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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这年7月21日,佩鲁斯和邻近几国组成联盟,共同对抗北军。北军也正在集结兵力到佩恩打算举行一次大的集中进攻,他们需要一次大的胜利来稳定国内形势,双方各自暗流涌动,等玲醒来的时候,已经要变天了。

    奥菲并没有回来,军队被命令退到100里外的虹桥镇布置军事防御,还将有更多的士兵即将赶往那里,玲带着自己的忐忑不安一起退到虹桥镇,奥菲还没过来,援军也没到,玲总是提心吊胆的看着佩恩方向,生怕某一天敌军就会从天边的尽头攻过来,夺走所有人的生命。她早就想好自己的结局了,可到了这一刻,一切好像都不一样。天显得灰暗,工程建设的铁锤一下下的敲在玲的心头,玲沿着虹桥镇一遍遍的走,观察着地形,考虑着各种进攻或者是撤退路线。她脑子里总能看见虹桥镇的尸横遍野,某种动物啃食着尸体。在玲患得患失的惆怅中,奥菲终于带着联盟军从后方赶到了。

    “现在形势可不同咯”士兵们在私底下议论。风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奥菲也似乎失去了一直伴随着他的优雅,他和几位盟国的将军站在一起商量战术,玲站在一旁,感受着这场生死博弈来临前的紧张时刻。

    玲还在睡梦中,战斗就这样爆发了,爆炸迸发出的亮光照亮夜空。玲赶往指挥营,将军们站在沙盘前指挥着传令员,玲拿着望远镜,看着,分析着,偶尔提一点意见,大家不停的议论着;这种突然袭击,能给出作战方案其实不多。玲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在兵工厂工作的时候那堆得满满的工作台。她这次却不能再逃走了。

    战争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暂告一段落,敌人顶着做好的防御公事硬打到了第二防线。双方都伤亡惨重,眼看攻占无望,敌方只得暂时撤退。玲终于松了一口气。天已经完全亮了,玲看着战壕那边满地的尸体,不了解这到底有何意义。

    “让他们迅速休整,哨兵保持警戒,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起进攻。”

    “收到”传令员匆匆离去。

    将军们要稍作休息。玲也已经一夜没睡了

    天还是灰灰的,在战事暂停的这段时间,玲又开始在指挥部和医疗大厅之间来回奔波了。

    过了一个星期,敌军又发动了一次进攻,最终还是僵持着。死亡的人数越来越来了。冬天也即将到来,玲一直在等着,等着局势会发生变化,等着战争会结束。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狭窄破旧的木房里,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又过了很久,她才完全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屋内的摆设,缓缓的站起来往外面走去,映入眼睑的还是那灰蒙蒙的天,什么都没有改变。

    远处士兵们在修补防御工程,他们把木头架在堆好的土堆上,在上面钉铁皮,玲往医疗大厅走去,路上的士兵行色匆匆,但玲一个都不认识。玲突然想起自己好几天没看到肖了,她想到他可能受伤了,于是更加匆忙的走,差点撞上了巡逻的士兵,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预感挺准的。

    肖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医疗大厅的门口给自己上药包扎,他右脚的5个脚趾有4个都因为受伤感染而流脓,医生给他开了药,但没人给他处理伤口,于是他就搬了张板凳在外面自己处理,外面可比里面舒服多了。玲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口那里翘着腿,吃着面包,脚上的4个脚趾包的像个小鸡蛋一样。脸上都是土,右边脸好像还有些肿了。玲看了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又想哭,她伸手抹了抹眼眶,上前打趣他为什么那么不成样子,坐在门口翘着腿吃东西。

    “没办法,脚受伤了”

    玲往里拉了张凳子出来坐在他旁边。

    “然后呢,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参谋员”

    “我说的是你的脚”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噢,这个啊,好多了,刚上完药。”肖把东西吃完,又说了一句。“你这个医生啊,就没给我看过病”

    “我是个新手,有前辈们给你看就好啦,而且我现在也不常过来了”玲捡起一个石头扔向远处,“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着好几天没见过你了,你会不会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

    肖笑了笑。说道:“怎么?你怕我死了啊”

    玲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放心,我命硬的很,不然早死啦”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玲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要去指挥营,今天是每两天王国情报处固定汇报国内外情报的日子,她看了看怀表,已经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了,就算是奔波于指挥和医疗两处,玲以前也从没迟到过。得走快点了,她想着,今天的情报可能会给这场战争带来转机,王国已经向后方中立的坦鲁国申请援助,在前面的情报看来,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奥恩内部也传来消息:国内不满独裁卡曼的声音日益高涨。玲一直在想,战争就要结束了,可能在某个时刻,纷争就会骤然而止,自己就能回到故乡了。

    肖看着玲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迷惑,他感到她变了,却又说不清究竟是那里同从前不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种思想蔓延到其它地方,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里,这究竟有何意义。他想起在远方的继父母,另一种复杂的感情油然而生,仿佛现在连那里都不属于他了。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去了。

    玲刚走到指挥营的时候就看到了椭圆脸参谋站在门口到处张望,他看到玲后连忙迎了上去。

    “你来晚了”

    “抱歉,稍微有点事”

    “将军们还没到,我们先进去吧”他们一同走进帐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过了一会,奥菲和几位副将走了进来,玲他们已经事先看过了汇报上来的资料,将军们到了后,椭圆脸参谋开始汇报情况。首先是战场的情况,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还是按照惯例先通报一下。敌军已经在5公里之外驻扎好了,暂时没有什么动静,目前我军的防御工事已经基本建造完成,不过按照实际情况,可能还要调整和改进。

    “好了,说说别的事吧”奥菲说道。

    “盟军已经撤退了,我们的兵力...”

    椭圆脸参谋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难道我不清楚这个状况吗”奥菲吼道。

    参谋顿了顿继续往下讲:“物资将在下午运到”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有价值的情报不多,盟军已经全部撤退了,现在只剩下佩鲁斯的几千人在这里驻守,情况不容乐观。会议开完后,奥菲留在指挥营里写信,玲他们退了出来观察敌情,指挥防御工事的进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夜里玲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坐在一辆火车上,周围漆黑一片,既看不清前面,也看不见后面,能听见火车前面有什么东西在跑,车跟着它在跑,跑的摇摇晃晃,走的很艰难。她在想,不知道方向,又走的那么艰难,为什么不停下来。但这个梦还没做完,玲就让一阵剧烈的爆炸生吵醒了,玲马上起床往外走去,敌军又开始了一轮试探性的进攻,玲到达指挥营等候,刚坐下奥菲和几个副将就到了,王副将看起来很生气,他用力锤了一下桌子:“这帮孙子有完没完了,将军,我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奥菲坐在长长的指挥桌的另一边,左手握着拳举在鼻子前方沉思着,脸色阴沉,剩下的人都不再说话,等着他作出决定。外面枪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屋子里的气氛阴沉的像能挤出水一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奥菲抬起头说道。

    “我们撤退”

    屋内无人说话,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支援很难打赢这场仗,如果不拼就只能撤,不可能一直在这片原野一直耗下去的。玲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出来,关于血性,关于国家。这些东西,好像都被遗弃在山那边的焦土之上了。

    玲又一次坐上了马车,撤往更远处的城市安,他们将在这里布置最后的防线,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攻破的防线,幸好这里物资充裕,人员充足,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玲可以觉得安心了。

    怎么形容安这个城市呢,人实在很多,这是个盘地,从山上到平原的尽头都盖满了房子,它们高低起伏不平,一直蔓延到不知道哪儿去,房子都统一染成白色,有些房子的房顶挂着旗帜,有些人在房顶晾晒着各色的衣服,在高处望去,仿佛置身一片各色的花田,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精气神。若不是玲知道自己是撤退回来的,可能会因为此情此景产生胜利归来被夹道欢迎的错觉。

    军队征用了一些民宅用于驻扎部队,这个城市有王国的维持安定的士兵常驻营地,但是奥菲带领的部队人数太多,不得不使用民宅才能使全员都安顿下来。玲被安排在南面山腰上的一个小阁楼里,这是个很小的二层小楼,除了下面地基延伸出来的部分是石头筑造,其余部门基本都是木头做的,一层是个大厅,连个房间都没有,上面只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小的房间,这个构造玲猜测这个房子应该是用于做买卖的,一楼用于买卖商品,二楼用做休息,不过这房子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大厅里也空无一物,几个女兵不知道从哪搬来两张床放在大厅里安顿下来了。阁楼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床,躺在上面,脚顶着这边墙,手伸直能碰到另一边木墙。这对于那些高大的女兵来说还躺不下,可能这也是玲被独自一人安排住在这里的原因吧;屋里还有一张和床差不多高的小桌子和一个小矮凳,墙上钉了几个钉子可能是用于挂东西的,玲比较满意的是这个房间有一个半大的窗户,往外推开可以看到远方的风景。玲推开窗,看着眼前这片“花海”,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它被战火熏黑的场景。吃过晚饭后,玲坐在床上,看着今天到的一些报刊,她许久没有读过一些除了战争以外的东西了,虽然这并不能消除她的焦虑,楼下传来那些女兵说话的声音,偶尔夹带这笑声。玲和她们接触的不多,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各自都叫什么,倒不是说玲觉得害怕或者是感觉身份不一样不好沟通,而是她感觉太累了,她现在除了在手术台前能打起精神来,其它时刻都感觉已经要倒下一样。她老是失眠,感觉看见一些不存在的事物,有时候她从喃喃自语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眼前空无一人。她看着报纸,陷入沉思,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清醒过来,却想不起来刚刚自己想了什么东西。焦虑感越来越重,却弄不清焦虑从何而来,她突发奇想想找奥菲商量一下,却连自己能有这种想法都觉得有些好笑,她有时候会觉得奥菲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一个人,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事,至少他是能说到做到的,而对于玲来说,这份信赖也可能来自于他对她莫名其妙的信任。

    抛开这个可笑的想法后,玲放下报刊,四肢张开仰躺在床上休息,由于床太小,脚都伸到床外面去了。四周静悄悄的,时间就像被静止了一样。玲听见楼下几个女兵在说话,准确来说应该是4个,这是后来玲才确认清楚的。

    其中一位女兵对着另一个叫珍妮的女兵抱怨现在的生活,她念念叨叨说着吃得不饱,而且休假太少了。

    “丹,别抱怨了,你自己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能怪谁,你老这样体能会跟不上的“

    “要在首都什么都有,哎,这个穷酸地方,但愿那群疯子不要再搞事了,佩恩给了他们还不成么,我们又应该有什么心理负担呢?”

    “丹,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们的意见又有什么用?佩恩早就给他们了,我们守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再进攻嘛”珍妮停了一下继续说到,“其实佩恩也挺可伶的,那些北方土著根本就不是为了它,他们又能在它身上得到什么呢,只是前戏而已,不过这样想来,那群疯子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嗨,我们这可不是好惹的,他们难道能当我们是佩恩吗?”

    “你别在这,坐过去一点。总之,顾好自己就好了,我可不想丢了小命”

    “嗨,你就不能拿点士兵的精神出来嘛,没志气的家伙”

    “我又没说要逃跑,珍惜生命嘛,难道你想死啊”

    这时有另一个声音说道“哎,听说她是佩恩人?”

    “不清楚,我认为她和奥菲肯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哎,你们知道吗...”

    玲知道她们是在议论自己,便没有再听下去了,首先她改变不了别人的观点,时间总会证明事实的,而且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奥菲对她是有所图谋。她起来吹灭了蜡烛,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落在满是寂寥的床上,玲站起身来朝窗外望去,满月挂在东南20度的天空上,皎洁无暇的像一面镜子,玲想起今天是佩恩一年一度的篝火节,可惜的是远方的天空,不再有篝火,也没有了人,他们都腐烂在地里,被某种不知道名称的东西啃食了。

    玲梦到一条巨大的鲤鱼,在故乡的那条河里。河水很清,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小男孩坐在河边钓鱼,他们另一个同伴站在旁边看,她的父亲坐在河边洗脚,她站在他旁边看着那边钓鱼人的漂。钓鱼的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

    “都是些小鱼”这很明显,水那么清,一眼就能看完。

    “有两条鲤鱼游下来了”站着的那个男孩指着上游的方向。又补充到,“不小”

    玲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鱼渐渐从远处、从深处往这边水面上游,“这鱼很大”玲大喊道,惊慌的拉了拉父亲的衣服,“别泡了,这鱼能吃了你”。父亲和钓鱼的两个小男孩都站了起来,看着河面,鱼游到水面上的时候已经变得足有小船般大小,它们身上布满了红黄白三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其中一条身上有些鳞片已经脱落,背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明显是一条上了年纪的鱼,另一条则浑身光滑,线条流畅,体型也更大些。它们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游着,不知何时,最先发现鱼的那个男孩已经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游泳了,他的肤色黝黑,身材纤细且修长。

    “快上来,它会吃了你的”玲大喊。其它人也跟着吆喝。

    男孩似乎没有听见,他慢慢的朝鱼的方向游过去。鱼往外游了一圈又折返回来,那条健壮的鱼突然高高跃起,男孩见状也往上奋力一跃,他脸朝上,手臂往头部伸展,手关节微微弯曲,指尖斜指着水面,脚在另一面微微弯曲,指着另一个方向,腰部呈弓形,在阳光下,能看见腹部被拉伸的肌肉纹路,在水光的衬托下像一块块发光的鱼鳞。只听见“扑通”一声,一人一鱼同时掉回水里,然后更大的那条鱼开始往深处游去,另一条年老的则静静的在水面上静止,和他们默默对视,它的尾巴缓缓摆动,保持着平衡,背部有半截露出了水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在阳光下使鱼更加显得老态龙钟。

    这时远方的村庄传来战争的号角,他们转头往身后看去,号角声悠长的响了三次之后停止下来。等他们再回过头的时候,鱼已经不见了,男孩靠在岸边。玲看着他旁边的水面,感觉水位都下降了。

    后来玲每次想起这个梦时,都觉得这一定预示着什么,它是那么的近,以至于鱼鳞上的微小的藻类都清晰可见,以至于梦醒时玲都认定号角声是从司令部传出来的。她起床趁着天黑走进司令部,却发现空无一人,她呆呆的站在黑暗中,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玲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她想着很多事情,担忧某些不幸的想法会突然成为现实,她更加频繁的奔波于医疗室和指挥部,想从这些地方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好反对她心里的另一种声音,她一个人在阁楼上拿着报刊来回踱步,她想起那个梦,她去看小肖、写信回村子里。终于在一个阳光算不上明媚的星期六的上午,有新的消息传来了,敌方要求和谈,他们列出协议,要求割让佩恩往南的200里地,加上600万苏的战损赔偿金,用于重新建设战后经济。玲脑海中一瞬间竟然蹦出一丝“要不算了吧”这样的想法,她原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思想早已坚毅的像冰冷的铁块一样,她没想到她竟还是那么懦弱;她收起这副心情,以一种十分坚决的心情走向司令部,她其实有想过,不过众将的犹豫不决还是令她感到担忧,她自己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抗战到底这一阵容上,但其实她清楚自己的立场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将军们最终也要等待大帝的决策,但他们首先要告诉他,这场战争如果要打,有没有胜算,以及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两派的意见在短时间内必定是无法统一的,对于玲来说,这时的她是万不可随便发表意见的,可能在战场上自己还能发挥点作用(也可能没有),但是涉及政治,她觉得自己是完全应付不来的,她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叔父。

    民众对此持何种意见呢,酒馆的莫里在喝的醉醺醺的状态下(这里且先不提玲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再次走进酒馆的,这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道明)同科尔争辩这场战争不会停止的理由。

    莫里控诉着那些身居高位的政客玩弄的战争的把戏,借此来大肆敛财。

    “战争不会停止的,除非他们不想赚钱了,只有战争,才能征更多的税,才能用更多的资源来制造那些原来根本一文不值的东西,然后趁着战争高价买给我们。”

    科尔虽然同意战争不会结束,但是他认为这是因为人民有血性,而不像他想的那样蕴含着阴谋诡计。

    “佩鲁斯帝国万岁”他喊道。

    “确实是这样”莫里举着酒杯,但笑容里多少带着点嘲弄的意味。

    民众多数是支持继续抗战的,这与玲预想的不太一样,玲想起自己在难民营艰难讨生的日子,想不懂为什么民众连生活都难以为继,却仍执着于所谓的尊严,她自己也一样。她内心陷入难以明辨抗拒中,她一方面想着国恨家仇,另一方面又贪图眼前的安定。战斗已经停了一个星期了,王国尚未作出任何回应,玲一直幻想着战争的胜利,但同时她迷恋午后睡醒时慵懒的阳光,牵挂着远方许久未到的信,渴望着绚烂的星空以及悄然走进梦乡的迷人花香。

    玲白天在医疗室转悠,晚上对着窗户发呆。楼下的女兵也一样无事可做,基本的防御工事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完工,她们白天训练或巡逻结束后便无所事事的坐在一起聊天,战时军人是禁止喝酒的,但有时她们还是会偷偷的把酒带回来小酌一下,开始的时候她们还会忌惮一下玲,后来发现玲对这种事情放容态度之后,便不再顾忌她。玲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她整日发呆,觉得生命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她在有天看到过冬的白雁往南方远去时,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年幼的自己,抱着枕头,懵懵懂懂的往不知道哪里去走。她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王子了。不知道他带着满腔热血赶赴战场,以及崇高理想破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昔日和他躺在同一片花园的草地上,看着同一处天的那个小女孩。

    天越发冷了,军需也在一周前全部补充完毕,看来再战是无可避免了,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远方出现一只落单的白雁也会使得侦察兵警惕起来。玲在几天前回了一趟伊地,听说肖也回了一次家,但他并没有和玲提起。玲赶了几百里路经过两天终于在夜里抵达伊地,她不愿惊扰任何人悄悄走进自己的小屋,在月光的照耀下小屋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但里面早已布满灰尘。玲点起油灯,用毛巾拍打床上的灰尘。玲本不想打扰乡亲们的夜弥,但村子太小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人注目并迅速传遍全村,玲刚把床收拾好,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罗宋大叔,他经过看见灯光便走了过来,他的身体依然硬朗,虽然过去了几年,模样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和玲说起家常,表示大家都很想念她。

    “乔治大妈知道你回来一定高兴坏了”他笑着说道。玲想起临走的那天大妈满嘴的抱怨缺又忍不住偷看自己的模样,感到一阵温暖,村子里给她寄的信大妈的话最多,她不识字,拉着小玲玲(村里玲的学生之一)给她念,写完之后看着信问,是不是把自己的话全都记上了。玲的小屋子看不出来变化,村子也不见改变,老人们依然硬朗,只有从孩子们身上才能看出伊地的变化,但他们早已陷在梦乡里再找不到故乡的床了。

    寒暄了几句,大叔便回去了,还吩咐每日到他家吃饭,玲推辞不过,就答应了下来,收拾好床铺后,玲就睡下了,她倒是想把整间屋子都收拾干净,但这次定是待不了几天的,而且天色也晚了,她考虑天亮了在村里走一走,在住上一晚就返回军营。

    天一亮玲就起来了,她洗刷完往外面走,虽然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没有找到爱情或是友情或是回忆?玲也说不清了,却找到了家的感觉。时值深冬,外面白茫茫挂满了雾,天气已经很冷了,但在这个温暖的南方国度,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雪,玲有时候也会想,那些上天赐给别人的软软冰冰凉凉的东西,是怎样一种体验。她地里的药草长的很好,一看就知道有人经常照料,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长了一地的珍珠。早出劳作的村民看到玲同她打招呼,她微笑着回应,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一样,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雾气带着寒气往山的那边逃逸而去,玲也开始往回走。

    这回来的短短一天到底收获了什么,玲是说不出来的,她看了看药地,拭去架子上书面上的灰尘,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感情好像都在这里了,在这个小小的,小小的木屋里。

    第二天早上玲便悄悄的离开了伊地。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在玲的印象里,天空好像一直是这个颜色。路上有个小男孩早早起来割草,问她要到哪儿去,她说了地名,男孩表示不认识。

    “山的那一边吗?”男孩指着远处的大山。

    玲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点点头。

    “真好”男孩眼里闪烁着光芒。

    “也许也并不是那么好”玲看着地面,又重新抬起头往远方走,“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