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二） 菀枯
待到母子三人平静下来，钟临看向钟少轩，问道：“这位可是林儿和郁儿的大哥？”
钟少轩上前行礼，道：“见过钟大人，在下便是。”
“无须客气！若你愿意便喊我一声伯父，”钟临扶住他，语气中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有你这位大哥是他们的福气，若是你当初没有出手相助，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团聚，我都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啊。”
又问道：“你也是钟姓，籍贯是哪里？”
“回伯父，沁安淮县人。”
“这样说来巧的很，我与贤侄同是沁安钟姓，只是不在淮县罢了。”钟临也很意外，看着钟少轩都有种看本家后辈的温和之意。
钟夫人这时记起他们还有几个妹妹，便问道：“林儿，郁儿，不是说妹妹们也来了吗，现下是在哪里？”
“在后面呢！”钟子林指向后头的马车。
三人见状便乖乖地下了马车，她们之前为了见钟大人和钟夫人早便准备妥当了，用绸缎做新的衣裙，买了质地不差的头饰首饰，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她们又是个会做样子的，平时的仪态都收敛了不少，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还真有半个富家小姐的模样。
三人一齐福身，微微低着头道：“钟夫人好。”
钟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满是惊喜。原以为这几个丫头生养在沥城，少不得要沾上几分粗俗野气，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主观臆断了。三个女孩子气质迥然不同，却都不像是经常做粗活的，白净漂亮，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一一问过名字，和蔼可亲地道：“孩子们不用这么生疏，竟然是林儿和郁儿的妹妹，便都是我本家的女儿们，唤我一声伯母也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乖巧道：“伯母。”
“哎，”钟夫人笑吟吟地应了，又猛地反应过来，“瞧我忘事得，都站门口做什么，孩子们都进去都进去，今天伯母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晚宴上果然是无比丰盛，各式荤素的冷膳热膳，咸甜点心，共三十六品。旁边还有三副雕漆镂空的果盒，里面是时令的鲜果，四盒用精致油纸铺在底层的桂花凉糕和杏仁酥，散发着特有的甜丝丝的清香。
钟大人夫妇俩极其热情地吩咐侍女给他们布菜，不断地叮嘱他们不要客气，只管当在自己家一样。钟临似乎很是喜欢钟少轩，席间不断地与他攀谈，一番交流下来，又对他的沉稳大气和谦逊守礼大为赏识。
又听闻他初至京城，若是找不到谋生之事便重返沥城去，钟临沉思了一会儿，道：“还是留在京城的好啊，可常往来。我在西城有间首饰铺子，平日里生意也是不错，那里的掌柜正好要辞了这职务回家照看老母，贤侄若是不嫌弃，可接手这铺子试试手。”
这铺子开在富人聚集的京城，生意又不差，其贵重可想而知，钟少轩当然不敢收了这份礼，立即起身推辞。
但是钟临铁了心要为他谋个差事，钟夫人又在一旁劝着他收下，半天推辞不过只好应了，想了想又道：“我对珠宝首饰一行所知甚少，但是竟然接手了必然勤勉地向铺里的前辈请教，尽我所能经营，不负伯父今日相助。”
“好啊，好！”钟临开怀大笑，看向钟子林和钟子郁：“你们大哥是个踏实能干的人，以后要多跟他学些东西。”
两兄弟自然应了。
钟子林吃顿饭还不安分，贼溜溜的目光老往苏绾那里瞟。他看着六妹妹貌似吃得不多，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只五香的鸡翅，优雅又认真。而后她把干净的骨头放到碟子里，往钟夫人那儿看了一眼。
钟夫人正和钟无媚说话，被她的活泼精怪逗得不停地掩唇而笑。于是他便看见六妹妹不动声色地夹了个烤得喷香的大鸡腿，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慢慢啃着。
要不是那盘堆起来的骨头，单看她这仪态还当她是个只吃七分饱的小姐。
钟子林收回目光，想找他哥说说话，哪知钟子郁也没空搭理自己，他正给小五夹她爱吃的菜，又帮她打开装着点心的木盒，最后推过一杯清茶给她。
江听雨忙着吃这个吃那个，差点保持不住仪态，正嚼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她抬起头来冲钟子郁一笑表示感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也是才知道居然有人家吃晚饭可以摆上二三十盘菜肴。
她慢慢地想着，二哥哥以后就要过上这种好日子了，他已经是贵公子了，我得要再讨他欢心多一些，让他吃吃玩玩的时候多带上我。
如此想着，只觉得钟子郁冷淡的侧脸都好看了几分。
钟子郁一转头便看到了她像是在看土地公那般的表情，顿了一下，继续把筷子上的鲍鱼放到她碗里：“好好吃饭，别乱看。”
钟临口中的首饰铺叫海棠阁，平日里售卖精致的珠宝首饰，因为款式新颖且原料质地不差，各家的小姐们进进出出，每次都少不得带上几件走。
苏绾三人也在店里帮着大哥，给小姐们推销珠宝聊聊天什么的。如此几天下来，也越来越适应这里了。
一天清晨，一大早的客人也没来几个，钟无媚和江听雨正在讨论着新进的一批簪子哪个最好看，就有一位公子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湖蓝锦袍，眉目间贵气逼人，端的是谦谦君子的仪态。旁边有位年轻貌美的夫人，看起来很是温柔娴静。
他们带了四个家仆侍女进来，钟无媚和江听雨急忙迎上去：“这位公子和尊夫人是想看什么呢？”
那公子道：“今日想替我夫人添置一些首饰，她偏爱素雅点的，劳烦两位姑娘了。”
两人便呈上了店里顶好看的几套玉制头饰与那位夫人看，年轻夫人似乎也觉得不错，一边与她们闲聊一边慢慢地挑着。
那蓝衣公子也不催促她，极有耐心地在一旁坐着，看得出来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好。
他打量着这家首饰铺，目光忽然就停在柜台后。那里的高椅上坐了个穿着浅青色衫裙的小姑娘，眉目清丽可人，此时她正把旁边的几支簪子用绸布擦净，再小心翼翼地分装到一个个雕花的红木盒子里。
她的腰上绑了一支玉笛，碧澄澄的，色泽均匀而透亮，是美玉无瑕。
他定定地看着，终于走上前去，“这位姑娘可是店里的伙计？”
苏绾吓了一跳，打量着他，道：“我是，公子可是要挑什么东西？”
“是内人的首饰，我不懂女子头饰的挑法，已经劳烦那两位姑娘了。”
“如此，公子还有别的事？”
他看向了苏绾的腰间，近距离再次确认一番，才道：“冒昧问一句，姑娘这笛子哪里得来？”
没想到他是想问这个，苏绾着实愣了一下，思索了下道：“故人所赠。”
“若是方便，姑娘可否细说那位故人的模样？”
苏绾想起了那位当初来到沥城祭拜的贵公子，顿时警惕起来，她低下头继续擦着簪子，轻柔的声音里杂了几分歉意：“抱歉，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记得不太清。”
“是在下唐突了，”那公子微微颔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姑娘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从乡野之地过来的。”
“可是沥城？”
苏绾明显地怔住了，他怎么知道？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瞥了一眼那边被众人围着的年轻夫人道：“尊夫人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公子再问下去，小女子便不好过了。”
他听罢转头看去，果然与他夫人对视一眼。那夫人还当他是见在铺子里的女工模样姣好，特地上去搭讪两句，因此一双秋眸中都含了几分嗔怪。
他不禁笑了起来，向苏绾告辞：“竟如此，打扰姑娘了，有缘再会。”又看向那玉笛道：“若是我没看错，这笛子有个名字，叫菀枯，姑娘怕是不知道这个。”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夫人旁边去了，低头与她耳语几句，那夫人便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苏绾，然后笑着回了他几句。
苏绾觉得怪异得很，等到他们离去，又拿起笛子看了又看。方才只听得这名字的发音，却着实分辨不出是哪两个字，还有他那句“有缘再会”，总觉得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似的，真是怪人怪事。
钟少轩上前行礼，道：“见过钟大人，在下便是。”
“无须客气！若你愿意便喊我一声伯父，”钟临扶住他，语气中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有你这位大哥是他们的福气，若是你当初没有出手相助，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团聚，我都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啊。”
又问道：“你也是钟姓，籍贯是哪里？”
“回伯父，沁安淮县人。”
“这样说来巧的很，我与贤侄同是沁安钟姓，只是不在淮县罢了。”钟临也很意外，看着钟少轩都有种看本家后辈的温和之意。
钟夫人这时记起他们还有几个妹妹，便问道：“林儿，郁儿，不是说妹妹们也来了吗，现下是在哪里？”
“在后面呢！”钟子林指向后头的马车。
三人见状便乖乖地下了马车，她们之前为了见钟大人和钟夫人早便准备妥当了，用绸缎做新的衣裙，买了质地不差的头饰首饰，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她们又是个会做样子的，平时的仪态都收敛了不少，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还真有半个富家小姐的模样。
三人一齐福身，微微低着头道：“钟夫人好。”
钟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满是惊喜。原以为这几个丫头生养在沥城，少不得要沾上几分粗俗野气，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主观臆断了。三个女孩子气质迥然不同，却都不像是经常做粗活的，白净漂亮，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一一问过名字，和蔼可亲地道：“孩子们不用这么生疏，竟然是林儿和郁儿的妹妹，便都是我本家的女儿们，唤我一声伯母也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乖巧道：“伯母。”
“哎，”钟夫人笑吟吟地应了，又猛地反应过来，“瞧我忘事得，都站门口做什么，孩子们都进去都进去，今天伯母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晚宴上果然是无比丰盛，各式荤素的冷膳热膳，咸甜点心，共三十六品。旁边还有三副雕漆镂空的果盒，里面是时令的鲜果，四盒用精致油纸铺在底层的桂花凉糕和杏仁酥，散发着特有的甜丝丝的清香。
钟大人夫妇俩极其热情地吩咐侍女给他们布菜，不断地叮嘱他们不要客气，只管当在自己家一样。钟临似乎很是喜欢钟少轩，席间不断地与他攀谈，一番交流下来，又对他的沉稳大气和谦逊守礼大为赏识。
又听闻他初至京城，若是找不到谋生之事便重返沥城去，钟临沉思了一会儿，道：“还是留在京城的好啊，可常往来。我在西城有间首饰铺子，平日里生意也是不错，那里的掌柜正好要辞了这职务回家照看老母，贤侄若是不嫌弃，可接手这铺子试试手。”
这铺子开在富人聚集的京城，生意又不差，其贵重可想而知，钟少轩当然不敢收了这份礼，立即起身推辞。
但是钟临铁了心要为他谋个差事，钟夫人又在一旁劝着他收下，半天推辞不过只好应了，想了想又道：“我对珠宝首饰一行所知甚少，但是竟然接手了必然勤勉地向铺里的前辈请教，尽我所能经营，不负伯父今日相助。”
“好啊，好！”钟临开怀大笑，看向钟子林和钟子郁：“你们大哥是个踏实能干的人，以后要多跟他学些东西。”
两兄弟自然应了。
钟子林吃顿饭还不安分，贼溜溜的目光老往苏绾那里瞟。他看着六妹妹貌似吃得不多，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只五香的鸡翅，优雅又认真。而后她把干净的骨头放到碟子里，往钟夫人那儿看了一眼。
钟夫人正和钟无媚说话，被她的活泼精怪逗得不停地掩唇而笑。于是他便看见六妹妹不动声色地夹了个烤得喷香的大鸡腿，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慢慢啃着。
要不是那盘堆起来的骨头，单看她这仪态还当她是个只吃七分饱的小姐。
钟子林收回目光，想找他哥说说话，哪知钟子郁也没空搭理自己，他正给小五夹她爱吃的菜，又帮她打开装着点心的木盒，最后推过一杯清茶给她。
江听雨忙着吃这个吃那个，差点保持不住仪态，正嚼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她抬起头来冲钟子郁一笑表示感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也是才知道居然有人家吃晚饭可以摆上二三十盘菜肴。
她慢慢地想着，二哥哥以后就要过上这种好日子了，他已经是贵公子了，我得要再讨他欢心多一些，让他吃吃玩玩的时候多带上我。
如此想着，只觉得钟子郁冷淡的侧脸都好看了几分。
钟子郁一转头便看到了她像是在看土地公那般的表情，顿了一下，继续把筷子上的鲍鱼放到她碗里：“好好吃饭，别乱看。”
钟临口中的首饰铺叫海棠阁，平日里售卖精致的珠宝首饰，因为款式新颖且原料质地不差，各家的小姐们进进出出，每次都少不得带上几件走。
苏绾三人也在店里帮着大哥，给小姐们推销珠宝聊聊天什么的。如此几天下来，也越来越适应这里了。
一天清晨，一大早的客人也没来几个，钟无媚和江听雨正在讨论着新进的一批簪子哪个最好看，就有一位公子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湖蓝锦袍，眉目间贵气逼人，端的是谦谦君子的仪态。旁边有位年轻貌美的夫人，看起来很是温柔娴静。
他们带了四个家仆侍女进来，钟无媚和江听雨急忙迎上去：“这位公子和尊夫人是想看什么呢？”
那公子道：“今日想替我夫人添置一些首饰，她偏爱素雅点的，劳烦两位姑娘了。”
两人便呈上了店里顶好看的几套玉制头饰与那位夫人看，年轻夫人似乎也觉得不错，一边与她们闲聊一边慢慢地挑着。
那蓝衣公子也不催促她，极有耐心地在一旁坐着，看得出来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好。
他打量着这家首饰铺，目光忽然就停在柜台后。那里的高椅上坐了个穿着浅青色衫裙的小姑娘，眉目清丽可人，此时她正把旁边的几支簪子用绸布擦净，再小心翼翼地分装到一个个雕花的红木盒子里。
她的腰上绑了一支玉笛，碧澄澄的，色泽均匀而透亮，是美玉无瑕。
他定定地看着，终于走上前去，“这位姑娘可是店里的伙计？”
苏绾吓了一跳，打量着他，道：“我是，公子可是要挑什么东西？”
“是内人的首饰，我不懂女子头饰的挑法，已经劳烦那两位姑娘了。”
“如此，公子还有别的事？”
他看向了苏绾的腰间，近距离再次确认一番，才道：“冒昧问一句，姑娘这笛子哪里得来？”
没想到他是想问这个，苏绾着实愣了一下，思索了下道：“故人所赠。”
“若是方便，姑娘可否细说那位故人的模样？”
苏绾想起了那位当初来到沥城祭拜的贵公子，顿时警惕起来，她低下头继续擦着簪子，轻柔的声音里杂了几分歉意：“抱歉，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记得不太清。”
“是在下唐突了，”那公子微微颔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姑娘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从乡野之地过来的。”
“可是沥城？”
苏绾明显地怔住了，他怎么知道？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瞥了一眼那边被众人围着的年轻夫人道：“尊夫人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公子再问下去，小女子便不好过了。”
他听罢转头看去，果然与他夫人对视一眼。那夫人还当他是见在铺子里的女工模样姣好，特地上去搭讪两句，因此一双秋眸中都含了几分嗔怪。
他不禁笑了起来，向苏绾告辞：“竟如此，打扰姑娘了，有缘再会。”又看向那玉笛道：“若是我没看错，这笛子有个名字，叫菀枯，姑娘怕是不知道这个。”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夫人旁边去了，低头与她耳语几句，那夫人便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苏绾，然后笑着回了他几句。
苏绾觉得怪异得很，等到他们离去，又拿起笛子看了又看。方才只听得这名字的发音，却着实分辨不出是哪两个字，还有他那句“有缘再会”，总觉得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似的，真是怪人怪事。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