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个青年步行了三个钟头来到县城，寄了信，在大街上四处逛起来。这里自然没法跟京都比，但比余河镇和回水湾村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来到一家大百货商店，两个女孩子兴奋得双眼发光。她们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一头扎进各种商铺柜台中，开始了疯狂的采购。几个男孩子跟在她们身后，只偶尔停下来，买点儿必需品。
一圈逛下来，两个女孩已经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了。有吃的，有用的，两手都快提不下。
孙芳买的最多，她还买了一罐奶粉，转念想到下次还不一定多久有机会来县城，她小手一挥又多买了一罐。
大家被她的豪迈震惊了。
要知道，罐装奶粉这种东西，是罕见的、食物中的高级营养品，花的钱对普通人来说算是巨资了。她直接一次买俩，简直是“挥金如土”了！
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孙芳有点委屈地说：“你们不知道，我每天都吃不饱。刘爷爷刘奶奶他们的饭量都很小，每次做饭就做那么一点点，而且每天都是煮红薯蒸土豆。我半夜里都饿得睡不着！就算勉强把自己哄睡着了，也会被饿醒。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六年，我饿都饿死在回水湾村了。”
其他几个人立即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也只能吃个半饱，或者将将吃饱，夜里又被饿醒。
下乡的生活很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劳动强度也大，但是许亦奇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彭家也没有多么好的饭食，但起码他顿顿能吃饱。
并且，他心情上也很放松。彭家兄妹跟他很亲，不拿他当外人。不像其他几个，老有一点隐隐的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在食物不多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多吃，只好委屈自己的肚子。
听了许亦奇的情况，他们纷纷羡慕起来，对彭念佳的看法也都有了极大的改观。这年月，能让你在自己家放开肚子吃饱的，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恩人、亲人！
高舒愿买了一只手表，她戴上摩挲着晶亮的表盘，摇头叹息着：“我走的时候忘记带表了，来到这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今夕何夕。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一样。”孙芳抱抱她的肩膀，深有戚戚焉。
王建兴和赵勇买的几乎都是吃的，并且都是烤干馍、饼干之类的东西。至于那些华而不实的精美点心，也就眼馋地看看。那东西买不起，也不顶饱。
许亦奇不需要给自己囤干粮，他买了一大瓶炒菜用的油、半篮子鸡蛋，又买了一包红糖和几卷卫生纸。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调侃起来。：“许亦奇，看不出来呀，你这么会过日子！”
“自从来到这儿，我就没吃过鸡蛋，连根鸡毛见都没见过。”赵勇故作谄媚地问，“奇哥，我能去你家吃炒鸡蛋吗？”
高舒愿也接话：“奇哥，我能去你家吃红糖水荷包蛋吗？”
王建兴看看那几卷洁白的卫生纸说：“奇哥，我能去你家拉屎吗？”
几个人都被他逗笑了。两个女孩子用拳头追打王建兴，笑骂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心？”
笑闹了一阵，被许亦奇这么一启发，几人也想起来给他们寄住的人家买了点儿小礼物。
逛累了，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挺不错的饭店坐了下来。孙芳小手一挥：“今天我请客，几位哥哥姐姐弟弟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高舒愿笑着推推她：“完了完了，这女孩子已经疯了。”
孙芳努着小嘴：“每天都是睁眼干活，闭眼睡觉，还吃不饱，我都快憋屈死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吃一顿，好好慰劳慰劳自己。”
王建兴说：“小芳儿，你可别一时冲动，把自己的生活费，挥霍完。细水长流，知道吗？”
孙芳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生活费还多着呢，家里也会按月给我寄钱。”
高舒愿说：“那也不行。我们还能让你一个小孩儿请客呀？咱们分摊饭钱怎么样？”
几个人都觉得这主意可行。一来，对个人的负担小点儿；二来，后要以后再有机会，还能一起出来改善改善伙食。
他们要了四个菜，一大盆米饭，狠狠地吃了个饱。吃完饭，也没再逗留，即刻就起程回村了。
来的时候脚步轻快，走了三小时也没觉得多累。回程的路可就艰难了，那叫一个漫长。
孙芳抱怨着：“哎呀，早知道我不吃那么饱了，现在路都走不动了。”
高舒愿笑着说：“小芳儿，你走不动路是因为吃的多吗？是因为你不听劝，买的东西太多了！”
王建兴接话：“来的时候三小时，又满逛了两小时，能不累吗？”说完，从孙芳手里提过一袋子东西替她拿着。
许亦奇和赵勇也帮两个女孩子分担了一部分东西。
他们终于回到村里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大家累的够呛，道别一声，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大包小包各自回家休息了。
许亦奇进门的时候，彭家兄妹们也刚从自留地里回来。
彭念恪一眼看见他提的东西，激动的喊：“鸡蛋！鸡蛋！”
许亦奇把东西交给彭念佳，彭念佳嗔怪地责备他：“怎么买这么多呀？贵巴巴的。弟弟，你不要乱花钱。”
许亦奇笑了笑：“没乱花，都是实用的东西。念佳姐，你快收起来吧。”
彭念佳说：“花了多少钱？姐姐给你。”
许亦奇笑着推拒：“没花多少钱。念佳姐，你忘了吗？我本来就应该每月给你交生活费的。”
彭念佳过意不去：“你能吃多少啊，这些东西太多了，早就超出你的生活费了……”
她把油和鸡蛋放进旧橱柜，解开另一个袋子，看见了里面的红糖和卫生纸。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烫起来，心里也暗暗地为许亦奇的细心和体贴感动。
那时的乡下女孩儿，生理期到了，垫的都是旧衣服拆下来的布条。布条也没有多的，她们就缝一个长条型的口袋，里面垫上干净的沙土来用。
柔软洁白的卫生纸，干净的像天上的云朵，对她们来说太奢侈了。小地方买不到，就是买得到也用不起啊。
晚饭的时候，彭念佳做了四碗糖水荷包蛋。
困苦的生活，让她学会了节约一切食物，吃饭总吃七八分饱，尽量把食物省给生病的哥哥和正在长身体的弟弟。
可是今晚，她需破例一次。
弟弟的心意，她应该好好地领受，让他也开心。
锅里滚了水，下入几颗去了核的干红枣。在水将开未开的时候，磕开蛋壳，把鸡蛋完整地打入。等到蛋白凝固了，再轻轻推动。耐心地等一分钟，下进去红糖。
如果出锅的前放几粒枸杞，那就更好了。
家里自然是没有那么金贵的东西的，所以彭念佳就把糖水蛋盛出了锅。
许亦奇总是在她做饭的时候帮她添柴、打下手。他很喜欢看彭念佳做饭，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做饭的一些基本步骤。
晚饭端上桌，他们几乎是虔诚地在享受这难得的美味。
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糖水，让热腾腾的甜香气息先散发出来。光是闻着这味儿，就觉得美好。
舀起半勺糖水，轻轻吹几口，香味儿钻进鼻腔，把人的眉眼也融化了。
及至糖水沾上舌尖，终日寡淡的味蕾仿佛适应不了这浓烈的滋味，在口腔里颤动、叹息，竟然觉出一丝苦来。
喝完几勺，味蕾才适应过来，这是甜味啊！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了的，甜味。
荷包蛋太软嫩，还没来得及嚼，已经滑进喉咙里了。蛋黄沙沙的，有着异样的香味和口感，最中间是溏心的，那一点滋味更是美妙得难以形容。
他们的脸被糖水熏的发热，全部喝完，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
直到夜晚睡觉，彭念佳的脸还是红彤彤的。她躺在被窝里，用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在疲惫和幸福中慢慢地睡着了。
半夜，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可她连害怕都忘记了，眼皮都没有睁开，继续沉睡过去。
来到一家大百货商店，两个女孩子兴奋得双眼发光。她们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一头扎进各种商铺柜台中，开始了疯狂的采购。几个男孩子跟在她们身后，只偶尔停下来，买点儿必需品。
一圈逛下来，两个女孩已经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了。有吃的，有用的，两手都快提不下。
孙芳买的最多，她还买了一罐奶粉，转念想到下次还不一定多久有机会来县城，她小手一挥又多买了一罐。
大家被她的豪迈震惊了。
要知道，罐装奶粉这种东西，是罕见的、食物中的高级营养品，花的钱对普通人来说算是巨资了。她直接一次买俩，简直是“挥金如土”了！
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孙芳有点委屈地说：“你们不知道，我每天都吃不饱。刘爷爷刘奶奶他们的饭量都很小，每次做饭就做那么一点点，而且每天都是煮红薯蒸土豆。我半夜里都饿得睡不着！就算勉强把自己哄睡着了，也会被饿醒。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六年，我饿都饿死在回水湾村了。”
其他几个人立即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也只能吃个半饱，或者将将吃饱，夜里又被饿醒。
下乡的生活很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劳动强度也大，但是许亦奇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彭家也没有多么好的饭食，但起码他顿顿能吃饱。
并且，他心情上也很放松。彭家兄妹跟他很亲，不拿他当外人。不像其他几个，老有一点隐隐的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在食物不多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多吃，只好委屈自己的肚子。
听了许亦奇的情况，他们纷纷羡慕起来，对彭念佳的看法也都有了极大的改观。这年月，能让你在自己家放开肚子吃饱的，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恩人、亲人！
高舒愿买了一只手表，她戴上摩挲着晶亮的表盘，摇头叹息着：“我走的时候忘记带表了，来到这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今夕何夕。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一样。”孙芳抱抱她的肩膀，深有戚戚焉。
王建兴和赵勇买的几乎都是吃的，并且都是烤干馍、饼干之类的东西。至于那些华而不实的精美点心，也就眼馋地看看。那东西买不起，也不顶饱。
许亦奇不需要给自己囤干粮，他买了一大瓶炒菜用的油、半篮子鸡蛋，又买了一包红糖和几卷卫生纸。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调侃起来。：“许亦奇，看不出来呀，你这么会过日子！”
“自从来到这儿，我就没吃过鸡蛋，连根鸡毛见都没见过。”赵勇故作谄媚地问，“奇哥，我能去你家吃炒鸡蛋吗？”
高舒愿也接话：“奇哥，我能去你家吃红糖水荷包蛋吗？”
王建兴看看那几卷洁白的卫生纸说：“奇哥，我能去你家拉屎吗？”
几个人都被他逗笑了。两个女孩子用拳头追打王建兴，笑骂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心？”
笑闹了一阵，被许亦奇这么一启发，几人也想起来给他们寄住的人家买了点儿小礼物。
逛累了，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挺不错的饭店坐了下来。孙芳小手一挥：“今天我请客，几位哥哥姐姐弟弟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高舒愿笑着推推她：“完了完了，这女孩子已经疯了。”
孙芳努着小嘴：“每天都是睁眼干活，闭眼睡觉，还吃不饱，我都快憋屈死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吃一顿，好好慰劳慰劳自己。”
王建兴说：“小芳儿，你可别一时冲动，把自己的生活费，挥霍完。细水长流，知道吗？”
孙芳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生活费还多着呢，家里也会按月给我寄钱。”
高舒愿说：“那也不行。我们还能让你一个小孩儿请客呀？咱们分摊饭钱怎么样？”
几个人都觉得这主意可行。一来，对个人的负担小点儿；二来，后要以后再有机会，还能一起出来改善改善伙食。
他们要了四个菜，一大盆米饭，狠狠地吃了个饱。吃完饭，也没再逗留，即刻就起程回村了。
来的时候脚步轻快，走了三小时也没觉得多累。回程的路可就艰难了，那叫一个漫长。
孙芳抱怨着：“哎呀，早知道我不吃那么饱了，现在路都走不动了。”
高舒愿笑着说：“小芳儿，你走不动路是因为吃的多吗？是因为你不听劝，买的东西太多了！”
王建兴接话：“来的时候三小时，又满逛了两小时，能不累吗？”说完，从孙芳手里提过一袋子东西替她拿着。
许亦奇和赵勇也帮两个女孩子分担了一部分东西。
他们终于回到村里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大家累的够呛，道别一声，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大包小包各自回家休息了。
许亦奇进门的时候，彭家兄妹们也刚从自留地里回来。
彭念恪一眼看见他提的东西，激动的喊：“鸡蛋！鸡蛋！”
许亦奇把东西交给彭念佳，彭念佳嗔怪地责备他：“怎么买这么多呀？贵巴巴的。弟弟，你不要乱花钱。”
许亦奇笑了笑：“没乱花，都是实用的东西。念佳姐，你快收起来吧。”
彭念佳说：“花了多少钱？姐姐给你。”
许亦奇笑着推拒：“没花多少钱。念佳姐，你忘了吗？我本来就应该每月给你交生活费的。”
彭念佳过意不去：“你能吃多少啊，这些东西太多了，早就超出你的生活费了……”
她把油和鸡蛋放进旧橱柜，解开另一个袋子，看见了里面的红糖和卫生纸。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烫起来，心里也暗暗地为许亦奇的细心和体贴感动。
那时的乡下女孩儿，生理期到了，垫的都是旧衣服拆下来的布条。布条也没有多的，她们就缝一个长条型的口袋，里面垫上干净的沙土来用。
柔软洁白的卫生纸，干净的像天上的云朵，对她们来说太奢侈了。小地方买不到，就是买得到也用不起啊。
晚饭的时候，彭念佳做了四碗糖水荷包蛋。
困苦的生活，让她学会了节约一切食物，吃饭总吃七八分饱，尽量把食物省给生病的哥哥和正在长身体的弟弟。
可是今晚，她需破例一次。
弟弟的心意，她应该好好地领受，让他也开心。
锅里滚了水，下入几颗去了核的干红枣。在水将开未开的时候，磕开蛋壳，把鸡蛋完整地打入。等到蛋白凝固了，再轻轻推动。耐心地等一分钟，下进去红糖。
如果出锅的前放几粒枸杞，那就更好了。
家里自然是没有那么金贵的东西的，所以彭念佳就把糖水蛋盛出了锅。
许亦奇总是在她做饭的时候帮她添柴、打下手。他很喜欢看彭念佳做饭，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做饭的一些基本步骤。
晚饭端上桌，他们几乎是虔诚地在享受这难得的美味。
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糖水，让热腾腾的甜香气息先散发出来。光是闻着这味儿，就觉得美好。
舀起半勺糖水，轻轻吹几口，香味儿钻进鼻腔，把人的眉眼也融化了。
及至糖水沾上舌尖，终日寡淡的味蕾仿佛适应不了这浓烈的滋味，在口腔里颤动、叹息，竟然觉出一丝苦来。
喝完几勺，味蕾才适应过来，这是甜味啊！久违的，几乎已经忘却了的，甜味。
荷包蛋太软嫩，还没来得及嚼，已经滑进喉咙里了。蛋黄沙沙的，有着异样的香味和口感，最中间是溏心的，那一点滋味更是美妙得难以形容。
他们的脸被糖水熏的发热，全部喝完，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
直到夜晚睡觉，彭念佳的脸还是红彤彤的。她躺在被窝里，用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在疲惫和幸福中慢慢地睡着了。
半夜，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可她连害怕都忘记了，眼皮都没有睁开，继续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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