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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不好意思,我们很熟吗?(十一)

    P.24,Transposition

    四座样式不一的铁塔立在东西南北的山脊处,追日型太阳发电器组成的发电系统如钢铁向日葵丛林,联动旋转追踪太阳东升西落,整整铺满了大半个山头,炮管和发射井潜藏在没有遮蔽的泥土下。

    FFF就隐藏在眼前的山林内部。

    山的内核并非岩石而是钢筋。

    过了露茹方向的哨站,巴兹带我飙车行进至B-113收发站点,这是一个后勤通讯站点,算是庞然大物FFF外露出的一个负责物资中转的小枢纽。

    一块小小屏幕上,我终于理解何为朵朵米娅报告中的“数据类型不理想”。

    与玛丽的冲突爆发之前,我备份了数据,因为采用了权限较高的写入指令,朵朵米娅也是尽职尽责统统打包,一些很不必要的颜色的数据赫然同重要的设计图,原始档案等一一陈列在FFF预存储列表之上,还有贴心的标注和解释,上传者“灰蛊”,具体的时间地点之类。

    待办事项第一行“接收分类存储自z04中转基站传输至FFF的数据(优先级:三级)”

    我能想象解包人员看到灰光遗产时的样子:卧槽!“XP展览”

    P.25,Transposition2.0

    好难受,蚂蚁噬心之感不绝,不管在露茹哪个地方都能感受到针扎的视线,看谁都像是在窃窃私语。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动摇,啥时候廉耻心长我身上了,是环境因素导致的道德约束吗,是我开始在意他人的评价了吗?果然和那次“心语”有关系吗……

    朵朵米娅是特战型机械助手,不完全链接状态下对付这种事还是颇有些力不从心。

    处境艰辛,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解释也解释不明白,但不解释就彻底成变态了,推出灰光来好像用处也不大。我的风评飘零在风中随人评判,而能够真正制止谣言的人散布得最欢,奶奶就差把“灰是个欲求不满的闷骚货色”印在白月花例报之上。

    何况这谣言与真相过分贴近,单从结果上看,我就大司祭级别的“爱与福音”传播者。

    瘫在床上,没好利索的伤和情色藏品(不是我的)暴露之苦痛席卷而来。

    我懒得理会奶奶关于晚饭的最后通牒,房间陈设复古不代表整栋房子的结构老套,一天时间,我的房间已经被修复得七七八八——本来里面也没什么东西,所以观感上就和翻新无二,当然,门锁修好了。

    “砰,哐哐”枪响一声,踹门两声。

    新门新锁颤抖着挺住了第一波攻势。

    “砰砰砰砰,咚,哐当。”

    好,门兄已经趴地上了,和瘫床上的我一个模样。

    玛丽:“开枪闭眼睛是坏习惯,没事多扣扣扳机,胆子要有,知道吗?”

    玛丽奶奶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连开四枪踹开房门的罪魁祸首说道。

    玛丽:“枪械问茜莉,弹药问张硝闵,记得要去靶场才能用实弹。”

    你们俩方才在作甚,把我这当试射基地了吗……门,你是个好靶子。

    琳芝:“谢谢奶奶。”

    啊……叫上奶奶了,叫得真甜。

    有人水深火热,有人相处火热。

    琳芝的语气该怎么形容好呢,这种感觉不是乖巧,是什么呢?不卑不亢的礼貌?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头都懒得动一下。

    我:“给她轻量的软头训练弹得了,M型的,声响够大,威力够小。”

    我趴在枕头上嘀咕。

    玛丽:“他说的对,来,上这个弹匣,照着他屁股打。”

    琳芝:“好,我尽力。”

    P.26,variation

    胡安:“哦,所以你垫了三个厚垫子,三个够吗?”

    胡安叔抿了口花茶。

    胡安:“咋不说话了?”

    我:“明知故问。”

    胡安:“你没躲?”

    我:“躲不开,奶奶跟着开枪了,着弹点很标准。”

    “三号,四号,五号都复启了。”胡安叔放下喝空的杯子,缓缓说道。

    人的情绪很容易被环境影响,同样的,人对环境的看法也很容易受情绪影响。

    本该凉爽的海风,现在吹得我遍体生寒。

    三到五号啊,这样吗,有杂碎蹦到台面上了。

    “叔,我该怎么做才好?”我问胡安,更像是在问自己。

    胡安:“嗯,眼神够冷冽,消除不了性癖被暴露的不安了?”

    我:“换做以前,说什么也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如果是以前的我也根本不会被这种小事动摇。”

    胡安:“你动摇了?”

    你怎么对这事饶有兴致。

    我:“没有。”

    斩钉截铁。

    摸下巴傻笑可完全不适合你这糟胡子大叔……你这不是完全不信吗。

    我:“巴兹说……他很高兴看到我像个正常人,他说大家都挺欣慰。这时你们所一直期望的?”

    我的语速缓了下来。

    我:“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嘻嘻哈哈……又成何体统。我也厌倦了反复无常,稍稍改变一下行为举止就能让你们开心的话,我会去做——我也正这么做。再说琳芝,一个注定要政治联姻的人成天跑过来闹我,她是怎么想的,我又该怎么对她呢?我不能理解。”

    我:“朵朵米娅一天到晚都在说“不能理解”,我也是一样。我为什么非得要改变呢,改变就意味着成长吗?三、四、五军工启用,广屿西北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什么也不肯说。”

    我:“从我除掉黎岚,那个葬铃所谓的灵魂人物后你们就一直这个样子,不肯说,什么都不肯说。”

    我:“谈不上足够信任,也算不上过分疏远。”

    我沉默了一会,吐出这句话。

    我:“我是不安因素,奶奶把灰光的学术靠挂在我身上替我争取九启星的名誉,我猜,也是在安排我离开。”

    我:“叔,够了吧,我已经足够懦弱了,别逼着我妥协。”

    昏暗的月光在我眼中变得猩红。

    我:“我去吧,让我处理掉他们。”

    血红色的油彩被月色洗濯,眼前是胡安的脸。

    我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活人的温度。

    胡安:“听着,小灰,你不能去。你不能总把这种事情想得简单,灭掉一堆人就能消除仇恨吗?他们也是人,你也是人。”

    胡安叔看起来还是很和善,依旧很沧桑。

    胡安:“也可以认为是我们和哪一方达成了什么条件,我们在排除目标;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我们在根除祸患。”

    胡安:“都可以。”

    胡安:“但这些都和你无关了,灰光的恩恩怨怨已经清算个干干净净,你要做你自己。灰色地带有灰色地带的灵魂,养恩胜于生恩——”

    我:“我不需要这种关心。”

    胡安:“你怎么不需要?你和朵朵米娅能做到天下无敌了,嗯?天启九月在世?”

    胡安(揪起我的耳朵):“杀性这么大怎么找媳妇?”

    听到这句,我知道他准备敷衍了事。

    我没有抵抗,也没有喊疼。

    我直勾勾看向他,就像曾经我看向离去的灰光哥一样。

    我:“我想要个理由。”

    胡安抽回手。

    胡安:“我们曾经也想过很多,希望你能挑起未来的大梁,但最后我们更希望能有一个开心快乐,活泼健康的小灰。如果你我们都无法救赎的话,我们还能救赎谁呢?”

    我一时间得出了一个有些惊人的结论。

    我:“贝蒂尔大司祭是个可怕的人物,她原来是想改天换地……所以真正的使者在哪?在铁岬角?”

    胡安:“我就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这段时间你不会被许可外出,和小姑娘多交流交流,我看你对他也挺感兴趣的。”

    我:“这和琳芝有什么关系,哦,‘绑定’关系,是司祭的条件?”

    胡安:“你们不是聊过了吗——得,我也被算计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胡安挠挠头接着说道。

    胡安:“小灰啊,能选角色的时候,记得选喜剧角色,他们比苦大仇深的英雄结局更好,也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嗯……什么意思?我当时没能听懂。

    等到我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时,我好像已经没得选择了。

    P.26,Tie

    对于一些亡命天涯的人来说,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对于大多数拥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名字包含着人生的意义,甚至全部意义。

    流放贵族死死抱着中间名不放手,罪犯不愿忘怀自己的故乡。

    这些人大多会把文字中的记忆留给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有的话——哪怕他们的后代能怀揣着梦想离开此地,这大多也只是个梦想,这便是广屿岛,灰色地带的现实。要么作为兵士,要么附庸权贵,不然只能永远匍匐在这片灰土上。进入中央沙漠赌运气也好,还是在周边的集聚地讨生活也罢,绝大多数人的生命与时光毫无意义,活着之外的意义。

    进步可能会来临,但火花已经熄灭了三次……至少三次。

    名字,啧,琳芝·长金·露蒂,看名字不会是司祭家的人,名字会是真的吗?

    琳芝的“心语”也可以是其他精神能力,这点尚且存疑。

    琳芝:“感觉今天小先生不太一样了。”

    琳芝侧过头问我。

    我们没有并排而行,她快走了几步蹦到我身旁。

    我可以肯定“蹦”这词我用的很精准。

    这是第二天去生地研的路上。

    在玛丽和善地建议下,至少今日我需要执行陪读任务。

    我:“只是刚才在想事情,你说我哪里变了?”

    我没去看她。

    琳芝:“对我的态度……对——‘琳芝’的态度。”

    她悠悠说道。

    我突然想到“玩味”两字,不由得瞟了一眼她。

    我有些诧异,我昨晚确实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幸好没失眠。

    我觉得我没有显露出什么异常……

    所以我把握不准她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琳芝·长金·露蒂如果是假名,那便是精心修饰的假名,有些无聊的假名。

    瞒不过该瞒的人,剩下的也不在乎名字的真假。

    琳芝,名倒是没错,是吧,琳芝·天璇·莹音·露丝蒂亚阁下,第三皇女,你现在希望自己是谁呢?

    我:“露蒂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想?”

    我学着她的语气。

    “小先生陷入误区了,名字啊,家世啊这类都是被赋予的,旁人怎么想比本人怎么想更重要。”

    琳芝没有选择直接回答,笑吟吟地接着说道。

    我:“那大小姐怎么想我的?”

    琳芝:“有甚好想的,单字一个灰,假的不能再假啦;再说你哪里上心我的问题了,你连我问的是人还是名字都分不清楚,要暗自想半天吧?”

    我一时语塞,因为她说得没错,难道说我的城府过于浅薄?

    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我严肃起来的表情有些恐怖,她收起了笑容。

    我:“你说得都对,也都不对;我余下的精力集中在你的学业上,有闲心去想这些,我更想休息。”

    琳芝:“哦,是这样吗?”

    听到我的发言,她扑哧笑了出来,刚才的正经一扫而空。

    琳芝:“小先生是很有意思的人,在皇都可不常见。”

    我:“我不这么觉得,离开严苛的家教看什么都会很有意思。”

    琳芝:“会这么想,小先生还真的不了解我啊。”

    说着话,琳芝随意踢飞一颗小石子。

    我:“我觉得我理解得够多了。”

    再深入理解什么的就算了。

    琳芝:“小先生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人。”

    怎么又来这句。

    我:“不敢苟同,我说话死气沉沉,既不风趣也不优雅,偶尔还额外难听。”

    琳芝:“会这么想,小先生还·真的·不了解我啊。”

    我:“我觉得我现在理解的已经够用了。”

    真烦人。

    琳芝:“名字啊,家世啊这类吗?”

    她突然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

    她比我矮了一头,按照发育期算,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应该比同期男生高才对。

    配上她肉乎乎的手,是故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没有压迫力。

    我抑制着拉开距离的冲动。

    琳芝:“我可不相信小先生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她收回架势,示意我接着走。

    琳芝:“当然,这不意味着本人就该随波逐流——私以为对本人来说,不被嘈杂的想法随意左右会重要一些。”

    和奶奶一个性子,虚虚实实,说句话这么个费劲。

    我决定扯开话题。

    我:“你也没称呼我的名字,反而小先生,小先生叫个不停,不觉得尴尬吗”

    琳芝:“不喜欢吗?我觉得很不错,比“小灰”更亲切一些,也更真实一点。”

    我:“谬论。”

    琳芝:“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你,你也会习惯被我这么叫,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总会习惯的,小·先·生。”

    这个国家真的没有受到摧残吗……

    琳芝:“怎么不说话了?缄默其言?哦,是在回想今早的场景吗,比起蛮横傲气一点的方式,温柔稳重更能俘获你的心呢。”

    琳芝装模做样地掩面笑道。

    暗示,明示还是玩笑?

    琳芝:“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就是小先生你。”

    琳芝乘胜追击。

    P.27,Repertoire

    修尔:“所以说——这就是小灰干出这等残忍事情的原因了?”

    修尔:“让一个稚嫩的少女做地狱试卷,哇,那题目,我看一眼都发怵,第一题就有关血细胞生理指标及周期形态……”

    我的,算得上是能说得上的话的,关系还行的,早些年便认识的友人还是抛出了这个话题。

    此话一出,一钢板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远处一间实验室望去,隔着透明的玻璃能看见里面那个正在“答卷”的小家伙。

    试验台下的椅子调高了不少,侧面看去,琳芝的脚够不到地面,双脚并在一起正在半空中有节律的踢耷着。

    接着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我,我则看向了乱接话茬的人,主攻植物学的修尔。

    修尔:“别,我错了哥,别整我。”

    修尔紧急规避我的目光,一头埋进自己的宽厚的臂膀里。

    我的视线扫过去,其余五人也采取了修尔一样的避难手段,一时间桌板上趴了六个。

    还有特别造作的呼噜声响起。

    而这就是露茹小镇里绝大部分人对我的态度。

    起初畏惧、尊敬与……同情的成分,已然转化为了奇怪的东西。

    就拿修尔来说,他是这桌人中年龄仅高于我的人,比我大至少八岁。

    八岁,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叫我哥。

    尽管他认怂得很快,我还是要定向报复一下,放几个Bx系列的残次品炸他的床吧。

    我:“大家别这样,算我求你们了。”

    环望一周,我敲了敲桌板,只得苦笑。

    这一桌人,研究方向有农林、环境资源、大药理、生物化学……全员皆是从机械师半路出家的研究者,生院儿里手头有空的人全都在这里陪我,

    或者换个词。

    逗我玩儿,这个“传统”养成在很久以前,那还是灰光在时候,我睚眦必报的时候。

    这些人眼里我永远是孩子吧,略微有些残暴的那种,或许可以托付未来的那种。

    我:“嘴里说着发怵,实际上做起来一点都没难度。”

    见大家都乐呵呵的抬起头,我向着修尔说道。

    修尔:“是很基础不假,但这样难为一个小姑娘也确实……”

    修尔挠挠头。

    “小灰,怎么想着让茜缇出一套考题的?”

    一位年长的研究员插话打断了修尔。

    我:“因为我想知道她的医学素养到底怎么样,她的韦罗斯,那个医疗用机械助手你们也看过了吧,很先进的技术,整体来说,与我们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在即时医护上强过我们不少。”

    我明白他的意思,稍组织了语言坦率地答道。

    “机械助手”是个朴素的名字,白月花内惯认为是采用了冥月内核的集成机械造物。

    真正的“机械助手”数量稀少,称得上是天启之九月遗留下的极少数遗落科技的结晶。

    我:“韦罗斯在空间与生命科技方向有机械助手的某些特性,如果这是可复制可重现的话……与我们的情报不同,空米尔九岛在遗落科技上的发展可能远远超出预料了,尤其是冥月内核方面。”

    我习惯性敲起了桌子,食指一上一下点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