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时候，县级以下的地方基本还没有通电，更没有电冰箱这类东西，人们买了肉基本都是当天就吃，以免变质。
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彭念佳打算过节的时候，家里吃一顿饺子，所以杨大嫂带来的三两猪肉，都被她做成了盐腌肉保存起来。
中秋节一过，就要开始秋收，所以村里开会决定，修建梯田的任务必须在中秋节前完成。
时间紧，任务重，集体劳动强度增大了不少。
高强度的劳动下，许亦奇的皮肤晒黑了一些，个子长高了一点，身体也更结实了。
洗澡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隐约可见的腹肌。
他才十六岁，可想而知，这些肌肉线条在成年以后会变得多么的优美健壮。
他肩宽腿长，身材挺拔，长相俊朗，谦逊礼貌，就算是个乡下少年，也是出色的、受人欢迎的。更何况，在没见过大世面的村民看来，他还是京都来的干部子弟，日后返城有了出息，他们怕是更高攀不起了。
自从在洪水中救了杨大嫂，无论许亦奇自己如何低调谦虚，他在村里的已经是个名人了。除了公认的话不多算个勉强的缺点，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挺好。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已经成了几个乡下少女暗中关注的对象，就连已婚妇女们，集体劳动的时候，也爱找他说几句话。
他对别人永远都是礼貌客气的，从不主动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但牛支书当初接收下乡青年的时候，通过上级对他们几个的家庭背景有一定了解。
就算知道许亦奇的父亲获罪下放边疆农场，他还是对许亦奇客客气气的，甚至有意结交。
谁知道哪天许父会不会平反呢？这几年，上面那些人大起大落，也不是没有的事。
就算许父永远当劳改犯，许亦奇再过几年可是能返城的，只要与他父亲划清界限，未必他就不能有一个好前程。
将来，自己的子女要是去京都发展，这人脉关系可不就用上了吗？
退一万步讲，许亦奇将来就是平平庸庸的，那他也是皇城根儿下的京都人，哪天去投奔他，还能不给提供点儿方便吗？
牛支书自认为是村里最有远见的人，很会为将来打算、谋划。
然而，这个许亦奇有点不大好接近啊！
每每问起他京都和家里的事情，他总是避重就轻，不肯深谈。邀请他去自己家喝酒吃饭，他也总是冷冷淡淡地婉拒。
不过，好在他得在这里呆六年，以后不怕没有机会结交。
……
山上的红枣熟了。
枣树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唯一可以大面积生长的果树。它非常耐旱，而且不用人打理。一棵枣树长起来了，它的根系会向四面八方蔓延，再长出新的枣树，无需专门种植。就形成一片枣林。这算是大自然对这里的人们仅有的一点馈赠吧。
深红色的枣子从黄中带绿的枣叶间露出来，一串串高挂着，非常惹人喜爱。
秋高气爽，天空蓝的透明，不见一丝云彩。
人们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拿着竹竿，兴高采烈地上山打枣。
年轻力壮的后生们爬到枣树上，使劲一摇晃。红枣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砸在树下捡枣的妇女们的头上、身上，引来一阵惊呼笑闹。
这一天，红枣是紧饱着人们吃的。
大家一边往嘴里塞着香甜的枣子，一边麻利地捡枣、装袋，山坡上都是欢声笑语。
这种一年一度的难得热闹，李二顺可不能错过。
他像只猴子一爬到树上，站上高枝使劲摇晃着。随着红枣噼里啪啦落下，他也兴奋地嗷嗷直叫。
他故意地卖乖耍宝，惹人发笑。
有摇不动的枣子，他就让人递上竹竿，趁某个妇女不防备，使劲一敲，一竿子把几颗红枣敲在人家头上。
被砸中的妇女口里咒骂着“枪崩货”“俺把你个挨千刀的”，手里抓起一把红枣使劲砸向李二顺。
李二顺在树杈间左躲右闪，被烟熏黄的牙齿龇着，笑得脸上的皱纹也快乐地荡漾起来。
他看见彭念佳也在树下，就故意朝她的方向下了一棍子。
“扑棱棱”，几只枣子砸在了彭念佳头上。
彭念佳头也不抬，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被砸中的地方，继续埋头捡枣子。
树下的人们笑闹着，彼此之间交换着意味深长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这些情景。站在另一颗枣树上的。许亦奇看得清清楚楚。
李二顺见彭念佳不理他，又是几颗枣子砸下去。
彭念佳挪了挪地方，站起来把大半篮子枣子倒在不远处一个大编织袋里，顺便走到别的树下捡枣子了。
李二顺觉得无趣，也有点恼火。他下了树，靠着树干坐在树荫下，嬉皮笑脸地和妇女们闲扯去了。
捡枣子这种简单的劳动，彭念恪是可以胜任的，所以这一天，彭念佳没有让他带小铲子，而是和大家一样捡枣。
长久地蹲着在地上挪动着捡枣，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时间长了，双腿会发僵发疼发麻，所以人呢，也得休息休息。
彭家兄妹和许亦奇围坐在一起休息。彭念恪不知说了什么话，彭念佳和许亦奇对视一眼，都笑起来，彭念恪也跟着傻笑起来。
彭念佳拿出一个玻璃水瓶，里面是淡绿色的薄荷叶泡的水。她拧了拧瓶盖，没拧开，许亦奇很自然很顺手地接过来拧开了，递给彭念恪。
彭念恪拿起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递给妹妹。彭念佳小口小口抿着，喝完又递给许亦奇。
李二顺坐在远处，看着彭念佳笑，看着彭念佳和别人共用一个水瓶喝水，不知道避嫌，不懂得羞耻！
他阴沉沉地盯着彭念佳的脸、她细弱的脖子、还有她柔韧美好身体曲线，用目光撕咬着她的肉、吸舔着她的血。
彭念佳的相貌并不出众，只能算清秀。因为她性子温柔，气质好，眉眼之间给人感觉恬静可亲，所以看着舒服。
李二顺因为家里穷，自己又懒惰，所以一直没娶上媳妇。在他看来，彭念佳看着挺顺眼，虽然自己比她大十几岁，但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有傻子哥哥和闷葫芦弟弟要养活。自己不嫌弃她带着拖油瓶，她跟了自己也有了依靠，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可偏偏彭念佳不识抬举，从来都不拿正眼瞧自己一眼！
想到此处，他的双眼几乎要冒火了。
……
枣子全部打完了，也都装在了编织袋里。
人们需要一袋袋把它们抗下山，再用板车全部运回村委大队部，再按劳分配果实。
新鲜的红枣水分充足，装满一大袋子，分量更是不轻。
牛支书宣布，枣子由壮劳力抗下山，这项工作，额外计算工分。
人们眼馋额外的工分，可也知道下山的路程不近，这钱不好挣。
报名的人不算多，一人扛一袋，还剩五袋。
牛支书问：“还有没有人报名啊？”
没人应声。
牛支书只好说：“年轻力壮的同志可以分两次扛两袋，计两倍工分。”
家里不宽裕的几个壮劳力纷纷举手报名，彭念佳也在其列。
许亦奇不明白，彭念佳就真的这么缺钱吗？她的身体算是健康结实，可是跟大男人比起来，力量上可差的远了。村里的一般男人都不敢应下扛两次麻袋，她一个女孩子，她不怕把自己那小腰折了？
许亦奇只报了一次名，他想着，第二次他替彭念佳扛，然后领着大哥，他们一起下山回家。
许亦奇已经不是那个初次挑水双腿直发抖的男孩子了，他的成长令自己也感到惊讶。
他把一大袋红枣扛在肩上，虽然也不轻松，一样直不起腰，可是脚踏实地，走得稳稳当当。
彭念佳在两个村民的帮助下，把红枣袋子扛上了肩。
惯于劳作的身体总算是抗住了压力。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
吃过的数不清的苦，教会了她坚持。
她就这样，弯着腰，低着头走着，眼看好像支撑不住了，然而晃晃悠悠几下，没倒，又继续往前走。
她的头被压得抬不起来，视线只能看见路面。她就辨认着路面，脑海里想象着，已经走了多远，还剩多远。
到了山下，拉板车的两个村民帮她把袋子卸下。她的腰僵了，还是直不起来。
她就保持着那个姿势那样，扶着板车，静静地平复着呼吸，一手缓缓背在身后，揉着自己的腰。
片刻，她能站直了，又像山上走去。
许亦奇一路看着她，为她揪着心。
一个宁愿自己受这么大苦去挣钱的人，怎么会靠出卖自己养家呢？到底是谁，在不断散播谣言，毁坏了她的名声？
他和彭念佳相跟着上山，远远看见还没下山的人聚拢成一圈，好像在围观什么。
走近一些，隐隐约约听见哭声。好像是彭念恪的声音！
彭念佳脸色骤变，两人快步向人群跑去。
眼前的一幕简直令彭念佳心碎。
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彭念佳打算过节的时候，家里吃一顿饺子，所以杨大嫂带来的三两猪肉，都被她做成了盐腌肉保存起来。
中秋节一过，就要开始秋收，所以村里开会决定，修建梯田的任务必须在中秋节前完成。
时间紧，任务重，集体劳动强度增大了不少。
高强度的劳动下，许亦奇的皮肤晒黑了一些，个子长高了一点，身体也更结实了。
洗澡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隐约可见的腹肌。
他才十六岁，可想而知，这些肌肉线条在成年以后会变得多么的优美健壮。
他肩宽腿长，身材挺拔，长相俊朗，谦逊礼貌，就算是个乡下少年，也是出色的、受人欢迎的。更何况，在没见过大世面的村民看来，他还是京都来的干部子弟，日后返城有了出息，他们怕是更高攀不起了。
自从在洪水中救了杨大嫂，无论许亦奇自己如何低调谦虚，他在村里的已经是个名人了。除了公认的话不多算个勉强的缺点，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挺好。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已经成了几个乡下少女暗中关注的对象，就连已婚妇女们，集体劳动的时候，也爱找他说几句话。
他对别人永远都是礼貌客气的，从不主动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但牛支书当初接收下乡青年的时候，通过上级对他们几个的家庭背景有一定了解。
就算知道许亦奇的父亲获罪下放边疆农场，他还是对许亦奇客客气气的，甚至有意结交。
谁知道哪天许父会不会平反呢？这几年，上面那些人大起大落，也不是没有的事。
就算许父永远当劳改犯，许亦奇再过几年可是能返城的，只要与他父亲划清界限，未必他就不能有一个好前程。
将来，自己的子女要是去京都发展，这人脉关系可不就用上了吗？
退一万步讲，许亦奇将来就是平平庸庸的，那他也是皇城根儿下的京都人，哪天去投奔他，还能不给提供点儿方便吗？
牛支书自认为是村里最有远见的人，很会为将来打算、谋划。
然而，这个许亦奇有点不大好接近啊！
每每问起他京都和家里的事情，他总是避重就轻，不肯深谈。邀请他去自己家喝酒吃饭，他也总是冷冷淡淡地婉拒。
不过，好在他得在这里呆六年，以后不怕没有机会结交。
……
山上的红枣熟了。
枣树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唯一可以大面积生长的果树。它非常耐旱，而且不用人打理。一棵枣树长起来了，它的根系会向四面八方蔓延，再长出新的枣树，无需专门种植。就形成一片枣林。这算是大自然对这里的人们仅有的一点馈赠吧。
深红色的枣子从黄中带绿的枣叶间露出来，一串串高挂着，非常惹人喜爱。
秋高气爽，天空蓝的透明，不见一丝云彩。
人们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拿着竹竿，兴高采烈地上山打枣。
年轻力壮的后生们爬到枣树上，使劲一摇晃。红枣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砸在树下捡枣的妇女们的头上、身上，引来一阵惊呼笑闹。
这一天，红枣是紧饱着人们吃的。
大家一边往嘴里塞着香甜的枣子，一边麻利地捡枣、装袋，山坡上都是欢声笑语。
这种一年一度的难得热闹，李二顺可不能错过。
他像只猴子一爬到树上，站上高枝使劲摇晃着。随着红枣噼里啪啦落下，他也兴奋地嗷嗷直叫。
他故意地卖乖耍宝，惹人发笑。
有摇不动的枣子，他就让人递上竹竿，趁某个妇女不防备，使劲一敲，一竿子把几颗红枣敲在人家头上。
被砸中的妇女口里咒骂着“枪崩货”“俺把你个挨千刀的”，手里抓起一把红枣使劲砸向李二顺。
李二顺在树杈间左躲右闪，被烟熏黄的牙齿龇着，笑得脸上的皱纹也快乐地荡漾起来。
他看见彭念佳也在树下，就故意朝她的方向下了一棍子。
“扑棱棱”，几只枣子砸在了彭念佳头上。
彭念佳头也不抬，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被砸中的地方，继续埋头捡枣子。
树下的人们笑闹着，彼此之间交换着意味深长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这些情景。站在另一颗枣树上的。许亦奇看得清清楚楚。
李二顺见彭念佳不理他，又是几颗枣子砸下去。
彭念佳挪了挪地方，站起来把大半篮子枣子倒在不远处一个大编织袋里，顺便走到别的树下捡枣子了。
李二顺觉得无趣，也有点恼火。他下了树，靠着树干坐在树荫下，嬉皮笑脸地和妇女们闲扯去了。
捡枣子这种简单的劳动，彭念恪是可以胜任的，所以这一天，彭念佳没有让他带小铲子，而是和大家一样捡枣。
长久地蹲着在地上挪动着捡枣，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时间长了，双腿会发僵发疼发麻，所以人呢，也得休息休息。
彭家兄妹和许亦奇围坐在一起休息。彭念恪不知说了什么话，彭念佳和许亦奇对视一眼，都笑起来，彭念恪也跟着傻笑起来。
彭念佳拿出一个玻璃水瓶，里面是淡绿色的薄荷叶泡的水。她拧了拧瓶盖，没拧开，许亦奇很自然很顺手地接过来拧开了，递给彭念恪。
彭念恪拿起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递给妹妹。彭念佳小口小口抿着，喝完又递给许亦奇。
李二顺坐在远处，看着彭念佳笑，看着彭念佳和别人共用一个水瓶喝水，不知道避嫌，不懂得羞耻！
他阴沉沉地盯着彭念佳的脸、她细弱的脖子、还有她柔韧美好身体曲线，用目光撕咬着她的肉、吸舔着她的血。
彭念佳的相貌并不出众，只能算清秀。因为她性子温柔，气质好，眉眼之间给人感觉恬静可亲，所以看着舒服。
李二顺因为家里穷，自己又懒惰，所以一直没娶上媳妇。在他看来，彭念佳看着挺顺眼，虽然自己比她大十几岁，但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有傻子哥哥和闷葫芦弟弟要养活。自己不嫌弃她带着拖油瓶，她跟了自己也有了依靠，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可偏偏彭念佳不识抬举，从来都不拿正眼瞧自己一眼！
想到此处，他的双眼几乎要冒火了。
……
枣子全部打完了，也都装在了编织袋里。
人们需要一袋袋把它们抗下山，再用板车全部运回村委大队部，再按劳分配果实。
新鲜的红枣水分充足，装满一大袋子，分量更是不轻。
牛支书宣布，枣子由壮劳力抗下山，这项工作，额外计算工分。
人们眼馋额外的工分，可也知道下山的路程不近，这钱不好挣。
报名的人不算多，一人扛一袋，还剩五袋。
牛支书问：“还有没有人报名啊？”
没人应声。
牛支书只好说：“年轻力壮的同志可以分两次扛两袋，计两倍工分。”
家里不宽裕的几个壮劳力纷纷举手报名，彭念佳也在其列。
许亦奇不明白，彭念佳就真的这么缺钱吗？她的身体算是健康结实，可是跟大男人比起来，力量上可差的远了。村里的一般男人都不敢应下扛两次麻袋，她一个女孩子，她不怕把自己那小腰折了？
许亦奇只报了一次名，他想着，第二次他替彭念佳扛，然后领着大哥，他们一起下山回家。
许亦奇已经不是那个初次挑水双腿直发抖的男孩子了，他的成长令自己也感到惊讶。
他把一大袋红枣扛在肩上，虽然也不轻松，一样直不起腰，可是脚踏实地，走得稳稳当当。
彭念佳在两个村民的帮助下，把红枣袋子扛上了肩。
惯于劳作的身体总算是抗住了压力。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
吃过的数不清的苦，教会了她坚持。
她就这样，弯着腰，低着头走着，眼看好像支撑不住了，然而晃晃悠悠几下，没倒，又继续往前走。
她的头被压得抬不起来，视线只能看见路面。她就辨认着路面，脑海里想象着，已经走了多远，还剩多远。
到了山下，拉板车的两个村民帮她把袋子卸下。她的腰僵了，还是直不起来。
她就保持着那个姿势那样，扶着板车，静静地平复着呼吸，一手缓缓背在身后，揉着自己的腰。
片刻，她能站直了，又像山上走去。
许亦奇一路看着她，为她揪着心。
一个宁愿自己受这么大苦去挣钱的人，怎么会靠出卖自己养家呢？到底是谁，在不断散播谣言，毁坏了她的名声？
他和彭念佳相跟着上山，远远看见还没下山的人聚拢成一圈，好像在围观什么。
走近一些，隐隐约约听见哭声。好像是彭念恪的声音！
彭念佳脸色骤变，两人快步向人群跑去。
眼前的一幕简直令彭念佳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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