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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我那一份

    “我在出生时死去。”

    “出生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强大的世家里,本应乐天无忧过完一生的我,却凝聚不了丝毫元力……”

    “家中巨神境老祖束手无策,各大见多识广的长老也摇头叹息,父亲说这些都不重要,就算是嫡女,家族的实力也足以庇护她安稳过完一生。”

    “一些闲言碎语尚不至于击碎我内心的防御。七岁那年,我见到了那幅画,那种诡幽之意深深的吸引了我,从此我便迷上了术法绘画,父亲与大哥也乐得见此。”

    “啊,整个秦星的私塾先生和绘画大师被我拜访了个遍,就这样,即使是愚笨至极,我的绘画水准也有了些许提升。”

    “就在我兴高采烈准备回到家族给父亲与大哥汇报这些事的时候,我听到了二叔和父亲的谈话……啊,真是不愿回忆,二叔为了家族强盛,竟要把我许配给遥远星辰上,另一世家的庶子,哈哈,我当年才十五岁啊……从门缝里看到坐在台下的那个满脸痦子的中年男人,我无名火起,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竟拿起父亲给的护身匕首,上天眷顾,在他们谈话正热烈的时候,我冲进房门,顺利的把匕首刺入那个男人的胸膛。”

    “全场都呆住了,我愣愣的看着眼前含笑闭眼的男人,原来他跟我一样没有修为,难道在这样的世界和家族里,死亡才是解脱?父亲和大哥虽被震惊,但明显松了口气,唯有二叔,暴跳如雷,如果不是父亲和大哥拦着,我想想他会一掌劈死我。”

    “我们秦家与那个男人的世家实力相当,何况那个男人同样不能修行,还只是族中庶出子弟,赔偿的价码对秦家来说不痛不痒,但父亲和大哥却是被我连累,大哥被发配到这边缘三七五星上建立小国,父亲失去了长老的身份,哈哈哈,父亲他们都说我做了一件对事,早就受够了这迂腐的家族,到星球上去散散心是很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在父亲的庇护和大哥的强势下,我们收拢三七五星上的十郡三十七城,建立以大哥名号命名的源风国……”

    “在凡俗星球上,我好像找到了自我,这里的凡人数以亿计,而修士却是凤毛麟角。父亲也难道见我这么开心,于是嘱咐护卫,在他们的陪同下开始了游山玩水,背着那画板,我算是把源风国走了个遍了。”

    “但有两个护卫的守护,我总是觉得不自在,又或许是我到叛逆的年龄了,趁着两位护卫大哥熟睡的深夜,我竟逃出客栈,刺激感驱散了恐惧,我一路向南,想到两位大哥惊愕的张大嘴看着没人的房间,我就觉得兴奋。”

    “在一个人的独处之下,我的绘画技术又有了提升,一边担心着被抓到,一边拿起画笔涂上颜料,我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专注。”

    “一个人虽也遇到了些许危险,但凡俗之人是完全没能力攻破父亲赐予的护身法宝的。一路上有惊无险,最后来到了丰泽村,遇到了那个男人……”

    “这村子真的奇妙,我被感染,拿起画笔,立于山腰,开始画脚下的水田。我一边啧啧摇头,一边感叹着构图完美之时,一个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短裤的精壮少年闯入我的视野,又惊又怒之下发现,少年的出现并没有打破这完美的构图,反而是给那单调的水田增添了一份生气,我又低头开始涂画,少年好像也感受到了,在我视野内,拖着犁来回走动。”

    “那是我最满意的一幅画,那少年见我收笔,竟走到我的身后,装模作样的欣赏起我的画,我好奇少年是否真的看得懂,直到他点头称好后,我也满意的笑着问了他的名字,李风啸。”

    “丰泽村太远了,一路南下住店和吃饭花光了我所有盘缠,在我驻足客栈门前不知所措时,那叫李风啸的少年又出现了,他抱怨我走得急,都没告诉他我的名字,哈哈哈,我当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仅告诉了他我的名字,甚至还开口向他借钱住店。”

    “所幸他也是个好人,没有因为我的窘迫嘲笑和远离我,反而慷慨的拿出一吊沾满泥土的铜板给我,还说算是买我画的钱。我本来不想卖画的,但奈何实在饥饿和寒冷,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把画交给了他……”

    “我不仅在村里住下了,还和那叫李风啸的少年成了好朋友,他精壮的身体充满了美感,他在烈日下赤身劳作时,为他作画是一种享受,而他也不吝啬,除高度赞扬了我的手笔外,经常以买画为借口给我钱财食物等等。”

    “一来二去下,我发现,原来那个跳脱的少年在面对我时渐渐收敛了,除劳作外,几乎都是衣冠整洁的带着我在村里闲逛。他跟我表白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脑子里是懵的,一贯向往自由的我开始本能的抗拒他的示好,可每当看到他那泪眼朦胧的样子的时候,拒绝的话总是没有说出口……”

    “直到被大哥抓回去,父亲回秦星处理事情了,大哥将我禁足了,可每天丰裕的吃食和安稳的日子好像没有将我拉回现实,反而将我的心绪扯出成丝,一圈一圈萦绕在南方小村里,我在牵挂什么?是画?是村子?还是那个人……没找到我,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以为我被换人抓走了?还是说他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离去?”

    “我再也没有了作画的欲望,脑海中不断浮现李风啸的身影,却又不知从何下笔,李风啸告诉过我他是识字的,或许我不该画画,更应该写一封信交代我的现状,可倾盆的思念到了嘴边,就是写不到纸上。”

    “我决定再次出逃,同样趁夜。这次逃跑却意外的顺利,后面大哥才告诉我他都知道村里那些事,也想到我会舍不得那个人。”

    “就这样,在大哥的特殊照顾下,我又来到了丰裕村,还是那个位置,那个少年却没有耕作,叼着狗尾草,闷闷不乐的坐在田坎上,我没去打扰,有了作画的欲望。”

    “半晌后,我拿着宣纸走到他面前,安静的告诉他,我决定嫁给他了。”

    “婚宴就在村里办了,父亲和家族那边不会同意的,于是我干脆就没通知他们,只在大哥和张家老两口的见证下举行了仪式。”

    “我想,李风啸应该是同我一样开心的,那猴子掀开我盖头的时候,两边大牙咧得都遮不住了,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挤成了一条缝,哈哈,不过他还是那样有魅力。”

    “两年后啊,你大哥出生了,本来取名李笑天的,你爹那个人无端的觉得这名字不好,改了个土里土气的李笑傲。本来想跟你爹急眼的,但你大哥改了这个名字后竟意外的引起了帝尊的关注,在他六岁那年帝尊甚至亲自驾临府下,欲收你大哥当亲传弟子。”

    “本来我死活不同意让你大哥去那么偏僻遥远的地方修行的,可你爹那个人语言攻势太猛了,我又拗不过他,他再三承诺等你大哥十岁了就再生一个,我最终妥协。”

    “你大哥一去四年,我和你爹都还年轻,所以最终决定再要一个。或许是我思念你大哥成疾,又或许是我天生体弱多病,生下你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你没有呼吸,那一天我的世界变成了黑色……”

    “所幸,历经千难万苦,最终还是把你唤醒,我的世界又充满了色彩……”

    “但你爹那个负心汉竟然说今天要去找那所谓的家族,哈哈哈,他的家不是就在这吗?找到的,还是家吗?呜呜呜……”

    “对不起小虎,我受不了没有啸哥的日子,也不想你跟着你舅舅提心吊胆,所以把你托付给你王叔叔,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娘这一生就算是没白来……”

    “我在家族受尽了白眼,出生那刻我便死亡,直到遇到啸哥……为何要把我拽出漫漫黑暗,又为何松手,把我投入无底深渊?”

    “小虎,你和傲儿,带着我那份……”

    男女音色再次重叠,视角里的母亲一样双眼通明,

    “活下去!”

    ……

    “腾”的一声,小虎惊醒,有了前次经验,小虎心里没了惊恐,全身被药液泡出的通红水珠也渐渐干涸,唯独眼眶泪水已决堤,他提起不断颤抖的手,痛苦的捂住双眼,嘴里哀嚎不断……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转身回头张望,没有发现肖天的身影,并不宽敞的房间被偌大的炉鼎挤满,小虎只觉空旷,内心的孤独无助感再次被放大,可他现在不会像在大叶城一样的躲避,他想解决这种感觉,他想身边再也没有人离去,要做到那种地步,唯有……

    他望着床边的小兽血肉和三块竹简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