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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忆(续)

    山雨欲来风满楼。陈蒨到最后一幕上演才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暴风骤雨之前的预告罢了。

    陈蒨自闯宫门事件发生后,以养病为名淡出朝堂几个月。虽然也听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太子被北周拘禁作为人质,公主和皇后也参与到权力争斗之中,几派朝中势力颇大、军中甚有威望的势力都在为立储、继位之事明争暗斗。再加上陈霸先年事已高,早前连年征战造成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整日面对朝野的勾心斗角、边境的危机四伏和民生吏治的整顿不利,心力交瘁下精神愈发摇摇欲坠了。

    陈蒨自从知道武帝对韩子高已经动了杀心,猜测可能是因怕他功高盖主而欲杀其党羽以儆效尤,便开始韬光养晦,从不主动接触任何朝堂正事,对于前来示好或者想要劝说他加入党派争斗、未将来承袭帝位做准备的说客,也一律推脱不见,一副戎马生涯半生、终归诗酒田园的气象风貌。

    韩子高知道陈蒨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成为政治碾压的炮灰,内心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与自责,表面上看起来却依然是往日怡然自得的模样,每日专心侍奉在侧,陪着王爷在府内饮酒读书、切磋武艺。

    陈蒨在王爷府所受的专宠,其他下官肯定是看在眼里也嫉妒不来,但府内女眷却是越来越不满,从前因为性别所产生的优越感逐渐被风言风语和无情现实打散,竟开始和韩子高争风吃醋起来。尤其是王妃沈妙容,自从听了所谓男王后的流言,再加上被其他妾室又是嘲讽、又是怂恿,一双眼睛恨不得盯在韩子高身上,生怕他在任何规矩待遇上超越了自己这个正室的位置。

    韩子高在这方面非常谨小慎微。他非但从未恃宠而骄,对于陈蒨的内府女眷也退避三舍,从不主动跨进内府半步。若是内府中陈蒨的王妃妾室有急事需要,无论陈蒨是否在府,他都一样安排妥当。对于偶尔王妃的挑衅生事,韩子高也从不放在心上,能忍则忍、能退则退,实在不行就躲出府外。陈蒨问起,他总是一笑置之,说自己七尺男儿怎么会和妇人一般见识。陈蒨因此对他更是欲罢不能,这大概就是所谓欲擒故纵的好处了吧。

    满府里对韩子高恶意最大的,就是陈蒨的长子陈伯茂。他因是陈蒨的嫡长子,又多年跟随陈蒨征战,无论军中还是朝堂也积累了一些威望。在武帝登基后,因陈蒨日后承袭帝位的呼声一直不断,陈伯茂作为嫡长子待陈蒨百年后继位也是可期之事,因此总有攀附之人寻上他,时至今日竟也形成了一派势力。陈伯茂在趋炎附势之人的吹捧下,竟把别人画的饼当了真,觉得自己日后必将称帝,成为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如今却看陈蒨摆足了归隐田园的架势,陈伯茂大感“恨爹不成钢”,觉得自己到手的皇位要断送在自己不争气的老子手上,整天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加上坊间要立男王后的笑谈传的沸沸扬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伯茂觉得自己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恨不得把害得他母后颜面无存、害得他皇位鸡飞蛋打的韩子高,一把撕个粉碎。

    但陈伯茂也只能停留在想想而已。从颜值、人气值、经验值,到武力值、智力值,陈伯茂没有一方面是韩子高的对手,韩子高没把他当做眼中钉,拔之而后快,已经是看在他老子的份儿上宽容大度了。韩子高虽然平时在府内人畜无害,但毕竟是出生入死近十载的大军副将,对满府的女眷他自不会当真为难,但若对陈伯茂这个一直在他面前挑衅滋事的男人动了怒,无论是刀刃相见、还是手段心机,陈伯茂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到最后陈蒨和韩子高才明白,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因为他们一直在为你挖掘坟墓。

    这日正是阴历九月初九重阳节,家家都在忙着摆酒祈寿,赏菊、饮酒,万家灯火、喜气洋洋。宫内陈武帝在后宫亦摆了夜宴,与宣皇后并坐其上,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孙济济一堂,共向武帝叩拜祈寿后,分坐两旁,共度良宵。陈蒨带其两个嫡子入宫行礼后便准备匆忙赶回府,想在结束满府家眷的晚宴后,再和韩子高单独小酌几杯,庆祝佳节。

    不想人还没走到宫门口,就发现整个皇城进入了戒备状态,宫门被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擅离。陈蒨不知发生什么突发变故,正欲返回后宫询问,突然被赶来的上百禁军团团围在当中,统领几步走上前来,毫不客气的对陈蒨说:

    “王爷留步!圣上请王爷随在下速回面圣!”

    “究竟发生何事,还请统领言明!”陈蒨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还其乐融融的节日氛围,一瞬间竟荡然无存,只剩下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紧张肃穆。

    “王爷竟不知发生何事!不如随在下回去一看便知!”

    陈蒨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宫门口与侍卫僵持绝对不是办法,于是转身随着统领在半被挟持半自主的状态下回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晚宴之上。但才刚刚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这祥和晚宴的氛围已经换成了肃杀之气。怒不可遏的武帝、惊慌失措的宣皇后、痛哭流涕的玉华公主,以及他带来进宫朝贺却没跟他同时离开的长子陈伯茂,竟然还有,他未曾带进宫来的韩子高。其他参加晚宴的后宫嫔妾都已经回避退下了。陈蒨见此场景,便觉得脑子嗡嗡的,大事不好了。

    “圣上……”

    “你给我闭嘴!还不跪下!你可知罪!!”武帝咆哮着,押着陈蒨进殿的统领闻言,重重推了陈蒨一把,把他按在地上跪好。

    “你养的好儿子!竟然教唆公主,谋划毒害寡人,篡位谋逆!”武帝说完,竟激动的咳嗽不止、喘息起来,歇了半晌才继续说,“还是说,你早已有不臣之心,纵容、甚至是暗中指使你的儿子,做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勾当!”

    陈蒨一听,便知今日凶多吉少,闹不好就要满门抄斩以息盛怒。他竟不知他这不争气的蠢儿子,还有这等胆识,能勾结公主谋害圣上,真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圣上息怒,此事定有蹊跷,必是有奸人教唆陷害,离间臣与圣上,臣和臣的家人属下绝不会有任何忤逆之举,望圣上明察!”

    武帝见陈蒨不肯承认,着人从院中逮住一直黑白斑的胖猫,当着所有人的面喂猫喝下了放在他自己面前的那碗汤。那猫喝了不一会儿,便口吐白沫,抽搐两下死在当场。

    “你还有什么好说!!”武帝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浑身气的颤抖起来!“陈蒨,寡人对你多么倚重信任,可曾薄待过你!你对寡人到底有何不满,竟至于下此狠手?难道这皇位竟让你如此急不可待?”

    陈蒨见状也是傻在当场,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事实全貌。此时,却听韩子高说道:“圣上明察,今日之事,王爷确实毫不知情。”

    “好啊,你们一个说他不知情,一个说他谋划指使,到底哪个说得是实情!难道非要在这大殿之上动了刑,才肯说真话不成!”

    陈蒨至此听明白了,他的儿子果然出息了。导演出一个荆轲刺秦王的桥段,不想没有成功,还顺水推舟栽赃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这也算他教子无方的过失,今日若死在这里,也算罪有应得,没冤枉自己。只是连累这一府的家眷都要陪葬,还有无辜受难的韩子高……

    “圣上若要查明此事并不难,只需查问近日公主与哪些朝臣会面,都说了些什么,一问便知!王爷近日一直在府中养病,谢绝见客,朝中人人皆知,如何能与公主串谋!”韩子高继续禀告道。

    “你还要为他辩解?!”武帝怒道。

    “在下不敢。”韩子高在激愤之下,字字铿锵,“圣上英明,自知我对王爷忠心耿耿,此事若是王爷所为,在下不敢告发阻止!况且,还请圣上提审公主近日密见的一众朝臣,便知他们想要在举事成功之后推举谁继承王位!”

    此言一出,宣皇后当场瘫坐在地。她速来知道公主与陈伯茂过从甚密,此事必是陈伯茂从中教唆而为,听到此言,便已经猜到了详细原委。

    武帝沉默的看着始终哭泣未开口说话的玉华公主,又看了看爱女心切的宣皇后,竟不知如何是好。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竟然被奸人轻易利用,教唆杀父!

    “玉华,你可有什么话要说?!”武帝带着绝望和落寞问她。

    公主知道事情败露,没有翻盘的机会,早已泄气绝望,只得不停哭泣,并求母后相救。宣皇后亦知此事早已无法隐瞒,铸成如此大错,都怪她平日里任由公主骄纵任性,闯了大祸亦不忍狠心责罚,终于闯下这滔天大祸,再也没法为她遮掩、让她脱罪了。于是斥责公主说:“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出实情!”

    公主犹豫着,最终低头承认:“是我和陈伯茂商量出今晚的计划,想……”

    “你!!!”武帝尽管早已知道,当听女儿亲口承认,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气的昏厥过去。

    陈蒨听闻,也已经心凉了半截,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也没有善终了。让他实在想不通的是,为何陈伯茂要作出如此冒险的计划,白白让一个王爷府陪葬了。

    “你,你,究竟为何要跟陈伯茂密谋,帮他杀父行凶啊!!”武帝老泪纵横,竟不知自己的爱女作出此疯魔之事所谓何来。

    “陈伯茂说,皇位本将传给王爷,他是王爷嫡子,早晚都是皇帝。他许诺我,若能早点坐上皇位,就立即下旨,让韩子高与我成婚。他可将此事栽赃给王爷,事成之后便立刻将王爷幽禁,韩子高没有王爷这个靠山,只得遵旨而行。父王,我不想再等了……”

    一屋子人,包括韩子高,都被公主这番言论震惊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公主痴恋韩子高多年,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征服欲,竟然可以让她面目全非,可以弑父求成!原来红颜祸水这句话,可以不仅仅用在女人的身上,竟是韩子高的美貌,惹出了这么大一场祸端!

    “玉华……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杀父吗……”

    韩子高闻言,颓然坐在了地上,他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

    陈蒨大喊一声,“你这个逆子!!自己作死,竟赔上了我整个一府的人!”

    陈伯茂竟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父亲,王爷,一府的人你把谁看在眼里?你除了这个韩子高,还管过谁的死活?!现在满城百姓谁不知道,你将来继位就要将我母后废掉,那我和母后日后要过上什么日子?!岂不是要生不如死?那我还不如此刻拼了!”

    从古至今,看电影看小说进入情节,都是要人命的。陈伯茂这个单细胞莽夫,竟然把坊间故事传言当真,还谋划了这么一场惊天闹剧!

    陈伯茂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几步冲到韩子高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大吼道:“你个贱人怎么知晓的,竟然进宫告密,坏了我的好事!”

    韩子高理都未理此人,只默默后悔,当年若是除掉了这个心头之患,也不至于今天到了如此不可收拾、无法挽回的境地。

    场面渐渐冷静下来,一片狼藉,陈武帝竟不知该如何收拾。按说将这地下跪的一众人等,都拉出去斩了便可了结此事。但斩了王爷、斩了公主、斩了王后,不就国将不国了吗?他大陈建朝才1年,便要成为这天下的笑谈了不成?!他这皇权帝位、他的皇亲国戚,都变成了天下人眼中的一场闹剧。但若轻易放过此事,他至高无上的帝王颜面,便也是荡然无存,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僭越?!

    思前想后,他冷眼看了看陈蒨,说道:“王爷不要怪寡人心狠,时至今日也断然没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道理,若弑君都可以轻纵,怕是国将不国。即便是寡人有心网开一面,怕也身不由己。”

    陈蒨跪在地上,“臣听凭圣上裁决,要杀要剐都使得。”

    “此事说到底皆因你管教府中子孙不严、治府无方而起,所以寡人这个难题到底要你替寡人选才是。斩了陈伯茂和你,或者斩了公主,你看当如何选?”

    依着陈蒨看来,公主投毒,死有余辜,他不眨眼也会选杀了公主。但是这选择题原就不可能如此简单明了。他看了看韩子高,便全明白了。

    “圣上是要韩子高陪公主去死吗?”

    陈武帝面无表情冷漠的说:“此事归根结底不是因他而起吗,我下旨杀了公主,要他陪葬还冤枉了他不成?!”

    玉华公主说什么都没有想到,她的一番痴情,最后却让自己和自己痴恋之人,共赴黄泉了。因此呆坐地上,只有绝望而哀怨的恸哭起来。

    从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命,以及韩子高的命之间做选择题,这是一道永远无解的题。陈蒨默不作声的跪在原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连情绪都消失了。陈武帝在等着他的回答,今天要么是他临川王谋反,要么是女儿暴毙,无论如何,也要有个结局。

    陈蒨和韩子高的眼神对望着,彼此之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又觉得并无多余的话非说不可,彼此的心意都已经相互传达清楚了。陈蒨下定决心,重重磕头在地,说:“臣愿……”

    话音未落,只听大殿中侍卫惊呼一声,韩子高已经冲上去夺过了手中长剑,颈下用力一横。脖颈下鲜血喷涌而出,随着兵刃清脆的落地,他重重倒在地上。

    陈蒨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只听得耳边响起陈武帝威严而冷漠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飘去了更缥缈的远方:“传旨,公主夜饮突发急症薨了,举国齐哀。”

    陈蒨抱着韩子高的尸体回府后,既没有安排丧葬后事,也没有在府内大开杀戒。整个王府处在低沉压抑、如丧考妣的氛围之中。陈蒨整日把自己和韩子高的尸首关在书房之中,不吃不喝,不许任何人打扰,下令敢硬房门者死。大家都寻思着王爷怕不是要追随韩副将而去吧。

    陈蒨不是没有想过共赴黄泉,他一生出生入死、杀人如麻,并不畏惧一死。但是又觉得韩子高为保自己和全府周全而死,若自己就这么随他去了,黄泉路上见到他,岂不辜负?再者,无论皇宫、府内,这么多人处心积虑的谋划着让韩子高死、让自己死,就这么遂了这帮歹人的心愿,岂不白白便宜了他们!就算要死,也要这全天下与他们为敌、害他们赴死的人统统陪葬!可转念一想,自己最珍爱的人已经溘然长辞,这满天下蝇营狗苟的众生与他又有和关联?杀了他们岂不是到另一个世界还要再让自己和韩子高不得安生?就这么忖度着,浑浑噩噩过了几日竟不自知。

    直到国师突然到府,阖府上下才觉得如获救星一般。国师说可解王爷眼前之忧,王妃沈妙容一听立即安排国师去书房面见王爷,务必请王爷顾念全府上下百口人,切莫轻生,切莫冲动。

    国师推门进去,往日英姿飒爽的王爷已不复过去风范,颓然席地而坐,望着早已冰冷的尸体面无表情。脸上的泪痕点点,想是就算哭不出眼泪,却止不住痛彻心扉。他抬头见进来的人是国师,说: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王爷节哀。在下前来乃是践行之前跟王爷的预言,王爷可曾记得?”

    陈蒨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杀意。

    “在下曾说,若有一人能为王爷心甘情愿赴死而无所求,在下届时自会再来拜见。”

    国师尚未说完,只觉得耳畔寒光略过,回过神来时,陈蒨的火焰剑已经顶住了他的颈项,压出一道血痕。陈蒨手执长剑,冷冷的说:

    “确如国师所言,国师料事如神,一语成谶。怎能不下去陪韩副将一程!”说着便用力向国师颈内旋去。

    国师眼见自己顷刻之间就要血溅当场,慌忙叫嚷道:“王爷且慢!在下有办法让韩副将死而复生!”

    陈蒨听闻此话,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他就像即将淹死的人,哪怕抓住一棵稻草,也要狠狠握住,绝不轻易松开。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能让韩子高可以再跟他说句话,哪怕只说一两句话,他赴汤蹈火也要为之一试。他一定要问问韩子高,怎么舍得,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空旷的人间?怎么舍得,就这么一句话不留给他便是诀别?!

    他哑着嗓子道:“快说!”

    国师因而娓娓道来:“王爷莫急,听在下仔细说与您听。我曾说过,需得一人为王爷甘愿赴死,若得此人,我便可以此人之身为躯,为王爷召唤可辅佐王爷之魂。”

    陈蒨再次用力推了他的剑锋,吓的国师忙向后躲去。“我不要什么辅佐我的魂魄,我要韩子高醒来!”

    “是啊,王爷!只要有合适的灵魂归位,韩副将不就醒来了吗?”

    陈蒨一时有些恍惚,这醒来的韩子高,还是他的韩子高吗?他便问国师,“醒来之人可还是韩子高?”

    “王爷,此魂不在当下,要王爷亲往寻找带回。若问此魂进入韩副将体内,是否醒来还是副将,”国师顿了顿,想了想措辞,“还要王爷自己体察判断才是。毕竟,韩副将之所为韩副将,外人看来仅是这躯体构成,而王爷心中,自又是一番情境了。况且,韩副将不在了,王爷还是过去的王爷吗?”

    陈蒨收了剑,望着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子高,突然觉得,只要能让他活过来,哪怕不再是与自己情深义重的那个人,只要他活着,就比独留他一人要好!

    “如何寻得?”

    “在下在此开坛做法,可将王爷魂魄传送至要寻之人周围。王爷所去之处,应非现世,而是千年之后的将来,所见皆为不可知景象,但请王爷随遇而安,切莫慌乱,寻得特定之人,便可将其带回。”

    “要寻何人?有何特征?”

    “此人左肩有星芒标志。”

    “此人是男是女,还有何种特征?”

    “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必定在王爷所附身之人近旁。”国师说完,继续嘱咐道:“王爷只可在此人意志薄弱、意识模糊,或因愤怒、欲望、狂喜而受到情绪控制之时,才能支配此人身体。而且,王爷每次借用那人身体,不能超过12个时辰,否则此人魂魄就会因长期脱离身体而永远不能归位,此人一死,王爷也不能安然回来了。”

    “还有什么?”

    “王爷不可随意介入因果,不可干涉未来世上所见之人的命运,不可道破天机。还有,王爷若要成功带回此人,必得此人心甘情愿随王爷回来。而王爷并不可说明要带其回到哪里。”

    “开什么玩笑?!”陈蒨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做到,不说去哪里,还让人甘愿随行?

    “在下知道并非易事,难道王爷连一试都不愿意?”

    陈蒨决心前往,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上一遭。哪怕不能换回韩子高形神兼备,也至少要让韩子高的身体活过来,这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希望了。

    直到一切归于安静,陈蒨仍然沉浸在亘古那段肝肠寸断的回忆之中。他压抑着内心的澎湃思绪,握着手机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在旁人看来,像转瞬间就要火光四溅、席卷众人的定时炸弹。

    温屹岚用不知所措、却也感觉到凶多吉少的闪烁眼神望着他,如同曾经的韩子高无数次如此这般的凝视。所有人都等待着欧阳羽的雷霆万钧,回绝温屹岚的要求,彻底打消他所有少不经事、不切实际的幼稚念头,让谈判重回山南集团的正轨。

    “那么,”陈蒨用他坚毅果决、不容质疑的声音,结束了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等待,“就如你所愿。”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毫无预见的决定打的措手不及,就连最大的受益者温屹岚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左顾右盼,相互求证,都以为是自己因为缺氧出现了幻觉,但很显然,写在众人脸上的不可思议都彼此印证了,他们刚刚听到的,是铁一般的事实。

    面对他斩钉截铁的命令众人都沉默无声,他的哥哥欧阳林也是目瞪口呆,失去反驳的能力。陈蒨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缓慢的补充了一句:

    “你凡事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温屹岚望着陈蒨那坚定不容反驳的眼神,无声的同意了。就这样,温屹岚保留了他在温氏新材料的40%股权,也保住了独立研发、不受集团整体约束管控的权力。

    看众人没再说话,陈蒨站起身,宣布散会,最后看向一脸茫然、不知道结果为何如此突如其来的令人满意的温屹岚,温和而不容拒绝的说:

    “你跟我来我的办公室。”

    陈蒨现在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两天,是他初见韩子高的那一天,以及他再见韩子高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