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首映
朱婧死亡案在12月的第一天以最终定性为自杀案正式落下为帷幕。作为当红女星之一，警方通过官方媒体通报了对此案的简要侦破过程和最终定案依据，因为没有找到任何第三人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且经过警方多次复原和实验都没有找到从外面将大门反锁的可靠办法，朱婧确实死于自杀的结论不可颠覆。
朱婧的父母始终没有认同警方的结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会选择自杀。但是，在铁一般事实面前就算再无法接受、难以置信，也只能演化成生者苍白无力的执念和无法言说的哀伤。
警方通知朱婧的父母可以领取尸体办理后事了。经纪公司则强烈要求要给朱婧办理一个隆重的葬礼，让所有亲友和热爱她的粉丝都有机会送上哀思。朱婧的父母仍然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对这类安排都听之任之。所有人都知道，经纪公司无非想以此造势，让朱婧因为受到案件影响一直没有公映的遗作在票房大获成功，这是朱婧留在人间最后的灿烂，也是她能够最后为经纪公司贡献的经济价值了。
欧阳羽最近忙于集团事务，对于警方的通告没有十分在意。欧阳羽的忙碌很大一部分都是围着欧阳林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展开的。汇联丰与温氏新材料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的消息一公开，山南先生就劈头盖脸把欧阳林臭骂了一顿。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而且还不当不正的飞到了别人餐桌上，简直是整个山南集团的奇耻大辱！
欧阳山南安排欧阳羽尽快和汇联丰接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局面或者至少能减少损失。欧阳羽则顺势提出用订单和市场换原材料的建议，山南先生表示认可，示意他尽快处理。欧阳羽已经收到了李厚楚依照约定寄给他的已经单方签署完毕的协议，思量着寻找个机会交给山南集团走签署流程，这事儿就算交差了。
与此同时，欧阳羽通知孙茜启动战略性采购的替代方案，并让她把最终的方案交由集团董事局审议。尽管在会上欧阳羽表现的十分内敛低调，多次说明研究方案的过程中，欧阳林始终参与并给出了建设性意见，但是无论是山南先生还是其他董事局成员，没有人认真相信欧阳羽所说的话，反而认为作为一个弟弟和集团总裁，欧阳羽展现出了相应的格局和魅力，不但不居功自傲，还给哥哥留足了面子和台阶。
温伟男为了给欧阳林一个正式的答复，亲自来了一趟山南集团。毕竟山南在行业里的影响力不能小觑，即使不能达成并购，温伟男也不敢十分怠慢。他登门给欧阳林道歉，表示不能达成并购非常遗憾，希望日后以其他方式跟山南集团合作。欧阳林觉得这简直就是当面羞辱他，在会面过程中表现的非常不客气。温伟男性格本来也是宁折不弯，觉得自己登门拜访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屑于让一个后辈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毫不客气的起身告辞。欧阳林对于温伟男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忍无可忍，边拍桌子边对着温伟男的背影大喊：“老子早晚弄死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欧阳羽正好在电梯间遇到了满脸涨红等电梯的温伟男。他安慰对方说：“温总，别生气，欧阳林性格冲动一些，有口无心，您千万别介意。改日一起喝酒，庆祝温氏新材料研发突破。”
温伟男也冷静了下来，既然是自己登门，也确实不该在别人的地盘动怒。眼见着欧阳羽客气道喜，自然不能给脸不要脸。“感谢欧阳总裁。我现在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太好，论喝酒恐怕陪不好您了。改日一起坐坐喝茶，我也介绍犬子给您认识一下，一起给您陪个罪。”
欧阳羽笑着说：“何出此言，赔罪就实在不敢当了。早就听说贵公子潜心研究碳纤维材料多年，才华横溢，非常期待有机会认识一下。”
随着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这段官方又客气的对话就急匆匆的戛然而止了。
沈玉妍那边似乎也有一些新的进展，她如约采访了郑思捷，并且煞有介事的在杂志的商界精英栏目发表了对欧阳羽的一篇专访。欧阳羽安排集团公关部给了沈玉妍一笔金额不菲的润笔费。可惜他最近太忙，还没来及跟沈玉妍见上一面。沈玉妍催促他尽快安排时间见面，同时简单透露了一下郑思捷应该是受人指派去找朱婧的，而且朱婧和郑思捷乃至整个商会的关系可能千丝万缕，具体情况还是等见面的时候再说。
正当欧阳羽思考着如何妥当安排他和沈玉妍的会面时，孙茜突然带着一副为难的表情推门进来。她递给欧阳羽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迟疑的说：
“先生，电影制片方把首映礼的邀请函交给我了。您看如何安排？”
欧阳羽胸口像被钝器击打一般闷痛起来。他佯装镇定的打开信封，抽出了两张制作精美的首映礼邀请函。《双面女间谍》是朱婧最期待出演的电影，她花了好大力气才争取到这个角色，其中也包括欧阳羽在背后匿名投资的好几个亿。朱婧几次都骄傲的告诉他，自己在塑造这个角色的过程中，花费的心思最多，也投入的感情最深，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角色融为一体了。她曾多次要求欧阳羽陪他参加首映礼，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他第一时间从大屏幕看到自己在电影中的精彩表现，将会给她留下最幸福最美好的回忆。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欧阳羽确实不会出席这种活动，这给他带来的风言风语无疑会令他陷入困扰。但是，他现在觉得，朱婧活着的时候，自己没给她带去多少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回忆，至少要做一件曾经让她觉得可以获得幸福的事情，表达他的缅怀之情，更何况，这部电影将是朱婧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倩影了。
欧阳羽打定了主意，又思考再三，抬起头来对孙茜说：“我去参加。但是这个入场券我应该用不到。你帮我转交给沈玉妍小姐，再帮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同伴出席吧。”
孙茜立刻明白过来了。《双面女间谍》这部电影，林家也参与了一点投资，八成也会受邀出席首映礼。当时林家投资的目的就是借机想给制片人施压换掉女主角，所以迫使欧阳羽不得不在背后出了几个亿才稳住了朱婧的女主位置。
“记得嘱咐一下沈小姐，让她融入当天的场合。她的风格跟首映礼太格格不入，会在当晚非常显眼。”
孙茜笑了，那确实像是丑小鸭闯进了天鹅湖。她随即想了一下便有了主意，让欧阳羽放心，说自己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可是欧阳羽的心思太难猜了，为什么要让沈玉妍小姐参加这样的场合呢？
林瑶儿行事从来不曾让欧阳羽失望。当她提前两天拿着邀请函来找欧阳羽陪自己出席首映式的时候，欧阳羽还要摆出一副十分为难，时间冲突很难安排的姿态。可他越是推脱，林瑶儿的态度就越会坚决，甚至牵强附会的猜想他是因为忘不了朱婧、害怕睹物思人才拒绝参加的。所以，在欧阳羽装腔作势的打了几个电话，很费劲才推掉了本应在首映礼当晚出席的接待活动后，林瑶儿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既然欧阳羽为了顺从林瑶儿的要求作出这么大让步，林瑶儿也不好继续在欧阳羽面前耍小姐性子，之前的不愉快暂且就过去了。
每个首映礼都是影视圈的盛宴，也是包括资本方、制片方、发行方、经纪人、媒体圈在内整个影视生态交换信息和资源的重要社交场所。尽管《双面女间谍》的首映礼由于朱婧的离世带有一些压抑和悲剧的色彩，但是没有人真正沉浸在缅怀逝者的悲伤之中。走过红毯的时候为了配合拍照而摆出的伤感表情，在转过签名墙之后，立马就换成了谄媚讨好、寻找商机的姿态，毕竟死去的人已经归于虚无，活在当下才是无比真实且艰辛的事情。
欧阳羽和林瑶儿的联袂出席，填补了狗仔队和花边新闻媒体关于朱婧事件后续的空白，自动给所有猜想画上完美句号。欧阳羽知道林瑶儿高调的安排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的，那个死去的女人可以永远停留在大屏幕上，但她只能以二维形式存在了，三维立体、生动活泼、并且实际占有欧阳羽的，只有她林瑶儿一个。
正当欧阳羽和林瑶儿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走向VIP专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欧阳羽的身边轻巧划过。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沈玉妍，尽管今天的她的确与平时完全不同。
沈玉妍穿着精致的晚礼服（这是她下血本用润笔费买的），黑色礼服衬托下她雪白的肌肤熠熠生辉。头上挽着复古的发髻，妆也化得额外别致，楚楚动人。她挽着一个貌似年轻制作人的手臂，迈着灵动的步伐从欧阳羽身边走过。等越过他之后，沈玉妍悄悄的回过头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着欧阳羽挤了挤眼睛，吐了吐舌头，露出生动可人的笑脸，就瞬间又消失在人群中了。
欧阳羽落座之后，脑海里一直闪动着沈玉妍稚嫩生动的面部表情，看她化妆成一个刚刚入圈还不入流小明星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可爱。林瑶儿轻轻拉了拉他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欧阳羽把她揽在怀里，对着她的耳边说：“没什么，想起工作上的事儿了。”
首映礼正式开始后的第一个流程，便是导演上台说了一段缅怀朱婧和感谢她在电影制作过程中所做出的卓越贡献的经典台词。欧阳羽虽然有些感触，但这么商业化的桥段和套路无法引起他的共鸣，更何况还有一个林瑶儿在近距离观察他每一帧的微表情。
接下来便是介绍制片方、发行方和主要电影出演人员的环节。欧阳羽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语言”已经发出信息，让他尽快到3号休息室汇合。他站起身跟林瑶儿说去接个电话，就离开了会议现场。
3号休息室在整个影院的最里面，欧阳羽推门进去的时候，沈玉妍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儿。见欧阳羽推门进来，笑着说：
“你真能找时机见面，安排这么一个声色犬马的场合，就是存心要花我的润笔费吧？”
欧阳羽真诚的夸到：“沈小姐今晚格外美丽动人。”
沈玉妍听了很害羞，为了遮掩她的不好意思，便很快切入正题：“我去了瓦特公司，关于叫车订单的情况，公司要保护隐私权不能透露，但是那个司机已经离职回老家了，说是因为司机的儿子突然摔断了腿，他得回去照顾。”
欧阳羽于是问能不能联系到那个司机。
“租车公司按照程序只留了身份证，没有地址，档案上留的电话我打过，已经停机了。身份证我偷偷拍下来了，要找到人必须去一趟，我最近还没抽出时间，近期去一趟。”
“你定下安排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欧阳羽有些担心。
“放心吧。另外，郑思捷那边我旁敲侧击的问了，我觉得她跟朱婧之间肯定有些往来，但应该不是私交。看起来朱婧和商会之间有些联系，具体是什么郑思捷完全不想提及。而且！”
沈玉妍靠近欧阳羽轻声说：“我今天在会场跟不少明星、制片人都逮住机会聊了几句，我发现，朱婧的离去让不少人惴惴不安，我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单纯漂亮的女明星，现在看来情况不止如此！”
欧阳羽觉得她的突然靠近竟然让他有点紧张，这可不是他一个情场老手会出现的状况。他压抑着自己想要把沈玉妍搂在怀里的冲动，盯着她闪动那双充满好奇和智慧的眼睛，叮嘱她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安全。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灵动的女生。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林瑶儿推开休息室房门的时候，欧阳羽还在背对着门口接电话。他听到背后的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到是林瑶儿来了，示意她稍等，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问她：“你怎么找出来了？”
“电影都开始了，看你还没回来，以为你扔下我不管，偷偷溜走了。”
“瞎说”，欧阳羽揽着她的腰，推开休息室的门，回到了放映大厅。
大屏幕上的朱婧，美艳鲜活。欧阳羽知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朱婧为了保护男主而死，临死之前她对男主说，保护你的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护你周全。欧阳羽不知道，朱婧想让自己看这个电影，是不是也想告诉自己这句话？
电影放映完毕，欧阳羽和林瑶儿顺着人流缓缓向出口走去。林瑶儿边走边问欧阳羽，是不是更喜欢女间谍这样的巾帼英雄。两人说笑着，欧阳羽突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等回过神来，撞他的人已经走远了，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小心林瑶儿。BJ1205”
林瑶儿关心的问他没事吧，欧阳羽若无其事的笑着摇摇头，两人金童玉女一般亲密的离开了电影放映现场。欧阳羽把林瑶儿送回家，俩人在车上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欧阳羽待她走后，轻轻展开放在兜里的纸条，默默解读那串字符背后的意思。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沈玉妍，但又没把握自己破解这个暗号，犹豫再三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她。
想到沈玉妍今天晚上变装成新入圈小明星的样子，欧阳羽的嘴角就不经意的上扬。朱婧曾经也是这样青涩乖巧，怀揣着明星梦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很快就被残酷现实折磨的体无完肤。影视圈可不是靠身材脸蛋、演技水平，或者认个干爹就能成功出圈，爬上顶流的明星们外面开起来风光无限，背地里全是龌龊和苟且，说白了还是考验人的综合素质。年轻漂亮是基本要素，八面玲珑是战力加持，放下自尊人格才是制胜法宝。
欧阳羽到家以后接到了沈玉妍的电话，对于小心林瑶儿的表述表现的尤为在意。
“给你这个纸条的人一定知道什么，后面的字符应该就是约你见面的暗号。你相信是林瑶儿干的吗？”
欧阳羽默不作声，他深知林瑶儿确实会因为大小姐的嫉妒和占有欲对朱婧或者其他跟他有些暧昧关系的女性产生敌意，但是要说杀人并不像这大家闺秀所能做到的。桃色新闻是林瑶儿暗中设计他毫不意外，说不定就是苏澈那种用外部舆论促进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低级伎俩，但朱婧的死她如何设计？朱婧从自己家哭着离去她如何设计？从朱婧家外反锁房门她如何做到？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看后面的暗号是什么意思？”胡乱猜测并没有意义，不如抓紧找到这个人见面问清楚。
沈玉妍很有专业水准的分析着：“1205，我基本确定是日期，12月5日，今天是4号，那就是明天了。”
这个分析欧阳羽也是认同的，所以得快点知道地点，否则错过时间就很可能见不到面了。“那BJ应该是地点。”
“没错。”沈玉妍说，“BJ，BJ？这样就太宽泛了。一定是个具体的地方，而且，后面的日期没有带具体时间点，不可能让你在某个地方等一天，所以这个地点本身一定是自带营业时间限制的。”
欧阳羽顺着沈玉妍的分析思考着，什么地方会自带时间限制呢？酒吧？演出？游乐设施？两个人各自陷入了沉思，都在自己头脑中搜寻符合这个条件的位置，但是又暂时找不到答案。
沈玉妍突然又开口问到：“你仔细想想，那个撞你的人有没有什么特点？”
“那时候散场，光线昏暗挤挤挨挨，确实看不见。”
“男的女的也没看到？”
“可能是女的吧？”欧阳羽犹豫的回答，他确实无法确定。
“女的。。。。”沈玉妍嘀咕着，“像我一样的小明星么？一晚上我除了明星，就看到导演，制片人，我的天……”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欧阳羽说：“欧阳，首映礼应该都是影视圈子里的人才能去吧？”
欧阳羽回答没错。
“如果说是明星圈、媒体圈这种文化圈，我猜BJ是不是这圈子里最有名的那个BlackJazz酒吧啊？你稍等你稍等……”沈玉妍似乎在急忙检索什么，片刻后说：“就是这里！明天晚上有个国外知名爵士乐队的演出，七点半到九点半！我噻，票真贵~”
“没想到这么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沈小姐，还混文化圈子……”欧阳羽笑着出言嘲讽起来。
“我只是听说，根本没去过……”沈玉妍一边辩解，才突然反应过来，欧阳羽是拿自己开玩笑，于是严肃的批评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去抓紧弄个6人包间票吧~明天晚上见！”
欧阳羽本身不是一个习惯嘈杂环境的人，所以BlackJazz这种相对喧嚣的酒吧欧阳羽很少出现。他进入预定的包间时，乐队已经开始在台上调试设备了，酒吧内来看表演的乐队粉丝人头攒动，点单和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欧阳羽预定的包间自带酒水小食套餐，他落座以后服务员就开始陆续帮他摆上餐桌。
沈玉妍没有在包间出现，她知道若有第三人在场，可能传递纸条的神秘人就不现身了。她在外面吧台找了个理想位置，既能够看到乐队的演出，还能把进出欧阳羽包间的人收入眼底。
乐队演出已经开始，神秘人还没出现。欧阳羽对爵士乐丝毫不感冒，他愁苦于对方为什么不约着一起听听交响乐，好过这类难以欣赏的西方说唱艺术。转眼已经19:50，欧阳羽甚至怀疑他和沈玉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突然，服务员带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戴着MLB休闲帽的访客进入了包间。霓虹闪烁，欧阳羽一时间无法确定来人自己是否认识，但是看身形是个女生没错。那女孩子落座以后，并没有计划除下她有些奇特和蹩脚的伪装，左顾右盼像是要确认周边是否安全，欧阳羽觉得她是不是有点过于神经兮兮了。
“我是邹清玫。”那人确认自己暂时没有受到威胁后，就急匆匆的直入主题了。“朱姐的事儿，是我报的警。”
欧阳羽刚想发问，却被那女孩子制止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没办法都回答。我一会儿就要坐火车离开了，你也不要再找我或想办法联系我。”
“有人想害你吗？我可以保护你。”欧阳羽短促有力的提议。
没想到这女孩听了欧阳羽这句话，竟然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保护我？算了吧。朱姐是为了保护你才落到这种下场吧？”
欧阳羽闻言惊呆了。
“我知道朱姐一直都想要保护你，她帮过我很多，所以我为了实现她的愿望才冒险回来的。何况，我也想看看她最后的电影……”
欧阳羽感觉那女孩子在昏暗中抹了抹眼泪。她抓起桌上摆好的德国黑啤，咚咚喝了几口，又继续说下去：
“她死那天下午，我去找过她。我到的时候隔着门听见她和另一个女人在房内争吵。吵什么内容我听不清楚，但觉得她们似乎提到了你的名字。后来就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没有人出门。我想她们可能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就准备去找个地方抽颗烟。刚走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关门离开了。”邹清玫喘了口气，理了理思路继续说：“我想赶紧去找朱姐，就又走过去敲门，但是没人开，打朱姐电话也没人接。我很害怕，就赶紧回家了。半路越想越不对，到家找了个没人用的手机号报警。没想到……”
“是谁？”欧阳羽迫切的想要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只知道是个女人。但是，我觉得就是林瑶儿。”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在背后安排小明星搞桃色新闻的就是她。”邹清玫说，“最开始是你哥说让我找个小明星去恶搞一下他一个让他难堪的哥们儿，我就觉得说的是你。有一天他说漏嘴了，说其实是他哥们的女朋友拜托他的。”
“你觉得是那个女人杀了朱婧？”
邹清玫似乎想了想，有点迷惑：“我不确定。但我不相信朱姐自杀。朱姐虽然告诉我，她要离开，但肯定不是要寻死的意思。”
邹清玫顿了顿，觉得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长出一口气。“朱姐出事后，我很害怕，又担心欧阳林找我麻烦，我就跑了。我要去赶火车了，你多保重，都告诉你我也就对得起朱姐了。”
“你要去哪里？”欧阳羽急迫的问。
邹清玫本来不打算回答，但似乎想了想觉得欧阳羽不至于会加害自己，于是说：“内蒙，XLGL盟，我地下男友老家。”说完就走了。
留下欧阳羽一个人，对着台上台下歌舞升平，默默半晌无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朱婧的父母始终没有认同警方的结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会选择自杀。但是，在铁一般事实面前就算再无法接受、难以置信，也只能演化成生者苍白无力的执念和无法言说的哀伤。
警方通知朱婧的父母可以领取尸体办理后事了。经纪公司则强烈要求要给朱婧办理一个隆重的葬礼，让所有亲友和热爱她的粉丝都有机会送上哀思。朱婧的父母仍然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对这类安排都听之任之。所有人都知道，经纪公司无非想以此造势，让朱婧因为受到案件影响一直没有公映的遗作在票房大获成功，这是朱婧留在人间最后的灿烂，也是她能够最后为经纪公司贡献的经济价值了。
欧阳羽最近忙于集团事务，对于警方的通告没有十分在意。欧阳羽的忙碌很大一部分都是围着欧阳林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展开的。汇联丰与温氏新材料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的消息一公开，山南先生就劈头盖脸把欧阳林臭骂了一顿。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而且还不当不正的飞到了别人餐桌上，简直是整个山南集团的奇耻大辱！
欧阳山南安排欧阳羽尽快和汇联丰接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局面或者至少能减少损失。欧阳羽则顺势提出用订单和市场换原材料的建议，山南先生表示认可，示意他尽快处理。欧阳羽已经收到了李厚楚依照约定寄给他的已经单方签署完毕的协议，思量着寻找个机会交给山南集团走签署流程，这事儿就算交差了。
与此同时，欧阳羽通知孙茜启动战略性采购的替代方案，并让她把最终的方案交由集团董事局审议。尽管在会上欧阳羽表现的十分内敛低调，多次说明研究方案的过程中，欧阳林始终参与并给出了建设性意见，但是无论是山南先生还是其他董事局成员，没有人认真相信欧阳羽所说的话，反而认为作为一个弟弟和集团总裁，欧阳羽展现出了相应的格局和魅力，不但不居功自傲，还给哥哥留足了面子和台阶。
温伟男为了给欧阳林一个正式的答复，亲自来了一趟山南集团。毕竟山南在行业里的影响力不能小觑，即使不能达成并购，温伟男也不敢十分怠慢。他登门给欧阳林道歉，表示不能达成并购非常遗憾，希望日后以其他方式跟山南集团合作。欧阳林觉得这简直就是当面羞辱他，在会面过程中表现的非常不客气。温伟男性格本来也是宁折不弯，觉得自己登门拜访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屑于让一个后辈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毫不客气的起身告辞。欧阳林对于温伟男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忍无可忍，边拍桌子边对着温伟男的背影大喊：“老子早晚弄死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欧阳羽正好在电梯间遇到了满脸涨红等电梯的温伟男。他安慰对方说：“温总，别生气，欧阳林性格冲动一些，有口无心，您千万别介意。改日一起喝酒，庆祝温氏新材料研发突破。”
温伟男也冷静了下来，既然是自己登门，也确实不该在别人的地盘动怒。眼见着欧阳羽客气道喜，自然不能给脸不要脸。“感谢欧阳总裁。我现在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太好，论喝酒恐怕陪不好您了。改日一起坐坐喝茶，我也介绍犬子给您认识一下，一起给您陪个罪。”
欧阳羽笑着说：“何出此言，赔罪就实在不敢当了。早就听说贵公子潜心研究碳纤维材料多年，才华横溢，非常期待有机会认识一下。”
随着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这段官方又客气的对话就急匆匆的戛然而止了。
沈玉妍那边似乎也有一些新的进展，她如约采访了郑思捷，并且煞有介事的在杂志的商界精英栏目发表了对欧阳羽的一篇专访。欧阳羽安排集团公关部给了沈玉妍一笔金额不菲的润笔费。可惜他最近太忙，还没来及跟沈玉妍见上一面。沈玉妍催促他尽快安排时间见面，同时简单透露了一下郑思捷应该是受人指派去找朱婧的，而且朱婧和郑思捷乃至整个商会的关系可能千丝万缕，具体情况还是等见面的时候再说。
正当欧阳羽思考着如何妥当安排他和沈玉妍的会面时，孙茜突然带着一副为难的表情推门进来。她递给欧阳羽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迟疑的说：
“先生，电影制片方把首映礼的邀请函交给我了。您看如何安排？”
欧阳羽胸口像被钝器击打一般闷痛起来。他佯装镇定的打开信封，抽出了两张制作精美的首映礼邀请函。《双面女间谍》是朱婧最期待出演的电影，她花了好大力气才争取到这个角色，其中也包括欧阳羽在背后匿名投资的好几个亿。朱婧几次都骄傲的告诉他，自己在塑造这个角色的过程中，花费的心思最多，也投入的感情最深，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角色融为一体了。她曾多次要求欧阳羽陪他参加首映礼，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他第一时间从大屏幕看到自己在电影中的精彩表现，将会给她留下最幸福最美好的回忆。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欧阳羽确实不会出席这种活动，这给他带来的风言风语无疑会令他陷入困扰。但是，他现在觉得，朱婧活着的时候，自己没给她带去多少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回忆，至少要做一件曾经让她觉得可以获得幸福的事情，表达他的缅怀之情，更何况，这部电影将是朱婧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倩影了。
欧阳羽打定了主意，又思考再三，抬起头来对孙茜说：“我去参加。但是这个入场券我应该用不到。你帮我转交给沈玉妍小姐，再帮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同伴出席吧。”
孙茜立刻明白过来了。《双面女间谍》这部电影，林家也参与了一点投资，八成也会受邀出席首映礼。当时林家投资的目的就是借机想给制片人施压换掉女主角，所以迫使欧阳羽不得不在背后出了几个亿才稳住了朱婧的女主位置。
“记得嘱咐一下沈小姐，让她融入当天的场合。她的风格跟首映礼太格格不入，会在当晚非常显眼。”
孙茜笑了，那确实像是丑小鸭闯进了天鹅湖。她随即想了一下便有了主意，让欧阳羽放心，说自己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可是欧阳羽的心思太难猜了，为什么要让沈玉妍小姐参加这样的场合呢？
林瑶儿行事从来不曾让欧阳羽失望。当她提前两天拿着邀请函来找欧阳羽陪自己出席首映式的时候，欧阳羽还要摆出一副十分为难，时间冲突很难安排的姿态。可他越是推脱，林瑶儿的态度就越会坚决，甚至牵强附会的猜想他是因为忘不了朱婧、害怕睹物思人才拒绝参加的。所以，在欧阳羽装腔作势的打了几个电话，很费劲才推掉了本应在首映礼当晚出席的接待活动后，林瑶儿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既然欧阳羽为了顺从林瑶儿的要求作出这么大让步，林瑶儿也不好继续在欧阳羽面前耍小姐性子，之前的不愉快暂且就过去了。
每个首映礼都是影视圈的盛宴，也是包括资本方、制片方、发行方、经纪人、媒体圈在内整个影视生态交换信息和资源的重要社交场所。尽管《双面女间谍》的首映礼由于朱婧的离世带有一些压抑和悲剧的色彩，但是没有人真正沉浸在缅怀逝者的悲伤之中。走过红毯的时候为了配合拍照而摆出的伤感表情，在转过签名墙之后，立马就换成了谄媚讨好、寻找商机的姿态，毕竟死去的人已经归于虚无，活在当下才是无比真实且艰辛的事情。
欧阳羽和林瑶儿的联袂出席，填补了狗仔队和花边新闻媒体关于朱婧事件后续的空白，自动给所有猜想画上完美句号。欧阳羽知道林瑶儿高调的安排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的，那个死去的女人可以永远停留在大屏幕上，但她只能以二维形式存在了，三维立体、生动活泼、并且实际占有欧阳羽的，只有她林瑶儿一个。
正当欧阳羽和林瑶儿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走向VIP专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欧阳羽的身边轻巧划过。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沈玉妍，尽管今天的她的确与平时完全不同。
沈玉妍穿着精致的晚礼服（这是她下血本用润笔费买的），黑色礼服衬托下她雪白的肌肤熠熠生辉。头上挽着复古的发髻，妆也化得额外别致，楚楚动人。她挽着一个貌似年轻制作人的手臂，迈着灵动的步伐从欧阳羽身边走过。等越过他之后，沈玉妍悄悄的回过头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着欧阳羽挤了挤眼睛，吐了吐舌头，露出生动可人的笑脸，就瞬间又消失在人群中了。
欧阳羽落座之后，脑海里一直闪动着沈玉妍稚嫩生动的面部表情，看她化妆成一个刚刚入圈还不入流小明星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可爱。林瑶儿轻轻拉了拉他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欧阳羽把她揽在怀里，对着她的耳边说：“没什么，想起工作上的事儿了。”
首映礼正式开始后的第一个流程，便是导演上台说了一段缅怀朱婧和感谢她在电影制作过程中所做出的卓越贡献的经典台词。欧阳羽虽然有些感触，但这么商业化的桥段和套路无法引起他的共鸣，更何况还有一个林瑶儿在近距离观察他每一帧的微表情。
接下来便是介绍制片方、发行方和主要电影出演人员的环节。欧阳羽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语言”已经发出信息，让他尽快到3号休息室汇合。他站起身跟林瑶儿说去接个电话，就离开了会议现场。
3号休息室在整个影院的最里面，欧阳羽推门进去的时候，沈玉妍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儿。见欧阳羽推门进来，笑着说：
“你真能找时机见面，安排这么一个声色犬马的场合，就是存心要花我的润笔费吧？”
欧阳羽真诚的夸到：“沈小姐今晚格外美丽动人。”
沈玉妍听了很害羞，为了遮掩她的不好意思，便很快切入正题：“我去了瓦特公司，关于叫车订单的情况，公司要保护隐私权不能透露，但是那个司机已经离职回老家了，说是因为司机的儿子突然摔断了腿，他得回去照顾。”
欧阳羽于是问能不能联系到那个司机。
“租车公司按照程序只留了身份证，没有地址，档案上留的电话我打过，已经停机了。身份证我偷偷拍下来了，要找到人必须去一趟，我最近还没抽出时间，近期去一趟。”
“你定下安排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欧阳羽有些担心。
“放心吧。另外，郑思捷那边我旁敲侧击的问了，我觉得她跟朱婧之间肯定有些往来，但应该不是私交。看起来朱婧和商会之间有些联系，具体是什么郑思捷完全不想提及。而且！”
沈玉妍靠近欧阳羽轻声说：“我今天在会场跟不少明星、制片人都逮住机会聊了几句，我发现，朱婧的离去让不少人惴惴不安，我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单纯漂亮的女明星，现在看来情况不止如此！”
欧阳羽觉得她的突然靠近竟然让他有点紧张，这可不是他一个情场老手会出现的状况。他压抑着自己想要把沈玉妍搂在怀里的冲动，盯着她闪动那双充满好奇和智慧的眼睛，叮嘱她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安全。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灵动的女生。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林瑶儿推开休息室房门的时候，欧阳羽还在背对着门口接电话。他听到背后的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到是林瑶儿来了，示意她稍等，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问她：“你怎么找出来了？”
“电影都开始了，看你还没回来，以为你扔下我不管，偷偷溜走了。”
“瞎说”，欧阳羽揽着她的腰，推开休息室的门，回到了放映大厅。
大屏幕上的朱婧，美艳鲜活。欧阳羽知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朱婧为了保护男主而死，临死之前她对男主说，保护你的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护你周全。欧阳羽不知道，朱婧想让自己看这个电影，是不是也想告诉自己这句话？
电影放映完毕，欧阳羽和林瑶儿顺着人流缓缓向出口走去。林瑶儿边走边问欧阳羽，是不是更喜欢女间谍这样的巾帼英雄。两人说笑着，欧阳羽突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等回过神来，撞他的人已经走远了，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小心林瑶儿。BJ1205”
林瑶儿关心的问他没事吧，欧阳羽若无其事的笑着摇摇头，两人金童玉女一般亲密的离开了电影放映现场。欧阳羽把林瑶儿送回家，俩人在车上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欧阳羽待她走后，轻轻展开放在兜里的纸条，默默解读那串字符背后的意思。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沈玉妍，但又没把握自己破解这个暗号，犹豫再三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她。
想到沈玉妍今天晚上变装成新入圈小明星的样子，欧阳羽的嘴角就不经意的上扬。朱婧曾经也是这样青涩乖巧，怀揣着明星梦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很快就被残酷现实折磨的体无完肤。影视圈可不是靠身材脸蛋、演技水平，或者认个干爹就能成功出圈，爬上顶流的明星们外面开起来风光无限，背地里全是龌龊和苟且，说白了还是考验人的综合素质。年轻漂亮是基本要素，八面玲珑是战力加持，放下自尊人格才是制胜法宝。
欧阳羽到家以后接到了沈玉妍的电话，对于小心林瑶儿的表述表现的尤为在意。
“给你这个纸条的人一定知道什么，后面的字符应该就是约你见面的暗号。你相信是林瑶儿干的吗？”
欧阳羽默不作声，他深知林瑶儿确实会因为大小姐的嫉妒和占有欲对朱婧或者其他跟他有些暧昧关系的女性产生敌意，但是要说杀人并不像这大家闺秀所能做到的。桃色新闻是林瑶儿暗中设计他毫不意外，说不定就是苏澈那种用外部舆论促进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低级伎俩，但朱婧的死她如何设计？朱婧从自己家哭着离去她如何设计？从朱婧家外反锁房门她如何做到？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看后面的暗号是什么意思？”胡乱猜测并没有意义，不如抓紧找到这个人见面问清楚。
沈玉妍很有专业水准的分析着：“1205，我基本确定是日期，12月5日，今天是4号，那就是明天了。”
这个分析欧阳羽也是认同的，所以得快点知道地点，否则错过时间就很可能见不到面了。“那BJ应该是地点。”
“没错。”沈玉妍说，“BJ，BJ？这样就太宽泛了。一定是个具体的地方，而且，后面的日期没有带具体时间点，不可能让你在某个地方等一天，所以这个地点本身一定是自带营业时间限制的。”
欧阳羽顺着沈玉妍的分析思考着，什么地方会自带时间限制呢？酒吧？演出？游乐设施？两个人各自陷入了沉思，都在自己头脑中搜寻符合这个条件的位置，但是又暂时找不到答案。
沈玉妍突然又开口问到：“你仔细想想，那个撞你的人有没有什么特点？”
“那时候散场，光线昏暗挤挤挨挨，确实看不见。”
“男的女的也没看到？”
“可能是女的吧？”欧阳羽犹豫的回答，他确实无法确定。
“女的。。。。”沈玉妍嘀咕着，“像我一样的小明星么？一晚上我除了明星，就看到导演，制片人，我的天……”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欧阳羽说：“欧阳，首映礼应该都是影视圈子里的人才能去吧？”
欧阳羽回答没错。
“如果说是明星圈、媒体圈这种文化圈，我猜BJ是不是这圈子里最有名的那个BlackJazz酒吧啊？你稍等你稍等……”沈玉妍似乎在急忙检索什么，片刻后说：“就是这里！明天晚上有个国外知名爵士乐队的演出，七点半到九点半！我噻，票真贵~”
“没想到这么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沈小姐，还混文化圈子……”欧阳羽笑着出言嘲讽起来。
“我只是听说，根本没去过……”沈玉妍一边辩解，才突然反应过来，欧阳羽是拿自己开玩笑，于是严肃的批评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去抓紧弄个6人包间票吧~明天晚上见！”
欧阳羽本身不是一个习惯嘈杂环境的人，所以BlackJazz这种相对喧嚣的酒吧欧阳羽很少出现。他进入预定的包间时，乐队已经开始在台上调试设备了，酒吧内来看表演的乐队粉丝人头攒动，点单和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欧阳羽预定的包间自带酒水小食套餐，他落座以后服务员就开始陆续帮他摆上餐桌。
沈玉妍没有在包间出现，她知道若有第三人在场，可能传递纸条的神秘人就不现身了。她在外面吧台找了个理想位置，既能够看到乐队的演出，还能把进出欧阳羽包间的人收入眼底。
乐队演出已经开始，神秘人还没出现。欧阳羽对爵士乐丝毫不感冒，他愁苦于对方为什么不约着一起听听交响乐，好过这类难以欣赏的西方说唱艺术。转眼已经19:50，欧阳羽甚至怀疑他和沈玉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突然，服务员带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戴着MLB休闲帽的访客进入了包间。霓虹闪烁，欧阳羽一时间无法确定来人自己是否认识，但是看身形是个女生没错。那女孩子落座以后，并没有计划除下她有些奇特和蹩脚的伪装，左顾右盼像是要确认周边是否安全，欧阳羽觉得她是不是有点过于神经兮兮了。
“我是邹清玫。”那人确认自己暂时没有受到威胁后，就急匆匆的直入主题了。“朱姐的事儿，是我报的警。”
欧阳羽刚想发问，却被那女孩子制止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没办法都回答。我一会儿就要坐火车离开了，你也不要再找我或想办法联系我。”
“有人想害你吗？我可以保护你。”欧阳羽短促有力的提议。
没想到这女孩听了欧阳羽这句话，竟然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保护我？算了吧。朱姐是为了保护你才落到这种下场吧？”
欧阳羽闻言惊呆了。
“我知道朱姐一直都想要保护你，她帮过我很多，所以我为了实现她的愿望才冒险回来的。何况，我也想看看她最后的电影……”
欧阳羽感觉那女孩子在昏暗中抹了抹眼泪。她抓起桌上摆好的德国黑啤，咚咚喝了几口，又继续说下去：
“她死那天下午，我去找过她。我到的时候隔着门听见她和另一个女人在房内争吵。吵什么内容我听不清楚，但觉得她们似乎提到了你的名字。后来就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没有人出门。我想她们可能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就准备去找个地方抽颗烟。刚走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关门离开了。”邹清玫喘了口气，理了理思路继续说：“我想赶紧去找朱姐，就又走过去敲门，但是没人开，打朱姐电话也没人接。我很害怕，就赶紧回家了。半路越想越不对，到家找了个没人用的手机号报警。没想到……”
“是谁？”欧阳羽迫切的想要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只知道是个女人。但是，我觉得就是林瑶儿。”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在背后安排小明星搞桃色新闻的就是她。”邹清玫说，“最开始是你哥说让我找个小明星去恶搞一下他一个让他难堪的哥们儿，我就觉得说的是你。有一天他说漏嘴了，说其实是他哥们的女朋友拜托他的。”
“你觉得是那个女人杀了朱婧？”
邹清玫似乎想了想，有点迷惑：“我不确定。但我不相信朱姐自杀。朱姐虽然告诉我，她要离开，但肯定不是要寻死的意思。”
邹清玫顿了顿，觉得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长出一口气。“朱姐出事后，我很害怕，又担心欧阳林找我麻烦，我就跑了。我要去赶火车了，你多保重，都告诉你我也就对得起朱姐了。”
“你要去哪里？”欧阳羽急迫的问。
邹清玫本来不打算回答，但似乎想了想觉得欧阳羽不至于会加害自己，于是说：“内蒙，XLGL盟，我地下男友老家。”说完就走了。
留下欧阳羽一个人，对着台上台下歌舞升平，默默半晌无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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