孙茜，这个秘书确实让他十分满意，无论能力、身材、颜值、头脑，都让他无可挑剔。“你觉得今天晚上她还能出来跟我吃饭吗？”
孙茜抿嘴笑了。“您太谦虚了，以您的魅力和林小姐对您的痴情，这个误会晚餐前就可以消除了呀~”
“你可能是地球上为数不多认为这是个误会的人吧？”
“可能是唯二的人，我相信林小姐她也一定抱持着您会解释清楚这场误会的心态，等着跟您见面呢。但是光靠送一束花，肯定是没法化解您眼前的人设危机呀！”
人设危机？欧阳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假如真是人设危机，这危机也是在很早之前埋下了伏笔。毕竟，他跟朱婧之间……想到这里，他突然问孙茜：
“你认识狗仔队的人吗？有没有办法拿到其他照片？报纸上这张肯定是从无数张照片里特意选的。”
“集团的公关部在沟通，也在试图拿到更多照片，目前还没有结果。”
“算了，这个我自己来处理好了。你先去忙吧。”欧阳羽为这段危机公关的对话按了暂停键，然后他又非常突兀的看向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孙茜，毫无预兆的抛出了一句话：
“你喜欢尼采吗，孙茜？”
孙茜有点茫然的望着欧阳羽，这个话风是老板很少见的。很显然欧阳羽也没有期待孙茜有什么回答，就直接说下去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喜欢这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正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说完，欧阳羽竟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孙茜无可是从的望着欧阳羽，看他已经不再准备继续说下去，只好默默转身离开。
拉开门正好看到欧阳林站在门口，似乎正打算推门进去。孙茜微微低头，向欧阳林问候。好吧，至少山雨欲来风满楼是说对了，欧阳林这股风已经说到就到了。孙茜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欧阳羽最后的话，是要说给自己听的吗？
欧阳林和欧阳羽兄弟二人在集团内部累年的明争暗斗、貌合神离并不算什么秘密。欧阳林年长2岁，外表挺拔俊朗，开朗健谈，能力出众但也争强好胜，在社交场景下游刃有余的表现为他创造了不少的优势和先机。但是面对他弟弟沉郁冷淡的个性，优势却经年变成了劣势，不然现在坐在这个总裁办公室的也不会是欧阳羽了。山南先生作为父亲，对于兄弟二人的斗争一直采取平衡态度，总体都是对山南集团的发展有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在股权分配和集团实际控制权层面上，兄弟二人的斗争还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假如这种争斗真的有胜利者可言的话。
他推门进来正好迎上了欧阳羽一如既往冰冷深邃的眼神，就像知道他即将进门，也知道他所谓何来。
“欧阳羽，你酒醒了没有？你这又是在搞哪一出啊？”
“为你管理的凌志科技上市献礼？”欧阳羽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你这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明知道现在科技公司已经在谈基石投资定价的关键阶段了，而且磐石股份还认购了10%份额，你这出闹剧演出来，这确定的事都变成不确定性了，不确定的岂不都要泡汤？你到底要干嘛呀？”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来问你？！”欧阳羽突然的反问，让欧阳林有点愣神。还没来得及回复这莫名其妙的责问，欧阳羽就一边扒拉着手机的通话记录，一边悠悠的换了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八点半给我打电话了？”
“对啊，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李厚楚可能和温氏要签合作协议了，让你旁敲侧击一下。你这也不记得了？”
欧阳羽没有回答，继续沉默的拨弄着手机的通话记录，若有所思。他的电话可不是印在小卡片上散布的满世界都是，而且陌生来电他肯定不会接。看来很多事情，都只有跟朱婧确认了，强行脑补显然无济于事。
“眼下公关部在确定危机公关的方案，你配合一下。抓紧哄哄林瑶儿，别因为这种桃色事件影响了大事。”欧阳林无意间否定了欧阳羽想要采取的动作，欧阳羽被他猜到想法而腾升了莫名其妙的愤怒。更巧的是，他的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正是林瑶儿拨过来的。
欧阳羽拿起手机，示意欧阳林回避。这样结束这场不友好的对话是最体面的方式。客观的说，哄女人欧阳羽不如欧阳林在行。欧阳林是情场老手，长得帅、又多金，还情商高，算是国民老公级别。但是，欧阳羽那种高冷霸道的风格，正好是哄女人最好的利器。这点欧阳林也得服，他擅长哄女人，但是他弟弟擅长让女人哄。
“喂？”
“欧阳，还这么沉得住气？”林瑶儿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比不上欧阳家算豪门望族，父亲林昂作为商会的会长，政商两界都能算得上一号人物，一呼百应。
“一直不跟我联系，是忙着危机公关，还是搜肠刮肚想说辞呢？”
欧阳羽轻声笑了，“都有。”
“我希望是后者多一些，至少证明你很在意我~”论起恰如其分的撒娇，没有什么人比林瑶儿更技高一筹了。
“还是要你愿意相信才行。”
“相信你的说辞，还是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林瑶儿也笑了。她和欧阳羽之间，从最开始就是她更主动。就算是有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的意味，她也不是提线木偶，可以任由父母安排。对她来说，欧阳羽认同了这样的安排，无论其中家族利益的考虑占了多大比例，都已经是她多年来处心积虑的重大胜利。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离晚上见面还有不到4个小时了，抓紧时间构思吧，我很期待你为我准备的佐餐故事。”
“别有太大的期待，我怕会让你失望的。”欧阳羽觉得自己确实还建立不起来一套成逻辑的说法，哪够说一顿饭的情节。
“你只要不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行。”林瑶儿调侃到。
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欧阳羽觉得今天他的台词都被别人精准抢光了。除了什么都不记得，他欧阳羽目前还真是什么解释都没有。
欧阳羽机械的挂了电话，脑子里回荡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句经典台词。还有四个小时，足够他完成接下来的动作了。他拨出了今天的第一通主动打出的电话。
“苏澈，带着你的劳动工具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打虎还是得找兄弟。
“我的少爷，我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苏澈已经很崩溃了。知道他跟欧阳羽要好的朋友已经都问候过他一遍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商场精英，不像欧阳羽一样整天日理万机，只是靠着家里在军队的影响力在军医院做医生，但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散兵游勇。
“晚了来不及。”欧阳羽对于就算他马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来得及也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
“行吧，大概1小时候到。”苏澈脑子里出现了欧阳羽办公室血流成河，有个人可能要马上断气的场景。
紧接着，孙茜告诉她，约到朱婧小姐了，4点她会用老办法到办公室的专用通道等，到时孙茜会像往常一样，带她从专用电梯直接上来。
“但是她有点吃惊，反复确认了你的要求。”孙茜告诉欧阳羽。“我想她应该也觉得现在见面对大家都很不利吧。”
欧阳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秋风萧瑟的景致。孙茜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老板本来就分明的轮廓此刻显得有点孤独，愈发冷冰冰的。她是一路陪着欧阳羽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的，深知江湖险恶，也理解欧阳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多愁善感，而是有点超过他年龄的心思深沉和杀伐决断。但是，凭她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欧阳羽内心有个浪漫主义的角落，只是这个自留地是给谁保留的，她就不清楚了。就比如现在，老板沉默的望着窗外，是在思索眼下如何破除眼下的困局呢，还是独自在他浪漫主义的内心世界徜徉？
孙茜正发呆，欧阳羽突然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还有事？”
孙茜急忙摇头，从文件夹里抽出来一张纸，放在桌面上。“这是您要的晚宴出席人员的名单和基本信息。其他具体情况我得在了解和整理一下，有反常的地方，我会尽快告知您。”
欧阳羽慢慢的走向了办公桌，他绕过桌面，走到了孙茜的面前。这种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孙茜有点迷乱。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得集中点注意力。”
孙茜不知道老板让她集中注意力到哪个地方。她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向欧阳羽的脸。她很少像此刻一样和欧阳羽两两相望，更多时候她都是看到老板的侧脸。孙茜更适应从侧面望去的老板，曲线分明，甚至在光线柔和的时候让她有温暖熟悉的感觉。不像此刻，只有毫无遮掩的冰冷眼神，难以琢磨似有若无的笑，和难以抵制的魅力。
“苏澈到了让他直接进来就行。”欧阳羽的话让孙茜多少对眼下问题的严重性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知。虽然她不知道医生对目前的场面能有什么帮助，但绝对算的上是矛盾升级的标志之一。
不知道医生存在意义的不止是孙茜，医生自己也很莫名。苏澈没敢带着自己的军医专用手提包，把他的专用工具放在随身的书包里就很不专业的着急忙慌动身了。等到了欧阳羽的豪华办公室，更让他吃惊的是欧阳羽一脸肃穆的在等他。
“你让我给你验血？我以为是谁需要急救！”
“不知道现在的化验结果还有没有用，毕竟已经快24小时了。”
“这要看你服用了哪类药物，而且也不能只验血，还得验尿。有些成分在体内残留的时间长，有些则代谢的比较快。”苏澈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操作起来。“这我要带走化验，估计也要一两天才会有结果。好了，少爷，请您屈尊留尿液样本吧。”
欧阳羽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有结果，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头绪。
“欧阳，你为什么觉得有人给你下药了？”苏澈收拾妥当，才想起来问问详情。
“因为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苏澈听了也觉得反常。欧阳羽这个人的酒量，醉到断片只是一个理论上可能的状态，在实际生活中还没有见到过。他作为军人之子，酒量算是出类拔萃的，也曾经处心积虑的试过欧阳羽的酒量，奈何自己技不如人，倒是顺带把自己的酒量天花板给试出来了。
“要说能达到让人短暂失忆的药物，也不是没有。但是如果有人用，自然也是不怕你验。而且让你短暂失控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桃色花边新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谁知道，也许好戏还在后面。”欧阳羽面无表情的答复。
“是谁干的你有数了吗？”
“有点头绪，但不确定。”欧阳羽的脑海里有一些假设，但目前他掌握的信息有限，或者说，遗忘的信息太多，还不能组织起一个完整的脉络。谁谋划的，谁实施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会怎么做，他都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么做绝不仅仅是为了破坏他和林瑶儿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种桃色事件一般都是男女主的感情催化剂。说不定经此一事，你和林瑶儿之间的感情又能升级了。”苏澈这脑洞开的真不小。
“你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欧阳羽对苏澈的话啼笑皆非。“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没事的时候多去谈谈恋爱，增加点战斗值。”
苏澈听了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最近真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等你解决完眼前的事，我带你见见。”
苏澈整天都天马行空的，虽然从事了最严肃的工作，却始终过着不严谨的人生。欧阳羽本就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听他说的起劲，就敷衍的问了一句，“做什么的？”
“是个专栏作家，看着超级有灵性，虽然有点古灵精怪，但是很有趣！”
在欧阳羽的世界里，用“有趣”形容的女性，年龄应该都不超过10岁。但是他也承认，自己的世界远没有苏澈丰富多彩，他的世界是尔虞我诈，苏澈则是五彩缤纷。但是，现在他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没有多花一点心思在苏澈尚未真正开始的恋情上。甚至于，他都忘了苏澈上一次恋爱经历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了。
苏澈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了。欧阳羽利用这点闲暇又一次整理了一下思路，想看看朱婧能给她提供哪些有用的信息，最大限度的帮他还原事情的真相，晚上也好给林瑶儿一个满意点的佐餐故事。他又用力回忆了一次昨天跟朱婧见面的情况，仍然一无所获。他对于昨天在什么情况下他跟朱婧在公共场所会面毫无印象，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和朱婧的见面都是非常私密的，除了孙茜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极个别情况下作为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见面，也是陌生人的态度，不可能作出亲密的举动。对他而言，不是不能逢场作戏，但是不可能是跟朱婧。
想到这里，他有点浮躁。经过这件事，他和朱婧之间是不是会有些变化，他也拿不准。他破天荒第一次感觉面对朱婧有些困难，既不是抗拒，也不是畏惧，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事情复杂化的时候。朱婧跟别的明星截然不同，她是一个内心强大有自制力的姑娘，对于自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也非常理智，欧阳羽也正因如此才认可、欣赏这个人。
已经快四点半了，孙茜还没有把朱婧带上来，这让欧阳羽有些不安。朱婧的经纪人是圈子里有名的铁手腕，对艺人的要求一向很苛刻。经纪人出了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孙茜要求协作处理，就说明他们很重视这个新闻，不希望影响马上要进入宣发阶段的电影票房。毕竟这种桃色新闻动摇不了他和林瑶儿的世纪联姻，但是那林老爷子认真生起气来封杀一个电影明星也不是难事儿。更何况真要如此，他反而不方便出手干涉了。估计经纪人也是希望提前统一口径，别把责任都推给朱婧，不然小小经纪公司承受不住林家的雷霆万钧。
欧阳羽信马由缰的思绪被孙茜打断了。“欧阳先生，我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朱小姐，打电话也没有联系到她。她可能担心事情发酵不敢来了，也可能是经纪公司认为属于特殊敏感时期，把她严格看管起来了。”
“给经纪公司施压，我必须尽快见到她。”欧阳羽觉得事情果然棘手起来，而他好像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我直接联系经纪公司，还是安排集团公关部？”孙茜觉得老板在这个问题上有点意气用事，现在见朱婧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再隐秘的关系，也总有曝光的一天吧。
“公关部已经够忙了，何必百上加斤。”欧阳羽答复了孙茜的问题，开始筹划在见不到朱婧、拿不到检验结果的这段时间里，从哪里找到突破口，能够尽快了解他到底身处一个什么阴谋之中。他盯着孙茜之前放在桌面上的名单，觉得虽然希望渺茫，也只好先从当时在场的人下手了。
“你先去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我再等一下朱婧，5点半不来我就动身。”欧阳羽虽然这么告诉孙茜，但是他知道朱婧今天是不会出现的，等不等都是一个结果。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朱婧再也不会出现了。
是刑警队的到访带来的这个重大消息。当刑警队的陈队长带着人要求跟欧阳羽见面的时候，欧阳羽的第一感觉就是，果然重要的事情都会在黄昏时发生。当他们告诉欧阳羽，朱婧死了，需要他配合调查的时候，欧阳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林瑶儿的佐餐故事显然在情节上加了猛料，而欧阳羽则失去了照亮黑暗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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